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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芙蓉帐

    (11鲜币)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后 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封后 下
    “滚。”不似心底汹涌澎湃的心绪,毫无血色的薄唇轻启,出奇的平静甚至冰冷,若不仔细听还听不真切。
    “公子,请领旨。”恭敬的端著圣旨,莫言却不敢抬头看向虚弱的躺在床上的纳兰轩。
    “我说滚,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一屋子的宫人无法自已的错愕抬头,一副见鬼似的表情,天上掉馅儿饼都难得这麽好还这麽准的砸下来了,可真被砸到的人却反而不领情,且不说封后是何等的荣耀和无尚权力,就只违抗圣旨这一条罪,就足以让任何人吃不了兜著走,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不是因为多麽忠义,更不是不想活、活够了,而是自己虽然想活,却更想让一家子都活著。
    “好,既然莫大人喜欢这揽月宫,那你留,本宫走。”话毕,纳兰轩一把掀开层层被褥竟欲起身。
    “主子,您需要好好静养,怎麽可以乱动。”小德子顿时三魂七魄去了一半,急忙过来制止。
    “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如此──”莫言也跟著急忙来制止,却不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纳兰轩噎了回去。
    “皇后娘娘?!”一声冷哼,“莫大人怕是弄错了吧,那圣旨本宫可还没接,现在还在你手上,若是你找皇后娘娘,麻烦出门左拐凤仪宫。”
    自打封玄奕继位,莫言从未受到如此冷待,即便身为奴才,可奴才却并非都能一概而论的,跟在封玄奕身边,面对後宫众妃,虽然恭敬有礼,可大家都明白,以莫言的资历,在封玄奕身边说一句话,足以成为半个主子,如今突然来这麽一下,莫言生生被凉在一边手足无措。
    纳兰轩及时的给了莫言一个选择:“要麽带著你的圣旨离开,要麽把圣旨交给小德子丢掉,本宫也不为难你,你自己选择吧。”
    若说方才还有愤恨,那麽现在只有满腔的茫然。一次一次的将那些本不该出现在生命里、更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东西硬塞给自己,不管不顾自己的感受,强迫自己接受、习惯,甚至将它融入自己的骨血,甚至胜过自己生命的珍视,当自己认准了,等到了不可分割没有不行的地步时,再狠心的将它夺走,不留一丝馀地。到头来让你发现,你原本极力抵抗的东西,成了你的全部,你为了你心中的全部,一次次的妥协,一次次的放弃,一次次的舍弃你曾经以为绝不会退让的尊严、骄傲和原则,然後惝然若失,突然发现不过是一场天大的笑话,在你妥协、退让的时候,你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封玄奕是这场游戏的绝对赢家,同样的手段一环套一环的施展,循序渐进,自己明明看清了他的套路,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起初是“爱情”,给予再粉碎,那时纳兰轩知道什麽叫做冷血;接著是承诺,视兄弟手足的生命如草芥,生杀予夺,只是两片嘴皮动一动的功夫,那时,纳兰轩明白了什麽叫做帝王;最後是孩子,一个属於他们的新生命,有可能的新开始,一个转机,一个奇迹,却也同样毫不犹豫的破坏殆尽,连一个理由都没有,丢下一道圣旨,当做是对你的恩赐,如今,纳兰轩明白了什麽叫做残忍……
    当初以真爱却以无奈为由,自己便义无反顾的不惜抱著自我牺牲的念头,心甘情愿的被当做一个物件一般献给另一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陌生男人,再以承诺为由,逼著自己放弃自由,以为不过是从广阔的天空关进了束缚的金丝笼,却突然发现习惯竟然让自己抱有奢望,孤身一人的飘零孤苦,封玄奕看的再清楚不过,所以适时给予他家庭的温暖,父亲的关爱,和没个正形的哥哥,以及腹中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新生命,给予再剥夺,这样的戏码纳兰轩以为自己看的多了,所以在父母亲族被下旨诛杀时,愤恨有之,痛苦有之,却很快的接受,因为权衡利弊之下,一次次的告诉自己、暗示自己,什麽都可以没有,但惟独孩子,孩子就是自己的命,是自己一切妥协的底线,所以自己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委曲求全,所以愿意为了这个孩子沈浮在那些曾经最不屑的名利与欲望的海洋,一次次的要求著权力,不惜用身体、披上伪善的嘴脸去讨好、去奉承!
    而如今,竟连最後一丝卑微也不肯成全!还美其名曰允了承诺,若是要用名利来换自己心中唯一一块净土,纳兰轩宁愿自己不要!更宁愿自己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选择!!
    曾经爱过、恨过、怨过、卑微过、更奢求过,而此刻看来,竟是如此的可笑,自始至终所求的,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知道临了了,才後知後觉的醒悟,若说方才不知情的时候会恨,恨刘太医的狠毒,想要报复,甚至让他比自己痛苦千百倍,而此刻,除了深深的无力之外,再无他想,仿佛整颗心都已经干涸,怎样的打击都无法再次撼动分毫。
    “哈……哈哈……”不知殿内什麽时候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纳兰轩空洞的小声回荡,点点晶莹如断了线的玉珠,泪水被猛的吸进气管,剧烈的咳嗽扯痛依旧馀痛未止的腹部,“咳咳咳……”
    仿佛忍耐了很久,小德子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主子,虽然与你当初所想的有所出入,但你的目的的确达到了,主子何必如此?”
    “目的?”听到这个字眼,纳兰轩只觉得刺耳,只为了目的二字,自己失去的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本宫不记得何时能够任由一个奴才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小德子一愣,好似不认识纳兰轩一般,一脸诧异的看了纳兰轩许久,才半信半疑的开口:“难道主子真的不记得了?一切不是都按照主子的计划在进行麽?难道主子之前都是真的,不是假装的?”
