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千岁的那天，祈天让我到天界去。我展翅高飞，与他拉勾誓言等待他的到来。我以为，能等到他，他也答应过我，会到天界来寻我。
    只是祈天注定失约了……
    ***
    同族的味道，即便隔着千万里，只要你法力高深，都能闻到那味儿。
    我嗅到了祈天的味儿，哪怕眼睛没有睁开，我仍然很努力地奔向那源头……
    当我飞入那座空中阁楼里，那巨大无比的冰床上冰封着的俊秀男子，唤醒了我遥远的记忆……
    “祈天——”
    我的眼泪在我唤出他的名字时滚落下来。我化为原形，凤凰的形态，只有在祈天面前，才能最终开启。
    这是他对我最后的守护。
    我跪在冰床边，迫不及待地去碰他的手，好冰好冰的手，僵硬得一丝气息也没有……
    “祈天……姬曼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啊——”
    我推他，床上的他一动也不动。
    我嘲他：“祈天，你看看你长得多像女孩子啊，哪有男人长得这么秀气的！好羞脸哦！”
    我记忆中，他最讨厌别的妖怪对他yīn柔肖女的长相指指点点，他总会冲动得上去狠狠教训他们一番。
    平日温柔的他，其实我早就知道他骨子里是暴力的。
    我戳他苍白的脸颊，那皮肤的弹性仍然让我觉得他是睡觉，只是把心脏暂停了，只是被这冰床冻僵硬了。
    而不是一具没有三魂七魄的尸体。
    “祈天，你快醒醒！你答应要来找姬曼的，你让我等了这么多年，你不能偷懒在这里睡觉的对不对啊——”
    我使劲儿摇他，推他，甚至动用暴力捶他，他还是没有反应。
    祈天死了——
    我趴在他身上失声痛哭，数万年的坚持，那些祈天陪伴在我身边的画面，一一在我脑海里闪过。
    “你死了，姬曼怎么办啊——”
    凤凰一族，真的只剩她一人了——
    阁楼的殿门再度被推开，背着阳光的yīn影而来的果果，身上淡淡的茉莉香，她不着痕迹地扫了床上一眼，那个早已经死了数万年的祈天，凤凰族的祭司。
    她轻轻地开口，面色哀伤：“昔日，你母亲孕育你之时，神宗已预言你是最后一位姬氏子民，我不曾相信过。谁知神的命运也逃不过老天的掌控。”
    她轻轻闭眼，缓慢却坚定：“祈天陪你成年，最终也没能逃过天命……”
    “我不相信……”趴在床上的我，缓缓地抬起头，转过身来瞪着果果：“果果，祈天那么厉害，法力无边，他怎么可能死了呢？！”
    昔日祈天之威，我在神界几万年就已有所耳闻，他与我母亲是一母同胞姐弟，小小年纪便法力无边，当上我族祭司，待到我外公老去，他便能继承族长之位！
    这样一位伟大的神，岂能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
    “为了报复。”果果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眼中一抹哀伤，一抹宠溺：“为了最爱的你，他向天帝报复。可惜他赢不了天帝，注定必然死去。”
    “不可能……”我直觉摇头反驳：“祈天他从来没告诉过我他要报复児业的，他为什么要报复他……”
    哪怕祈天说到児业时咬牙切齿，我也不曾想过他会心生报复。
    “是为了你的母亲。”来的人，是首尾，衣裳狼狈不堪。苦笑地对果果说：“我挡不住他。”
    就在他话落，就见殿门口，一身银亮铠甲的短发男人拖剑而来。那剑尖划过冰凝结而成的地面，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果果。”他的眼中，永远的只有那道俏丽无双的身影。
    果果眼眸含笑：“児业，你真的来了啊。”
    她似叹息，似无奈，还有诸多的恨。
    児业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这才细下打量四周。
    当注意到冰床上那一身蓝袍仿佛沉睡的俊秀男子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身子陡然踉跄地后退一步，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果果笑颜灿烂，児业一脸震惊地瞪着她：“果然是你——”
    “你终于发现了吗？”果果笑眯眯的，缓缓地走到他面前，在他跌倒在地时，莹白的指尖挑起他精致的下巴：“终于毒发了吧……我逃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刻……”
    “你！”他一手拽住果果的皓腕，力量大得殿内的人都能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了。“你何时下的毒？！”
    果果为手腕上的疼痛而轻轻拧眉，但随后舒展开来，淡淡道：“在你每一次拥抱我的时候，我全身上下都是毒药。任你再是小心谨慎，也想不到我会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吧……”
    児业的手从她的手腕上移到她的脖子上，昔日他抵死缠绵的爱恋，可如今却全是骗局……
    “你该死！”即便中毒，他仍然是无人能敌的天帝，仅仅是这仅剩的法力也足以将果果碎尸万段。
    果果被他掐得口溢鲜血，双眼满是笑：“児业，你告诉我，你可曾爱过雪华？！可曾！”
    她一挥手，使出全力将他推开，他被她无所保留的法力弹到结实的冰门上，重重撞击之下，冰门破裂成碎块掉下来，将児业整个身子埋到冰块之下！
