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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云雨赋

    第三卷 一枝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四章 降魔之汹潮暗涌
    正当北堂静一行人被困在这茶园中之时,城郊不远处的庭院中,北堂风正坐在凉亭下,嘴角衔着若有所思的笑意。而在他的面前正是一盘七星残局。
    站在他身后的是有着一头冷魅白光的银发男子,冷若冰霜的眼神好似从未有过涟漪起伏。
    “静言,你可知道这七星残局的破解之法如何?”北堂风执起其中一颗黑棋,淡淡笑道。
    此时不远处偏偏刮起了北风,院中梨树上的花瓣落英缤纷。
    眯起一双狭长的凤眸,薄唇轻然微启:“好像是起风了呢?”
    立在其身后的静言冷然的冰眸望向不远处的山头,双手骤然紧握附于腰侧的佩剑。冰冷的双唇更是紧紧抿成僵直的线条。
    望着棋盘上飞落而下的茶花瓣,北堂风幽深一笑,将黑棋落在棋盘的另一处位置,然后将那花瓣捏于骨骼修长的手掌中。
    “这里竟然会有茶花瓣,看起来定是原处山头上飞落而下的,不过,一旦这茶花沾染上了鲜血的味道,可就变得邪恶丑陋了,静言你说是不是呢?”
    身后的男子默不出声,眼神淡然的望着那修长指尖上的花瓣,冰冷的瞳眸划过决然的杀意。
    北风伴随着呼啸的声响,不断的从远处刮来更多的茶花瓣,顿时之间,院子里梨花瓣跟茶花瓣顿时交织成一片。
    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萦绕着淡淡的血腥味,北堂风依然在下着还未下完的残局。
    猛然的狂风吹刮得院子中的树枝摇曳摆动,婆娑沙哑的树叶声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北堂风纹绣着白龙织锦的广袖被吹翻向扬,披散在身后的泼墨青丝在冷风中舞动成鬼魅的弧度。
    衬得眼前的男人白皙的脸颊更为精致细腻。徒添几分的妖冶魅惑。
    而身后的银发男子也始终保持着沉默,唯一改变的是右手早已握上悬挂在腰侧的佩剑。
    莫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当指尖捏着最后一颗棋子落于棋盘上之时,赫然望去,只看到原本的七星残局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由白棋摆成的太极八卦阵图。而其余的黑棋则是被白棋包围在所有的黑棋之中,形成了势如破竹的趋势。
    “没有想到,天下之大,懂得太极阵的人居然还有人在?呵呵,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呢,不过此人似乎与北堂家族有着莫大的雪恨,居然趁着【林芳宴】的时候下手,连同天家的人也不放在眼底?”
    修长的手指规律的敲打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薄唇掀起,莞尔一笑,只是这笑中多了几分冷意而已。
    “静言,你说如果伤了我们北堂家的人,都应该做何惩罚呢?”莞尔笑意中夹杂着凌厉的冷冽,言词之中更是变得神秘莫测。
    精致的下颚一抬,整个身子慵懒的倒在身后的楠木椅上,凤眸佯装清闲的微阖,貌似方才眼中暗藏杀意的人不是他。
    身后的静言冷眸轻转,再次望向不远处的山头,收回眼神的一瞬间,只看到从庭院的各个隐秘角落,众多的鬼魅黑影一闪而出,疯狂的向着山头的位置飞速而去。
    直到园中再次恢复平静为止,北堂风才微微掀开眼帘,左边的手指掰弄着拇指上的墨玉指环,嘴里悠然而道:“此次事情,千万要做得干净才行。”
    “是的,少爷。”在庭院的另一个角落,缓缓走出一名黑衣男子,脸上带着骇人的狼牙面具,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只看到那人的容貌正是北堂静此前在茶园中所偶然碰见的陌生男子。
    且不知世间还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望着眼前不断踱步,满脸愤懑之色的小侯爷,北堂静只是阖下眼眸,云淡风轻的呷了一口玉盏中的茶水。
    与之相反的则是同样满脸凝肃的凤霓郡主。
    一场好好的盛宴居然会遭到神秘的阵法围困,况且最让人担忧的是,对方的身份他们到现在还是一无所知,皇室的暗卫或许根本没有能够接到此前发出去的狼牙烟雾,一旦这样受制于人,它们的处境就越发的被动,每个人的心底都是惶恐不安的。
    “该死的,那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重重的一拳落在眼前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玉盏轻颤,而眼前则是小侯爷暴怒狂虐的俊庞。
    楚南风看到好友如此,不由得劝道:“淳安,为今之计先不要乱了阵脚,或许敌人正想到我们如此惊恐,不管它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为今之计是要稳住自己的心,只有这样才能细想接下来的事情。”
    “我同意楚国师的想法,如今之计是不要乱了自己的阵脚,兵家之忌则为慌,心动则乱,所以不妨静待也好。”宇文赫旋转着手中的折扇,细眸瞥过一旁的楚南风。
    “但究竟是什么人能够潜入这盛宴中呢,一如郡主所提及的,每年盛宴都会有暗卫守卫,但是这一次,那些人能够这么轻易的就混入茶园中,我觉得定然对方一早就已经对我们这里的情况了若指掌,待所有的人都放松警惕的同时再暗中行动,这样一来,茶园中所有的人都已然成为了瓮中之鳖……想要再脱离这茶园就难上伽难了。”一直沉默的张婉莹忽然沉声说道。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她的身上,眼中滑过怔然,却没有想到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也会如此精辟的见解。其实楚南风,宇文赫等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深意,但让他们出乎意料之外的则是向来温婉柔弱的张婉莹竟然也略通攻计。
    张婉莹羞涩一笑,说道:“我不过是将所阅览过的兵书技法加之以分解,让大家见笑了。”
    君祈然爽朗笑道:“一直还以为西夏的女子都温婉如水,在见识过凤霓郡主八巧玲珑的心思安排之后,如今更是见识到将军夫人的谋略睿智的一面,看起来,此前在下所听到的有关西夏女子的传闻可谓是空淡谣传而已,今日一见才明白,西夏的女子独特机智,比起男儿来更多了一分细腻的心思。”
    张婉莹低垂下头,脸上泛起淡淡的红云,眼神撇过一旁的夫君,原本羞涩的笑意骤然变得凝滞,xiōng口一阵窒息。
    燕淮南的眼神却落在对面悠然品茗的女子身上,方才在园中她眉宇中出现的愕然以及那惊讶的一幕,早已是尽收他的眼底,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心思。
    他知道,北堂静定然是知晓了其中什么,但这般刻意的隐瞒却教他有些不解。
    但是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她的身份……
    当日在虚龙关一战之时,在远山上望见的那个白色翩跹的身影,那份冷然倨傲的指挥,究竟那看罢天下的女子是否就是她?
