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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借来的幸福》 搬家
药检报告,严怡然已经大概猜出里面的内容。她没有翻开那份文件,是没有勇气,也是没有必要。她很清楚那个药的功用,Mike跟她讲得很清楚,她也记得很清楚,不需要再复习一遍。
“沈嘉昊,你什么意思?”
“我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沈嘉昊并不打算复述自己刚才的话,他也并不觉得她没有挺清楚。
严怡然略带痛苦的闭上眼睛,然后幽幽的说道。
“如果我还是不答应呢?”
“你将失去天天的抚养权。”
向来知道沈嘉昊是说一不二的人,话一出口言出必行。今天他竟然卑劣到要用天天的抚养权来逼她就范。
他永远知道怎样让她屈服。
“你不能这么做,你答应过不和我争天天抚养权的。”
严怡然有点着急的坐起来。他可以拿走她的所有,唯独天天的抚养权她不能放手。
“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有抑郁症。”
严怡然心虚的辩驳,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因为底气不足而微微颤抖。
“我……我并没有抑郁症。”
沈嘉昊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女人略显苍白的脸,很扎眼。
“既然你坚持,那我们只有让心理医生为你做份详细的心理评估。但是,若然结果显示你有抑郁症,我将收回天天的抚养权。”
严怡然刚才挺直的腰杆听到这句话,如泄气的皮球颓败的靠在座椅上。她如何斗得过他?她从来斗不过他。
“好,就算我承认我有抑郁症,但我自问从没有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过天天的正常生活,你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夺走天天的抚养权。这对我不公平。”
公平?她居然跟他谈公平?她对他又是如何的公平?若然用公平不能解决的事情,换个方式也未尝不可!
“不必多说。搬是不搬你自己决定。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沈嘉昊,你蛮不讲理,就算我有抑郁症,我只需要去治疗,为何非得搬家?”
严怡然实在不愿意再回到那里,从搬出来的那天,她就没觉得自己会再回去。
“天天跟着你我不放心。等医生诊断你痊愈了,我自然会让天天跟你再搬回来。在这之前,天天必须跟我住在一起。”
原来,他最担心的只不过是儿子。但他也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至少愿意让她跟着儿子一起。她该感恩戴德吗?
除了妥协,严怡然再无别条路可走。
搬家的那天,罗刚将黑色路虎停在楼下。
“夫人,总裁让我过来接您。”
其实,严怡然并不需要人接,她并没有太多行李,依旧是一只行李箱足以。搬出来的时候也是这只行李箱,那时是因为盛大花园里没有多少东西属于自己,能带走的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今天搬回去还是那只行李箱,盛大花园里什么都不缺,她也不过是暂时搬回去,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制服便足够。
盛大花园是A城最豪华的别墅区,坐落在A城的南面,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段。前面一直过去是繁华的商业区,转个弯,沿着公路一直往上,坐车大约十分钟便可见盛大花园正门。这里和前面喧嚣繁华不同,一栋栋不同风格的别墅隐于葱绿山涧,若隐若现。进入这里犹如与世隔绝,让人只觉轻松安逸、简约休闲,恰到好处地诠释了宁静、舒适、返朴的生活方式。
这里是昊天在A城最成功的楼盘,严怡然曾经很佩服沈嘉昊的眼光和品位,挑中这么一块地界。论居住,A城商业楼盘里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了。
盛大花园建成开盘销售的时候,沈嘉昊专门挑了一栋留给他们结婚时候用,那也是沈嘉昊送给严怡然最具惊喜的礼物。惊喜不是因为它的华贵,令严怡然惊喜的是他挑出来的竟是她在整个楼盘里最心意的那栋。房子坐北朝南,是一个冬暖夏凉的格局。这栋别墅的风格简洁,白色素净的墙面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清新爽利,只有庭前曲径铺以素彩卵石,迂回曲折,透着江南庭院的韵味,是整栋房子的亮点,别具一格。盛大花园建成剪彩典礼上,严怡然一眼便相中了它,当时只是喜欢,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没想到竟是沈嘉昊专门留下的唯一的那一栋。
当时,严怡然曾经以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女人总是这么天真幼稚,人总会因为小小的感动而相信一些无中生有的邪说。
踏着素彩卵石,推开大门,严怡然走进去,屋内的一切一如往昔,仿佛都没变,他们一起挑的家具、她走遍各大小窗帘铺子挑来的窗帘、她从各处淘来的小物件、还有天天最爱的台式钢琴都没变,连位置似乎都不曾移动。她情不自禁伸手拂过手边的家具,沾不出一颗尘埃。
再走进这里,这栋她曾经钟爱、感动、幸福的房子,如今心境早已不在。
“夫人,您的行李我给您提上卧室?”
罗刚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夫人突然又搬回来了,他以为总裁和夫人和好了,夫人才会搬回来。他为此感到高兴,夫人是个和善的女人。
“罗哥,你以后叫我小严吧!还有,我的行李麻烦你放到客房便可以了,谢谢你!”
既是被逼搬过来,严怡然基本上觉得自己是来做客,客房最适合不过。
罗刚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没敢再说话,径自提着行李上楼。突然想起什么,又折回来,将一张卡片放在严怡然手边。
“总裁让我交给你的。”
那是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卢冰洋心理诊所。
罗刚把严怡然的一切安顿好后,随后便去找沈嘉昊复命。沈嘉昊此时正和一群发小在康福居聚会。
“总裁,一切已经安排好了。”
沈嘉昊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不发表任何意见。挥挥手,罗刚转身出去。
“昊子,终于把人接回来啦?可喜可贺!”
