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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血色激情(高干)》 ☆、100这歌好听好吗
姜宇叫了一声华叔,华科没回应,仍旧看着姜宇。
姜宇抬起眼帘和华科对视,华科目光淡然,嘴角微微一动,说了句:“走吧。”始终没接应姜宇的话。
华科手下跟着的俩人,一人叫李斯,一人叫莱德。这俩人都不言不语,只听华科指派行事。
几个人上了车,杨魄开车驶进喧嚷的北京城。
华科看着窗外的一景一物,轻声一叹:“28年了,都快30年了,又回来了!”
华翔说:“爸,你不是一直想着回来看看吗,这次来在北京多转转,老听你念叨小时候住的老宅子,要不去看看。”
华科回应:“不看的好,没什么人了,那早就不是个家了,附近转转吧。”
华翔吩咐:“开慢点儿。”
车速慢速下来,穿绕着北京的大街小巷,满眼车水人流,华科又一句轻叹:“都变了!都不认识了!”
姜宇吩咐杨魄:“走前门,到大栅栏,穿什刹海胡同群,让华叔看看老北京的地方。”
姜宇小时候在北京的奶奶家住过三年,就这三年对北京的印象颇深,北京的胡同老街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而华翔没在北京生活过,一点儿都不熟悉。
身后的华科问姜宇:“你对北京挺熟悉呀?”
姜宇回答:“也不算太熟悉,我小时候在北京住过几年,就那么点儿印象,现在很多老地方拆了不少,都大变样了。”
华科又问:“你是哪的人?”
“我祖籍北京的。”
姜宇知道华科的祖籍是北京的,而华科的父亲是当年老北京有名的工业资产商,华科从小学贯中西,是个大家的公子哥,解放后父亲所有资产工厂充公,华科志大宏远的参了军,随后去了大西北。
多年后重返故里,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唯留下岁月变迁的影迹,华科一定感触颇多。
姜宇知道只有填充华科心里的留恋和回忆,才能勾起他的话头,不然他没法了解这个人的内心。
“华叔,我小时候待的地方就在北京三庙街的胡同里,那地方老悠久了,我至今还记得,沿着胡同口追跑着放风筝,一不小心风筝挂在老槐树上,我扒眼儿瞅着,够不着,那滋味就跟失去珍贵的宝贝,每天我都去看看老槐树上的那个风筝,看它还在不在。”
华科一声不亢,姜宇知道他一定会伸耳朵听着。
“三庙街的胡同,自成一天的四合院,红墙碧瓦,看得就让人那么亲切,我就透着青瓦房檐儿望着树杈上的风筝,看它随风飘着,终于有一天它不见了,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那天我差点儿哭喽,就像伙伴抛弃了自己,再也没了朋友。”
华科面目不易察觉的一颤,儿时的那一幕他太熟悉了,他也曾在自家的豪宅大院里扯着线放风筝,趴在地上玩儿蝈蝈,耳贴着窗口听夜晚的蛙鸣……而现在什么都不见了,那是凄婉的失意,失去了,被抛弃了,他曾差点儿哭喽!
华科沉浸在过去,悠悠的接言:“巷子口喧闹着,穿过三庙街的胡同儿就是一片空地儿的杂货摊,蛐蛐儿罐、鸟笼子、骨柄扇子、雕花葫芦……好玩儿的东西多着呢!还有五彩的风车,一根杆儿支着,高高的举着,迎着风呼呼带响的转……”
姜宇心里一乐,他勾起的华科的话头,趁势一句:“华叔,您都知道啊!一听你说话就是老北京人。”
华科淡淡一笑,我岂止是老北京人,我曾是老北京有名的资本大户的儿子,我荣富的身世留在了北京,我的热血青春却洒在了青海,而我的后半生却颠簸在异国他乡,触景生情,一言难尽。
姜宇又开口:“华叔,那你一定还记得胡同街巷的那些小吃吧,酥米炸糕、豌豆黄、冰糖葫芦、芸豆饼……我最喜欢吃凉粉扒糕了。”姜宇学着老北京的吆喝声:“年糕坨子好大的块儿嘞……瓜子儿嗑嗑两瓣的开嘞……”
身后华科接着一句:“甜酸嘞豆汁儿……炸丸子正开锅嘞……”
华科淡淡一笑,眼底一丝久违的欣慰,他不知刚踏上这地方,能碰上和他接上话的人,多久了他藏着掖着,偷生着,包裹着心里面仅存的依恋,深藏不漏,忽而有些激动,回家了,这还是他的家吗?
看着姜宇的后脑勺,这个人勾起了他的记忆,疑问,这个年轻人是个什么人?问了一句:“姜宇,你家在三庙街?”
华科第一次喊出姜宇的名字。
姜宇回答:“是我祖辈在三庙街,我在青海长大。”
一来二去车里只听到姜宇和华科俩人说话,别人插不上嘴,也没法儿插话,合着除了姜宇和华科谁也不是北京人呀,也不了解老北京呀。
华翔挠挠头,几年没和养父见面,这一见面儿子和老爹还没说几句话呢,姜宇倒能找着话头和老爷子聊起来,跟上辈子就认识似的。
姜宇的心思,他要接近华科,必须和他套近乎,他要华科信任他。
北京城绕了一大圈儿回到预定酒店。
华科每顿饭都在客房吃,饮食清淡,喜欢吃老北京的凉拌小菜和炸豆腐,多少年都没沾着这口了,吃在嘴里,心里酸涩,如同过去的岁月涌上心头。
华科不喝酒不吸烟,一个嗜好只喝茶,话少,所有情绪不漏于表,可姜宇知道这人心里装的都是事。
饭后各自回屋,只有华翔陪着华科,多年不见,父子俩都存着很多话。
华翔提前给养父预备了西湖龙井,热水沏上,上下沉浮,汤明色绿,恭敬的端到华科面前。
华科呷了一口茶,品品滋味,眉目舒展开,露出慈爱。
“翔子,这几年,你在监狱,我早想把你弄出来,可我却在异国,不能亲力亲为,也只能托手下在财力上尽力,这几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爸有愧于你。”
“爸,别这么说,进局子是我自己的不慎,我是给你添麻烦了。”
华科叹口气:“翔子,干完这件事,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
“一切都听你的吩咐,唯有一件事,你需要的那批枪械被缴了,我找的办这事的人被杀了。”
华科眉头轻轻一皱,问:“被什么人杀的?”
“这人本就是当地的地头,可能是内部利益私怨结仇,被人做了。”
华科眉头紧锁,思虑:“可能?翔子呀,你已经失手进过局子,不能再大意了,绝不能再出岔子,我不想你后半生这么颠簸着,这是我最后让你办的事,完事洗手归田,再不要沾惹这条道,去过正常人的日子,这是我的心愿。”又问:“你现在手下有多少人?”
华翔回答:“除杨魄和姜宇还有五六个兄弟,就等着你吩咐了。”
华科问:“这些人都可靠吗?”