    纳兰轩一脸莫名,听不明白小德子在说什麽,此时此刻,也不愿追究他到底在说什麽,什麽都不愿想,生命仿佛突然失去的支撑,苍穹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黑漆漆的一片,连最後一盏灯也被无情的夺走,什麽都变得毫无意义,更满不在乎,至於那个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给予的后位,此刻在纳兰轩眼里,不过一个笑柄。
    (11鲜币)第一百二十二章 搬救兵 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搬救兵 上
    违抗圣旨,按律当斩,只是对於纳兰轩,封玄奕自然是不会斩了他,圣旨一出,原皇后被打入冷宫无人敢辩驳一声,而新皇后却不愿移居中宫,封玄奕的解决方法其实很简单,圣旨如山,一旦说出口自然不会收回,至於旁人接不接受,他从未在意,所以对於纳兰轩的反应和想法,一律驳回,当日晌午,就派人收拾好了中宫凤仪宫,焕然一新後将依旧卧病在床无法动弹的纳兰轩硬是用八抬大轿“请”去了凤仪宫,恐怕自古以来,纳兰轩开创了史上第一个最心不甘情不愿坐上后座的人,更是第一个让堂堂帝王一而再再而三容忍迁就的皇后。
    而那些以为纳兰轩因为失子而失宠的後妃们,只得再次失望,灰溜溜的回宫,预备新一轮的未雨绸缪。
    自打被挪进凤仪宫,纳兰轩滴水未进滴米未沾,更是一言不发,仿佛当做自己不存在,完全只是个空气,谁人说话他都不搭理,谁人来劝他也不理睬,连祖制的每日晨昏定省也被他完全抛诸脑後,只是这麽静躺著,维持著当初被挪进这个宫时的样子。
    皇后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中宫之主,大红的幔帐如血,绣著的金凤展翅欲飞,可在纳兰轩眼中,却分不清到底是眼前的幔帐更红,还是那一夜当被迫离开自己时从下体流出的鲜血更红。
    从无法动弹到忍痛可以勉强的走动,封玄奕从未来过凤仪宫一次,好似完全遗忘了这里还有这麽一个人。
    多日的病痛和不是不喝几乎拖垮了纳兰轩的身子,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依旧美丽,却暗淡无光,仿佛所有的生气都被瞬间抽离,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的皮囊而已,苍白的脸几乎透明。
    小德子除了那日无厘头的失言之後,再没有主动提起过些什麽,依旧本分恭敬的伺候著,只是那眼中,仿佛多了些身为奴才不该有的心痛。
    “主子,夜已深了,还是不要出门了吧。”见纳兰轩只著一身单衣便欲往外走,虽然是盛夏,可小产之後纳兰轩的身体虚成什麽样看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就能略知一二,夜晚湿气重,还竟只穿这麽一点儿一改多日冰雕似的一躺就是一整天任你脚破了喉咙都完全充耳未闻的状态要出门,小德子能不大惊小怪麽,续烛火的动作僵在半空,丢下急忙跟过去。
    纳兰轩继续充耳未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独自一人,明月当空,夜凉如水,室外的空气清新到香甜,只是不知这皇宫外的是不是更加清甜。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径自一人走出凤仪宫,不过一介奴才,即便知道不妥又有谁敢阻拦当今皇后的去路?
    分身乏术,知道跟上去也没什麽发言权的小德子掉头就往永和宫跑,今日皇上宿在永和宫,而如今唯一能阻止皇後的,也就只有皇上了。
    “哟~这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德大人麽,什麽风给您这尊大神吹到我们这座小庙了?”才到永和宫门口,小德子便被如今风头正盛、可谓是纳兰轩第二的新贵,短时间内一跃数级晋升为贵君的韩瑞风的贴身小厮童诃堵在了门前。
    “我要求见皇上。”小德子懒得搭理童诃,主子的荣宠在奴才中能够翻起何等的风言风语自己比谁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明白此刻在这里和童诃废话除了听到一下难以入耳的讽刺和戏谑之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唉~”小德子是能避则避,而童诃却并没有打算就此罢过,反而一步上前挡在小德子和宫门之间,故作遗憾,“德大人请留步,皇上今儿个可是留宿在永和宫,召幸的是我们公子,即便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也不好这麽明目张胆的来呀,更何况这是皇上的旨意,钦点我们公子,拂了皇上的兴可不好,要是皇後娘娘真著急,那也就麻烦德大人在这儿先等等了,不过我想这一时半刻应该完不了,要不我给大人搬个椅子在外边坐著?正好这大夏天的天气热,外边儿还能凉快凉快,多好。”
    “不劳你费心,我自己进去看,皇上见不见我是皇上的事儿,不是由你一个奴才说的算。”小德子欲绕过童诃进宫,却被一把拉住。
    “皇上的决定是不由我一个奴才说的算,但别忘了,你也不过是个奴才,那屋里的可是两个主子,就凭你,啊,对了,我忘了,应该是凭你那个过了气的主子,也想来夺,虽然贵为皇后,也不过是徒有其表啊,这点儿争宠的手段未免太跌份儿了吧。”笑的得意,把什麽叫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什麽叫新欢旧爱,我想大人在宫里多年比我清楚,皇上怎会永远宠著一人,总有过气的时候,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旧爱难敌新欢,而如今时间到了,你们皇后娘娘呢,就是旧爱,我们韩贵君呢,就是新欢,还请劳烦大人成全,别挑这麽个时候添乱成麽?”
