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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知北山向阳》 正文 温暖的存在
上午她们上的《操作系统》是在学校的机房里。不知道怎么地,就想起了她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大家还挺要好,联网上QQ,一起打趣着班上哪个男生的裤子没有掖进去,哪个又狐臭得让人欲仙欲死,无不是隐隐约约透露出来的默契。
小六经常还会跟她说呀呀呀呀坐她右边的那男生脚可臭了,左边的那个一出口就是一阵大蒜味儿,八儿你快放回回,解救我!!!
为什么要放回回?
哎呀回回能把人活活气死,多好的本领,弄死人还不带偿命的。
回答正确,不过那厮没空,在研究着怎么黑人主盘。
八儿,你凑过来,我问你,那厮的片儿都是在哪下的啊?
我哪知道……三姐,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当晚,全宿舍八个脑袋一起凑电脑前研究起岛国爱情动作片,回回觉得自己起了作用,身子板挺得比谁都直。
——好像都过去很久。
维拉叹气,收回了心思,认真地听着教授授课。
中午回去的时候,小六也多看了她们好几眼,看回回撑着比她还要高上将近十厘米的维拉有些艰难地走着,再想起平时维拉又是怎么对她们的,心里难过起来,快速地走过去搭了把手。
维拉扭头过去,看到了小六,跟她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心里明白,她看着她笑了,“谢谢你,六姐。”
维拉吃晚饭回宿舍的一路上都想哼着调,回回倒是不解。
“回回,你说,是不是要时常有一些惊喜才觉得不枉此生了呢?”
维拉看天,雪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那时候正是南方的第一场雪,昨夜跟家里通电话,得知这场寒流差不多席卷了整个国家,北纬五十二度到北纬二十五度,大雪纷飞。
晚饭前要负重拉练,在附近的一座山林里,路不好走,上下山都不容易。
顾容与看着前头喘着粗气的曲奕,帮他借力了一把,“平时力气不是很大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是不行了?”
“你听说过哪个举重在行的跑步也牛?”曲奕趁教官不注意,解下一个小沙袋递给顾容与,“累死我了,你绑上。”
顾容与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来系上。
眼看着曲奕还要再解沙袋,顾容与苦笑道,“你倒是给你脚上留点东西,大家都绑着呢,你光秃秃的算怎么回事。”
曲奕想想也是,又唉声叹气地继续跑了。
“好像你家那口子耐力好得像一头牛,不知道她们要不要负重拉练。”
顾容与不语,眼睛却若有若无地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可怜无数山。
他感觉皮肤有了微凉的触感,摸了才知道这是南方的温柔雪,刚碰到它就化了。
冬天又到了,雁子已经安然地飞到南方过冬。
你呢?如何度过那么寒冷的冬天?
圣诞节的前后,维拉的腿好得差不多了,能行走,蹦跶的时候还是会疼。
乔时不会再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平安夜那天是星期天,队长胖墩儿好容易才洋气了一把,说带着大家一起过一个洋节日,只是方式比较传统——包饺子,真正的中西合璧了。
回回是南方人,过年过节吃的是粽子,所以饺子还是没包过的,可劲儿揉着那团面。
她和维拉这围着的都是一些男孩子,宿舍的女孩子在了另外一边。维拉看她们其乐融融地样子,心里百味陈杂。
心门依旧紧锁。
小六暗地里帮了她们不少忙,但是两边跑,实在不好做人。她抱歉地看着维拉,捏了捏手中的饺子皮。
维拉对着她微笑,她一贯都是被孤立的人,不伤心的。
忙碌中,一个电话打了进来。维拉在清水里洗了洗手,然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接了起来。然后,离了耳朵,往大姐那走去。
她笑着递出手机,“大姐,你妈妈找你。”
大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的接过了,走到了外面去听,维拉隐约听到那几句——“不是让您别打这个电话了吗?怎么……”
维拉牵扯出一个笑容,看着剩下的假装自己很忙碌不愿看她的舍友,低头转身离去。
耳边是王兰陵轻蔑一笑。
回到了自己的营地,看着脸上已经糊了无数白面的回回,心里觉得亲切无比,沾湿了纸就要给她擦脸。
回回却打开她的手,悄悄说道,“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脸变这样的,你不许擦!”