乔振邦端着高脚杯递过去在沈嘉昊的杯上轻轻一碰,杯里深红色液体荡漾着。
“何喜何贺?那房子本就是她的,是她自己不愿住罢了。”
那房子离婚时留给她后,沈嘉昊也再没回去过,就算她不愿接受,不愿在那住,他也不曾回去,缅怀都没有。只是请人每天过去打扫,那女人有一点点洁癖,他早已习惯了那里一尘不染的样子。
“昊子,既然想要对人好,何必这么迂回?”
“哼!”沈嘉昊冷哼一声,喝尽杯中液体,红酒的干涩一路而下,涩进心里。“你愿对人好,也得别人领情才行。”
“那您老人家也不能这么威逼就范啊!如此不择手段,太有失身份了。”
郭超是个对女孩子特温柔的男人,他自认做不出如沈嘉昊这般的事情。
不择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沈嘉昊从来不在乎用的是什么手段,他只要结果。总顾及着她,他们就永远到不了。
“你以为每个人都似你郭超那么祸害?昊子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怜香惜玉?甜言蜜语?情话绵绵?沈嘉昊从来最烦这些事儿,事情总挂在嘴边有何用?虚幻得很。
“所以,你不打算告诉她复职事件始末?”
那事情,他们这群发小就没人不知道。为了严怡然,沈嘉昊这回算是跟薛强彻底翻脸,一切战争将由暗地里的勾心斗角升级为白热化。他们都知道,和薛强彻底翻脸的确不是一个明智之举,薛家的势力不容小视,虽不至于将沈嘉昊置之死地,却也是后患无穷。
“商场上的战争,与她何干?警告你们,都***别多管闲事。”
沈嘉昊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的盯着周亮,这个警告极具针对性。
周亮识趣的摆摆手,表示明白。沈嘉昊无非是想警告他别把事情透露到那边,也就是他得瞒着他老婆。他自认对老婆完全坦诚的人,为了他们俩的那点事儿,他一直瞒着老婆关于他们的事情。一边是最铁的兄弟,一边是最爱的老婆,手心手背都是肉,做人真难!
“兄弟,你们这样杠着,得杠到什么时候?我们看着都替你们着急。”
郭超对女人向来就是爱在嘴边,不明白沈嘉昊怎么能做到如此冷静,静得毫无波澜。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沈嘉昊心烦气躁,经他们一番调侃更觉xiōng闷难耐,如坐针毡般实在坐不住,一口喝尽杯中酒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先走。”
“嘿,难得这么早退场,赶着回家慰妻啊?”
沈嘉昊没再理会身后的调侃,头也不回的离开包厢。
“振邦,你还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当心昊子收拾你。”
乔振邦潇洒的往沙发上依靠,吊儿郎当全不在意。不认识他的人绝不相信这是A市的副市长。
“他现在才没空收拾我,家里那一团乱麻够他烦的。”
“你说他们俩好好的,怎么就离婚了?”
“谁知道呢?不过肯定跟那篇报道脱不了干系。”
“小亮,你一定知道,你不知道,你老婆也知道。”
周亮是他们这群人之中唯一一个能跟双方都有所接触的人,也是唯一可能知道内情的人。
“我还真不知道。老实说,离婚的事儿,我老婆也一头雾水,严怡然没说,她也不好问。”
何飞倩说,这是严怡然唯一一件不告诉她的事情。这个唯一偏就是离婚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
“行啦,咱们也不用在这里瞎Cāo心了。昊子打小就满肚子坏水,他一定能把老婆给追回来的。这不是才出招吗?”
乔振邦觉得若说打人事件是沈嘉昊出招的导火索的话,那他多少也是那个点燃导火索的人。他可是居功自伟的,事成之后定找他们收取高额酬劳。
“你说,正宫娘娘回来了,那现在的这位侧妃咋办呢?”
“侧妃?那位顶多就是路人甲,女配角都算不上。”
乔振邦说不上来,但他在官场上看过形形□的人对肖琳琳的确不待见,以前沈嘉昊跟她谈恋爱开始就不待见她。那女孩子太敏感多疑了,整个一现代版林黛玉。
见面
严怡然和天天搬回沈宅有些日子了,起初最让严怡然一直觉得很紧张,她无法适应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那种无话可说的压迫感令人窒息。但事实证明,是她多虑了。
搬回来的这些日子,严怡然从不曾在这栋房子见过沈嘉昊。他们之间有着如齿轮卡好一般的时间差。早上,她起身为天天准备早餐的时候,他还在睡觉,等他们都去上班了,他才起床。晚上,他总是在他们都睡了以后才回来。若不是早上出门时,在鞋柜那看见他的鞋子,在车库看见他的路虎,严怡然会觉得这栋房子里只有她和天天两个人。
这就是平行线,就算一个屋檐下,也不会有交集。
严怡然不知道,其实是沈嘉昊刻意错开时间,既然她不愿意看见他,那他便出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按照她希望的方式相处,或者生活。
“喂,卢医生你好!”