    传说中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双城璧月】……
    倘若那人真的是她,他该如何?
    是该呈报朝廷,还是应该当面质问,还是当作从未发生过?
    眼前的女子变得如此陌生,曾经那个趴在他身上咬耳朵的单纯少女,倘若真是可以令江湖庙堂瞬息之间变色的双城传说,那他就更加不配站在她的面前。
    北堂静忽然起身,走至到凤霓郡主此前所提及过的阁楼门外,从三楼的高度往下望去,被狂风吹刮的茶花落的满园遍地芳白嫣红。
    伸出手,接住其中一片随风而来的花瓣,呈递到自己面前,怔怔的望着,如水眼眸骤然眯紧,指尖用力合起。
    “恭亲王妃一个人在此处,若是感染风寒可不好。”
    转身看到宇文赫嘴角衔着邪狞的笑意,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之人,北堂静静默向他身边走去。
    却听到他在身后忽然出声:“不知道那些人与北堂家族有何渊源呢?居然不惜一切的以皇家作为最大的代价也要消灭北堂家族的人。”
    北堂静微侧身,眼角的余光看到男人不断上扬的嘴角。
    果然,那个时候黑衣人的话宇文赫都听到了?
    “既然宇文公子知道了一切,为何方才不在众人面前当场说出,而是在这里只单独对本王妃的一人告知,不知道宇文公子的意图为何?”
    北堂静声音不冷不热,明显的疏离让宇文赫越发的对她感兴趣来。
    这个女人只是北堂家族的一个小小婢女而已么?能够有如此的心计城府,非一名毫无利用价值可取的婢女所能取代的。
    但真正的北堂静应该早在三年前死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你究竟是谁?”冷着黑眸,宇文赫将心中所想的用危险低沉的语气道出。
    转过身子,北堂静轻佻精致的黛眉,忽然讪笑道:“我还以为宇文氏族的人都有着通天的本领呢?”
    言语中的浓浓讽刺让宇文赫陡然握紧了手中的折扇,嘴角原本莞尔的笑意也一点一点退去,眼神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太快太模糊,让他一时之间未能来得及抓取。
    而也正是此刻,茶园中忽然响起先前出现过的哨响,树林中忽然听到婆娑的暗哑声响,无数的黑衣劲装杀手将阁楼围绕,并有不断向上延伸的趋势。
    “看起来,那些人是打算动手了。”手中折扇一滑,锋芒而过,下边沿势而上的几名黑衣人闷哼倒下,在其脸上插着几根闪着冷光的银针。
    原来宇文赫一直执在手中的折扇居然是致命暗器。只要打开折扇下划的瞬间,银针便会顺势而发。每一根毒针上都沾染过鹤顶红,一碰毙命的那种。
    也只有宇文氏族才会使用如此狠毒的暗器,北堂静心底如是想到,但眼眸却同时望着不远处摇曳的树丛。
    “果然要来了么?”眼眸中似乎闪烁着淡淡的余光,嘴里呢喃而道。
    而一旁被哨响惊愕而出来的众人,皆惊愕的望着下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杀手,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凝结般沉重。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之下,北堂静嘴角若有若无的勾出一抹淡然的笑意。
    而在她笑意退却的一瞬间,便看到从茶园另一侧出现十余名身手怪异,招式离奇的黑衣人。所有的黑衣人都带着骇人的狼牙面具,显得神秘诡异。
    每个人的手中所拿着的只是小小一根类似于短笛的银色小管。
    但让人惊骇的是,当那些杀手靠近他们的时候,他们口中的短笛便会发出白色的烟雾,而后便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喊叫声。
    似乎在瞬间,那些杀手只要碰触到烟雾的都会化成一滩软骨死尸。
    北堂静朝下望去,看到其中一名带面具的男子左手处带着象征双城的新月图案。
    果然是哥哥……
    只要是与北堂家族有关的,哥哥还是无法置之不顾……
    弒神杀佛……即使是那样也要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第三卷 一枝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五章 斩魔之魑魅魍魉
    风刮起男人三尺泼墨青丝,倾城绝色的容颜之下一双氤氲潋滟的凤目正含着抹晦暗莫测笑。
    他忽然感觉眼前的男人太过于美丽,过于妖冶,若不是颈项上那凸显的男性特征,以及修长挺拔的身材,这样的男人简直比起女子还要来得祸水殃国。
    但无论眼前的男人是谁,都绝对不可能破坏他精心安排的计划,布满疤痕的脸上骤然yīn云浓密,眼神冰冷如刺,紧紧盯着眼前忽然出现的男人。
    北堂风莞尔斜睨对面之人,晶莹修长的指尖滑过面前的琴弦,一阵如清泉深幽灵动,又犹如珠玉打落于玉盘上的声响悠然婉转在空气中。