    “你!──”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突然响起,曾经的正殿被移到了偏殿,而曾经的偏殿入住了正殿,柳音柳贵侍一脸似笑非笑的走向宫门处:“韩贵君不愧是新宠,真是当之无愧,连这身边的奴才也都一个个伶牙俐齿颇通大道,瞧这道理明白的,让本宫都不得不自叹不如了。”
    虽然张狂,主就是主,仆就是仆,见了面的礼数还是少不了。
    “得了,本宫不过就是来看热闹的,没有人表演怎麽成,小德子你还是快进去吧,至於皇上见不见你,就由不得本宫了。”柳音慵懒的拢了拢长发,完全不顾童诃瞬间黑了一层的脸色。
    两盏大红的宫灯挂在寝殿前,这边小德子前脚踏进外宫门,那刺目的红便映入眼底,饶是个旁观者都不禁心底一凉。
    快步走向韩瑞风的寝殿,小德子只期盼著主子这段时间内千万不要发生什麽意外。
    “啊……啊啊……恩啊……皇上……唔恩……”
    还为走到门前,殿内韩瑞风软糯暧昧的喘息声便已流泻而出,仿佛猫爪一般,若有似无的隔著些距离在你心尖儿上挠,让本就酷热的夏日愈发燥热难耐,即便是守在门外见怪不怪的宫人们也不免脸红心跳,一个个尴尬的低头避嫌。
    (11鲜币)第一百二十三章 搬救兵 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搬救兵 下
    顾不得自己这一闯定会打扰皇上的“雅兴”、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灾难甚至是杀身之祸,小德子迈著大步便欲直床寝殿。
    “你做什麽?”胳膊被人一把拉住,莫言压低声音低吼道。
    停下脚步,小德子没有丝毫的动摇和惧怕:“小德子求见皇上,请莫大人代为通传,或者若大人怕惹祸上身,放我一人进去就好。”
    “胡闹什麽?!这……这情况,你就先在殿外等等吧。”莫言一脸尴尬,神情闪烁的冲门窗紧掩却遮不住生生软语娇喘。
    “我等得了,但皇后娘娘等不了!”甩开莫言的手,小德子直闯寝宫。
    推门,跪地,在床上翻云覆雨的两人没有察觉到屋里何时多了一人,幔帐翻滚,涟漪不断,大床摇摆,不堪重荷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紧随其後的莫言跟著进入,望了望忘情的两人,又低头看了看一脸漠然的小德子,一头是皇上,一头是皇后,手僵在半空中,不知是阻止好还是纵容好。
    “皇上,奴才是凤仪宫的小德子,皇后娘娘漏夜出宫,请皇上快派人找找吧!”对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的爱欲味道视若无睹,对不绝於耳的声声yín词豔语充耳不闻,一板一眼的朗声道。
    剧烈摇晃的床榻骤然停歇,彼时还巫山云雨欲攀附急了高峰的封玄奕突然一僵,驰骋挞伐的动作猛然停住,眼中顿时清醒了几分:“你说什麽?”
    张口,是透著浓浓欲望的黯哑磁性,撩人的诱惑,致命的魅惑。
    “请皇上速速寻找皇后娘娘的下落。”小德子没有丝毫的惧怕,甚至出口的语气还有些咄咄逼人。
    一些细微的沙沙异动,帐幔猛的拉开,封玄奕身著亵裤,赤裸著xiōng膛,眉宇紧随,完全不像是方才还在享受著肉欲之乐的君王,倒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杀神修罗。大开的帐幔中,韩瑞风双目失神,清秀的侧脸上情欲的潮红一片,双唇红的诱人,泛著暧昧的光泽,单薄的xiōng膛大敞著,剧烈的起伏著、喘息著,双手无力的向两侧摊开,一丝不挂,汗湿的身体在烛火下分外撩人,平坦的小腹上白浊点点,剩下的大半被遮掩在另一半垂下的帐幔下,可yín靡的气息一览无馀。
    “他去哪儿了?你们怎麽不拦著?!”封玄奕怒不可遏,蹭蹭蹭的三步走到小德子面前,若不是顾及著还有问题,定毫不犹豫的落下一脚。
    对於君王的敬畏,无论是朝臣还是奴才,在没有得到恩准的情况下都是不允许直视龙颜的,小德子在宫中侍奉多年,一向做的滴水不漏,而今天却浑然不知的抬头直视著封玄奕,没有丝毫的畏惧怯懦,超乎常人的冷静完全不属於他的身份。
    “回皇上的话,皇后是主子,奴才身份低位,皇后娘娘的懿旨奴才不敢有丝毫的违拗,还请皇上赎罪。”嘴里说著赎罪,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悔过,不卑不亢。
    “混蛋!”饶是自小深受帝王教育的封玄奕也难免爆粗口,“那他现在人在哪儿!”
    “回皇上的话,奴才不知,见阻止不了主子,也奉旨不准跟著,所以只能来求皇上,”说著,连眼都不眨的补了一句,“只可惜耽搁了。”
    莫言在一旁听的冷汗直流,一个奴才评头论足主子的对错,而这个主子还是当今圣上,不是活腻了,就是太想急著投胎,不过好在封玄奕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一把扯过屏风上的黄袍披上,粗略的随手戏上,不知是气氛还是担忧,双目凌厉慑人,不顾堂堂一国之君的仪表,夺门而出:“还愣著干什麽?!调集宫内所有内侍卫给朕找,绝不允许他出宫!”