起初每个人看见“卢冰洋”这三个字时,都以为对方是男性,不想恰恰相反,那是个长相甜美的女医生,看见她样子的人,谁也无法跟一个中性的名字联系起来,也没人会想到,她是世界名校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心理学博士。
“沈先生,你好。”
卢冰洋不单人长得甜美,就连声音也和长相如出一辙。也就是卢冰洋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跟心理学不沾边,但她的确是A市最具权威的心理学家,就连在国内心理学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很抱歉,没有预约便给您打电话。”
卢冰洋是陆教授介绍给沈嘉昊的,她曾是陆教授的学生。严怡然已经去卢冰燕心理咨询中心就诊几次了,沈嘉昊觉得这时候打电话去问情况恰到好处、。
“不要紧,我正巧也想给沈先生打电话,是关于严小姐的抑郁症的诊断报告。”
“是吗?卢医生,请问有什么问题?严重吗?”
劳烦到医生想要亲自找家属,沈嘉昊有种不是很好的感觉。
“沈先生,您先不要紧张。有个情况我想我有必要通知您。严小姐也来就诊几次了,但这几次中,我发现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儿。说不上来,她一切情绪都太冷静了,完全不似有抑郁症的样子。但多年行医的经验告诉我,她的确应该是有情绪病,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想着打电话给您问问具体情况。如果没有其他情况的话,她如此冷静的情绪继续下去,我恐怕只能给她下一份没有抑郁症的病例报告了。”
该死,那女人一定是吃了药才去看医生,她觉得这样就能在心理医生那里蒙混过去?
“医生,谢谢你,我会注意一下,麻烦你在她下次再去复诊的时候再为她做一份详细的心理评估报告。”
挂上卢医生的电话,沈嘉昊手中握着的笔生生被他折断。
她就非得这么折腾吗?
那天,沈嘉昊踏着傍晚夕阳的余晖踏进家门,这是他们搬回来后,他第一次这么早出现。
正趴在客厅茶几上写作业的天天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沈嘉昊走进来,兴奋地放下手中的笔便冲过去。
“爸爸……”
沈嘉昊伸手接住儿子,抱起来高高的举过头顶,最后放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单手扶着他坐稳。天天在他的坐在上面居高临下格格的开心笑着。
严怡然听到声响,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微微瞪大眼睛有点愣住,随后转身回到厨房继续余下的工作。
沈嘉昊也看见她了。她扎着的围裙还是离婚前的那条,还是他陪她去家居广场买的。当时还觉得不好看,可她坚持就是要,就买下了。
“随你吧,反正也是你扎,丑也是你丑。”
“哼,才不丑,不知道多好看,是你土不会欣赏。”
敢说他土?他伸手气愤的在她头上的敲下去。引得她连声惨叫的抗议,捂着头在他身上一顿泄愤的乱拍。他不痛不痒,反而得意的大笑,觉得自己扳回一城。
她以前就是这样,总喜欢跟他唱反调,他也随她去。
时隔一年,再看见她扎起来,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丑,的确挺好看的。
东西都是如此,起初觉得不好,慢慢会发现它的好,等发现它的好的时候,也发现自己离不开了。
几分钟过去后,严怡然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在桌上端正摆好。此时饭菜的香气四溢,飘满了整栋房子。
沈嘉昊突然觉得没有饭菜的房子那就只是房子,有饭菜香气的房子,那才是家。
“天天,吃饭了。”严怡然叫了天天,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又说道,“你吃过了吗?”
“没有。”
“那……”
严怡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请沈嘉昊吃饭,但这样的情景不叫上他似乎也太不礼貌了,算了,如今他们也算是室友,不过是请室友吃饭罢了。
“天天,多准备一套碗筷。”
严怡然话音才落,发现天天早就将三套碗筷端正的摆好。这小孩真是自觉得很。
沈嘉昊走过来,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下,宠溺的摸摸坐在旁边的儿子的头,
“谢谢,儿子。”
“不客气。”
这时候,严怡然发现只有自己傻愣着客气的站着,那对父子倒是自然得很,已经自觉的打汤了。
严怡然白眼一翻,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傻,对一个本就是土匪的人讲仁义道德、礼义廉耻,那个人根本就没有。
严怡然心里有点愤愤不平的坐下,没注意刚才是谁给她打的汤。
晚饭后,照例是天天的钢琴联系时间。这段时间,天天钢琴进步得比以前更快了。严怡然知道,那钢琴的缘故,客厅里的那台台式钢琴是顶级的牌子,顶级的工艺,新居落成时已经摆在那里。沈嘉昊曾经坐在钢琴前跟她说过,
“以后不论咱们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教他弹钢琴。”
所以,沈嘉昊是天天的钢琴启蒙老师,就从那台钢琴上开始。可能是因为这样,天天从小一直很喜欢那台钢琴。
严怡然把自己的思绪从遥远的地方拉回来,扭开水龙头,开始饭后清理工作。
客厅里飘荡的钢琴声,严怡然认得出来,不是天天弹奏的,天天还没有那样的造诣。随后,钢琴停了一下,再响起,这才是天天的琴声,跟之前的比,生涩稚嫩带着童真。
“你把药放哪了?”
