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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宝贝

    第四十六章
    屏气凝神地躲在树后,蓝无月紧盯着林府的后门。根据他半个多月来的观察,林盛之会不时地独自前往距离这里越有二里地的山上偷偷练武,最多不超过三天。前两天林盛之都没有出府,今晚他一定会去,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耐心地等待了许久,后门被人从里轻声打开,蓝无月拉上蒙面。出来的人果然是林盛之,他牵着马从后门偷偷地出来,四下查看了一番之后,他关上门,上马离开。蓝无月在林盛之走远后才从树后出来,悄悄尾随而去。
    深冬的树林中满地的残叶,树干上光秃秃的。当蓝无月跟来时,林盛之已经在他习惯的地方连起功来了。蓝无月没有马上上前,而是又在树后躲了起来,等着林盛之练功完毕后调息时再出手,那个时候的人警觉心会降低许多。
    林内残叶飞卷,蓝无月放在剑柄上的手忍不住随着对方所释放出的功力而发颤。不是害怕,是心惊。心惊于林盛之的功力在这五年多中竟然变得如此深厚,而且对方现在所使出的武功是少林寺的八十二易心经!这是少林寺的独门绝学。想到当初在林盛之的书房内看到的那些别门别派的内功心法,蓝无月的心底涌上无边的恨意。
    就那样在寒风中守了一个时辰,林中的狂风渐渐平息,林盛之盘腿坐在了地上调息,蓝无月轻轻取下腰上的剑,等候时机。
    调息中的林盛之并没有放松警惕,刚才他就已经察觉到这附近有人,他一直按兵不动就是等着对方出现。暗中做好准备,林盛之表面上放松,似乎沉浸在调息的平静中。
    就是现在!蓝无月从树后极快地窜了出去,剑光闪过。林盛之的双目猛地睁开,动也不动直接朝来人便是一掌。蓝无月先是一愣,闪身避过后咬牙又冲了过去,一定要杀了林盛之!
    林内的风又刮了起来,残叶带着凌厉的掌风直扑蓝无月的门面。仅有一只手的他灵活地躲避林盛之的掌风,伺机寻找下手的机会。这也许是他仅有的一次刺杀林盛之的机会了。在林盛之还是聂家座上宾的时候,蓝无月曾与他切磋过,蓝无月的武功要更甚一筹。可此时,几招过后,蓝无月便明显处于了下风。林盛之的内功诡异莫测,好几次蓝无月的剑尖眼看就要刺入他的身体了,却被什么一挡,偏到了一旁。
    好象逗着老鼠玩的猫,以这位刺客试了试自己的身手,林盛之极为满意,也收起了玩弄的心思。狂风瞬间大作,残叶带着泥土飞扬。蓝无月迅速后退,眯起眼睛。林盛之的身影在飞扬的残叶中突然没了踪迹,蓝无月定下心声,握紧手里的剑。他已经察觉到林盛之的心思了,没有时间懊恼自己的鲁莽,蓝无月冷静地寻找脱身的机会。
    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蓝无月的身后,蓝无月双眸一凛,反手向后就是一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带着雄厚内力的双掌正正地击在蓝无月的背上。在自己被击中的那一瞬间,蓝无月手里的剑快速抽回,举起向后又是一剑,他听到了身后的闷哼。
    咽下满嘴的血腥,蓝无月提气向前飞出几米,绕过他之前已经踩好点的一颗百年古树,借着夜色的掩护向林子深处奔去,绝对不能落入林盛之的手里!
    “想逃?”点了手臂上的穴道止血,林盛之追了过去。看着那抹只有一条手臂的刺客,他拧紧了眉,会是他吗?
    血水滴落,蓝无月又咽下一口涌上的血,手不稳地从怀里掏出师傅给他的药。体内的真气因为刚刚受到的那一掌而翻腾,他快要压制不住了。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蓝无月把瓶子里的药全部倒入了嘴里,飞身跃上一块石头,他转身击出空瓶。风吹乱了他的发,取了蒙面的脸仍是清楚地落入了对方的双眸中。
    “呵!”林盛之大惊,脚步猛地一滞。
    就是这难得的机会,蓝无月的身影瞬间飘出了好远,接着便没了踪迹。怔怔地站在那里,林盛之眼里的情绪波动,那张脸他绝对不会认错!