    一身银白色华袍被狂风吹刮出魅然划痕,指尖点到琴弦之处,必然响起阵阵醉人心弦的靡糜之音,更如三日绕梁,不绝于耳。
    红唇勾出迷惑终生的弧度,只听到原本悠然婉转的琴声骤然如千军万马般咆哮而下,汹涌暗涌阵阵敲打在xiōng口。
    时而如雷般怒吼嘶鸣,时而如战马凄厉嚎叫,仿佛让人有种置身于战场中,千军万马从身边奔腾而过,眼看那座座城池轰然倒塌在自己眼前。
    磅礴宏大的气势却是一双如此晶莹无暇的双手所弹奏出来。
    正教人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被调动起来,变得热血汹涌之时,只听到那原本狂奔如雷轰鸣的琴声下一刻却又变得轻婉淡然起来,犹如少女半遮半掩般羞郝的青涩,又犹如春雨过后万物复苏般宁和安详。
    琴声慢慢归于平静,指尖弹奏的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之时,还以为这一曲已算结束。
    正打算出声询问,却看到前方白光一闪,他惊愕得向后退去,险堪堪躲过一劫,而在身边的地面上赫然插着三根银白色的长针。上面淬着黑色的毒液,针身却是泛着幽然诡异的冷光。
    惊诧抬眸,入目的却是比起方才还要妖冶的精致脸庞,红唇如血般变得鬼魅深然,莹白的指尖正轻柔抚在琴身上,那古琴是千金难求的上等楠木制成,虽不及九霄环佩琴般的传世珍贵,但也是难得一见的上古名琴。
    清晰可见琴身上有着龙麟断纹,足以表明此琴珍贵之处。
    只是为何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此处,他又究竟是谁?前来的目的又是为何?
    况且从方才施出暗器的瞬间,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出此人功力定然不在他之下,甚至比起他更胜一筹。
    正疑惑间,对面的北堂风晒笑,轻然望了眼前这个精心巧妙安排了茶园的暗杀,然后计划铲除北堂家族的男人,不由得突然有了淡淡的兴致。
    很久没有人能够如此惹怒他了呢~!
    广袖一挥,放下手中的古琴,北堂风指尖绕上垂落在肩上的青丝,眼神看似正望着那一头青丝柔情蜜意,但实际上,嘴角正扬起魅惑的笑意,如此慵懒清闲的模样让对面之人不禁感到匪夷所思,更迷惑不解的是,不仅只是北堂风的身份,而是他在山下所布下的迷阵如果不是精通占卜八卦之,是决计如何也无法走出他所布下的方阵。
    而此刻,这个男人却轻而易举的出现在他眼前,难道他真的破解了他此前所有的迷阵?
    不可能!
    因为脑海中滑过的这个猜测,教他顿时瞪大双眸,瞳孔骤然紧缩,气息不稳而使得xiōng口距离的急促呼吸。
    察觉到对面之人情绪产生剧烈变化的北堂风轻屑一笑,抬起精湛的细长凤目,淡然望了那人一眼。轻启红唇说道:“太极阵的破解之法正如同晓日yīn阳变化一般,只要按照yīn阳两极的方向所占卦,再根据山脚下所在地域算取,金木水火土相生与卦象之中,如此一来,破解之法自然能够依据寻得。”
    嘴角紧抿着,那原本就骇人的脸庞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随着脸庞不可置信的颤动而显得更为狰狞恐怖。
    右手暗暗紧握成拳,表面上看似为怒气所逼,但却在无意之间从广大的衣袍中不知不觉滑出锋利的匕首。
    望着北堂风那渗着嘲讽笑意的脸庞,深沉的杀意瞬息之间全然爆发。
    火光电闪之间,那男人疯狂撕裂一般朝着北堂风冲上前,从衣袍下的匕首朝着北堂风的心脏位置直直刺入。
    速度快得让人无从闪躲,飞奔而过所刮起的气流更是让脚下尘土飞扬,沙石漂旋在两人周围的空气之中。
    北堂风陡然抬眸,眼底溢出一抹妖冶诡异的笑意,教对面的男人愕然瞪大双眸,但握着匕首的力道却更加重了力道。
    那个男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看到眼前的北堂风身子居然离奇的向后飘去,那匕首始终毫无办法接近他半寸肌肤。
    “怎么可能!”那人根本不相信世上还会有如此神秘莫测功夫,自始自终连眼前男人的衣袖都没有沾染过半分。
    狠绝狂烈的恨意顿时如潮水般涌上脑海,邪狞的双眸如淬上毒般的疯狂肆虐。恨不得将眼前之人撕碎。
    北堂风忽然停下脚步,双手夹住那欲要刺入他心脏位置的匕首。
    原本含笑的眼神骤然变得犹如修罗般yīn鹜冷漠。
    “当初北堂家族放你一条生路,却没有想到你非但不悔过,反而时时想要伺机谋害北堂家族。哼,看起来,当初是北堂家族太过于宽容的。”
    指尖向左一转,那匕首顺势而断,男人哗然一声,身子向后撞去,倒在地上闷哼一声,血丝爆裂的眼神通红的望着向他不断走近的北堂风。嘴角咳出浓稠的鲜血。
    “你、你是北堂家族的人?”努力的撑着身子向上抬起,却看到那张比起妖孽还要妖冶的脸庞逐渐靠近。
    北堂家族到底什么时候出现过如此人物,此前暗线呈报上来的消息之中,从未提起过眼前的男人。那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的身份究竟又是……?