流理台对着厨房门口,严怡然背对着门洗碗,并不知道有人进来。突如其来的这一句话,吓得她手上的碗一滑,砸在不锈钢的洗盆上,烂成几块。她沉默的将“尸体”从洗盆里一块一块捡出来,扔进垃圾桶里。换做以前,她一定会回头找罪魁祸首理论一番,如今,她实在没那心情。
沈嘉昊关上门,朝严怡然走近一点,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严怡然依旧背对着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少装蒜,你一直吃的那种药呢?放哪了?”
“早没有了。”
“没有了?严怡然,你还在我面前装?你今天不是才吃了去看心理医生?”
严怡然手上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看来他还是知道了。
“算了,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沈嘉昊也懒得跟她较劲儿,转身走出厨房,穿过客厅,踩着楼梯往楼上的客房走去。
严怡然匆忙把洗好的摆在一边,来不及放到碗柜里消毒,跟着沈嘉昊冲出厨房,朝她的房间走去。进过天天的时候,她稍稍放缓了脚步。
正在专注弹琴的儿子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走进房间的时候,沈嘉昊已经从她的包里掏出了白色的药盒。她关上房门,反锁,冲上去压抑着声音说道。
“沈嘉昊,你有什么权利翻我的包,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沈嘉昊很轻易的躲开严怡然伸过来的手,把整个药盒揣进裤袋里。
“从今天起,这药没收。直至你抑郁症治好为止。”
说完,提步准备离开房间。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才又说道,
“严怡然,别玩你那些小聪明,在我这不管用。”
以前,是他不跟她计较,才会让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聪明得逞。但在涉及重大原则问题上,他从不让步。
沈嘉昊走后,严怡然颓败的坐在床上。他让她去看心理医生,她去了,他就那么不放过她吗?她只是不愿意撩起伤疤再让别人巡视一遍,就算那个人是医生,她也不愿意。
那一盒子药被沈嘉昊没收后,严怡然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再联系在美国的Mike。早就知道要被Mike一顿数落,她也不免要威逼利诱才能得逞,每次都如此,早就习惯了。
后来,严怡然收到Mike的Email说有朋友正巧来中国参加医学研讨会,便托那人给她带过来。每次都得这样,毕竟药物不能用邮寄,不好出关。
Mike说他朋友星期三中午约了她在龙辉居见面,也就是今天。严怡然准时到达龙辉居,在前台小姐的引导下来到约好的包厢。她心里其实一直挺纳闷,Mike医学界的朋友除了瞿辉就大都是外国人,怎么老外竟也爱喝茶呢?真是奇了怪了。
最后,严怡然心里的解释是:Mike人怪怪的,连朋友都如此,物以类聚。
拉开包厢的屏风门,严怡然一边跟前台小姐道谢,一边往里走。没想到抬眼,她几乎定住不能动。包厢里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熟悉,已经认识就快三十年了,怎么可能认错?
严怡然心里大叫:这回完蛋了。
她有种想转身开门拔腿就跑的冲动,没等她有动作,那人站起来转身对着她和蔼的微笑。
看着那张熟悉的帅气的脸蛋,严怡然只觉得心惊肉跳。三十年了,她知道,只有在她做错事准备挨罚的时候,他才会那样笑。
“丫头,准备去哪呀?见着我不高兴吗?”
自知逃跑太迟,严怡然只好笑脸相迎,佯装乖巧可爱的朝那人走过去,走到那人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亲昵的说道
“哎呀,瞿辉,怎么是你嘛?哪能不高兴呢?高兴都来不及呢!此刻心情澎湃得难以形容啊!”
瞿辉斜眼看了严怡然一下,笑容不变的说道,
“是吗?我以为有人做了亏心事,应该心虚才对。”
严怡然心虚的微微地缩了缩脑袋,马上又扯着瞿辉的手臂撒娇的转移话题
“哥……那么久不见,大老远的从美国回来,你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啊?”
瞿辉是严怡然姑姑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平日里她从不叫他表哥,只呼其名。为这个妈妈没少教训她,说她没大没小。但她还是一直理直气壮的叫着,从小叫到大,谁让这是瞿辉特批的呢?
但只要严怡然哪天叫瞿辉“哥”时,那就一定有事发生。这是严怡然的绝招,每逢瞿辉准备惩罚她的时候,她一定会使出这招必杀技,尤其再加上撒娇,那就保准万试万灵。
亲人
瞿辉准确的来说,他是一个私生子,母亲插队时候跟人生下他,并抱着他回到外公家里,为这个外公大发雷霆,几乎要跟母亲断绝关系。最后,外公赶走了母亲,独独留下了他。所以,他是在外公家的大院长大的。
瞿辉清楚的记得,严怡然出生的时候,他正好上小学一年级,他比她正正打了七岁。第一次看见她,在舅舅家的院子里,那时候她才刚满月,外婆抱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凑过去看着那个还有点黑红的小娃娃,觉得很稀奇。外婆看着他好奇的样子,便腾出手来搂过他,
“小辉,看看,这是你妹妹。”
他觉得那娃娃皱巴巴的样子,很别扭。
“嗯,好小哦!”