    许久之后,林子里传来林盛之的大笑:“呵呵,哈哈哈,蓝无月,你果真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从地上捡起那个瓶子,林盛之闻了闻,是药。这么说蓝无月不是有病就是体内的毒并未解掉,他低笑几声,转身离开。有了这个瓶子,就不怕雀庄的人找不到他!这样潘灵雀会更愿意与他合作了。
    ※
    躺在榻上享受着男宠的服侍,潘灵雀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一看到来人,他马上问:“可问出什么了?”
    那人单膝跪下说:“属下无能。”
    潘灵雀眯起了眼睛:“那东西不肯说?!”看不出嘴巴还挺硬嘛。
    那人道:“回庄主,那孩子说那毛人是他哥哥,问他别的就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属下用了许多法子他除了哭就是哭,晕了几次后现在怎么泼水都醒不过来。依属下看,或许并没有什么内情。那毛人住在山中,平时独来独往,两人可能是路上遇到,便在一起了。”
    潘灵雀一脸的不甘,难道当真是他猜错了?“人还活着吗?”
    “还有一口气。”
    潘灵雀下了榻:“我过去瞧瞧。”
    那人带着潘灵雀去了一间屋子,一进去,潘灵雀就捂住了鼻子。墙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孩子,他的脚下血水四溅,裤裆湿了,一看便是失禁了。潘灵雀避开地上的脏污走到那孩子跟前,抬起他的头,紧闭着双眼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嘴角还在流血,嘴唇也烂了。拿开手,看着那孩子的头马上软软的垂下,潘灵雀说了句扫兴,便转身离开,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了。这孩子一看便是吃不得苦的人,这样的拷问都没问出来该是没有内情。
    “找个隐蔽的地方丢了吧,林盛之的人若能找到,也是他儿子的造化。”丢下一句,出了屋子的潘灵雀吩咐:“备车,明日我要赶回雀庄。”
    “是!”
    “庄主,林盟主有消息过来。”这时候,一人手托一只鸽子走了过来,潘灵雀拿过那只信鸽,从他的脚上取下信,打开。
    潘灵雀的眸中猛地迸射出惊喜的光彩,他激动地盯着那封密信大喊:“备车!备车!我要赶回林府!马上备车!哈哈哈,哈哈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来全不费工夫!”
    手下马上问:“庄主,那那个孩子……”
    潘灵雀瞪了他一眼:“让林盛之知道我这么对待他儿子,你觉得合适吗?”
    那人打了个激灵,马上说:“属下明白了。”
    潘灵雀裹紧身上的棉袍,看看要下雪的天,道:“丢到深山里喂狼去,别被林府的人找到。”
    “是!”
    两人把那个孩子弄了下来装进麻袋里,然后抬出府丢到了一辆破马车上。其中一人上车,赶着马车离开。一只猴子在另一人返回去后顺着屋顶跟上远去的马车,在马车行到街口时,那只猴子窜下屋顶跳到了车后。
    马车在天黑时驶进了衡阳镇外的深山中停了下来,把车里的麻袋拖出来丢下车,马车便又很快地离开了。一只猴子跳到麻袋旁一边哭一边用它的两只小爪子拼命地往下剥麻袋。麻袋没有封口,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露了出来。
    “吱吱吱!!”猴子趴在那人的身上哭着大叫,“吱吱吱!吱吱吱!!”
    枯草丛里,一双黑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眨巴了几下,那人拨开草丛,探出脑袋,四处挖虫子吃的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人,还见到一只猴子。正在哭叫的猴子停了哭声,抬头看去。
    “吱!”尖叫一声,猴子跃过麻袋,伸开细细的猴臂,保护身后的人。
    “嘻嘻,猴子猴子。”那人钻出草丛,眼中是看到猴子的惊喜,“肉,肉,饿啊,饿啊。”吸一口口水,似乎看到了香喷喷的猴子肉,那人搓搓满是泥污的手掌,冲着猴子就扑了过去。
    “吱吱吱吱!!”猴子勇敢地跳起,挥出小爪。
    “啊!”捂住脸,那人摔倒在地,“呜呜呜,疼疼,疼疼,呜呜呜,大哥,猴子欺负我,呜呜呜……”被猴子抓伤脸的人坐在地上大哭了起来。猴子舔舔带血的小爪,护住身后的人,紧张地瞪着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家伙。
    “呜呜,饿,饿呀。”肚子咕咕直叫,那人捂在脸上的手慢慢张开五根手指,透过指缝,一看到猴子还在,他向后挪了挪,很是害怕。这时候,他才发现猴子的身后有个麻袋,他傻傻地看了看,眨巴了几下眼睛后突然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吱吱吱!”