    “是。”莫言匆忙跟上,招呼著一旁见皇上气势汹汹的出门还来不及反应的侍卫们跟上,而小德子此刻却反而不紧不慢,对圣旨充耳不闻,依旧跪在殿中,许久,才慢慢悠悠的起身离开。
    喘息渐渐平复,眼底的情欲和涟漪也渐渐平息,一切发生的太快,即将攀上极乐的巅峰却被突然抛在一边不闻不问的韩瑞风静静的躺在床上,从情深款款到寒冰四射,方才的一举一动、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真切。
    “主子,您别难过,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若不然怎会多次破例给主子晋封,又怎麽会多日来只翻主子的牌?”童诃怯懦的走进,他知道此刻主子的心里别提有多气多恨了,无论换做谁都无法平静,凑过来一脸怒容鄙夷,冲著宫外狠狠啐了口,“呸,不就仗著自己身为皇后麽,也不看皇上还愿不愿意多看他那一眼要死不活的样子,临了了还不老实,使出这麽下三滥的手段闹什麽失踪,派个下人来给皇上请走──”
    “童诃,”韩瑞风的声音满是慵懒和黯哑,可见方才喊的是多麽用力和投入,“你难道眼睛瞎了麽!皇上刚才可是火急火燎自己走出去的,可没人逼他。”
    童诃立马噤声,一脸惊慌的低下头,不敢看全身赤裸却散发著异样冰冷气息的韩瑞风。
    “既然皇上愿意去看,那本宫和皇后娘娘也是多年挚友,怎可不闻不问毫不关心?”倏地,一抹堪称残忍嗜血的笑容浮现在韩瑞风的脸上,“更衣!”
    “是。”童诃麻利的捡过被丢散了一地的华衣锦服。
    “让青竹也跟著,”韩瑞风脚步有些不稳的站起身,“远远的跟著。”
    而此时,盛夏的夜晚难得的凉风磬人,带著些潮意、带著些湿润的空气闻著令人心情愉快,依稀可闻的潺潺水声,处处可闻的喧闹蝉鸣,这是夏的活力,是夏的生机,却并不属於他一无所有的纳兰轩。
    漫无目的的,自由自在的,虽然满身伤痛,虽然伤痕累累,却难得的可以不用去顾念那些凡尘喧嚣,这曾是他的向往,曾是他的归属,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这权力的纠纷,莫名其妙的沦陷了自己,乾乾净净的来,却无法乾乾净净的离开。
    纳兰轩知道,只要走出这道宫门,就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世界,或许会穷困潦倒甚至饿死街头,却随心所欲,可仅仅是这一墙之隔,便是前世今生天与地的距离。
    (11鲜币)第一百二十四章 如若往生 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如若往生 上
    站在宫墙上,令人惬意的晚风带著微潮的湿意拍打在脸上,夜色是空洞的黑,只听见远处树木发出的沙沙声响,依稀摇曳的枝干重影婆娑,宛若鬼魅,看的人心生惧怕,後脊背之冒凉风,而纳兰轩却看的面带微笑,心生向往,在他眼中,那不是慑人的鬼魅,而是来自自由的呼唤,那个自己向往已久却求之不得的地方。
    万籁聚寂,月冷星稀,城墙上那抹高挑倾长的身影因朦胧的月色而披上一层银沙,光华流转,如真似幻,清冷的背影让人不禁想拥在怀里好好呵护、不忍其再受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可却有不敢,因那宛若谪仙般的背影哪怕只是靠近,都是对他的亵渎和侮辱。
    心神向往,目光带著浓浓的醉意,连表情都变的异样柔和,守城的侍卫就这麽痴迷的看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即便真是天仙,此时此刻若是出现在这儿,无论是谁,都只剩下一个身份──刺客。
    侍卫头领一个激灵,庆幸自己没有被美色迷了心志酿成大错,甩了甩头唤回几分清醒,紧了紧手里的配剑,气沈丹田,厉声道:“什麽人?”
    城墙上,纳兰轩置若罔闻,只是眉宇微敛:这皇宫不愧是个精雕细刻的牢笼,即便身在高位,即便站在权力角逐的顶峰,依旧被桎梏著,连散个步看个夜景都不得安生。
    深深的疲惫袭来,纳兰轩只觉得好累,好累……
    可睡醒了还得起来,起来就是一身疲惫,伤痛可以因时间而淡去,却无发消失,就像那残留的疤痕,你可以将它淡化,却无法让它不存在,所以旧的伤痛一次次的淡去,新的伤痛一次次的在上面叠加,直至体无完肤,便不觉得伤疤的稀罕。
    所以纳兰轩想,有什麽可以方法可以不再那麽痛,有什麽办法可以忽略这身不由己的悲哀,有什麽办法可以沈醉在美梦中长睡不醒。
    脚下黑洞洞的一片,深不见底,或许,答案就在下方……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侍卫急了,生怕一个疏忽而酿成甚麽大货,挽起身旁的火弓对准那抹月白便欲一箭。
    马蹄哒哒由远及近的急促传来,随即纷乱声骤起,为这宁静的夜凭添了几分不寻常的躁动。
    “住手!”怒马飞驰,如风般呼啸而过,低沈浑厚的嗓音中蕴含著极大的力量和压抑著的愤怒。
    几乎擦肩而过的距离惊的侍卫一个不稳差点丢了弓箭。纷杂的马蹄声四起,一队不少的人马来势汹汹,还在纳闷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儿,却在看到来人中那专属於皇上可用的仪仗而大惊失色。
    一队人马由远及近,扬蹄而来,近了,才看清领队的那人正是皇上身边寸步不离的大内总管莫言:“皇上驾到!──”
    封玄奕一马当先长驱直入,一众御林军跟随在後苦不堪言,但却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找事儿。
    宫门守卫顺著莫言一脸焦急的目光看去,见封玄奕猛的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流畅,处处散发著霸气和威严,此刻却仿佛有几分急躁,下马时甚至因为不留神而被脚蹬勾到,差点一个踉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跟随著停了马,翻身跪地迎驾,无一不毕恭毕敬,却有一人例外,唯有一人而已……
    城墙上,单薄的身躯几乎要融入夜色中,长期的病态让身体愈发单薄,好似一阵轻风便足以让其凌乱,可纳兰轩却不在乎,再没有什麽皇上,没有什麽皇后,也没有灭族之恨,更没有什麽丧子之痛,名利、地位、财富,都可以瞬间抛诸脑後,成为过往云烟,一身月白亵衣,以月光为纱,合微风为舞,微微仰著头,享受著短暂的无忧无虑,仿佛即将展翅飞翔的凤凰,光彩夺目,世间无二。