    冷嗤一声,那悠然的琴声再次响起。
    “我的身份……就连我也想要知道,自己是否还算是北堂家族之人……”阖起一双美丽的凤眸,那妖魅的笑中渗着几分的怅然萧瑟。
    但是当他再次睁开狭眸之时,眼中倒映而出的却只有眼前那刺目的鲜血。
    不远处树丛中婆娑的声响响起,他忽然停止了弹奏的动作,悠然笑道:“这么快就来了么?”
    来的一行人之中正是早已从迷阵中脱解而出的楚南风、宇文赫与凤霓郡主一行人。听到不远处响起的琴声之后才被引至此地。
    却没有想到当他们找到琴声之处时,淡淡的腥浓气息却叫它们皱起了双眉,眼前的男人满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中,瞳孔已然呈放大趋势,手中握着仅剩下半截折断的匕首。
    第三卷 一枝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六章 斩魔之人面桃花
    北堂静立于原地,而身边众人满脸骇然之色。
    眼神敛下的瞬间,看到脚下一片梨花瓣正安然的躺在茶花瓣中,屈身而下,执手拾起地上的那瓣梨花,仔细的端详之后递到鼻尖,淡淡的香味果然跟哥哥院子里的一模一样。
    她与哥哥自小喜欢梨花,即使是在大漠的时候,在满是黄沙风土的地方,她与哥哥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院中的土地重新翻新,然后再让人到中原弄来数十株梨树,只等到每年春天,那满园梨花相继绽放的一刻,满地的落英缤纷,香甜的气息混在刚下雨过后的空气中。
    河塘中曲波粼粼的倒映配上那满园雪白之景,兄妹二人更喜欢在园中比试武功,或者双双躺在贵妃椅上,煮酒品茗乱英雄,也时而凝神下棋。
    而四美婢跟爱儿,静言此时就会站在他们兄妹身边,端茶递水或嘻嘻笑骂,满院子的欢声笑语。
    在大漠的三年,虽然两人是背井离乡的处境,但那个时候却是北堂静觉得所渡过的最惬意最轻松安然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北堂家族正慢慢陷入不可察觉的危机中,他们或许根本永远不会涉足京城一步,更不会与天家牵扯到半点关系。
    或许都是命中早就注定好的,兄妹两人早已被天家的枷锁所拷牢,越是想要忘却的过去,即使灌入在多的酒,也不过是换取一夜的醉思量而已,醒来之后,那残败的玄武门印记依旧在兄妹二人脑海里烙印。
    忽然感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燕淮南此时也正盯着她指尖上的梨花瓣,淡淡的将花瓣收入自己的广袖中,眼眸对上那个男人。
    他心底不由苦涩一笑,难道她认为自己会因为一己之私而揭露她的身份?
    也难怪啊,若是当年站在她的处境,那一剑的确已然足够让她心魂俱伤,她的怀疑与防惕都是他应该承受的伤痛。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的手下,居然会有如此精悍神秘的暗卫,更让他感到惊诧的是那个暴毙的男人。
    那个男人他只需一眼就足以认出,那人正是十年前的朝廷污吏一案中,被右相北堂绝弹劾而被朝廷流放匈奴之地的仇刃,也是当年的吏部左侍郎。
    原来茶园暗杀居然是他所一手策划的……
    那么这个人怎么会无端暴毙在此处?
    肃然敛起锐眸,连他自己也不由得在心底问到自己,为何他会有种感觉,整件事情绝对不会那般简单。
    不由自主的锐眸望向一旁的北堂静,却没有想到她此刻也会抬眸望向他。
    从她的眼中分明看到了未曾退去的恨意,他的心头如同被巨石重重的击中,窒息的感觉涌上四肢百骸。
    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实,他最害怕看到的一幕,他疯狂想要压抑住的猜测,此时却仿佛洪水猛兽般撕裂他所有的冷静与意识。
    如果她的回来是为了天家……
    楚南风轻蹙双眉,仔细查看了致命的伤口,居然是人一掌震断其静脉,全身静脉爆裂而死。
    看起来此人武功极高,方才在茶园中出现的那些神秘面具杀手,不知是否又会和那神秘之人有何关联?
    身后被相继赶到的羽林骑所分列包围。
    “属下来迟,还望凤霓郡主、国师、大将军,宇文大人,及各位大人恕罪。”羽林骑复位将军从马上跃下之后便单膝而跪,双手扣拳顶置于头顶敛声而道,垂下的目光瞥过前边的血迹,顿时眉头紧皱,眼中更是滑过骇然,心底不禁暗想,若是此前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了一丝的意外,即使他有十个脑袋,即使赔上整个羽林骑上万士兵的性命,也抵不过这里任何一人的安危。
    “好了,陈将军,先不要急着行礼,目前最重要的是将还在阁楼中的公子小姐们安全送往府中,还有,这件事情如今有多少人知道了?”