维拉觉得跟不上孩子思维,“为什么糊自己脸啊?”
“电视上都那么演的,谁揉面粉脸上不得有点白粉啊。”
维拉又想可劲地掐她了,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此时此刻,真想抱住一些什么。
大姐过来还手机的时候,眼圈都红了,很明显地哭过。
维拉本来想安慰几句,却想到现在大家的关系,不是给人添堵么,就什么也没说。看着大姐落寞的背影,消失了许多埋怨。
大姐比她们都要大上一些,家境不好,她目标只有G大,因为这里不仅免学费还包分配。她过的是那样的生活,受的是那样的教育和熏陶,不喜欢她和回回是定然的了。
这不过是一场将心比心。
夜晚的时候,维拉失眠了。来来回回地数顾容与,可是都数到几千了,还是睡不着,很生他和自己的气,把自己在被窝里不愿出来。
不时就听到了嘤嘤的哭声,维拉从被窝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对面的床铺,大姐果然不在呢。
她不想在这样的夜晚轻易地窥破人的内心,可是却犹如入了魔障,坐了起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才爬下了床,从床底拿出两罐啤酒。
这些啤酒还是乔时给她送过来的,上面盖了几本书,堂而皇之地就搬进来了。因为平时还算老实,所以别人并没有发现。
大姐的警觉性很好,所以在维拉走近她的时候就发觉了。她回头看着披着一件衣服的维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头又转了回去,却不再哭泣。
维拉给她递了一罐啤酒,自己也拉了易拉罐,在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到后来,大姐也拉开了易拉罐。
时间便在觥筹交错间流逝。
维拉很享受这样静谧的夜,夜晚总能让人静下来看清很多东西。大雪已经停了,橘色的路灯微亮,反倒是雪更亮一些。
她无意做大姐的那一盏灯,这样的灯光于旅人无用。
东方要翻白的时候,维拉欲站起身来,却不料大姐却说话了。
“今天打电话来的是我爸爸,她说姥姥重病,估计也就这两天的事了,看看我是不是可以请假回去一趟。”
维拉稳了身形,想说些什么,却实在觉得不合适。他们的假并不好请,况且到了期末,大家都在准备考试,铺导员不一定会准假,即便准假了,从C市到大姐的家乡,辗转得几近四天三夜。
大姐似乎也没有听她说什么,她开始跟她讲起自己和姥姥的事,说要不是姥姥,自己早念完初中就辍学了,哪还有后来高考的机会。现在老人要走了,别的愿望没有,只想见一见自己带成人的孙女。
维拉虽然不说话,但是很认真地在听她的故事。
她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那根弦。
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姥姥是多么温暖的存在。
第二天傍晚,两张机票就放在了大姐的书包里。一张是C市到B市的,另一张是B市到呼伦贝尔的。C市到呼伦贝尔并没有直飞的航班,她票要得急,要找到一个最适合的中转站并不容易。后来是一个旅客临时退票了,才拿得到的。
回回在她碗里挑着菜的时候,大姐拿着那两张机票气势汹汹地就走了进来。
“你什么意思?”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维拉,眼圈却是红的。
维拉从回回筷子下抢回了一块**肉,没拿眼夹她一下。
“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侮辱人吗?”带了颤音。
维拉的手顿了顿,就连回回也皱着眉看大姐。
大姐的眼泪流得厉害,待维拉站起身的时候,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然后便用力地搂着了她。
大草原的儿女,从来都是敢爱敢恨的。
打她,是因为她的自作主张,拥抱她,是感谢她的自作主张。
维拉不怪她。
“你是不是一定要这种方法折磨我们?”大姐哭了,这是这辈子维拉唯一一次见她流泪。她总跟回回说,其实我们之中最适合当军人的是大姐,因为她是真正的铁骨柔肠。
维拉看着天花板,让眼泪流回去,“可是大姐,我没有办法啊,我不用这种方法,你们又怎么会理我呢?”