    而此时此刻已在城下的封玄奕抬起头,却将墙上纳兰轩的一举一动看的真切,压根儿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侍卫,目光紧紧锁住那抹摇摇欲坠却自得其乐的身影不敢有丝毫懈怠,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那神情却莫名的让人觉得有几分凝重。气聚丹田,内息如涓涓细流般源源不断却细水长流的汇聚於双足,双膝微弯猛的发力,仿佛一根鸿毛般轻身一跃而起,点足、翻身、借力使力的一推,除了几个自小养在身边的暗卫,皇宫之中无人知道封玄奕竟会武功,且还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就这麽看著皇上顺著蜿蜒的石阶一步十阶的飞身而上。
    众将领茫然不知所措,只能这麽眼睁睁的看著皇上距离那抹月白的身影越来越近,没有得令的他们没有一人胆敢抗旨起身,只是心中难免好奇,不得不拉拢著脑袋,心里却嘀咕的起劲儿:皇上这到底是怎麽了?怎麽跟失了魂儿似的?
    “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麽?!快跟上去护驾啊!”莫言匆匆从众禁卫军小队中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的看著一个个跟个木头似的只知道跪在地上的侍卫,心里那叫一个著急,“出事了”这三个字不断的在脑海里徘徊,生怕迟了一步便不可挽回。
    众将领这才敢大明大方的回头,顺著莫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著与一身明黄遥遥相对的那抹月白,以为莫言是担心皇上的安危,自作聪明的城门守卫立马举箭拉箭,还没等立下首功,却被莫言发了疯似的扑上来压了下去,怒吼道:“那是皇后娘娘!”
    闻言,众人猛的一个寒颤,那个方才还打著得意算盘欲立下首功的侍卫当即吓得软了脚,跌坐在地上抖个不停,而其他人哪里还顾得上什麽仪容礼数,一个个连滚带爬的顺著石阶往城墙上攀,心里揣测无数,却不敢宣诸於口。
    脚程不及习武之人的莫言在城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气,一脸焦急的看著遥遥对峙的两人,一明黄,一月白,百感交集涌上心头,此时此刻,不是他偏颇,一路走来,将个中一切看在眼中,到头来却不知谁对谁错了,走到这个地步,是必然,也是无奈,他极力想要避免,奈何一个奴才,凭什麽管得了主子的种种?
    (11鲜币)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若往生 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如若往生 中
    自小进宫,那时自己体弱多病,皇后娘娘便将自己分给了不招皇后娘娘待见的五皇子、当今圣上,伴著主子长大,看著主子从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一步步走到如今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看著当初那个天真童稚的孩童一次次的失望灰心、历经沙场刀枪剑戟中浴血而出而变得狠辣决绝,即便是面对亲族手足也能笑谈生杀的帝王,这其中的艰辛曲折、yīn谋诡计,他都看在眼里,他都记在心里。
    也正因如此,他才无奈,因为他的厚积薄发,因为他的委曲求全,因为他的隐忍压抑,因为他扭曲後近乎残忍决绝的手段,或许天下人都对他敬畏惧怕,可自己却敬畏有之,惧怕不曾,因为自己清楚,他最原本的模样,只是一个被迫卷入权力纷争的孩童,任何人都无法因为他的成功而否认他,因为只有他,是这世上最适合成为主宰、成为帝王的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误会,亦或者说无法理解、体会他,他们之间注定走向这一步,却谁都不敢告知他,或许他们彼此都不明白彼此在对方心中意味著什麽,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莫言,看的真切,且因为看的真切,才无能为力。
    因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时期所选择的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没有错!
    奈何人微言轻,自己只不过是个奴才,一个跟了好主子的奴才而已,主子就是主子,生生死死都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唯有期盼来世或许能有翻身的机会,而今生,他莫言只是个奴才,即便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即便一切的一切他都烙印在了自己的心里,却也只能缄默,一如他的名字,莫言,勿需多言,只要谨言慎行的做好自己的本分,获得长久就好,至於其他,造化弄人,富贵在天,有些话有些事从一个错误的人的口中得知,还不如永远不知。
    所以他只能看著,祈祷祝愿,无论悲喜,注定冷眼旁观……
    而此时此刻,正享受著难得的惬意的纳兰轩被身边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搅了雅兴,一闪而过的蹙眉,仿佛猜到了来者何人,脸上突然洋溢起一抹淡然的笑容,雍容华贵,却隐约带著些嘲讽挑衅的味道,印著月白的衣衫,凄美决绝,高傲的仿佛自己在是那个身在九天的天之骄子,而面前这个真正的王者,只不过三千世界的一个过客。清俊的轮廓逆著月光,堵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模糊朦胧,凭添了几分支离破碎的脆弱。
    而与之对立的封玄奕仿佛忍耐到达了极限,再也绷不住面无表情的僵硬,面具龟裂,破碎了一地的碎片,难以压抑的愤怒汹涌而出,额角青筋直跳,仿佛随时都会爆裂一般。
    封玄奕刚欲上前一步,纳兰轩却先一步读准了他的心思,顺势後退了一步,一进一退间,本就站在城墙边缘的纳兰轩已经半只脚踏出了城墙,只一步便是五丈城墙、yīn阳永隔的鸿沟!