外婆开心的笑着,为他的童言童语,然后搂着他们两个,语重心长的说:
“小辉,你要记着,你们这辈可就剩你们两个了。以后你们就是亲兄妹,要一辈子守望相助,你是哥哥,要疼妹妹。”
当时年幼的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但外婆的那番话,他牢牢的一直记到了今天。
就在他十四岁那年,母亲回到外公家,她嫁了一个外交官,要把他接到美国去生活。他是不愿意的,他和母亲并没有什么感情,相比之下,从小对他无微不至照顾的舅舅舅妈更像是他的父母。他以为外公会反对,没想到外公挥一挥手,不置一词,母亲便将他带到了美国。一去就是十几年,中间他也时常回去探望他们。
在美国,他和母亲、继父的关系尚算融洽。母亲为了补偿他,什么都给他最好的;继父也算是个和蔼可亲的人,对他是长辈的深切关爱,但不论如何他还是怀念那个大院,怀念那个院子,他觉得,那里住着的才是他这辈子最亲的家人。
瞿辉斜眼看着身旁搂着他撒娇的那个女人,他唯一的妹妹。
向来万试万灵的绝招也总有失效的时候,世上就没有绝对的事儿。
瞿辉伸手惩罚性的扯扯严怡然头上的马尾,微微使劲儿,她的头顺势往后一仰,同时哇哇大叫,
“瞿辉,你撒手,快点撒手,很痛呢!”
她一手捂着头发,腾出一只手伸手去拍开他的手。
达到惩罚的目的,瞿辉才满意的松开手。
“明明自己犯错,还想着转移话题,该罚。”
“那你也不能下手这么狠嘛,可怜了我的头发。”
严怡然捂着头发,不自觉的扁嘴抗议。
瞿辉没有理会严怡然的抗议,自顾自的回到茶座旁,将自己原先的杯子倒满,再倒满边上的那只。
“普洱,来一杯?”
“哦。”
严怡然很自然的落座,端起杯子牛饮,她对茶的知识缺乏得可以,能认出的茶的种类也有限,在她的观念里,茶和水没什么不同,都是用做解渴用。喝完自己这杯,不管不顾端起边上的那杯再喝尽。
“这天实在是太干燥了,渴死人了。”
瞿辉无奈的摇头笑笑,只得再将两只茶杯倒满。严怡然端起,两杯再喝尽。
瞿辉又再次倒满,微笑的问严怡然,
“还要?”
严怡然摆摆手说,
“够了,不喝了,待会儿一肚子水总上厕所也麻烦。”
瞿辉点点头,然后端起杯子,从容的品着普洱的茶香,将滋味醇厚回甜的液体滑入喉肠,落入胃中。这陈年老普洱,现在市面上炒成了天价,如她这么喝法真是糟蹋了。
茶喝完了,瞿辉才缓缓的开启今日的正题。
“茶也喝过了,该入正题了。”
从走进包厢看见瞿辉的那一刻,严怡然知道今日是绝逃不了。她微微的咽了咽口水,正襟危坐地等着瞿辉接下来说的话。
“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
“今年初。”
既然瞒不住,严怡然唯有选择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希望不会牢底坐穿!
“怎么知道有这药的?”
今年初?也就是这丫头吃这药也有大半年了。可这药是美国的新药,她怎么就那么快知道了?
“无意中在网上的一篇医学报告上看到的。”
“所以,你就找Mike帮你去找药?”
“嗯。”
“你为什么需要吃这药?”
“我……”这个问题,严怡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准确,只能停顿。
“我要听实话。”
瞿辉音量微微提高。
严怡然深吸一口气,只得实话实说。
“离婚后,我发现自己有时候会情绪不受控制,这药正好可以平复我的情绪。”
一口气,把事实全部说完,严怡然有种解脱的感觉。
“离婚?”
瞿辉一拍桌子,站起来,整个人高高的立在严怡然面前,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
严怡然怯怯的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跟沈嘉昊离婚了?”
严怡然点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是他太忽略她了?还是她根本就刻意瞒着他?
“去年。”
严怡然声音很低,宛若蚊子般纤弱,瞿辉却听得很清楚。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严怡然还是摇摇头。离婚又不是什么好事,谁愿意见人就说?她其实不愿告诉任何关心她的人,说了不过是让他们为她徒添担心罢了!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严怡然明白,再艰难的路也要靠自己走过去,任何人也帮不了你。
“舅舅舅妈知道吗?”
严怡然点点头。
想起当年与沈嘉昊刚交往的时候,父亲对他就颇有微词,不为别的,就为他那样的家世,实在是太炫目了。她和沈嘉昊闪电结婚后,父亲看着她,叹息着只说了一句:福兮祸兮?
如今又突然离婚,她也曾想过不说,但这天大的事情,父母那里哪里瞒得住?
“外婆呢?”
外公几年前去世了,现如今只剩下外婆一个人。外婆打小就很疼他们两个,真不知道她老人家要如何接受。
“没敢说。”
严怡然带着重重的鼻音回答这个问题。她不愿让家人担心,却总是事与愿违。
瞿辉重新坐回椅子上,和她平视,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实在于心不忍,不忍再往下问。
“这笔账我以后再跟你算。先说药的事儿。Mike没跟你说那药有副作用,吃得多会容易造成心肺功能衰竭?”
严怡然用手背胡乱的擦了把眼泪,点点头。
还好Mike有跟她讲清楚,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既然知道,你怎么敢自己随便开药?而且那根本就是禁药。”
严怡然擦干眼泪,抬起头与瞿辉平视,眼角还挂着点点泪痕。瞿辉忍不住伸手宠溺的为她擦去,心疼的说。
“傻丫头,万事有哥给你扛着,你怎么就那么傻挑了这么最笨的方法呢?”