“可靠,都是以前跟着我的人,只是现在枪械和弹药不足份儿。”
华科说:“这事你别管了,我让李斯从当地黑道买货,低调行事,不能弄出任何动静。”
华翔不语的听,还是老爷子厉害,这么多年不在国内也能轻车熟路。
华翔只听养父的派遣,不问缘由,不追根理,他知道养父心里存着的那些事,那是心里的仇怨,是他一生不能快慰的纠结,做儿子的一定责无旁贷为他如愿以偿,才能以表养育之恩。
华翔掏口袋拿烟,连同皮夹子一块儿掏了出来,从皮夹子里掉下一张照片,那是华翔和姜宇逃狱后在康疤子屋里照的那张合影。
华科捡起照片看,盯着照片上的姜宇凝神。
“翔子,你好像很看重这个叫姜宇的人。”
“是,这人挺有本事,干咱这活绝对是把好手。”
华科盯着照片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牢里认识的,我和他经历了不少事,这人救过我的命,没有他我还逃不出来呢!”
华科又问:“你信任他。”
“是,我们经历过生死,我把他看成兄弟一样。”
华科叹气:“翔子,你什么都好,唯一就是太重情,要不是你秉性,你上次纯碎可以栽赃脱手,也不至于自己去坐牢,知道吗,你信任的人,你把他当兄弟的人,没准儿有一天就是举着枪口对准你脑袋的人。”
华科就是这么走过来,那一幕他想忘掉,却始终不能忘记,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成为最隐痛的片段,就是曾和他兄弟般的谢震对着他开了一枪,这一枪结束了他人性的**,痛苦终身。
华科第一眼见到姜宇就微蹙一震,那双眼睛,犀利敏锐,还抹带着一丝柔邃的光,不知为什么,那双眉目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一个人,他终身不能忘怀的人。
在车上,姜宇与他聊叙,北京古城、弥留在记忆里的童欢……勾动了他深藏的情愫,多少年了没人和他聊过这些,唯有姜宇,让他片刻找到一丝慰藉,心里不禁问:这是个什么人?
问华翔:“你了解这个姜宇吗?”
“了解,你不是让我找个熟悉军区核工业部的人吗,姜宇就是军区下属工厂的职工子弟,他了解核工业部的所有工厂的位置,我们曾不止一次聊过,他知道总厂发电厂的要害机关,还知道工业部下属单位有多少个,连军区大楼有几层有多少人都知道,这不正合你意吗,他是最熟悉军区环境的人。”
华科凝思,问:“他父母是干什么的?”
“听他自己说,他母亲早就去世了,他父亲是军工部下属罐头厂的职工,也因为这个,他坐牢时他父亲常给他送罐头,据他自己所言,他和父亲感情不太好,一直合不来。”
华科问:“这些都是他自己说的?”
“是。”
华科心里叹气,这个华翔到底是没改了秉性,太容易听信一个人,没经过考证怎么就能相信一个人的随意口述,又问:“姜宇犯的什么事进的监狱。”
“他犯的杀人罪,是因为和人做买卖受骗,失手把人杀了。”
“这之前他是做什么的?”
“之前他是警察。”
华科目光一慎,警察这词太敏感,触动了神经,闷声一句:“你怎么能相信曾经做过警察的人?”
“爸,虽说他做过警察,但他压根脱离了这关系,他做买卖也是因为警察工资太低,你不是不知道,多少警察也都是歘模子充样子的,背地里干的比黑道还黑,比奸商还狠,姜宇就属于后者,但我信他,信他是同道的人,这小子枪法精准,下手快,脑瓜反应极为机敏,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人。”
华科无语沉思,这个姜宇勾动了他神经,激起他的兴趣,他想了解透了。
连接一个星期,只有华翔陪着华科,开着车陪他温故北京城,别人插不上,姜宇一直没找到和华科说话的机会。
一周后,一行人驾车重回青海,姜宇知道华科的目的地是青海,他从青海逃亡,这次回来必有重要原因。
回到老地方,李斯、莱德左右陪护华科入住酒店。
姜宇找着机会与华科接近,特意拿着一包上好的红茶送给华科。
“华叔,听翔哥说你爱喝茶,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包茯砖黑茶,不知你喝的惯这种口味吗?”
华科年轻时在青海没少喝这种砖茶,一晃快三十年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尤为兴趣,一挥手让身边的李斯和莱德出了屋,只剩下姜宇和他自己,他今天只想看姜宇怎么让他喝这杯茶。
姜宇亲自为华科煮了一杯砖茶,加上奶,放点儿盐,姜黄浓酽的一杯放到华科面前。
华科没有接茶,面无表情的问一句:“你何能让我喝这杯茶?”
姜宇回答:“我和华翔交结了好多事,也经历了好多难,都奔着命走到今天,结下了生死之交,存着兄弟之情,你是华翔的父亲,当然也是我恭敬的前辈。”
华科抬起眼帘,眼角皱纹轻微一蹙,和姜宇对视,四目相对,都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华科拿起那杯茶呷了一口,细细品味,眼角掠过一丝惬然,就是这味道,28年后,他又尝到了这个滋味,这香气、这感觉犹如悠远的记忆划过心头,哀伤、欣慰、眷念……还有怨愤。
华科放下茶又问:“你说说何为兄弟之情?”
姜宇回答:“兄弟之情,就是摸打滚爬的厮闹,是难受时有人安慰,快乐时没准儿会给你一拳的人,甭管怎样带着情、粘着血,一个心思的为对方好。”
华科消瘦的面容不露声色,接问一句:“既然是一个心思为对方好,那么背叛兄弟之情的人,又怎样解释情义二字?”
姜宇沉着的回答:“真正的兄弟之情莫逆于心,即使不是同道,心也会相默情挚,背叛也许是行为的背叛,和内心并不一致。”
华科眉头微蹙。
“年轻人,你说的太矛盾,行为被判就是心的背叛,背后给你捅一刀子这还有什么兄弟情义而言,真正的兄弟就得是墨守一条道,不然就是你死我活。”犀利眼瞥向姜宇,敏锐的问一句:“你的兄弟之情可以行为被判?”
“华叔,你别误会,咱俩说的是一个意思,心相惜,才能意同道,我和华翔是同道的人,风风雨雨走过来,都带着分量的,毋宁置疑。”
华科面无表情,姜宇猜不透他想了解什么,谨慎着,什么话得顺着他的心思走。
华科又问:“那何为父母之情?”
“父母之情是天下无可比拟的大情大义,他是把自己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父母给的情啥时候也变不了,父亲就是父亲,就是无代价无所求的情,这道理谁都知道。”
姜宇想起自己的父亲姜国栋,经历了这么多事,和父亲拧着劲儿走过来,知道父亲对自己的牵挂和爱护,觉得对不住,自从越狱后几个月了也没能见上父亲一面,心里难受。
华科点头,谁都深知父母之情,可他心里遗憾,遗憾的是自己没能亲身为人父的生个孩子,他的父爱之情愈加在了华翔身上。
华科又问:“那么何为男女之爱?”
这问题对于姜宇来说太好解答了,他亲有体会呀,于是说:“男女之情纯质忠诚是极致,一个男人不伦走过多少路,经历多少波难和诱惑,可心里只装着一个女人,真正爱恋一个人,那是一辈子的情念,一辈子牵着他的心,成为心里永远的希望和慰藉,人活着也许就为了这点儿念想。”
华科面色轻微一动,坚毅的嘴角微颤一下,虽说还是面无表情,姜宇看出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心里念叨:这华科终身未娶,只有一个养子华翔,他为嘛不娶呢?你爱过女人吗?他心里也有装着的人吗?