    “禀告郡主,暗卫一接到消息,就呈报上朝廷,现在朝野之中只怕早已是惶恐然然。”一想到这里,这位复位将军顿时显得忧心忡忡起来。
    宇文赫冷然嗤笑一声,嘴角衔挂的笑意幽深莫测,眼神淡淡瞥向一旁的北堂凌,望着那沾着血渍的方帕,敛下的眸瞬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莞尔快然。
    既然整个朝野都被撼动,看起来,北堂家族这一次是在劫难逃,只因为一己之恨而招致整个朝野权贵子弟重臣受到暗杀,即使不是北堂家族所做,这件事也是因北堂家族而起,总而言之,无论如何,北堂家族注定了与这次暗杀逃脱不了干系。
    他宇文赫倒是很想知道,皇上以及朝中大臣又会有怎样的反应?
    北堂静拒绝了羽林骑的护送,独自一人走出茶园外,望着满地纷乱的花瓣,踩在脚下似乎还能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
    很难想象,就在前一刻,这里还是汹涌暗杀,十面埋伏的险境之地。
    而当一切过后,归于平静的此地,又是如此的安静宁和。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经历过的腥风血雨。
    青丝拂过脸庞,风起时,满脸的惆怅黯然,心底总感觉有什么落得空,园中散落一地的花瓣如西秋席卷,朦胧了她的双眸。
    风过后,她对上前边不远处一双温墨如水的墨眸,怔然立于原地,望着那个苍白孱弱的男子出于秋风中,身上的素色衣袍被狂风刮得簌簌作响,唇苍白得犹如冰莲绽放。
    但他的嘴角却依旧衔着一抹温柔笑意,眼中倒映出她的身影,以及……落在她身上的花瓣。
    身边的管家德福倒是跟他家王爷截然相反的神情,看到王妃之后才蓦地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迎接。
    “王妃,可急死奴才喽~谢天谢地地,真是菩萨保佑,王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幸而没有受伤,若是受伤了这、这可了不得了。”一个劲朝着天拜的管家却没有发现眼前之人瞬间沉下的脸色。
    望着前边那单薄衣袍上只简单系着风衣,但诺大的北风却毫不吝啬的吹入他的衣裳中,将广袖下袍刮得翩跹翻动。
    “德福,不是吩咐过你,要好好的看着王爷么?为何王爷会出现在这里?”声音冰冷疏远,不复平日里那莞尔调笑的王妃,德福呆滞过后忙慌道:“都是奴才不好,奴才不应该让王爷出府的,可是,可是王爷他……而且奴才跟王爷都心系着王妃……所以……王妃要打要骂,奴才都认了,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皱着脸,德福急得额上都溢出了冷汗。
    “好了,这件事不是德福的过错,是我执意要出府的,若是瞒儿要责罚的话,就都算在我一人身上好了。德福也不过是听我吩咐才去做的罢了……咳咳……”言子服淡淡而道,xiōng口一阵窒息,强烈的不适蔓延至xiōng口处,无法控制的剧烈咳嗽出声。孱弱的身子更是在狂风中颤动如簌簌飘落的枯叶。
    精致的眉宇微敛。北堂静一手抚上他的背,轻拍着,垂眸望见男人冻得发白的薄唇,更让男人看起来多了几分病态。
    气极,怨极,想骂,想埋怨,但当她的手碰触到那冰冷得毫无温度的指尖之时,所有的怨言都吞覆回喉中。
    双手紧紧牵着男人的手,眼中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溢满了心疼。
    冰冷的肌肤让她心头一颤,朝后对着德福冷然吩咐:“先扶王爷上马车,然后到前边赶车,我们马上启程回府。片刻也不能耽误。”
    德福快速的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自家的王爷搀扶到车厢后,自己赶紧回到马车头,大声的吆喝了一声,马车徐徐的启动。
    车厢中幸而有着暖炉,稍微煨暖了一点男人的体温,双手紧紧牵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曾放开过,心头被那股强烈的不知道称之为什么的情绪填满,从上马车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相同的沉默,时而因为男人不断的轻咳而皱起柳眉。
    “瞒儿可是在生气?咳咳……”身边的男人轻然笑道,却又在下一刻轻咳。
    凝神望着他,她问道:“临时出府的时候,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的在屋里头休息么?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是如何答应过我的,不准用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
    为何这个男人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忤逆他自己答应过的事情,还能够如此轻松的用那该死的墨眸淡笑望着她呢?
    “德福从宫中打探到的消息,说是茶园出了意外,我放心不下,还是打算来看看。”
    “……难道你不担心自己的身子骨受不住么?”