严怡然才止住的泪又忍不住往外淌。
“哎呀,人家才刚止住,你又招我。”
“丫头,你打小就不爱哭,怎么这会儿越老越多愁善感起来了?临老才想当林黛玉啊?”
严怡然破涕为笑,伸手一把拍在瞿辉肩膀上。
“你才林黛玉咧。”然后顿了一下,小声的接着说,“我要不是这样,哪还需要那药啊?”
倒不是严怡然多不喜欢林黛玉,她只是很不喜欢哭,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瞿辉轻轻拍了拍严怡然的脑袋,像大人拍孩子一般充满了慈爱。然后叹息着说,
“哎……我早该猜到你这段时间有点不寻常了,总说忙不肯去美国看我,也不愿跟我视频,就只愿意跟我打电话。以前的你哪会这样?”
原来这丫头是怕他看见她的样子,她瘦成这样,若见了还真瞒不了他。
严怡然接过瞿辉递过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吸吸鼻子说道。
“瞿辉,你这次回来准备住多久啊?”
“就为你这事儿,我打算长住。”
“啊?”
严怡然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瞿辉。本来以为他回来不过是为了教训下她,怎么想到他居然要长住?
“啊什么?别在瞪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你美国的工作怎么办?你的病人怎么办?”
她的这位表哥可是美国出类拔萃的心脏外科医生,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去找他治病,堪称他们医院的镇院之宝!
“你想少扯开话题,说你的问题呢!没我的监督,你会自觉的去看医生?”
严怡然不以为然的耸耸肩,又是一个逼她去看病在主儿,而且这位要比那位懂行得多,看来接下来她看病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我有看医生啊!还是一位国外回来的顶级心理学博士咧!”
“嗯!”
“哦,斯坦福大学毕业的,跟你也算是校友。”
“哦?说来听听。”
“乔冰洋,女医生,长得很漂亮的女医生。”
瞿辉听到这个名字,挑了挑眉。乔冰洋,原来她已经回国了。
“瞿辉?瞿辉?”
严怡然见瞿辉有点走神,唤都不答,索性站在起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下,他才回神。
“怎么了?听我说是美女你就走神啦?”
“少扯开话题!你现在打电话回单位请假,我下午带你去趟医院。”
“啊?为什么?”
严怡然满脸疑惑,据说她得的是情绪病,要去也是去心理咨询中心,怎么就上医院呢?
“去做身体检查,你乱吃那么久的药,得看看有没有副作用。”
严怡然没办法,只得任他摆布,谁让人家是医生呢?还要是顶级医生。就当他职业病好了。
到医院的时候,瞿辉本来想给严怡然来个全身检查,但无奈已是下午,很多项目不能做,加上她也不愿意,总说麻烦,最后只做了心肺功能两项的详细检查。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严怡然拿着检查报告,一脸的得意,因为报告证实她的心肺功能完全正常。
“那,我说嘛,你又不信,非要巴巴的逼着我来检查,多浪费钱啊!”
“做检查向来求心安,哪有人像你这样非得有问题才来检查的?”
严怡然觉得瞿辉说的也不无道理,反正他们医生就怎么说都有理,她听就是了。
瞿辉抬手看了看表,从医院出来已是下午四点,找了同学走后门,才能那么早完成检查。
“时间刚刚好,走,接我们家小帅哥去。”
“啊?”
严怡然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天天。
幼稚园门口,又是人山人海,搬回盛大花园后,严怡然很少来接天天,天天又回到以前那样,每天都是罗刚接送。虽然盛大花园出来就有地铁站,但从房子走出来就远了,沈嘉昊不愿意孩子那么辛苦,每天为了走路起早贪黑的,决定让罗刚每天接送天天。至于严怡然,她不愿让他管,他也懒得管。
“妈妈……”
天天随老师的带领着走出大门,看见严怡然就冲过来,没等抱着严怡然,就被人中间给截了。
瞿辉抱起天天放在怀里,高兴的说道
“小帅哥,你就看见你妈,没看见我这个大帅哥吗?我太伤心了。”
天天突然被人抱起,尚有点惊魂不定,等看清楚抱他的人,便是抱着那人兴奋的大叫,
“啊!!!Alex!!是你,太棒了!太棒了!”
严怡然走过来,微微严肃着脸对着儿子说,
“天天,不可以没礼貌,你应该叫舅舅!”
天天才想开口辩驳,被瞿辉抢了先。
“丫头,这是有传统的,你还不是叫我瞿辉,不叫哥。”
“那是你特批的。”
“同理可证,天天也是我特批的。叫舅舅,都把我叫老了,挡我多少桃花啊?叫Alex最好,多亲切,对吧天天?”
说完,用胡子蹭着天天的小脸,天天在他怀里笑得滚来滚去。
居家男人
自从药物被没收后,严怡然便开始害怕去心理医生那里复诊的日子,她害怕丧失在心理医生面前的唯一安全屏障。庆幸的是严怡然多余想了,心理医生并没有对她穷追猛打的逼她面对真相。这几次的复诊,乔冰洋只是在治疗室里,点上安神的精油,配上轻柔的音乐,再在她耳边施以适当的催眠,让她舒服的躺在懒人沙发上酣然睡去。每回在那里睡上的那四个小时,是严怡然这一年多来睡得最安稳的四个小时,没有噩梦的惊扰一睡到底。
严怡然心里对这位美丽的心理医生赞许有加:心理学大师的称号绝非浪得虚名!