    锋利的小爪子挥了过来,那人一手捂住脸,一手翻了两下轻易地抓住猴子。脸暂时安全了,那人放下捂住脸的手,凑到麻袋前。
    “啊!”倒抽一口冷气,那人把麻袋往下扯了扯,惊叫连连。
    “吱吱吱!”被按在地上的猴子拼命挣扎,眼里有了泪。
    混沌的双眼一会儿清明,一会儿迷蒙,甩甩头,那人拍拍脑袋,然后探上麻袋里孩子的鼻息,侧头想了想,自己似乎还可以做点什么,那人的眼睛又是清明与胡涂交错。
    “哦!”重重拍了下脑袋,他对抓伤他的猴子说:“听话听话。”然后便松开了手。
    “吱吱吱!”猴子跳到他跟前,拦住他,不许他碰麻袋里的人。
    “听话呀。”摸摸猴子的脑袋,那人把孩子的手从麻袋里抽了出来,探上他的脉。猴子看看那人,再看看那人脏兮兮的手,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再抓他几爪子。
    “唔……”眉心渐渐紧拧,那人的眼中又是胡涂又是凝重。冷风吹过,那人打了个寒颤,脑子却似乎被冻得清醒了几分。看一眼孩子的脸色已经发青了,那人急忙脱下身上都露出棉花的破衣裳盖在孩子的身上,然后抱起孩子朝大山深处走去。
    “吱吱吱吱!!”猴子跳着跟了过去。
    “饿,饿呀。”嘴馋地看一眼猴子,那人低低叫唤,又甩甩脑袋,这只猴子好象不愿意给他吃。
    (16鲜币)宝贝:第四十七章
    用树枝在地上刨了许久,傻子刨出一条虫子,笑呵呵地塞进嘴里,接着继续刨。雪花飘扬,仅穿了一件单衣的傻子顾不上冷,在林地里找吃的。好饿好饿,肚子里的馋虫一直在叫。刨了好半天,馋虫不叫了,傻子还在继续刨。
    “吱吱吱!”一只猴子从远处跑来,傻子看到它眼睛瞬间发亮,丢下了手里的树枝,在猴子跑过来时一把抱住了他。
    “哈哈,肉肉,饿呀饿呀。”抓起猴子找来的冬眠的蛇,傻子张口就咬。牙齿刚碰到蛇皮,傻子不动了,不对不对,这不是给他吃的。
    流着口水,傻子艰难地把蛇拿开嘴边,舔舔皴裂的嘴唇,嘟囔:“宝宝,宝宝吃。”
    “吱吱吱!”已经填饱肚子的猴子拽拽傻子的手,急着回去。
    “宝宝,宝宝吃。”傻子从地上爬起来,朝他的“窝”走去。
    所谓的窝,不过是棵枯死的大树倒下后与山石形成的一处天然的屏障。地上铺点干草就是床,林子里的树多,枯树很粗,倒也算遮风。但别小看了这窝,树干那头冷风嗖嗖,树干这头可是温暖如春。倒不是说这树有多神奇,而是山石与树干围起来的地方有一眼正冒着热气的泉池,之所以会暖和,全凭这温泉了。这可是傻子好不容易找到的过冬之所,每年冬天他都躲在这里过冬,等来年天暖和了他才会走出林子。这是傻子的秘密小窝,从来不告诉别人。
    “宝宝,宝宝。”嘴里喊着,傻子提着已经被猴子咬死的蛇快步跑回来。可令他失望的是,宝宝还在睡觉。
    “宝宝。”放低声音,傻子在宝宝身边跪下,探探宝宝的鼻息,再轻轻摸摸宝宝的头,“宝宝,醒醒,有肉有肉。”
    宝宝睡得很沈,只是他露在破棉衣外的手背上遍布带着血痂的伤痕,十根手指都被包了起来,双颊青紫一片,嘴角也有血痕,嘴唇更是乌黑带血。
    “吱吱吱吱……”猴子坐在宝宝的另一边低低地哭。傻子把死蛇放到一边,混沌的双眼出现了几分清明。反应了一会儿,他的眼里闪过恍然大悟,探上宝宝的手腕。诊脉之后,傻子扶起宝宝,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一手贴上他后心,丝丝温暖的内功从两人相贴的地方传入宝宝的体内。可是令傻子不安的是,宝宝如前几次一样身子依旧的冰凉,没有任何的起色。