大姐当天便回了去,在晚上十点的时候回到了家里。
她十二点的时候给维拉打电话,声音不悲不喜。
她说姥姥刚刚去世,她一直吊着一口气等着她回去见她,见到了,安心了,就闭了眼睛。
大姐在姥姥闭眼后,还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她说姥姥,我好像做错事情了,我有一个姐妹,她受尽了我的欺负。姥姥,孙女不孝,你要保佑她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ㄒoㄒ)/~~就没有新来的姑娘愿意出来打声招呼吗~~
正文 故人来
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届时一场暴风雪袭击京北,一大批人流滞留机场,等待着这场暴风雪过去。
维拉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握着电话,里面是子慕焦急的声音,“我还在片场呢,导演不让请假,急死我了。”
维拉安慰她,“你来了也于事无补啊,外面那么大的风雪,大家都堵在这呢。刚刚我给傅秘书打了电话,他也说在路上堵着呢。”
“容与哥他们怎么会比你们迟那么多天才回来?你身边也没个可以照顾的人……哦,来了……对不起啊姐,该是我的戏份了,待会空了再给你电话。”
“嗯,子慕你加油,不用担心我,这场雪下不了多久,我们今晚见。”
“好。”
维拉挂了电话,环顾了四周,座位上都满了人,轻叹一声,从包里拿了本书,刚想坐到箱子上就想到自己现在还穿着军大衣呢,有碍观瞻,只得斯文地站着。
或许是这个女兵有些英气,也有些书卷气,机场里有不少跟她搭话的,维拉无奈,只得合了书本,耐心地回答着他们的话题。
一个比维拉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妈妈抱了个襁褓里的娃娃过来,看着维拉,有些抱歉的样子——“这位兵姐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抱着孩子,我去解个手。”
维拉点头,第一次有人叫她兵姐姐,那人还明显比她虚长几岁,怪不好意思的。接过那位母亲怀里哭得厉害的孩子,轻轻摇着、拍着。
那位年轻妈妈拿上了行李,抬眼看娃娃的时候,娃娃已经不哭了。
她看着维拉笑,眼睛却是红了的,“我这孩子认生,别人一抱就哭,就连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哄不好她,你倒是和善,孩子很亲近你。”
维拉哪好跟人家母亲争宠,笑笑说,“我一直挺有孩子缘的。”
那位母亲帮孩子把被子掖得更紧了,在孩子额上亲了一口,抬眼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是蓄了泪水,“麻烦您帮我好好照顾她。”
维拉笑,“您放心吧,她现在是什么样,待会还给您的时候便是什么样。”
母亲对她说谢谢,看了一眼孩子,才拖着箱子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维拉低头,看到这孩子在嘟嘴吹泡泡,维拉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肥嘟嘟的脸,“坏习惯。”再摸了把小脸,忍着不掐下去。
“娃娃,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快说你是女的,姐姐家里都有个男孩子了。”说着还不忘打击下人孩子——“他比你可爱。”
“你几个月啦?会说话不?叫声姐姐听听。”
“你这个吨位是男孩子吧,好沉,我手都酸了。”
“你说你妈妈是不是拉稀了啊,半小时了都。肯定是她觉得你长得不好看所以不要你了。”维拉低调地瞧了瞧四周,见没有人看着她,伸了手捏了一把孩子的脸,心里真满足——手感不是一般的好啊。
可是再过了十五分钟,维拉坐不住了,开始有了疑惑。
刚刚那母亲的眼神总浮现在脑海里,怎么看怎么像临终托孤啊。
维拉有些慌了,叫旁人帮看着拖箱,背着包抱着孩子就往洗手间跑去。
转转悠悠,维拉几乎把每一个洗手间的门都敲遍了,可是就是找不到孩子的母亲。
辗转了一会儿,只得跑去了机场的播音室,让广播帮找孩子的母亲。
维拉抱着孩子,看着孩子吮吸着手指已然安睡的容颜,叹气了。
宝宝,你很有可能要成为孤儿了呢。
维拉把宝宝放在了广播室的皮沙发上,回去拿行李。
心里挺乱,她没处理过这类的事情呢。刚想掏出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却又记起爷爷最近的身体不大好,如果再让他操心就太不应该了。
想着想着,就差点撞上一股人墙,“怎么走路都那么不小心。”
“乔时?”