    封玄奕面色一变,想伸手去拉,却又怕自己贸然的动作会激的纳兰轩又做出什麽过激的举动,一时间手就这麽僵在半空,紧紧握成拳,一张脸气的铁青,薄唇抿得死紧。
    封玄奕的动作显然给纳兰轩逗乐了,原本并非一意孤行的寻短见,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累,想要解脱,想要放弃一切,孑然一身,虽然死亡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所以他并不向往,却也不排斥,亦或者说,生与死在纳兰轩眼中,已毫无差别,生无所恋,便是他此刻的状态。只是方才封玄奕的那一系列动作,看在纳兰轩眼里却觉得有趣至极,对於一个毫无生死观念的人,生死何惧,那麽为什麽连自己都不惧了,他却狗拿耗子假慈悲个什麽劲儿?莫非又是新的一轮游戏?某非同样的戏码他还没有玩够?
    纳兰轩只觉得好笑,月色下的容颜yīn晴不定,眼底寒光闪烁:若说这是个游戏,那麽或许我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占据主动权的筹码,既然要玩儿,我这一生,都奉陪到底!
    “给朕回来!”接踵而至的脚步声纷纷到达,见纳兰轩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仍在哪儿僵持著,封玄奕极力隐忍,出口的言语听不出喜怒,满是身为帝王的不容违拗和威严。
    纳兰轩知道,他的焦急并不是出於他的本意,而是为了游戏在烘托氛围,只是不愿在奴才面前失了他身为帝王的体面。
    纳兰轩丝毫不为之所动,没有再进一步刺激封玄奕的举动,却也没有要回来的打算,依旧那麽摇摇欲坠的站著,带著淡淡的笑容对峙著。毫不在意的仰头望天,仿佛感叹大自然的瑰丽和宏伟,欣赏著天宫寒月久盛不衰,一双凤眼享受的微眯,墨色的眸中却不似他心里以为的静如止水,眼底深处,那满满的不甘、怨恨却带著心灰意冷的自嘲,明明只想故作温柔的扫封玄奕一眼,却不知那其中多少凌厉多少锋芒,仿佛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纳兰轩的置若罔闻是对封玄奕身为帝王的尊严和忍耐性的极大挑战,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在撩拨著他最後的底线。再次开口,怒意不言而喻:“朕命令你!给、朕、回、来!这是圣旨!!”
    一直默不作声全当自己是个哑巴的纳兰轩闻言竟突然笑了起来:“圣旨?”
    因大笑而颤抖的身体如风中摇曳的树叶,如随时都可能夭折的新岁柳枝,虚弱却气势逼人,目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量了封玄奕许久,仿佛第一次看清面前之人,第一次认识面前之人,一脸嘲弄的难以置信。
    即便盛气凌人,即便傲慢不屑,可当回首时、朦胧的月沙被揭开时,那张狂却清冷的容颜飘渺、难以捉摸,却足以让万物失色。
    他是纳兰轩,是那个曾经名不见经传,却一袭得成圣恩,先定边陲军功赫赫,再入後宫恩宠一身,从默默无闻到光鲜夺目,他曾创下无数奇迹、引起後宫无数轩然大波,也曾一度被揣测失宠、被皇上打压抛弃,却最後奇迹般赶下与皇上结发多年的前皇后,一步步走向万众瞩目的最高点,唯一能够让那人屡屡破例的绝代男子,当今玉皇后。
    仅此一笑,天地失色。
    仅此一笑,界限已分。
    仅此一笑,决绝狠戾。
    (11鲜币)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若往生 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如若往生 下
    “圣旨?呵呵,圣旨?!朕!!”闻言,纳兰轩乐不可支,好像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副啼笑皆非的模样,笑的狂妄,笑的不屑,那停留在封玄奕身上的目光全然的打量,好似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般。
    这是对皇权的蔑视,可封玄奕却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随著纳兰轩的动作时不时的敛眉,仿佛紧张他、深怕他一个不小心失足跌下城墙。
    笑声戛然而止情势陡转直下:“封玄奕,你的圣旨不只这一条吧?”
    当今天下,敢直呼圣上名讳且有恃无恐的,怕是除了他纳兰轩找不出第二人了,静观其变的侍卫宫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可等候依旧的震怒却没有丝毫动静,仿佛放纵,仿佛默许,对於纳兰轩的直呼其名,封玄奕没有一丝不悦,更没有丝毫想要制止的欲望,只是这麽静静的听著,依旧的面色冷凝。
    “满门抄斩……发配边疆……为权位而将我拱手他人!!……呵,所谓爱……就是连亲子都不肯放过……连亲子……”纳兰轩若有所思的遥望天宫寒月,仿佛陷入了记忆的长河,以手掩唇,清俊飘然的眉宇间竟硬是多了几分无限风情,妖娆却不造作,妩媚却不显别扭,单薄倾长的身体白衣飘飘,惊鸿一瞥的风韵恍若谪仙,美的摄心夺魄,眼底浅浅淡淡的一层朦胧迷茫,让人想要呵护,想要占有,却带著一丝脆弱,带著一丝苦涩,带著深深的哀凉。
    稍纵即逝的柔情瞬间被冰冷全副武装,双眸中的狠戾令人心惊,即便是身在至尊之位的封玄奕也不禁为之一怔,倏地跪地,只著单薄衣衫的双膝狠狠磕在石块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双手平摊贴地,弯腰弓身,额头接踵而至的与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响声以作回应:“谢主隆恩!”