不知是乔冰洋的医术了得?还是睡眠真的对人至关重要?严怡然发现自己最近的夜里的睡眠状况得到不小的改善,虽不能恢复以前雷打不动的深度睡眠,却已可以断断续续的一觉到天明。
睡眠好,心情自然不错。清晨,严怡然哼着歌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泡好的黄豆,洗净后放入榨汁机里,按下开关,机器的马达声传出,声音很大,但她早就习惯。大约十分钟后,豆汁打好,严怡然把豆汁连着豆渣倒入豆浆袋里,放在不锈钢汤盆里轻柔的扎挤,让豆浆原汁慢慢的从袋里渗透出来。第一道后,再是第二道,两道水后,黄豆的精华基本上被她榨干,她满意的看着奶白色的豆浆,端起来便是一阵黄豆的清香。
严怡然一直不喜欢用豆浆机,任凭时下再怎么流行,她依然坚持用这样的手法榨豆浆。何飞倩每回看见她这一道道的工序,便摇头笑她这是自找麻烦
“你说你也不嫌累?市面上现有的豆浆机不用,非要用这么原始的方法榨豆浆。都不明白你怎么想的?”
“豆浆要先榨再煮才能原汁原味,都像什么九阳啦,步步高那样煮了再榨,时间是节省了,传统的味道就全没有了,口感可是差了一大截。”
一番豆浆经听得何飞倩是头晕眼花。也只有严怡然才会有如此闲情逸致做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豆浆。
严怡然一直觉得何飞倩是快节奏生活的都市人,根本没办法理解她这种“乡下人”的生活方式。
沈嘉昊每天清晨其实起得很早,之前因为严怡然的关系,起床后的他直接从旁门走过书房工作,待到她离开去上班,他才从楼上下来。但自从上次无心插柳的那餐晚饭后,他懒得在忌讳。他开始恢复一年前那种一天两餐的居家生活。
沈嘉昊清晨从浴室换洗穿戴好走出卧室,隐约似乎能听到厨房里熟悉的声响。其实,他知道应该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不然他这房子的质量也太差了,隔音可以差到这个地步。他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走出房门,下楼去。
不管是心理感应也好,是自己听力了得也罢,沈嘉昊只知道此时厨房里,有个女人正在做着早餐。她做的手工豆浆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在一起的那几年里,她把他的很多味觉都养刁了,比如他在外面再也找不到可以下咽的豆浆。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清新浓郁的豆香从厨房飘出来,满溢了整个房子。沈嘉昊深吸一口气,感觉身心舒畅,仿佛那就是他久违了的味道。
严怡然端着煮好的早餐从厨房里出来,被站在餐厅里的人吓微微顿了一下。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早餐时间里出现,但也许是因为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了,还未适应。自从那顿晚餐后,他便开始每天真的毫无顾忌的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早餐准时出席,晚餐就是吃过了回来,也要到厨房里把剩下的菜和汤自己热了全部吃掉。严怡然并没有拒绝,同一屋檐下,在孩子面前还能怎么拒绝,索性由着他去。
沈嘉昊看着餐桌边忙碌的身影,没说什么,转身又朝楼上走去。
严怡然知道他这是去叫天天起床,也好,她也乐得不用楼上楼下的跑动,打仗一般忙乱,只需慢悠悠的打点好早餐。
十几分钟后,天天穿戴整齐的被沈嘉昊抱着走下楼梯,父子俩一路走一路耍笑着。天天看见严怡然,朝她伸手,在沈嘉昊怀里探着半个身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妈妈,早。”
“早啊,赶紧吃早餐,一会儿校车可就来接了。”
“好。”
严怡然把张罗好的全麦面包和豆浆推到天天面前。
沈嘉昊放下儿子后,已经很自觉坐在餐桌前端起香浓的豆浆喝了起来。
若然在不了解内情的旁人看来,这是非常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其乐融融。
营养师说,早餐是三餐的重中之重,丰盛健康的早餐是美好一天的开始,总能让人有份美好的心情。
此时,沈嘉昊对这番早餐言论颇有心得。
罗刚稳稳地开着车,习惯性的不时从倒后镜里看着后座的老板。他发现,最近总裁的心情很好,不再似以前那般严肃,偶尔会嘴角上扬,虽不是开心的大笑,却也透着丝丝幸福和满足。
昊天总裁专属电梯停在顶楼,电梯门打开,秦丹起身迎上去,沈嘉昊神色轻松的从她面前走过。最近总裁一直如此平易近人,他们的日子真是好过多了。总裁每天准时下班,不似之前那样没日没夜的加班,他们做下属的也乐得清闲,可以准时下班。他们私底讨论着总裁最近的性情大变,大家都掩嘴偷乐,总裁如此下班就回家,就快变成一个居家男人了。
准时下午四点半,沈嘉昊的内线电话“滴……”响起,他按下接听键,
“秦秘书?”
“总裁,行程表上您今晚是没有任何饭局和宴会的安排。”
“知道了,谢谢!”