华科轻轻一叹:“看得出你是重感情的人,人这辈子甭管走了多少路,经了多少事,也许就为念着那么一个人支撑着走下来。”站起身面对窗外高原的天空,沉默良久喃喃自语:“我的思念是随风的一粒种子,我的期待是随心陨落的土地。我的灵魂会变成坟上的草,我的爱会变成草中飞舞的花……”
姜宇猛地一惊,看向华科,华科正背对着他面向窗外,姜宇盯着这个背影,大脑轰鸣。
这几句喃喃自语的话姜宇太熟悉了,这是他母亲写的一首歌的歌词,一模一样,他从小就听他母亲吟唱这首歌,快乐时唱,悲伤时也唱,他都听得耳膜生茧子,熟记得能倒背如流。
接下来的两句应该是:莫言是我看着你的眼睛,张扬是我捧着你的双手,月光是我伴着你的心跳,只为你随影随从。
华科转过身,接着低语:“莫言是我看着你的眼睛,张扬是我捧着你的双手,月光是我伴着你的心跳,只为你随影随从。”
姜宇压制着震惊,看着华科的眼睛,看着这张没有表情的面容,轻声一句:“这首诗真好!”
华科淡淡一句:“这不是诗,这是一首歌,这是一个女人写的歌。”
姜宇的心突跳,像把锤子敲着xiōng骨砰砰响,震得五脏六腑跌宕起伏,掩饰着情绪说:“这么好的歌词,歌也一定很好听。”
华科嘴角轻微一动,露出一丝看不见的笑容,又面向窗外,轻声吟唱。
姜宇把耳朵听着,那曲调他这辈子也忘不掉,早就深深的刻在心里,那是他母亲摇曳着他的摇篮曲,是他母亲欢歌时的舞蹈,是他母亲忧伤时的慰藉……这是……这就是他母亲写的歌。
姜宇不眨眼儿的盯着华科,嗓子眼儿差点儿喊出一句: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母亲写的歌?
华科轻吟完转过身,问了句:“好听吗?”
姜宇垂下眼帘,轻声回答:“好听。”
☆、101情牵仇牵怨
华科无意识的吟出藏在心底的眷念,只因姜宇的话触动了心底那根弦儿,岁月蹉跎历经隐匿波折,已经习惯隐藏,习惯不露声色,可却无意识的在一个年轻人面前哼出那首无人知道的歌。
只因为姜宇眉蹙间一瞬的表情让他想起那个人,连华科自己都搞不懂,是不是想家了?太寂寞了?轻微言语的勾动就能唤起心里的波澜,这可不像自己。
华科之所以这时候选择回来,是因为自己查出了身体病症,已经是肝癌晚期,他没有多少时日了,淤积的所有爱所有恨他必须了清了,他带着焚尽身心的愤恨回到这里,是复仇,更像是寻爱,只为了能彻底的一起死。
回忆过去,不堪回首,博才傲气的性格争搏不了命运,做下违道之举,断送了前程,那个黑夜,那一枪又彻底的将他推上坎途之路,精神粉碎,情感挫伤,想起来华科就不觉一颤。
64年9月22日,雄豪大志的华科因科技结论和组织内部激化矛盾,一腔热血化为激愤,冲突中杀死三名军人逃匿,那时他的名字叫杜鸿源。
负责追剿的是军部二级军士谢震。
华科与谢震同在北京祖籍参军,一起来到大西北,一起度过了很多艰辛热血的岁月,情同手足,亲如兄弟,谁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背行道路的举枪对峙。
那个夜晚,谢震带着人追剿到漆黑的山林,对着华科高喊:“鸿源,放下枪跟我回去!”
华科悲凌,我怎么能放下枪,我放下枪就是个死,我们兄弟一场,你有个情分就放我一马,不然你就打死我。
几经疯烈的争持,谢震终于开了枪,这一枪对着华科的□。
谢震本想打中华科的腿部,只因夜太黑,他看不清击到了身体的什么位置,只见华科的黑影一趔趄,仓惶的躲进树林子不见了踪影,谢震一直纳闷那一枪到底打哪了?至今都没明白。
那一枪没有打中华科的腿部,就那么寸劲儿,他击中了华科的命根儿。
一声枪响后,华科命根儿剧痛,满眼的晦涩与失望,这一枪是挚情如手足的兄弟开了,他没打死他,却打在了命根儿上,对于华科来说,这一枪还不如穿透他脑壳、击中他xiōng膛,让他痛快的死去。
兄弟?何为兄弟?华科心如死灰,他的事业就此完结,他的兄弟之情就此崩溃,还有他的爱,唯有存在心里的爱情牵扯着心在抖,所有依念的情感瞬间化为仇愤,来不及怨念,来不及思索,只顾得逃命,捂着自己的命根儿疯狂的奔向树林深处。
身后树林沙沙作响,那是追剿他的部队,是要置于他死地的兄弟,华科悲悯欲绝,命根儿剧痛,深一脚浅一脚的逃窜,忽然脚下一划,连同身体掉进了一个石洞,顿时眼前一片漆黑,连月光都不透一丝缝隙。
这个石洞草木覆盖,葱茏的挡着洞口,很难让人发现,这个石洞救了华科。
谢震带着人一直追剿,却不见人影,上级的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直到天亮搜遍全山也没发现华科的踪迹,就跟突然人间蒸发一样,谢震知道华科还活着,他的那一枪没有射在致命的地方,他带着兄弟的情分不想让华科死,又带着正道的公理必须追击华科,这个矛盾让他倍感煎熬,最终谢震因失手让华科逃匿而受到降职处分。
华科在石洞里一直躲藏着,直到没人追缉,阳光透进石洞的缝隙,他忍着剧痛爬出石洞走上逃亡之路,□的命根儿疼的钻心,子弹正好和俩大腿平行不偏不倚的穿过中间的那一团命脉,除此之外哪都没伤着,咋就这么巧呢!有心射那地方都不一定能射中!
华科悲恼得要吐血,我这是遭上什么天命了?为什么偏偏是这地方!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那团命根儿是生性的象征,是男人的雄熬,是占领女人爱抚女人的武器,没有这个何为男人!这比生命还重要。华科仰天悲嚎:谢震,你他妈还不如一枪打死我!
华科捂着命根儿跌跌撞撞的逃奔,越过那座山,直奔远处无人烟的地方,路上他碰到一个游牧藏民,身体因为命根儿的创伤几近崩溃晕厥,终于无力瘫倒,藏民救起了他。
他的命根儿已经淤血化脓,肿得跟个赤红的倭瓜沉甸甸的夹在两腿之间,那个藏民用自制的草药敷上华科的命根儿,这命根儿算是得救了,没断了,还连皮带筋的耷拉着,可是它再也没能硬挺起来,再也没能直立起来,永远垂着脑瓜子藏在裤裆里。
华科再也没能像男人那样雄熬的让自己的武器擦过火炸过炮。
恨!这是毁精摧志的恨!这是比死还要痛苦的伤!
华科咬着牙痛嚎:谢震,老子活着不如死了,如果有一天我活着回来,我一定断了你的命根儿,让你尝尝这是啥滋味!