乔时耸耸肩,“是我。”
维拉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归于一声叹息,“你跟我同一个航班?”
“不是,你后一个。我只是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
他倒是说过要跟她一起回来的,可是她说爷爷把票给她买好寄过来了,到时候还会去接她,不方便一起回来。乔时去查她的那趟航班的时候,票已经卖完了,只得买了往后的一个航班,看能遇见她不能,结果运气还真的挺好。
维拉腹诽,脸上依旧是笑脸,“你先回去吧,我刚刚碰到了点事儿,怕是还得耽搁很久。”
乔时也笑,“我倒是想走,可是在下暴风雪,走不了啊。”然后耸肩做无奈状,“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呆着也是无聊,不如掺和进去。”
维拉暗暗瞪了他一眼,“那就帮我提箱子。”
还没到播音室,就遇着了工作人员把孩子抱了出来。据说孩子是她走后不久就醒了,哭得惊天动地的,怕影响了播音,只得抱了出来,只是怎么哄都停不下来。
维拉那她那小脸皱的,也有些心疼,“我来抱抱吧。”
孩子可能真的同她亲近,没多久哭声就停了下来。
一名民警走了过来,说是要维拉跟他们去做笔录。
维拉把孩子母亲的样貌都描述了一遍,民警给她看了监控带,把那段时间来往的人都给她认认。
维拉看来许久,最后才指着一个走出机场的身影,说那个就是孩子的母亲。
娃娃真的被抛弃了啊。
民警给她跟孩子孩子拍了照,还让她留了身份资料联系方式,说是先把孩子抱回去,这里实在没人能哄她的。现在外面车还无法行走,孩子的母亲应该没有走远,他们再去找找。
维拉看着怀里湿润着眼睛的孩子,心软了,说好,孩子没了母亲挺可怜的,还劳烦你们尽心尽力地找。
他们走出去之后,路上已经能行车了。维拉给子慕和爷爷都打了个电话,说是路通了,他们不必担心,她自己会回去。
乔时说,再等一会儿他们家的司机就到机场了,让维拉跟他一起回去。
维拉谢绝了,说不顺路,她坐机场大巴就好。
乔时没有说什么,嘴角还是弯着,帮她拖着两个大箱子还没走到停车场,就看到有一堆人朝着机场大巴和的士的方向拥去,维拉脚步瞬间就顿住了。
乔时挑眉看她,“待会儿换乘的时候记得拿完行李,还有你手中抱的贵重物品,丢了孩子仔细要吃官司。”
维拉看着落井下石的乔时,咬牙切齿,心一横,真的就往那边挤去。
乔时拉住她的胳膊,“说你几句还真跟我置气了,走吧,我家司机应该在外头等着了。”
乔时跟她贫了一路,她差点不顾有外人在就想扯胶带封住他的嘴。
叨叨了一路,车又堵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见到了自家的大门口。
终是带了微笑。
感觉真的真的好熟悉。
大院里对外来车辆的检查十分严格,一般的车子不让进,司机回过头来问维拉,是不是能自己走着进去。
维拉心里挺不好意思,他们为了送她还绕了一段远路,怎么好再麻烦人家呢。当即说家里离大门口不远,可以自己回去。
乔时对司机说,“劳烦您再等会儿,我帮她把行李带进去。”
“不……”
“不什么不,你还抱着孩子呢,你行李那么多,小心别冻着人家。”
维拉看乔时推门下车了,有些无奈,也跟着下车了。
刚下车,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稍似爷爷的身影,维拉试着喊了一声——“爷爷?”
苏老本就在门口踱着步等孩子,刚刚还想是不是他家姑娘呢,现在倒是听她叫上了。
“是维拉吗?”