    只看到对面那双墨眸泛开点滴笑意。“若是与瞒儿比起,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他的指尖落在她的眉骨上,冰冷而刺骨,但她却没有阻止他顺延而下,落在她的眼眸,她的琼鼻,她的朱唇上……
    这个男人……总是如此的执着,却又是如此的傻……
    但是她家的王爷夫君正是这点显得特别可爱。
    她眼神仍旧埋怨的望了他一眼,闷道:“回去之后要乖乖的躺在床榻上休养,要乖乖的喝药。没有我的同意不准擅自从房门一步。”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成为了悍妇,但他却觉得她这般模样显得更教他感到可爱,好想一辈子都听着她这般的蛮横唠叨。
    眸底在北堂静没有察觉之下滑过一抹淡淡的怅然苦涩。
    第三卷 一枝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七章 斩魔之群魔乱舞
    原早已猜测到茶园暗杀一事定然会引起朝野轩然大波,但北堂静却未曾想到,这件事竟然会牵扯到这个北堂家族,甚至于恭亲王府。
    但人心不古,往往越是安逸的表面就暗藏着越多的危机。
    望着王府大门前纵横排列的禁卫军,银灰色的盔甲反射出冰冷光芒,面无表情的脸庞透出其中的冷漠狠绝。
    淡然望着眼前的禁卫军,北堂静缓缓走至出府中。而在她的身后是满脸着急之色的管家德福。
    四个美婢站在管家身侧,眼看着自家小姐被朝廷派下来的人带走,却也只能无能为力,因为自家小姐一个凌厉的眼神就让她们放弃了欲要抗旨的动作。
    羞花急得眼泪两眼通红,手心不断的揪着身下的襦裙,而一旁的落雁抿直双唇,搭在佩剑上的手也跟着骤然扣紧。沉鱼跟闭月则是满脸担忧之意。
    谁也不会预料到今个一大早的,朝廷就会派禁卫军将整个恭亲王府紧密包围起来,还因为茶园暗杀一案下旨禁卫军,凡是与北堂家族有任何联系之人皆要收押。
    而此次特意令禁卫军前往恭亲王府,务必要将恭亲王妃带到大殿之中,在百官面前审问关于茶园暗杀一案的来龙去脉。
    因为念及道北堂静到底是天家媳妇,因此并没有让人扣押,而是直接送往朝廷之上。
    嘴角勾起冷然笑意,淡淡望了一眼身后跟着出来的四美婢以及管家。
    “你们回去吧,送到这里就行了,我不会有事的。”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意,但却教对面的几个人更为感到担忧揪心。
    “王妃……”管家德福迟疑望着站在北堂静身后身材高大,神情冷漠犹如牛鬼蛇神的禁卫军,顿时被吓得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些什么。要知道,这恭亲王府原本常年里头这种场面就少之又少,而且恭亲王府因为处于帝京较为偏远的城郊,故此平日里很少人前来拜访,而自己的王爷也属于那种清淡如水的性子,更别提会有什么高官子弟会到这里来。
    整一年之中除了宫中皇后娘娘差人送来一些人参补品之外,其余皆是三皇子言子阳命人送来的东西,而三皇子也是最勤跑他这里的人。
    德福愁着一张脸,诺诺的望向自家的王爷。“王爷,您看……”
    言子服淡漠如莲的清俊脸庞深幽望着对面的女子,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我们回去吧。”比起常人更为苍白的唇轻启,墨眸却定始终落在对面之人身上。
    北堂静站在原地,轻笑着上前,伸出双手,轻柔的替眼前男人系好身上披着的裘衣。对手那双温墨的双眸。
    “我不在府中之时,记得要按时用膳,也要多在屋子里休息,现在外边起风,若没事就不要总往外跑了,别忘记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我回来的时候可不希望看到一个病怏怏的王爷夫君哦~”顺手将自家王爷夫君垂落在肩的青丝捋到身后。
    眼前男人清雅墨眸溢出缱绻暗沉的点滴柔意,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一如平日里的淡笑,而是抓住北堂静落在他xiōng前青丝的柔荑,眼眸盯着眼前之人。
    “我会去接你回府的。”
    对着那双熟悉的墨眸北堂静却有种感觉,总感觉此刻的夫君与平日里那个温墨清逸的男子有些不同,却又不知多了些什么。
    他的手依旧晶莹如雪,透出不健康的苍白,指尖却是让女子都为之倾慕的莹润光滑。
    那异于常人的冰冷体温从他的指尖传得她的手上,他身上常年累下的草药味与那淡淡的木兰香侵袭她的鼻间。
    低垂一双手水眸,羽睫轻覆。
    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之处传来。
    “如果,王爷夫君不是天家的人该有多好。”
    柔荑骤然被前面的人攥紧,愕然抬眸,那饱满的好看的指腹轻刮她的眉眼。
    “瞒儿……”低沉温柔的声音教她心底泛起一片涟漪。
    在一旁静候已久的禁卫军长官此刻却上前冷然开口:“时候已快到,请恭亲王妃上马车。”
    低眸斜睨身边的禁卫军,将手从言子服的掌中抽出,目光轻然望了自家王爷夫君最后一眼,转身走向马车之间已是满脸清冷孤傲。
    待北堂静进入马车之后,在王府前的所有禁卫军才整齐收队,左右两列守卫在马车两侧。
    掀开帘子望去,听着马车下轱辘车轴声响,远处男人清俊的面庞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直到她的视线中再也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为止,她才放下帘子,静坐回马车上。
    静下心来,北堂静眼中早已退去方才的怅然所思,眼眸中清冷一片。
    没有想到那些豺狼虎豹终于要对北堂家下手了么?
    也是呢,这一次如此绝好的机会,他们又怎么能够错过呢?
    还有什么能够如此轻松的就扳倒整个北堂家?