华科沿山路低洼逃亡,在一个山下树林子里发现了一个快饿死的小孩儿,这孩子就是华翔。
华科救了这孩子,不如说这孩子救了华科。
一楼行走,华科成了这孩子的父亲,父亲带着孩子掩护了他逃亡的身份,而主要交通要道秘密查询一个腿部受伤的军人,而华科腿部没有伤,谁也不会想到华科的伤是在命根儿。
而他最深的伤是在心里,满腔愤恨唯有爱让他自怜忧伤,他的爱,他爱恋的女人,在他铸成无法挽回的罪责之后瞬间远离相隔,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华科爱恋的女人叫吴雪梅,这女人正是姜宇的母亲。
华科最喜欢吴雪梅的眼睛,那双眼睛会说话,即使沉默也蕴含了好些内容,华科怎么看也看不够。
吴雪梅在军部文工团,能歌善舞,腰段窈窕,是当时军部里最出众的文艺工作者,招惹了众多的男性目光,华科第一次眼见吴雪梅就倾慕迷恋,而吴雪梅对华科也是一眼钟情。
从此俩人相爱相随。
吴雪梅拉着手风琴唱着自己作词作曲的那首歌:我的思念是随风的一粒种子,我的期待是随心陨落的土地……
那首歌搅尽了华科的情思,翻腾得五脏六腑热血沸涌,爱你!你是种子我就是风,不论谁深埋在土地,我都是你坟前的那棵草,我的灵魂伴着你成为飞舞的花,随影随从永不分离!
然而宿命的波折,在一瞬间分开了,抛离了,再也不能相见,世间一切可以变为愤恨,唯有爱恋永存心头,唯有那首歌永远萦绕脑海。
华科默然回首,在生命既要逝去之时,他想再见到心爱的女人,她什么样了?她嫁给了谁?她是否两鬓斑白?那双眉目是否还是莫言深蕴?她还在吟唱那首歌吗?……
不论多少怨念,不论多少罪恶,爱情始终是人性根底最期盼的怀恋。
几经辗转华科带着华翔偷渡到了国外,背匿过去,抛离亲人,走上孤独隐匿的路。几年后,国内正值文化da革命,华科在国外千转百折的打听他父母的消息,后来得知,他父亲在那时期被批成资本主义走狗挨天批斗坐牢,最终死在监狱,连带他母亲都是打落水的丧家犬,挂着牌子,戴着尖顶高帽游街示众,母亲难以承受屈辱选择了自杀。
华科悲痛呜嚎,一个逃亡国外的儿子在父母死时都没能见上一面,他的祖辈他的父母曾是老北京有名的资产大户,辉扬富豪,解放后全部工厂资产充公化为共产,从此后成为建设新社会的一员,而他曾经的公子哥,励志报效国家,参军拿枪一腔热血来到大西北,只为了成为科技建设的精英,可到头来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华科想不通,悲痛化为一腔愤怒,他恨自己,更恨这个国家,让他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怒火冲心,他要报复,他要以自身的能量去抗抵他失去的东西。
华科带着复仇的心理加入了美国中情局科技情报专员,他携带的各项核工业数据泄露于中情局,期间参与了搜索国内高端科技机密的多种任务,而外在的身份他是巴德霍科贸技能公司创设人,至此他不仅是逃亡的罪犯,他还是个叛国者!
华科像是抛离一切,成为一无所有的空壳,为了寻仇?还是为了寻情?心里拖挂着的不能忘怀的情愫,在最后的时刻他想求得一个安慰,如果找不到那个慰藉,不是在愤恨中爆发,就是在慰藉中陨落,总之他都是个死,他想死的明白点儿。
华科吩咐手下李斯和莱特,查找谢震在哪里,查询吴雪梅的下落。
俩手下一声不响,只按照华科的指令行事。
姜宇自从听到华科吟唱母亲的那首歌后就坐立不安,满心的疑问,他必须要搞清楚,华科为什么知道他母亲的歌。
姜宇问华翔:“华叔这次来到底因为什么事?需要咱干什么?老爷子也不吭声,他发个话咱也好干事呀!”
华翔回应:“别急,老爷子自有打算,他心里有底,他在找个谢震的人,这人跟他有仇,还找一个叫吴雪梅的女人。”
姜宇惊讶!
华科找谢震,姜宇并不惊讶,因为谢震就是追剿他的人,华科和谢震还曾是交好的兄弟,指定是蹩不过这口气,想找谢震泄愤,姜宇惊讶的是为什么华科要找自己的母亲?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牵扯?急于想知道,压着情绪问:“华叔为什么要找这个女人?”
华翔哼声一笑:“这女人可能是老爷子心里的情儿,谁心里没有个念想呀,这么多年,老爷子一直就没找过女人,敢情是有牵挂的人,可真够难为的。”
姜宇惊颤,我妈怎么会和华科?他们曾是什么关系?不敢想,也想不明白,这都是什么事,怎么这么凑巧这么寸!
不露声色的问一句:“华叔千里迢迢的来就为这事?”
华翔深沉一句:“这些事只是捎带脚的,老爷子要干个大事。”
姜宇问:“干啥事呀?”
“晚上再说,老爷子晚上有话说。”
姜宇已经急不可耐了,他想知道这个华科到底要干什么。
晚上,华科召集手下的人坐在一堆儿,打开一张地图,姜宇一眼就认出,那是海北州核工业基地的地图。
华科看着姜宇问:“听说你父母是军工厂下属单位的职工,你了解军部和各个军工厂的位置。”
姜宇点头:“还可以,多少了解一些,各个军工单位的位置都比较分散,草原地盘儿也大,一个单位恨不能离着几公里远。”
华科又问:“你认为控制军工厂的主要的环节在哪里?”
姜宇思虑片刻:“应该是发电厂吧,只要发电厂有故障,其他各个环节都得瘫痪。”
华科淡淡一笑:“这我也知道,那就让他瘫痪吧。”
姜宇一惊,像是猜到什么。
华科接着说:“除了发电厂还有总部的油库,这俩个地方要是出了篓子,那连救都没有。”看着大伙一句:“引装炸药,炸了发电厂和油库,要做的滴水不漏,一定像是意外事故,但也得以防万一,枪支必须携带上,我已经派李斯去黑市购□械和炸药了,而莱德是引爆防爆专家,其他的人听我指令。”
姜宇惊得心乱颤,华科是要动个大手笔,发电厂的西面就是油库,而油库的正北面就是围墙的军营,挨着军营不远的地方就是军区大院,如果发电厂出了故障油库爆炸,这不单单是整个军工单位瘫痪,而且会涉及到居民的生命安全。
姜宇镇定的问一句:“什么时候实施?”
华科抬起眼帘瞟着姜宇,回一句:“等一切安排就绪就开始,初步定为这月的25日晚。”
25日晚!现在是15日,还有十天的时间,姜宇慎着,心里震然,他急于和石伟道见面。
次日,姜宇找到机会和石伟道取上联系。
姜宇上来就说:“华科这次回来,像是寻仇似的,恨不能把军工部都毁了的架势,他想造个意外事故炸了发电厂和油库。”
石伟道并不惊讶:“他就是在这个地方逃走的,28年后又回来了,必定有原因,就为这个,他也敢下手!”
姜宇说:“这人表面总是面无表情的,文绉绉的学者样儿,咋这么疯狂呢,跟要绝命似的,这是跟谁的仇至于这么丧心吗!”
石伟道感叹一句:“华科的身世不一般呀,这人经历的波折挺深,只是到老了他也没逃出给自己设置的那个圈儿,其实这就是心病,让自己才华的一生都走错了方向。”接着问:“他什么时候行动?”
“这月的25日。”
石伟道惬然的点头:“终于等到华科回来了,这人我们追踪了多少年,就是这么轻而易得的结果。”哼声一笑:“行了,我们会在他没动手之前拿到证据把他缴了,你再熬几天,这几天最关键,这就快出头了。”
姜宇皱眉问一句:“我问你,华科为什么知道我母亲。”
石伟道眉头一皱:“华科说起过你母亲?”