“嗯。”维拉心里感动,朝爷爷跑过去,“爷爷,大冷天的,您身体不好,在这里干什么呢,快回去吧。”
孩子第一次远行,总是特别挂念的。
“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维拉念过这样的禅语,所行为智者,所以她比别人都看得更透一些,也更容易感恩一些。
她帮爷爷拂去了鬓发间的雪,雪落在花白的头发上,不好分辨,但只要有心自然就能看到了。
苏老看到她怀里的孩子,问道,“就是这个孩子吗?”
维拉点点头。
“好孩子。”苏老摸摸她的头,借着路灯看着穿着军大衣的维拉,“先回家吧,李妈把饭菜都热了好几遍了,就是一直等不到人。”
维拉嗓子眼堵了,应声说好,我们回家。
乔时提着箱子,走了过来,跟苏老打了声招呼,“祝爷爷好,我是维拉的大学同学。”
苏老并没有纠正他的叫法,“好孩子,一路上多亏你帮衬着维拉,一起到家里吃个饭吧。”
“不了祝爷爷,我家司机还在门口等着呢,我帮维拉拿行李进去,待会儿就走。”
苏老点点头,“那我就不留你了,家里人一定也在等着你呢,下次来家里做客。”
到苏宅门口时,乔时放了行李,跟他们道别。
没走几步就被维拉叫住了,“乔时。”
“嗯?”乔时挑眉,回头。
“今天谢谢你。”
乔时摇头,对她挥了挥手。
开了门后,一直等在旁边的苏拓就冲上来抱着她的腿,一如往常,甜甜腻腻地声音喊着“维拉姐姐我最想你了你是不是也很想小拓”。
维拉笑,蹲下来亲了孩子一口,“姐姐也最想小拓了。”
孩子得了她的回应,脸红了,低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姐姐怀里还抱着个娃娃。
“姐姐,她是谁呀?”
“半路抱回来的一个小女孩儿。”
孩子捂紧了手里的巧克力,“她还在吃奶吗?”
维拉看着孩子认真的眼神,忍住笑,说是。
“能吃巧克力没?”
孩子装作随意问起,维拉也不好拆穿他,只是终于忍不住了,笑嘻嘻地摸他头发说不能。
苏拓松了很大一口气,“那就留下来吧。”
维拉伸手使劲地揉了揉孩子小脸,然后一把把他搂进怀里。
“小拓,姐姐可想可想可想你了。”
在这条路上,你虽然走了,可前方还有故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歌,歌的名字叫做《一人一花》,颇有禅意的歌,很好听,歌词也很美,跟我这文的意境有些像……爱上一朵花就陪她去绽放,爱上一个人就伴着她成长……谢谢你们陪着我成长,感恩节已过,但感谢不分时段……谢谢
正文 开始下雪了
维拉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顾家。
顾奶奶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还把这几个月做的陶瓷一个一个拿给她看,像一个孩子一般在献宝。
老人真的很寂寞啊。
顾奶奶摸着瓶子哀叹,“你说我们家容与怎么就还不回来呢,在那儿也不知道他懂不懂得照顾自己。”
维拉安慰着老人,陪老人回忆着一件件孙子以往的事,聊以开解。
老人眉头松下,握着她的手,让她去给顾容与收拾收拾房间。说他不欢喜别人动他的东西,他们在家的时候都没敢碰,现在积了许多尘埃。可是维拉你定是不一样的。
维拉说好,奶奶,可是我们要勾勾手指,您不能告诉容与我来过。
她走近了那间窗外有爬山虎的房间,屋里还有他的气息,就连沙包上都还留着那年他渗进去的血液。
连物都如此怀念,何况是人?
维拉埋在他的枕头上大口大口的呼吸,似乎这样,就离他更近一些。
时不可兮再得。
维拉花了将近一个下午的时候收拾他的屋子,尽管那人素来爱干净,东西都叠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的打理。
她的动作缓慢而虔诚,如同在做一次礼拜。
她在轻轻地擦一盏灯,一盏照亮过她和他的灯。他们在灯下相处了两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那些唇枪舌战却又如获至宝的日子,可能再也无法拥有。
她又花了一天的时间护理那棵连理树,说是护理,可更多的时候是再看着它发呆。她甚至舍不得修剪它的一枝一叶,仿佛剪了多少,回忆就淡了多少。她拿着抹布一片一片地擦着叶子,舍不得上面落了一颗尘埃。
如此怀念的姿态,在顾容与回来的那一天,似乎戛然而止。
她逃了,那么期待着见到他,却又那么害怕见到他。
她逛了所有他们一起走过的街道,还回了学校。在他们共同跌倒过的跑道上躺了下去,不顾冰雪的严寒,看着湛蓝湛蓝的天,思绪突然很远很远。
“我跑步的姿势是不是很难看?”