    暗杀皇子贵族,谋害朝中重臣,更暗地里培养一批死士,以上的所有理由,只需要其中一条,就足以让这个北堂家族之人打入天老娘,北堂家也会因为冠上不忠不义,欺君叛国的诛九族之罪。
    她怎么就忘记了,即使当人脸上布满了刀痕,但若是通晓当年那间轰动整个京师的贪污案中,必然会认得此人正是当年吏部之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年极力弹劾窃案上奏皇上,要将吏部贪污的一干人全部斩首或流放匈奴之地的,正是如今的右相,北堂绝……
    一切的起因追究起来,到底是因为右相所导致的积怨。而那些老贼子正是抓住了这对整个北堂家,对右相来说最为致命,也是如今引起龙颜大怒的原因。
    所以他们才会如此着急的想要弹劾右相,他们知道,要扳倒整个北堂家,只怕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了。
    北堂家族的地位随着北堂绝右相地位历年来的稳固,也跟着不断的扩散,其系脉甚至扩沿到后宫之中。
    如今的云贵人正是出自北堂家族一系,若是按照族谱排名,也算得上是北堂静的堂姐。
    过了繁冗且把关严密的三道宫门,马车最终才到了西侧的宫门,因为皇室有严格的规定,除了皇上与皇后、太子外,任宗亲贵族,高官臣子皆要下轿或马车以步代,因此北堂静在禁卫军的通报后才缓缓下了马车。
    因为要如果,所以她如今一袭绛红色织锦绸缎华服,外袍如火娇艳,上面纹绣上的牡丹图腾更是衬得她雍容大方,脸上画着精致的泪妆,眼眸飞凤张扬,嘴角噙着睥睨高傲笑意,挺腰昂xiōng迈上那白玉所砌成的十二级阶梯,每一层阶梯上都雕刻着代表皇室的九龙图腾,飞舞环绕于阶梯之上,栩栩如生,体现皇室的尊贵庄严,俯瞰天下的地位。
    踩在那白玉九龙石阶上,如火的裙裾摇曳于通透的白玉上,形成反差鲜明的对比。
    鲜艳的火与冰冷的玉,每塌上一步北堂静脸上的神情就越是清冷。
    跟在其身后的禁卫军望着前面那挺然倨傲的身影,不由得心底生出一股钦佩。一个女子居然也有着堪比男儿郎的铿锵xiōng襟气质。
    她有着完全不输于战场上拼命厮杀的男儿郎的气质,使人莫名的感到压迫凝息。
    随着所迈过的台阶越来越上,慢慢的,那悬挂着由纯金打造的牌匾便映入北堂静的眼帘。
    此时百官已静候在朝堂之上,景帝凝神望着那逐渐清晰的身影,只看到如火的娇艳出现在朝堂之上。
    朝堂上,一片压抑死寂,百官皆沉着气嘘声向前边望去,而朝堂之上,北堂氏族中的北堂绝一家垂头而跪,双鬓已然淡淡白霜的右相双目直视正前方,腰板挺得傲然不屈,眼中布满坚贞,清廉之气即使过了二十年已然紧存。
    而在右相身边则是依旧美艳大方,看似温婉如水的右相夫人苏秋佟,也是当年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奇女子,另一侧所跪着的则是右相的次子北堂凌以及幺女北堂琪。
    与北堂琪眼中的惊恐不安不同,北堂凌眼中满是愤慨讽刺,垂立在身侧的双手更是握得的苍白。
    朝堂上众人的脸色真可谓是各有不同,犹如后花园中鲜花怒放般的姹紫嫣红。
    一旁的如妃嘴角噙着得意快然之笑,当初在朝堂之上,北堂静曾让她在百官面前丢失颜面,如今看到北堂家落得个如此下场,更是心生报复之意。
    而宇文及父子眼角飞扬的快然更为张扬,左相右相斗了十几年,如今终于到了结束时候。
    凤霓郡主与楚南风,小侯爷以及燕淮南,则是怀着另一种特殊的心情,他们所有的奏书,所有的言辞早就在昨日下午在皇上面前,在宇文及以及那些心怀不轨的重臣贼子的那里,统统成了狡辩之言。
    大殿上,细微能听到脚步踏在大理石上的声响。
    那如火般娇艳的身影慢慢映入众人眼前。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带着不屈与坚强,眼睛飞扬的睥睨天下的风情。犹如绕指柔般的坚毅让堂上所有百官倒吸一口气。
    第三卷 一枝梨花压海棠  第四十八章 斩魔之绕指为刚
    眼前的女子衣裙比火还要刺目三分,如血的妖娆刻入每一个的心底,眉宇间萦绕淡淡的坚毅,每迈出一步,都能感到她身上散发出主宰沉浮气势。
    景帝龙眉微蹙,睁大眼睛望着缓步走近朝堂的北堂静,自己的儿媳妇,不由得心生疑惑。
    眼前这个比起一般女子多了一份凛然之气的,就是当初在朝堂上给自己敬茶的右相长女?
    虽然身为九五之尊,景帝却是第一次见到比起男儿郎还要多出铁骨铮铮的女子。
    此时的百官们已是低头交语,纷纷议论着眼前的恭亲王妃。
    左相宇文及看似平静的脸上却微不察觉的出现一闪而过的yīn霾,身旁的宇文赫却是挑起修长双眉,目不能转的望着眼前的北堂静。
    今天的她很美丽,美丽到就连她身上如火的华服也略显逊色,这样的女子居然在九五庙堂之上也面色不改,沉着应对,百官面前更是毫不遮掩她倨傲不屈的一面。
    特别,实在是特别,看起来当初他并没有看错人,这个女人实在跟那些娇弱缠绵的女子不一样。
    但这个女子的身份究竟是何?
    若是说只是待嫁的婢女,却也不太可能,世间怎会有如此令人感到折服的婢女呢?况且她的身上明显洋溢着名门之气。
    难道她真的是北堂静?