“没有,他知道我母亲写的一首歌,他怎么会知道,而且这次回来还要找谢震和我母亲的下落,这家伙到底想干嘛?”
石伟道默然垂下眼帘,这个细节他一直没和姜宇透露,怕影响他情绪,看来是包不住了,不得已的说:“姜宇,那夜追剿华科的谢震还有个名字叫——姜国栋。”
什么??这句话惊得姜宇半天没回过神儿,咋回事这是?怎么又扯上我老爸了!我爸咋有俩名呢?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呀!
“姜宇,你父亲的原名叫谢震,那天晚上你父亲不知是有心放走华科还是真的失手,总之华科是跑了,而这俩人平时关系挺铁,亲哥们儿似的,当时华科有个恋人叫吴雪梅,就是你的母亲,后来华科出事逃亡,俩个月后吴雪梅就嫁给了姜国栋,也就是你父亲。”
姜宇呆目的半天说不出话,这都是啥事!我妈和华科居然曾是恋人!咋什么事都能牵扯到我姜宇身上呀!我老爸藏得也够深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不知他干过这事,不知他以前的经历,不知他有俩名字,他……他还有啥事我不知道呀!
姜宇的思绪乱成一团,眼底目光都散了,找不着焦点,聚不了神了。
石伟道一句:“你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任务现在轮到你去完成了,我也是没想到,这也许就是命吧,命中注定你要为你父亲扛一竿子。”
姜宇沉默半响说了一句:“我要见我爸!”
作者有话要说:annierongrong,抱抱,无以言表!
☆、102绝望的父的亲
也就在这时国防部下达文件缩减核工业部,位于青海省海北州的矿区军工部的核工业基地在缩减范围之中。
姜国栋首先接到指令,撤销矿区核基地所有工厂,军区将听令派遣,所有军工单位的在编职工分散安置,撤回原籍。
姜国栋被派回总部北京新任职务,政策下达,军令如山,军区所有军人和在编职工都揪肠思涌,他们从祖国的四面八方来到这里,一晃就是几十年的岁月,把青春奉献给了青海高原,把一腔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现在他们要离开这个地方回到原籍,不舍,依恋,百感交集,五味杂全。
而最不舍的是姜国栋,他在这个地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坎坷,付出了比常人更多的心血,而今突然要离开,就跟舍弃了一辈子的追求和成果,那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岁月积淀下来的人生。
这些还不算,最让他揪心的是儿子姜宇,自从姜宇越狱后的几个月,姜国栋都没能见到儿子一面,惦记着,担心着,父亲的那点儿慈爱全都挥霍上了,可到头来还是没见着。
姜国栋知道儿子干的什么事,知道儿子追踪的什么人,他要尽全力去阻止,可见不到儿子啥都白扯,因为这事姜国栋不止一次对着石伟道拍桌子,喊嗓子,揪着石伟道的脖领子瞪眼珠子。
可石伟道不吃姜国栋那一套,你怎么发怒使威风,我还是石伟道,你诈唬几声我就听你指令了?那我还是安全部四局的人吗!
但姜宇知道谢震就是姜国栋后,他要见老爸,石伟道不能再拦着了,姜宇没琢磨透的事就得老嘀咕着,就得死着心眼儿弄明白了,这会影响心理情绪,姜宇可不能受影响。
石伟道一直冷肠子硬骨头的对待人,不同人味儿的性格,自己早就习惯了,他也曾满腹情感挂念家人,但多年的征战让他把情感压制成型的放到最深的角落,别人看不见,他自己也都忘了,不忘不行,惦念太多,顾虑太多,那就别干这行,就围着老婆孩儿过正常人的日子。
石伟道甚至忘了自己上次流泪是什么年头?他怀疑自己不会再哭,已经没了泪腺,他有的只是铮骨不变、铁打不动的信条。
石伟道找了一个私密的地儿安排姜宇和老爸见了面。
姜国栋一见到儿子百感交集,嘴唇都抖了,是高兴,是舍不得,又是担忧。
姜宇见到老爸咧嘴乐着,嘴角翘得俏皮又得意,姜国栋眼睛差点儿湿了,在儿子面前强装着威谨,掩饰着感情,可恨不能抱上去。这是我儿子,我儿子能耐,我儿子狗脾气盛气,我儿子能干大事,他可是我的儿子呀!谁也夺不走!
姜国栋有力的手掐着姜宇的肩膀,都给姜宇掐疼了,半天没说话,就眼睛盯着看。
姜宇知道老爸心疼了,知道让老爸熬得心焦,心里不忍,笑着说:“爸,让你担心了,这下你放心了吧,你儿子没罪,没给你丢人。”
姜国栋松开手,抑制不住的低下头,差点儿哽咽,小子,我的心都让你扯烂了,你没罪,可你白白做了两年牢,这从牢里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出来,出来又赶上这档子事,我儿子委屈呀!忍了半天,把哽咽压回肚里,说了句:“小宇,你受苦了!”
姜宇笑,宽慰一句:“你儿子能折腾,就这命。”
“小宇,你给自己按的啥命呀!我儿子干嘛要这么折腾呀!”
姜国栋心情复杂,我儿子是能折腾,可是谁能理解,军区的人都认为他是罪犯,是逃犯,我儿子的名誉就这么藏匿着,就这么让人不当好人的骂着,老爸心里疼啊!
姜国栋是军人,他也曾做过秘密任务,知道军人的职责,知道行业的道行,知道儿子干的是正事,他为儿子守着这个秘密,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名誉,只为儿子不甘,只因为无人知晓的私情,他不容儿子再干下去。
“爸为你高兴,你不愧是我儿子,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爸满足。”
姜宇又笑:“爸,你终于夸我一回,这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
“你就这么看老爸?老爸……”
姜国栋目光饥渴看着姜宇,儿子你能理解老爸吗?
姜宇赶紧一句:“爸,儿子理解,我在你心里牛逼着呢,你就是舍不得夸我,一夸我,我就得瑟,嘿嘿……”
姜国栋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儿子今天可真乖顺,没顶老子。
“小宇,咱军区核工业基地和军工厂接到命令,都要撤了,这单位要解散了,人员都分散到原籍了。”
姜宇大惊意外,没曾想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就要不存在了,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相信。
“咋说撤就撤了呢?这都啥时候的事?”
“小宇,你都多久不在军区了,哪了解到这些情况,这是大趋势,各个国家都在协议削减核试验基地,这个单位必须撤了,现在已经分批分片的往回安置了,我要调到北京总部去,过几天就得走。”
一切变化太快,姜宇来不及想,大脑瞬间掠过,他上学的青石路、赤阳辉映下的电影院、辽远无边的草原、高远雄伟的雪山……他生活过的地方,还有他的那些哥们儿朋友……这就要走了,就要离他而去了,低垂下头,满心怅然。
“小宇,别干了,跟爸一起走,咱回北京,爸不能把你一个人撇在这儿。”
姜宇猛抬起头,没想到老爸突然来这句。
“爸,你说啥呢,我这事还没干完呢!”
“别干了,爸不想老替你担着心,你必须和我一起走。”
姜国栋一口命令的口气,姜宇不解,这老爷子就是和他对抗的命,这没干完的事哪有撂下的道理!再说干完了我也不能走呀,我的宝贝穆筠还在这呢,你想啥呢!
“爸,我不能跟你走,我得把这事完成了,我毁着名誉担着罪名就是为了干这事的,咋能撒手不干了呢!”