秦丹受沈嘉昊之命,每天下午下班之前向他汇报下晚上的行程,若像这样没有行程,总裁将会准时下班,也就意味着他们也将得以准时下班。秦丹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工作了。
今天周末,沈嘉昊心情大好的谋划着一会儿去幼稚园接儿子放学,先带儿子去玩一圈再送回母亲那。
这时候,有人敲门,被打搅的沈嘉昊不禁眉头微收,
“请进。”
“嘉昊?”
肖琳琳推开大门,走进办公室。
看见来人是她,沈嘉昊的眉头的纹路更深了一点。
“你怎么来了?”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约见她。
见沈嘉昊的语气微冷,肖琳琳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略带撒娇的温柔说道,
“嘉昊,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
“嗯,最近公司的事情挺多的。”
肖琳琳听得出来这是借口,虽然一直以来都是她主动找他,但是偶尔有宴会或者应酬的时候,他也会找她陪他参加。只是他竟犹如退出江湖一般的冷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听说那对沈嘉昊又和那对母子住在一起了。想到这,肖琳琳不禁微微捏紧了拳头。质问的话几乎冲口而出。一咬牙,她忍下来,转了话锋。
“嘉昊,我们订婚的事情硬件上一切就绪了,现在就差宾客的名单等你决定。还有我们订婚的礼服过两天就从意大利运到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试穿吧!”
沈嘉昊两道剑眉再拧在一起。最近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几乎忘了还有这么一摊子事情。想起当初不过是心烦随口答应肖琳琳订婚的事情,没想到她竟真就自作主张的把一切都定下来了。
沈嘉昊锐利的眼神看着眼前那张漂亮的脸蛋儿,她似乎不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她已经蜕变成一个自以为能掌权大局的女人。
他不喜欢被人张罗着订婚,结婚,这一切让他反感到了极点。
沈嘉昊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厌烦感,让他的斥责几乎脱口而出。转念一想,一个想跟他订婚,那另外一个呢?那房子里的女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沈嘉昊咬牙切齿的想着:当初这个才一回来,另外那位巴巴的就把他推给她,她们还真是好姐妹!
如今如她所愿,他们真要订婚了,她严怡然真的就那么不在意吗?沈嘉昊咽不下那口气,他要赌一次,赌她今日或许已经为当日的放弃而后悔。
“订婚的事儿再缓缓,最近昊天有几个大项目上马,我抽不出时间。”
沈嘉昊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把肖琳琳给打发了,让她连辩驳的机会也没有。
就算她不再是唯唯诺诺的女孩,但至少她还是一个知情识趣的女人。
最后,沈嘉昊并没有去接天天,天天是被老王直接接回沈家。他也没有准时下班回家,而是呆坐着一直到夜幕降临。
沈嘉昊坐在的办公室里,并没有开灯,夺目的闪烁霓虹透过玻璃幕墙外照进来,彩色的光线变得清冷无比。
他愿意赌,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赢?如果可以,他真愿意像今早那样,细水长流的一直到尽头。
又到周末,严怡然准时下班回到家后,对着空空的大房子觉得心里更空了。随便炒了个两个菜,吃了便上楼回房去了。一个人本来不想开火,只是想起有总有人到厨房里捣鼓着找吃的,就顺手做了点。
梳洗完后,严怡然无聊的躺在床上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最近刚买的两本书。今晚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连看书都静不下心来。儿子不在她发现自己的生活真的百无聊赖,最近日子过得清闲了,就更无所事事了。
十一点多的时候,严怡然渐渐觉得眼皮有点重,随手把书放在床头柜上,整了整枕头躺下就想睡去。这时候床头的手机响起。谁会那么大半夜找她?
“喂,你好。”
“夫……小严吗?我是罗刚,不好意思打搅您了。总裁喝醉了,我现在已经把他送到家门口了,发现他根本没带钥匙,能不能麻烦您下来搭把手?”
又喝醉了?严怡然挂上电话,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她做的菜是白做了。
打开大门的时候,看见罗刚扶着沈嘉昊站在门口。罗刚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头,可扶着同样一米八几壮实的沈嘉昊略显得有点吃力。严怡然很自然的赶紧伸手过去帮了一把。
“他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
沈嘉昊不是号称酒量了得的吗?严怡然就没讲过他喝醉成这个程度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酒吧老板通知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醉成这样了。”
罗刚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歇着,和严怡然两人吃力的搀扶着沈嘉昊到客厅,一把把他放在沙发上,两个人累得是气喘吁吁。
“夫……”罗刚赶紧又停住,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总改不了口。“小严,就把总裁放这?”
严怡然看看喝得烂醉摊在沙发上的男人,无奈的点点头,
“行吧,就这样了。”
她实在不觉得他们俩能把他扛上去。有什么也等这位爷酒醒了再说了。
罗刚走后。严怡然看了看摊在沙发上的人,动了恻隐之心。她上去动手准备把沈嘉昊搬好,让他平躺在沙发上。把他的脚抬好放在沙发上,回过头扶着他的上身,他的头很自觉的靠在她的肩膀上,嘴的热气呼呼的喷在他的耳边,她不舒服的挪了一下,他又挪过来。这人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的?她发狠的想把他丢下,突然被人抱住,耳边温热的传来一句话,
“我要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