顾容与愣了愣,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反射弧先于思考,“还行。”
她又跑了一会儿,苦着脸,“你说我只想跑完不考虑名次的这想法是不是很没出息?”
顾容与终于跟上了她跳跃的思维,“不会,这样很好,对手只有自己。”
“我头发有些松了,你说我是用手定着呢还是不管它?”
顾容与的嘴里隐隐勾勒出一个弧度,看着她,却没有在回答她的问题——“你不必紧张,有我在你身边呢,你怕什么?”
她扭头,傻傻地看着顾容与。
顾容与看到她表情,笑了,“如果我们现在不在跑步,我真想揉揉你的脑袋。”
她好像突然间就气短了——“那你揉。”
哭笑不得。
不过,随着一颤一颤的步伐,那只手还是落在了她的头上,耳边还是那人轻轻地一句,“傻瓜。”
我傻吗?
不过好像,是我更傻一点。
我试图去寻找那样美丽的哀愁,总是恍如被删繁就简的生活糊了眼,连回想道别都乏力。只得不停地假装你还在,C市的生活就像一场梦,梦醒了,我们仍旧在这。
而如今,借了这样的契机,往事又一次涌上心头,纷繁复杂的感动又一次汹涌而来。这种感动,只要默存于心中便会觉得安慰。
闭上眼,一件件往事便如数家珍。
去年的今天,我们还在一起,你望着远处,我望着你。天边是红霞,眼前是你。
你的世界很大,而我的世界只有你。
几近傍晚的时候,维拉才起身,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到学校旁边的面店去过了。那时候他们还是三个人的时候,曲奕一犯馋,即便是他们带了午饭,也是会去吃的。
突然很怀念那里的味道。
维拉还没坐好,老板就已经认出她来,“小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牛肉面不加香菜吗?”
维拉诧异地看着他,她几乎没怎么同老板说过话,之前都是曲奕一直在跟他贫,“您记得我?”
老板笑,“不是跟两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孩子一起的那个女娃娃吗?还经常被其中一个男孩子抢牛肉的那个,好像都毕业半年了。”
维拉看着老板,心里暖暖的,“您还记得他们吃的什么吗?”
“一个男孩子是跟你一样的,另一个喜欢点排骨面加葱加香菜。”老板显摆,“我说得没错吧。”
维拉扑哧一笑,“对,没错,那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两碗也上了?”
“待会他们也要过来。”老板哎哟一声拍大腿,“那死小子走了就没人跟我抬杠斗嘴了,这半年还真是想他。”
维拉微笑着,不作应答。
面都上完后,维拉取了三双筷子,摆好了才开始吃自己的面。
刚想下筷子,就笑了,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给那个装着排骨面的碗里夹了几块,然后顿了顿,再从另外一碗牛肉面里再把排骨夹了回来。
她无法说出——我是那么想念你们。
低了头,眼睛里却氤氲了。
“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你回家吃,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半年不被打又皮痒了吗?”一个无奈地声音想起,维拉拿筷子的手顿了顿,头却不敢再抬起来。
“管他呢。”另一个声音邪邪一笑,“老头儿,照以前给我们上一份儿,如果你弄错了,老子就掀了你的店。”
“哎哟,你个死小子,都当了解放军了嘴还是那么欠。人家小姑娘早给你们点好了,面都上好了,我估计着你们再不来都凉了。”
“什么姑娘?”