“小宇,这事危险,爸不能让你任着性子干,你不是想当警察吗,到北京,我一句话的事就给你安排到市局去,你还可以当警察,听爸的,跟爸一起走。”
姜宇有些急了,这老爸怎么处处使特权管制儿子呀!
“爸,你这是干什么?你干嘛总拦着我,从小到大我做事,你就没顺过我的意思,我现在干的是正事呀,我没给你丢人,我更没做对不住你的事,你说你干嘛老想支配我呀!”眉头皱着,满心不解。
姜国栋低沉着声音说:“小宇,别怪爸总拦着你,你就不该干这行,从小到大你也没顺过我,这回你得听我的,明白吗,你听我一回。”
姜宇不耐烦,躁气的燃起一支烟,刚才还说为儿子高兴,刚才还说不愧是你儿子,这转瞬就变脸儿,又拿老子的架势干涉。
“爸,你拦着我是不是因为杜鸿源?”犀利的目光看着姜国栋:“杜鸿源现在叫华科,而你以前的名字叫谢震,你们曾是情同手足的兄弟,而当年杜鸿源是从你手上逃脱了。”
姜国栋猛地一惊,心颤抖。
“你还知道这个?”
“我追踪的人就是杜鸿源,我还不得把他了解透了,爸,合着我都活了27年了,才知道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谢震,你可真能憋呀!”
姜国栋不敢正视儿子,垂下眼帘,憋着劲儿嘟囔:“甭管是啥,你不能再干了,你不能干下去……”
“当初你是不是念旧兄弟情分故意放了杜鸿源一马?爸,不管你是故意还是失手,现在轮到我手上,我可没那么多情分好讲,我必须将杜鸿源绳之以法。”
姜国栋惊愕的一抬头。
“小宇,别……你不能……你别这么做。”地垂下头:“你别干……这活儿危险。”
姜宇眉头缩成一团,他就纳闷儿了,老爸为什么这么拦着他,以前甭管啥事,训斥、教导、还是意见不合,那语气都正气如牛,铿锵有力,而今咋这么吞吞吐吐的。
“爸,你儿子不怕危险,你儿子这几年一路走过来,经历太多惊险的事,我还怕这个?你别担心,我不能干一半就撂下,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我不能放手!”
姜国栋喊出一嗓子:“你怎么就不听我的呢!”无奈的低下声音劝:“小宇,从小到大你就没听过我的,你就听我一回,求你了!”
老爸这是咋了?姜宇眨眨眼儿,以往拦着人也是盛气凌人的,而今这语气近乎是低三下四的请求,这不是你姜国栋的性格呀!
“爸,你有啥顾虑?你是不是因为……因为我妈曾和杜鸿源是恋人关系?你心里有道坎儿?”
姜国栋又是一惊:“这个你都知道?”
“我咋不能知道!也不看看你儿子是干什么的。”
“你……你还知道什么?”
“这还不够吗!难道你还有事瞒着我?”
姜国栋不敢直视姜宇,支吾:“没……没有,我就是怕你出事。”
“爸,有些事过不去,甭管多少年,遇上了就得当道坎儿渡过去,即使你和杜鸿源曾有过兄弟情分,可情分不是这么讲的,你们走的是两条道,不是同一路人,他犯罪了,他叛逆了,我就得抓他!”
“小宇——”姜国栋痛切的喊出一声,绝望的眼神儿看着儿子。
“小宇,你别这么任性,听爸的,你不能抓他,谁愿意干谁干去,你别染这些烂事。”
姜宇急躁:“这怎么能是烂事!我姜宇就是干这行的,我得对得住我这名头,爸,你咋就不理解我呢?”
“小宇,就算爸不理解你,你这次必须听我的,这辈子就听我这一回,以后你想干啥我都不拦着,求你了……小宇!”
姜国栋面色纠结、难言,欲说又止,姜宇看不明白,看得闹心。
“爸,你这到底是为啥呀?我不能答应你!”
“小宇,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回?”姜国栋近乎喊叫。
“爸,咱俩人向来是这么抗着的,以前我没听过你的,这次也不能听,我都多大的人了,我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事!”
姜国栋面色伤郁,眼神儿凄然,近乎绝望的喊出一声:“小宇,你妈不让你拿枪,可你偏偏要拿枪,你就算听你妈一回行不?”
姜宇呆然,这咋把我妈都搬出来了?这是为啥呀?至于的吗!
姜宇坚定的回一句:“爸,对不住,我不能听你的,儿子干不完这事,这工夫就白费了。”
姜国栋闭上眼睛,仰天长叹,他到底没能说服姜宇,心里默念一句:命,这就是命!不可违逆的天命!
存在心里最重要的东西就要像揭开血痂一样撕开一道裂口,涔涔的流出血,小宇呀,爸是不想让你痛苦,不想让你背负上辈子的情债。
姜宇难得和老爸见一次面,心里安慰,却又烦躁,弄不懂老爸为嘛拦着他,为什么总跟他做对,我姜宇受的委屈太多了,孤独得像个稻草在巨浪里漂,很想平静,很想心里找个礁岸靠一下,那就是理解,如果再没亲人的支持和理解,那心里真不是滋味。
姜宇憋得难受,很想找人絮叨絮叨,可他孤立的藏在沟壑之间,站在岌岌可危的高山之巅,高处不胜寒,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心。
筠子!你在哪呢?你在干什么?我需要你,快来安慰我一下,抱着我,让我感觉到存在!姜宇在心里哀嚎!
终于忍不住,找了个机会打电话给穆筠。
“筠子,是我,我想你,很想……不用说什么,听着就行。”
穆筠接起电话听到是姜宇的声音,心一激灵,直窜到嗓子眼儿,恨不能喊出来,可是在警队,旁边还有人,只能压抑着感情默言的听。
“筠子,你能理解我是吗,你知道我熬这么久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点儿事,我就是干这个的,有啥说的,就得把它干圆满了才算完。”
穆筠听出姜宇心情不好,这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很想安慰,要是当着面她一定从里到外的给姜宇顺溜的爱抚一遍,可眼前只能听着,连甜腻的安慰话都不能说,轻声问一句:“遇到啥事了,跟我说说。”
“我和我爸见面了,我俩上辈子闹不准儿就是冤家,赶这辈子除了顶牛绷劲儿没别的,我知道他疼我,为我担心,可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他还是老一套拦着我,我就纳了闷儿了。”
穆筠明白了,原来这是和老爸闹气呢!安慰着:“你得理解,甭说他担心,轮上谁都担惊受怕的,你不知道我天天……”赶紧卡住闭嘴,你不知道我天天满脑子都是你,就没消停一分钟,你赶紧回来,我就安心了,我得搂着你三天三夜不撒手。
“筠子,你别担心,我好着呢,等我,这就快完事了,这月25日华科有大动作,这人回来就是作死的,不等他动作就得把他办了,可他妈快完事了!”
穆筠天天追着石伟道问情况,已经知道这消息,石伟道让穆筠弄得抓头挠腮,但知道姜宇和穆筠是一对,穆筠是不得到消息不罢手,石伟道没辙,一有啥动静就让穆筠给淘换走了。
“筠子,你说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28年前,追剿华科的谢震就是我老爸,我活这么大才知道我老爸还干过这个,还有另一个名字,让我更惊讶的是我妈原来和华科一直是恋人,华科犯事逃亡,两个月后我妈就嫁给了我爸,这都是啥事呀,搅得人心思都乱了!”