    对这一结果，果果很满意，首尾将她扶起来：“你竟然选择这种方式——”无限叹息。
    果果轻笑：“昔日你不就见过一回了，今日何必惊讶？”
    我面对这一场景，是目瞪口呆，児业要死了？死在果果手上？！
    我有些无法接受地望向果果，果果仿佛注意到我的视线，回头微微一笑，只是美好的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
    “果果……”我呆呆地呢喃。
    果果笑说：“姬曼，昔日你的母亲死在児业手上，你可知道？”
    我摇头，“祈天说娘亲是难产死的……”是我害死的……
    “不是哦。”果果笑得很美，笑得很温柔：“你的母亲，下过血咒，她是死于児业的负心上！”
    “血咒……”我呆呆地重复，视线移到那远处冰门下。
    区区的冰块又怎能伤得了児业？
    他舒展着四肢震开了埋在身上的冰块，那些碎冰轰得随处是，我下意识扑向祈天，将他紧紧地护在身下。
    而果果，也扑向了我，将我护在了她的身下。
    一口鲜血中喷出，果果痛苦地呻、吟让我回头，待到冰块消失后，我手足无措地扶着她：“果果……你怎么样——”
    我竟然不曾想过她会护我如厮地步！
    “我没事……”她吃力地安抚我，确认我完好后，才道：“児业狠心，他从来就不曾爱过你娘啊！”
    “够了！”児业已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中了毒，却强行将毒素压抑下来。
    他冷冷地望向果果，在扫到我时，心神一震：“雪华——”
    “呵。”果果轻笑，在我疑惑的眼神中，抚上我的脸：“她长得更像你多一些才是……最像她的，不是我吗……”
    我错愕地瞪着她。
    児业的震惊只一闪而过，又移到果果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是啊，你不仅长得像姬雪华，就连性子也模仿了十成十！”
    “要不然，你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小宫仙呢？”果果很是自豪地挑衅回去。
    “披着她的外衣，你为的就是报复我？”児业沉声质问她。
    果果站了起来，理了理自己凌乱的发，“我想你死，从姬雪华死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盼着你下黄泉！盼着你灰飞烟灭！凭什么你这样的负心汉苟活着，而我的姐姐却得为你生下这杂种而死？！”
    她蓦地伸手指下我，那眼中是浓郁到极致的憎恨，我被她厌恶的眼神震惊在原地。
    果果恨我——
    “就为了这个小杂种，姐姐她拼死拼活也要生下来！就为了这个小杂种，她托我照顾她到成年！无论我是否愿意，她都要我养育她！凭什么啊！见到她这张像你的脸我就只恨不得杀了她——”
    整座空洞洞的殿宇里，只有果果恨到骨子里的咆哮，那样令人心惊的辱骂。
    揪疼着我的心——“果果……”
    “别叫我！别用你那张长得像児业的脸唤我的名！”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从来没有人露出如此嫌恶的脸色，仿佛我是多以肮脏丑陋让她一刻也不能容忍的存在——
    “所以，你宁可借尸也要报复我？”児业轻轻地问，捏着手中剑的手绷得骨节泛起了白。
    他在压抑，压抑真相被揭穿时的愤怒，与嗜杀地冲动！
    “对！”果果轻挑地笑了，仰起她那精致的下巴，“昔日我姐姐深爱你，你一心却只想与汩弼一战，明知道我姐姐临盆却弃她于不顾，任她一人孤伶伶地在海角处诞下姬曼……你可有心？”
    “无论我是否有心，都与你无关吧，祈天？”
    当他随口地抛下的那两个字，将我炸得头晕目眩……
    我只觉眼前一片模糊，望着那道艳丽的背影，怔愣地不能言语。
    “为了瞒过你，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自己独活了。”果果咯咯地笑了，笑声张扬而颠狂。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温柔地低下头，扭过身望向我：“姬曼，我的公主……再次重逢，我真的很开心……你可知道，为了压下对你的相思，哪怕一墙之隔我也不敢去探望……”
    “你骗人……”大悲大喜冲刷着我的理智，我只觉崩溃在即，失声痛哭低吼：“你不是祈天——你不是祈天——祈天不会恨我，他永远不会对我凶——”
    刚才的她吓着了我，现下她又表现出地样一副温柔，用祈天的语气述说相思之苦，叫我怎能相信？！
    “……”果果苦笑地摇头。
    撇过头去，不再看我一眼，冷眸直视児业：“児业，我再问你一句，你可曾爱过我姐？”
    児业亦是冰冷地凝视着她：“这个问题，你到黄泉路去问她吧！”
    话落，他俩人几乎同时间拨出剑迎了上来，两剑相撞，火花四溢！强大的灵气将周遭的冰块轰成了冰屑。
    我防备不及被这些冰屑击中，全身寒冷无比，鲜血亦跟着那些射进我体内而裂出的口子里溢出！
    首尾见状，慌忙护起结界替我挡住。
    那巨大无比的冰床也未曾幸免于难，裂成碎片，脚底的冰块直接裂开，冰床上的祈天直直往下掉落！
    我来不及多想，扑身而去，将祈天抱住。
    首尾在身后，本欲追上来，却在下一波强大的灵力袭来时，自顾不瑕地狼狈护住自己！
    就这样，我抱着祈天的尸体，从空中阁楼上掉落下来！
    那些从天而降的碎冰直接将我和他覆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