    狭眸骤然眯紧,眼神锐利如刀锋落在对面北堂静的身上,手中更是攥紧一直玩弄的玉石。
    假若当初北堂静并没有死的话,而是一直藏匿在右相府,北堂静那个老家伙更是用了一招李代桃僵的戏,用来遮掩他们宇文府的眼线。
    精心的安排好所有的一切,让宇文府甚至连楚南风跟小侯爷慕容淳安都一并欺瞒过去,这样自然就不会有人晓得实际上嫁过去之人会是真正的北堂静。
    哈哈,没有想到,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居然都是白费心机而已,到底是精湛过人的右相北堂绝,好一出瞒天过海之计,他宇文府居然会被欺骗了三年之久。
    嘴角掀起冷冽的笑意,攥紧的双手早已是青筋暴起,隐藏在宽大的广袖下才不至于让人知道他此刻的心境。
    北堂静行至到北堂绝身边之时,停下脚步,望了一眼地上所跪的亲人,于是便毫不犹豫的陡然跪下,让景帝意味深长的眯起一双锐利的眼眸。
    北堂绝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震撼得扶在地面的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眶明显的红了一圈。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她男人??!!
    他家的瞒儿并没有死么?这……这是真的么?
    嘴角溢出分不清是苦涩还是欢愉的笑意,双鬓染上白霜的右相大人居然一脸动容的望着眼前惊艳的恭亲王妃。
    北堂凌低垂下眼眸,淡淡的笑意染上眼底。
    原来真是姐姐,那天在茶园的时候,并不是他的错觉而已,眼前这个看似婉约但性子却是比谁都要固执的女子,就是从小疼他溺他的姐姐。
    北堂琪虽然不知道从头至尾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心头却好似被人用力的捶下,莫名的情潮涌上心头。眼前一身华贵雍容的女子居然毫无怨言的跪在它们的身边。比起那天在茶园见到的那风轻云淡的女子又有所不同,这个女子身上更多的是坚强固执。
    “瞒儿……”燕淮南双手握紧成拳。眼眸不离朝堂上所跪的女子,痛苦的低吟出一声,却没有发现身旁的北齐太子君祈然眼底闪过的惊愕。
    “儿臣见过父皇。”北堂静垂下蜷首,语气铿然却不显得低下卑微。教景帝顿时对眼前的这个儿媳妇感到好奇起来。
    “嗯……”喉间低沉一声,景帝如鹰般的犀利的眸滑过底下跪着的北堂静。
    “你就是静儿?”这个称呼让景帝不禁想起三年前的狩猎大赛,依稀还能记得那日总是腻在燕淮南身边那个娇小俏丽的小女孩,还有玄武门那日,那声嘶力竭的娇小背影。
    那个时候,那凄厉的声音不断的从玄武门传到大殿之上,他终究还是狠心的听取了众臣的上奏。
    毕竟谋害重臣之子的罪行可是无赦死罪,那个清俊的男子,身为右相长子的北堂风终究还是被拉出了大殿之上。
    坐在这个九五之尊,人人都钦羡渴望的龙椅上,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可以恣意而为,反而有时候却又是被事事所牵挂,这样的位置,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沉重到想要就此逃避的地步。
    但是他不能,他身为西夏的天子,身为那个在江山社稷上主宰一切的人,有时候他必须要牺牲一些所谓君臣之道,甚至牺牲所谓的错与对。
    作为天子,最重要的除了抵御外来强敌的侵略,还有就是维持君臣之间的不可分割的情意关系。
    打天下容易而治天下难啊!
    当看到底下男子抬起眼眸的瞬间,景帝向来健壮的身躯不禁微微摇晃,向后趄趔几步。
    刚才他分明在那个女子的眼中看到了恨意。
    恨意么?
    是啊……那个时侯,眼睁睁的望着自己的兄长被人推倒玄武门斩首,对她来说,莫过于天下最残忍的事情了。
    这些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心声愧疚,对于右相府,他也极力的呵护包庇。即使众臣之中颇有微言他也毫不在乎。
    但这一次,牵扯到北堂家的事情实在是真的教他无能为力,也教他感到太震惊。
    他当然不会相信,整件事情会与北堂家有关,更不会相信右相府会做出如此忤逆君臣之道的事来,但望着桌上一叠叠众臣呈上的奏折,看着那言辞犀利的内容,他忽然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难道这一次,还要将右相府推入那万劫不复的境地么?
    恨罢……或许现在也只剩下恨了……
    “回父皇,正是静儿。”北堂静冷然的望着眼前的景帝。身躯挺直犹如钢板。眉宇间的寒洌之色教景帝忽然有些透不过气的感觉。
    为何只是一个宛弱的女子而已,他居然感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向自己蔓延而来。
    “你可有什么话要说的?关于茶园一事……”
    北堂静瞬间的沉默让景帝有些感到莫名的压抑,却在下一刻看到她转眸向百官望去,眼底清冷一片,如针芒的眼神让百官都感觉身上一阵刺痛,不由得纷纷躲避起那过于冷清的眼神。
    望向宇文父子,北堂静眼底骤然闪过杀意,让宇文及身子忽然绷紧,而宇文赫凝眉沉默不语。
    半响之后才听到北堂静出声:“儿臣并不想过过狡辩,右相府绝不会做出有辱家族的事,而北堂家更不会做任何忤逆朝廷之事,茶园暗杀一事的幕后之人当年的确是右相所查办,如果非要因为这样而将整个北堂家治罪的话,那这件事最大的罪人却不是我们北堂家之人。”
    景帝走下龙阶几步,凝眸沉吟道:“哦?那那人究竟是何人?”
    北堂静眼底眸光一闪,问道:“届时不知道父皇要将任何处置那人呢?”
    “如果真如你所言,整件事皆由那人所为。这个人自然是立斩无疑。”景帝龙眉一横,眼底横生出杀意。
    红唇莞尔一扬,如夜莺般婉转轻灵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而出口的之话却教所有的人瞪大双眼。
    “那个人正是父皇你!”眼眸对上景帝盛满骇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