    哀莫大於心死,以为在经历众多变故之後,再遇见封玄奕,自己会恨不得掐死他,不惜与他同归於尽!可心里滔天的怒意渐渐化为疲惫,直至此刻真的再见,竟连疲惫也没有,恨、怨,却仿佛一块大石堵在xiōng口,太多太多的积蓄突然要发泄,反而平静到不知从何说起,亦或者何其可悲,罪状已然多到无法细说,自己爱上的,一而再再而三爱上的,竟是这样一个人渣!
    其实纳兰轩求的并不多,起初,他并没有寻死腻活的非要粘著他封玄奕,是他先招惹了自己,本想平平淡淡简简单单苦点儿累点儿都无所谓,即便一辈子都只是个令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奴才,他也乐意,至少自己活得轻松,至少自己活得自由自在。
    是他的出现,是他的死缠烂打软磨硬蹭,是他一次次暧昧的举动一再打破那脆弱的平衡,是他让自己明白爱,男人之间的爱,克服最初的吃惊,放下所有的报复不去细想,赌他的真诚,赌他的善良,也赌上自己全部的爱,不求举案齐眉,不求天长地久,本想要一份纯净的、只属於自己的爱,却知他无法办到而妥协,虽然伤心,虽然黯然,却从不曾让他知道,只希望他待自己用心、他待自己真情,而到头来,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亦或者连镜花水月都谈不上。人家只不过小手指勾一勾,有无数人愿意脱光了送上来任其玩弄,只是不巧的是,碰上的竟是自己,而自己却是个毫无自知之明一味奢求的奴才,抱著太多越矩的想法,无法达到他的本分,所以他腻了、烦了,就顺手送人了而已。
    言语间,一头原本融入夜色的青丝竟在月光下越发刺眼,仿佛收到了月色的侵染,在场众人眼看著纳兰轩一个个青丝以肉眼可击的速度迅速花白,恍若寒天腊月的飞雪银霜。
    不知是忍耐到了极限还是处於心疼,封玄奕再也按捺不住,厉声怒吼道:“你要做什麽?快给朕回来!”
    漠然的看著封玄奕眼底瞬间迸射而出的、可以被称为焦急的光芒,纳兰轩只觉何等讽刺:此时此刻,他又在做戏给谁看呢?是要在众人的见证下看清他的有情有义深情几许,还是为了让天下更加认定自己祸水之名,整日无风起浪,搅得後宫不得安生?
    倏地,人群中响起一个温润且略微暗哑的人声:“公子!”
    顺著豁然洞开的人流望去,一身著瑰红锦绣宽衣束腰长摆的男子匆匆向这边跑来,华丽的衣衫彰显著身份的尊贵,考究的剪裁刻画著玲珑的身段,不知是否是因为来的匆忙,衣襟有些凌乱,除了领口处不太贴服露出白皙上点点红痕之外,一身工正得体。
    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凝轩,早已不再是荣亲王府上那个只为了一块绿豆糕就可以和小厮们斗嘴半天的凝轩,这其中意味著什麽怎会不知,且这皇宫之中,能在他韩瑞风身上留下这个痕迹的人还有几个!!
    一抹苦涩,一丝自嘲,几分无奈,全然释然,虽然还有无数谜题没有解开,虽然有太多太多想要求证,可此时此刻,纳兰轩却什麽都不愿说、不想说,也再说不出口。为他伤心寻死腻活的人多了,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而他,依旧如鱼得水,过著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温柔乡,少了这一个,还会有更多的补上。一个好笑却有根有据的认知在脑海中徘徊:不知这大半夜的,是不是惊了皇上的好事儿,所以才会这麽大怒气的冲过来。
    “您先回来啊,有什麽话回来再说,皇上一定会听公子解释的!”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最前与纳兰轩对峙,一脸焦急和无措,仿佛极度害怕纳兰轩一个不慎十足跌落般是不是的往城下深渊一瞥,随即更加紧张的抬头看著纳兰轩。
    本还有很多疑惑,还有很多不解,却在看到韩瑞风的刹那得到解释,有些东西不必言说,便已经清晰明了了,比如自己的曾经肝胆相照的挚友趁机上位,比如曾经甘苦与共的挚友从中作梗,再比如……纳兰轩不愿想下去,他怕连最後的清高都装不出来。
    不愿再多看他那光鲜亮丽浓妆豔抹的模样一眼,侧过的眼睑压下眼底无数波澜的情潮,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这就是你选的路?”
    (11鲜币)第一百二十七章 纵身来世【第二部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纵身来世
    这就是你选的路,一条我挖空心思都不愿被束缚禁锢极欲逃离、而你却一门心思削尖脑袋想要扎根的权力和欲望交织而成的无情之路。纳兰轩不愿去怀疑,却不得不质疑,曾经的种种,从何时何地起开始变了质,又是从何时何地起你不再是你而我不再是我,你开始变得精於算计,而我则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韩瑞风闻言猛的一震,故作焦虑的担忧神色竟被这夏风冻结在脸上,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却不明白何时开始竟让纳兰轩抓住了把柄,而为何抓住把柄的他一再纵容没有有所动作,平复心底瞬间翻腾起的不安,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所以什麽都办不了,什麽都不作数,空口无凭,只要混过了今夜,明日自己便可以制造出一个万全之策。
    僵硬转瞬即逝,再次换上的焦虑和担忧较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纳兰轩不愿再多看一眼,而他韩瑞风也不屑於他纳兰轩信或不信,只要在封玄奕眼中认定了他们兄弟情深就好:“我知道我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巧妙的回答了纳兰轩的话,也成功的岔开了话题,“公子,您还是回来吧,再这麽闹下去大家都不好收场……只要您肯回来,皇上定会宽恕您的!”