穆筠吃惊,没想到这事能牵扯上姜宇的父母,没想到能牵扯到姜宇的心情,伸耳朵专注的听。
“我爸没准儿就因为过去的那些纠葛不想让我插手,可这是两回事呀,想当初华科在他手上逃了,我不能让他放我手里再逃了,我一定得抓住他。”
穆筠凝神,思绪定格在一个片段。
“筠子,我知道你明白我心思,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等我回去你得好好安抚我,成不,我他妈想那天都想疯了,Cāo,搁着宝贝落不着手,急死人!”
穆筠回应:“明白,我等着,就等那天!”
放下电话姜宇心情好多了,憋在心里的话只能跟这个人念叨,有人理解,有人等着他呢,孤独感得到缓解,他就需要这个。
可穆筠放下电话却凝思不动了,她在想姜宇的每一句话,女人心细,敏感,特别会专注细枝末节的东西,何况这是姜宇的事,每个细节都牵动着她的神经,每个片段都逃不过她的寻思,她是刑警,推敲和猜测已经成为习惯和本能。
姜宇的母亲和华科曾是恋人,一个女人如果爱恋一个男人怎么会在分开两个月后就嫁给另一个人男人?为什么这么急迫?
穆筠因为姜宇把华科的案件已了解清楚,她知道那个事件是在64年的9月22日发生的,那个夜晚华科逃出军区走上不归路,如果姜宇的母亲在两个月后嫁给姜国栋,那么就是当年的11月底左右,如果那年怀孕,十月怀胎,姜宇的预产期应该在第二年,也就是65年的9月到10月之间,可是姜宇是5月19日出生的呀!
哪里出了错误?难道是姜宇的母亲在结婚之前就已怀孕?
根据姜宇的出生日期推断,他母亲的怀孕时间应该是64年7月份到8月份之间,可那时候华科没有犯事,他母亲和华科还是恋人呀!
穆筠的心一咯噔,纠结的一颤,扶着额头让心平静,她要搞清楚,只为了姜宇,她要弄明白来龙去脉!
☆、103美丽女丽人
晚上,在华科的住处,华翔为华科沏了一杯西湖龙井,华科呷了一口,淡淡的品味。
月光如炬的照着,yīn冷、寒雪飘漫,这是既要跨年的日子,华科暗自寻思,在这件事完成后,他的生命会止步于此,做为一个终止的完结。
问手下李斯枪械和弹药准备的怎么样,李斯在黑道已经获得所需枪械,只是预备的炸药不够分量。
华科淡淡一句:“只要够燃起油库的量就行了,一旦油库炸了,那就是万劫不复的能量。”
华科还在等一个消息,那就是谢震和吴雪梅的下落,这是他做出决断的最后底线。
华翔想让养父高兴,说:“爸,咱俩下盘棋吧,好久没练一把了。”
棋盘摆上,父子俩对峙开战,旁边围堆儿的人看着,姜宇也在其中,没人吱声,这是父子俩的闲情较量。
两局结束,华翔失利两局,全败,笑着说:“老爸的棋艺还是那么精湛,我玩儿不过。”
华科淡淡一笑,眉目瞥过姜宇,说了句:“来,姜宇,和我杀一盘。”
姜宇顺从的坐到位置,目光相对,沉默应战。
三局过后,姜宇全盘皆输。
华科看着姜宇说:“这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外,你是在让着我?”
姜宇回答:“不是,是华叔的棋艺势不可挡,我只能败阵。”
姜宇连败三局,这结果连华翔都不信,在号子没事下棋的时候,姜宇就是棋圣之王,几乎就没败过,华翔知道姜宇故意让着,想让华科高兴了。
华科淡淡一笑,嘴角微微挑起,姜宇盯着看,那样子忽然有了一丝慈祥,少了峻严的冷漠。
“姜宇,知道我为什么和你下棋吗?我想试试我的眼力,你的能力不至于此,我讨厌屈情讨好的人。”
姜宇回应:“华叔心里透亮,那我就献丑了。”
姜宇暗自一句:我让着你,你不念好接受,那我就来真的了,别到时候受了刺激撑不住气儿。
又是三局,这三局,华科接连败阵,一局都没赢。
华科摸着下巴,审视着姜宇,这小子手可真辣,我的眼力看他能赢两局,他却一局都没给我留着。
周围几个人都盯着看,不评论,不搅合,连句热闹的话都没有。
这不像是棋局,这像是一个无言的较量。
姜宇马上打圆场:“华叔让着我,我这是赶上了。”
华科无表情的一句:“六局,各自三胜三负,咱俩平局,在下一盘,定局胜负。”
姜宇顺着华科,默不言声又战一局。
这局定胜负,我姜宇不想输给你,赢你的棋,就是赢你这个人。
俩人不动声色,竭力拼杀,旁边几个人看得直想插言指挥,耐着性子,板着嘴不说话,因为知道华科喜欢安静,他干事的时候最讨厌有人指手画脚。
当姜宇最后吃掉华科的将时,华科一松气,靠在椅子上,说出一句:“我没看错,你的能力高人一筹。”
姜宇赶紧一句:“华叔,今天我不自量力了,只是凑巧了,你多担待。”
“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有这个结果,必有前因,你没少练棋吧?”
“是,在牢里,没事下棋解闷儿,是憋出来的。”
华科输了,但面色却是很舒畅的样子,对着姜宇吩咐一句:“姜宇,给我煮杯茯苓砖茶,今天我想喝砖茶。”
华翔看着这情景,不言而喻,老爷子喜欢姜宇,器重姜宇,这姜宇就是会来事,不论玩儿什么都能露一手,把人赢了,还能讨人欢心,真他妈邪性了。
姜宇煮了一杯茯苓砖茶,点上淡盐,对上奶,端到华科面前,华科端起,轻轻呷一口,说:“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会想起很多事。”
这个味道让他想起心爱的女人,那女人不但美丽温柔多才多艺,还泡着一手好砖茶,那奶茶香沁人心脾,他们一起闻着,一起喝着,抱在一起看着对方的眼睛,亲吻着,说我爱你……
华科没能再喝到心爱女人煮的奶茶,却没曾想从姜宇手里喝到了这个味道。
这个漂亮的女人同样让穆筠感兴趣,只因为姜宇,她要了解他的母亲。
穆筠从姜宇那曾听过他母亲写的歌,悠扬凄美,那歌词饱含爱意缠恋,多情浪漫,这是个怎么的女人?她经历了怎么的爱情?她和华科有多深的纠恋?她为什么又嫁给了姜国栋?
穆筠查阅了吴雪梅的个人资料档案,多方询问,得知吴雪梅当年一起如同姐妹的闺蜜叫李莉华,李莉华在64年11月调离文工团,去了新疆兵团,多方查找,穆筠查到李莉华的电话。
李莉华接到询问吴雪梅情况的电话,深感意外,这个电话究起了她很多回忆。
据李莉华讲,吴雪梅当时是他们文工团最招眼的漂亮女兵,低调谦和,温文尔雅,多才多艺,能写会唱,军部里多少男性都盯着呢!而吴雪梅选择了杜鸿源。
当时杜鸿源是科技军部二级军士,出身资豪,留过学,文才武略,仪表堂堂,这俩人挺配的,招人羡慕。
后来杜鸿源犯事了,当时轰动整个军区,这事件被上面秘密封存,没有公开,只知道他杀人逃匿了,具体因为什么下面的人谁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杜鸿源出事后,吴雪梅非常悲伤,哭了好多天,而上级领导因为杜鸿源的事多次找吴雪梅了解情况,吴雪梅被折腾的整个人都憔悴了,精神都崩溃了。
没几天正赶上十一国定节,军区还有文艺演出,吴雪梅是领舞领唱,因为这事弄得排练的心情都没了,十一那天演出,吴雪梅请假说身体不舒服,要去看病,结果那天她没参加演出。
穆筠敏感的问:“吴雪梅得了什么病?”