顾容与心中一震,往那个靠窗的座位看去。
等了好久了,从夏天等到冬天,朝思暮念。
她静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好像周围都暗淡了。
好像这一幕被无限延长,她抬起了头,他却不敢再看她。
曲奕一看到她就咋咋呼呼,“个死孩子也不晓得说主动去接我们,你看哥哥,全身上下都是包包。”
曲奕看维拉只是看着他笑,没有说话,就兀自地接了下去,“哎呀哎呀,是不是阿与那死孩子给你发了短信,告诉你我们回来这,你先点好了啊?”然后探头一看,感动的哟,“你第一次那么主动把牛肉夹给我。”
“有你就吃吧,还那么贫。”维拉淡淡地挂了笑,然后低头喝汤。
似乎这样的身份,有些尴尬呢。
“阿与,你还杵在哪干嘛,过来呀。”
什么都抵不过思念。
她抬头看了他,他瘦了,黑了,却更有气概了。一身军装俊俏挺拔,的确是她未曾见过的样子。
他躲着她的眼睛,走了过来,接过自己的那碗面吃了起来。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曲奕吸溜着面条,“不是说平日思念甚笃,怎么见面就不说话了?”
“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跟个花洒似的。”
能说什么?就连咽东西都觉得嗓子眼堵得慌,哪还能说什么呢。
“你过得还好吗?”顾容与看向维拉。
维拉点点头,“还过得去。”
“听奶奶说,你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娃娃?”
曲奕喷面,“你们俩什么时候暗度陈仓有了?”
维拉给了他一筷子,“在机场碰到的,可能孩子的母亲见我穿着军装挺可靠,就把孩子塞给了我。”
“孩子的母亲有消息了吗?”
维拉摇摇头,“没有,一直没消息。”
“小拓应该挺开心的,家里难得有一个比他小的孩子。”
“嗯。”
言尽于此,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先回去了,孩子怕是长时间看不到我又哭了。”
“好。”
“为什么要先走啊?”曲奕一把把剩下的面都给吸溜上来,拍顾容与,“我也吃好了,你也别吃了,仔细回去吃不下饭你奶奶又不开心了,我们走吧。”
“我怎么觉得这应该是我说台词?”
总之,无论怎么样,三人一起走了。
他们沿着之前走了无数次的胡同往回走,这条路熟悉到陌生。
到路口的时候,维拉说要给娃娃卖尿不湿,那小家伙几乎是个直肠,一天能用掉好几包。
曲奕表示了解,接过了顾容与手中的包,很体贴地说,“你们一起去吧,你一女生提那么多尿不湿挺不好看的。”然后看着两双澄亮亮盯着他看的眼睛,摆摆手,“知道知道,不就是嫌我电灯泡了么,我走就是了。”
请问,您这是知道什么呢?维拉腹诽。
开始下雪了。
他们都没有带伞,在雪中不急不缓地走着。
不长不短的距离,却还是远得令人有些难过。
顾容与在后面推着车,维拉走在前面,一排排的尿片看过去,有时候会停下来,认真地看说明。觉得合适了就微微转过身,把尿片放到购物车里,连眼神都不必接触。
只买了几包,维拉就说要走了。
家里并不缺。
她转身之际,顾容与还在推着车往前走,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她,其实也没多重,却好像这一撞抽空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没了支持,想购物架那边倒过去。
伴着顾容与地那声“小心”,几大瓶沐浴露砸了下来。
她忘了躲,长了有些迷茫的眼睛去探究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似乎也是目眦尽裂了。
顾容与甩了车,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用力地握着她的手,“砸到哪了?疼不疼?”
维拉看着那样温柔而心疼的眼神,一瞬间就委屈了,她把脸埋进他怀里,“疼,很疼很疼。”然后很不负责的把眼泪和鼻涕都往他的军大衣上抹。
顾容与看着怀里耍赖撒娇的人,一手捂住了她手背上被砸出来的一个小口,一手轻轻地搂住了她。
心里似乎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去年的今天,我们还在一起,你望着远处,我望着你。天边是红霞,眼前是你。你的世界很大,而我的世界只有你。”——不久前还在签名里说起,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现在再回想,好像都无所谓了,就像我文中说的,这种感动,只要默存于心中便觉得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