    闻言,纳兰轩只觉得好笑:“宽恕?我何需他的宽恕,他以为他是这天下的王,便可以随意主宰我的一切?”
    扬手抚弄著腮边雪丝,一闪而过的僵硬,似是呢喃似是怀念,唇边扬起的弧度却满是苦涩,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不要再为他付出,更不要在为他牺牲,他不值得,却总是天不遂人愿,为他放弃所有,甚至连骄傲和自尊都可以踩在脚下,与无数人共享他那根本不存在的爱,让他肆意玩弄,而此刻,却只为他一句话而白了头!!
    抬头,回望著封玄奕的眸子毫无焦点,仿佛透过这个身影看到了久远的过去,亦或者遥不可及毫无希望的未来……
    自从自己小产却反而荣登后位,宫中风言风语不断,虽然小德子竭尽全力的遏制所有谣言不让自己知道分毫,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自己是想不知道都难,一如这最後一遭,被传的邪乎其邪的失子“真相”。
    “……借题发挥,还真是师出有名!好手段!好计谋!从一开始就精心布好的局,看著旁人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地点一个个尤不自知的跳进去,而你却站在一片发号施令,留或不留……臣,拜服!”纳兰轩巧笑如焉,若真如传言,只是殃及,只是一连串的需要自己一步步走进去的局,那麽不需要你的亲口承认,只要一个眼神,在最後,纳兰轩依旧赌他一个眼神!“我可以大义灭亲,我可以不忠不孝,我可以被天下人指著鼻子骂,我可以为你蛰伏多年去伤害一个根本与我毫无利害关系的人,甚至不惜甘心屈居人下讨好侍奉!只因你的一句话,只因你那根本不可能给我的东西!……”
    眨眼间怒不可遏,而这却只是冰山一角,心中的悲痛和癌凉,这远不及万一,而那精雕细刻的绝世之姿,即便是如此狰狞的表情也依旧美的炫目,仿佛只要是他纳兰轩,什麽都是没的,无关狼狈与否。
    可明明说中痛楚、自揭伤口,明明悲戚欲绝,双眼不但没有一滴泪水,反倒愈发乾涩,仿佛是成全他的坚强,亦或者是惩罚他的一再妥协,连最後发泄叫嚣的权利都一并剥夺:“可你却不信我……”
    眸光闪烁,仿佛隐忍压抑了许久,眼底瞬间波涛汹涌,有什麽要冲破水面,一如那即将挣脱枷锁的野兽,可无论怎样波澜和挣扎,终究只是徒劳无功,归於平静的声音和表情冰冷且淡漠:“……回来!这是命令!”
    最後一丝侥幸被打破,片片凋零,击的支离破碎,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古人诚不欺我,提起的一颗心顿时跌入谷底,什麽都不需要明白,什麽也都不想知道,因为真相与否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亲口说出,只不过是细节的差别,大势已定。
    而人总是贱的,越是伤害越是放不下,寻找著一个崩坏的极点,想要通过哪一点的破碎,击毁自己对他全部的神情,所以纳兰轩依旧开口,再次询问自己心底已有定论的实事:“信,或不信。”
    一个根本毫无意义的问题,一个根本无关对错的答案,当话出了口,纳兰轩不禁想要,自己是这是为了什麽,还在眷恋麽,还不死心麽,还要自欺欺人自轻自贱多少次才甘心?!
    意外的是,无关对错,这次封玄奕却没有再开口,漂浮的云朵羞涩的遮住半轮明月,将那刚毅英挺的轮廓掩藏在一大片的yīn影下,拨云见月,再次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依旧是往昔那张英挺冷凝面不改色的王者之容。
    “果然是君王……”惆怅,叹息,说出了多少次心底深种的悲凉,“皇上……”怅然一笑,万物失色,“还有什麽必要,还有什麽一揖,事已至此,信或不信明白著呢麽,多此一举,倒是我自取其辱了……君王……呵呵,我算是领教了……自今日起,定生生世世铭记在心!”
    仿佛如释重负,扬手弹了弹衣袖,理了理被夜风拂乱的衣领,不再悲痛,不再执著,亦不再愤恨,青丝化雪,风中摇曳如满天飞霜,白衣如沙,飘渺朦胧如银月素装,前尘旧梦,随波逐流,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放不下的放下了,亦或者被迫放下了,舍不得的舍得了,亦或者不得不舍得,不甘愿的释然了,亦或者无所谓甘不甘愿了,曾今的退让,曾经的委曲求全,曾经的欢乐甜蜜,无论真假,无论自愿,事到如今,若说後悔,那边是爱上封玄奕,可既然事已至此,如果再来一遍,也难保不会旧事重演,好在如今,也该散场了……
    夜凉如水的晚上,月白飘渺竟是说不出的难以捉摸,纳兰轩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却莫名的让所有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
    回首,神往而释然,杨眉,耀眼却灰败,薄唇轻启,郑重祝愿:“今生,祝你千秋万世,帝位永固──”
    是愿望亦是情殇,是决绝亦是魔咒:“来世,愿你我相逢,不相识!”
    纵身一跃,一曲皆殇。
    ==End==作家的话:第二部终於完结鸟……有木有觉得意犹未尽,有木有觉得依旧一团重重,有木有为小轩打抱不平,有木有想要玩儿了命的狠狠抽打封玄奕的欲望?~那就继续第三部吧,所有谜底将在第三部解开,且看帝王变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