李莉华说:“不清楚,她说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肠胃,总恶心。”李莉华叹气:“雪梅是这让这事伤心的,把身体都伤着了。”
穆筠又问:“她去看病了吗?看病结果是什么?”
李莉华回答:“很纳闷儿,雪梅那天没在军区医院看病,她去了省城医院,回来后我问她什么病,她说没什么大病,就是老毛病了,妇科炎症,省城医院的蓝大夫给她开了几副药就好了。”
“你是说吴雪梅看的是妇科?”
“是呀,雪梅平时来月经就疼得厉害,指定是因为伤心身体虚,来月经更撑不住了。”
穆筠又问:“是蓝大夫给她看的病,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蓝姓太少见了,我一下就记住了,雪梅还夸这个蓝大夫,说她是好人,是个好医生。”
李莉华又说:“我在11月份就调离军区去了新疆兵团,我这一走就再没见过雪梅,听说她不久就嫁给了一个叫姜国栋的人,在军区多半人我们都熟知,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名,雪梅一心想着杜鸿源,却没曾想嫁给了别人。”感叹:“后来又听说她出了车祸,和女儿一起死了,雪梅这人命不济呀,红颜薄命!”
穆筠放下电话直奔省城医院,她要找到这个蓝大夫,虽说久远,已是28年前的事了,还有多少记忆可以追回,还有多少情节可以记住,但穆筠不想错过任何可能,女人的直觉一向那么敏感,穆筠觉得吴雪梅那天看的什么病是关键,她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找到答案。
省城市医院说妇科部只有一个姓蓝的大夫,去年就退休了,穆筠坚持不懈找到已经退休的蓝大夫家里。
28年前蓝大夫还是年轻的医生,结了婚孩子刚两岁,而今蓝大夫已是两鬓斑白,成为市医院著名的妇科专家。
穆筠找到蓝大夫亮出公安的身份,问:“蓝大夫,我想知道28年前十一国庆节那天你看的一个病人的情况……”
话还没说完,蓝大夫打断:“对不起,你的问题太渺茫了,我看的病人多了去了,再说是28年前的事,我怎么会想的起来,早忘了。”
穆筠也知道,这么久远,不是自己的事谁又能记得那些细节,沮丧,自言自说:“看来我是白来了,时间太长了,可是这很重要,我想弄明白。”坚持对蓝大夫说:“那个病人很漂亮,我只是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你一定帮我想想。”
蓝大夫摇头,无奈的笑。
穆筠不妥协的一句:“那个女人很年轻,她叫吴雪梅……”
“吴雪梅?”蓝大夫眉头一皱:“你是说28年前的十一国庆节?”
穆筠点头,期盼的看着蓝大夫。
蓝大夫凝神思索,回了一句:“我记得这个人。”
穆筠的眼睛一下亮了。
“你怎么会记得?”
“我叫蓝雪梅,我们的名字就差一个姓,所有我很容易记住,不仅是因为这个名字我记住了这个人,还是因为这个女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到现在我都没忘记。”
穆筠惊喜,迫不及待。
“她得的什么病?”
蓝大夫淡淡一笑:“她没病,她怀孕了。”
穆筠的心一颤,这正在她的预料之中,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她似乎已经知道那个事实的走向,是她最担心的,最不忍的,最难以承受的。
吴雪梅似乎预料到自己已经怀孕,所以没有在军区医院看病,她选择省城市医院。
那天刚好是十一国庆放假,市医院只有值班医生看诊,临近中午吴雪梅来到医院,这时候其他医生都去吃午饭,只有蓝大夫一个人在门诊室。
化验结果,阳性,妊娠期已经两个多月了,吴雪梅拿着化验单一下就哭了。
蓝大夫不解,这个女人很漂亮,两条长发辫,水灵多情的眼睛,连哭的样子都那么动人,蓝大夫止不住多看几眼。
吴雪梅哭了很久,像是一直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她请求蓝大夫帮她把孩子打掉,蓝大夫惊讶。
蓝大夫自己的孩子刚刚两岁,正是母性充盈泛爱的时候,一个小生命还没出生落地,怎么就舍得抛弃!问吴雪梅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吴雪梅哭着说,这孩子不能要,不能让他生下来就没有爸爸。
蓝大夫悲怜,是哪个男人抛下了这个女人和孩子?这么漂亮的女人,该有男人爱着,孩子应该有人疼着,怎么舍得?
吴雪梅执意要把孩子打掉,可当时婚育程序很严格,生孩子打掉孩子都得要单位介绍信,吴雪梅没有相关证件,蓝大夫没法给她做手术。
吴雪梅无奈,哭着离开,那样子让蓝大夫揪心。
蓝大夫以为吴雪梅走了,没过一会儿听到走廊西口的窗户有动静,就出去看,这一看蓝大夫吓丢了魂儿,吴雪梅正在爬窗户,这是四楼,吴雪梅的双脚已经爬到了窗口,她是想从窗口跳下去和孩子一起结束生命。
蓝大夫迅速冲上去,牢牢的抱住吴雪梅的双腿,几经挣扎,终于把吴雪梅从死神线上拽了回来,蓝大夫惊魂的脸色惨白,吴雪梅满脸泪痕,目光死灰没有一丝生气。
蓝大夫忍不住了,大声质问:“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你自己想死,怎么不想想肚子里的孩子,孩子没有过错,那是你给他的生命,你就忍心在亲手杀了他。”
吴雪梅哭着说:“生下来我没法让他过好,我不想让他受苦,我不想让他遭人唾弃,我宁愿陪他去死。”
这是个美丽又脆弱的女性,没有了依靠,没有希望,只剩下绝望。
在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个极其耻辱的事,何况又是在纪律严明的军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吴雪梅选择了死来结束这一切,但是她被蓝大夫给救了。
蓝大夫挚情深重的一句:“你都有死的决心,为什么不能有生的毅力,你不活着怎么会知道以后的事情,那不一定是你想象的样子。”
蓝大夫怕吴雪梅在寻绝路,违背规定偷偷给她开了一包堕胎药,告诉她:“连续吃五天,一周后,你的孩子就会流产。”
蓝大夫面对穆筠苦涩一笑:“28年前的十一国庆,我经历了这么一档子事,惊心动魄,又挺悲凉,我怎么会忘记,那女人的眼睛我至今都记得,即使哀伤,都那么漂亮,我不知她发生了什么事,都是女人,我理解吴雪梅,只是不想让她死,我给她开了堕胎药,我不知这是对还是错,不知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更不知道她是不是打掉了那个孩子。”
穆筠的心纠结的疼,欣慰、悲伤、难言……眼泪打着圈儿涌出眼眶,怎么咽也咽不回肚里。
吴雪梅没有吃了那包药,她生了那孩子,那孩子活着,活得威武,活得狂放,活得坎坷……活得肆无忌惮!
穆筠忍住泪说出一句:“谢谢你,你救了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