    “唔……”拍拍脑袋,不让自己糊涂,傻子放下宝宝示意猴子在这里守着,他又离开了。猴子捡起死蛇,放在宝宝的嘴边,希望宝宝能吃一口。可是宝宝一动不动的,似乎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
    “吱吱吱吱……”猴子低低地哭。
    过了很久,傻子又回来了,手里抓着两大把干草。走到池边把干草洗了洗,傻子来到宝宝身边跪下,把干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药草都枯萎了,不过还有效。皱着脸把干草嚼碎,傻子吐在一片片干叶子上。嚼完了干草,傻子掀开宝宝身上的破棉衣,解开宝宝沾满了血水、被鞭子划成了破布条的单衣。
    没有一处完好皮肤的身体上已经涂上了草药,傻子在温泉中拧了一块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的布巾,把那些草药擦掉,再把干叶子上的那些新的草药混着水一点点抹在宝宝的伤口上。抹好了上身,傻子脱了宝宝的裤子再抹下身。宝宝的身上全是伤,腿骨被敲断了,十根手指也被掰断了,傻子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了宝宝。
    傻子很傻,不过清醒的时候会变得聪明一些。宝宝被敲断的腿骨已经被他用树枝固定起来了,被掰断的手指头也被他包起来了。只是现在缺药少食,傻子又常常犯糊涂,宝宝的情况很不好。眼角瞟见了蛇,傻子清明的眼睛又出现了混沌,他一把抓过蛇张口就要咬,清明恢复,傻子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爬到池边,拿过他磨的一把石刀收拾起了蛇,得给宝宝吃些好吃的才行。
    泉眼不停地喷出热热的泉水,池边有一道一人宽的口子,泉水顺着口子流向林子里,水是活水,傻子不担心蛇血会弄醒了热泉。收拾干净了,傻子也顺道洗干净手,他的手难得能干干净净的。捏着蛇胆,傻子扶起宝宝,轻轻掰开他受伤的嘴,咬破蛇胆,把胆汁滴入宝宝的嘴里。
    “唔……”被苦坏了的宝宝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出了声音,傻子的眼睛大亮,惊喜万分,但手上不停,继续滴入胆汁。胆囊瘪了,傻子把空胆囊丢到嘴里,忍着苦大口吃下,少是少,但也是吃的啊。
    “宝宝?”傻子轻唤有了反应的孩子。
    “唔……哥哥……”宝宝轻唤,眼角有泪滑下。
    傻子咧开了嘴,宝宝醒了,宝宝醒了!
    “嘿嘿嘿,宝宝宝宝。”傻子的双眼又混沌了,在宝宝的耳边一个劲地叫唤。
    “吱吱吱……”猴子也来打扰宝宝的好眠,在他耳边不停地叫。
    “唔……大……哥……哥……快……跑……鬼……哥……哥……快……跑……”宝宝低低的、断断续续地出声,傻子侧耳仔细听,听不明白。
    “大……哥……哥……鬼……哥……哥……快……跑……”宝宝一边说一边哭,傻子擦擦宝宝的眼泪,一脸的不解。
    咕咕咕,肚子饿了,傻子轻轻放下宝宝,继续收拾那条蛇。没有锅,就吃烤蛇吧。
    ※
    火堆劈里啪啦地响着,小宝的耳边不停地响起小贝的叫声,还有人在他耳边一直喊“宝宝”。使了好大的力,小宝挣开眼皮上的束缚,缓缓睁开了眼睛。
    “吱吱吱!”
    “宝宝!宝宝!”
    一张头发纠结、胡子拉擦,看不出原样的人脸出现在小宝的眼前,对方混沌的双眼里满是惊喜。看到他醒了,这人嘻嘻嘻地直笑,嘴里嚷着:“宝宝吃肉,宝宝吃肉。”是谁?小宝呆呆地看着对方,还未从那场噩梦中醒来。
    “宝宝,宝宝。”傻子咧开嘴冲宝宝笑,见宝宝舔了舔嘴唇,他先是一愣,然后起身跑了。小宝缓缓扭动脖子,模糊中,他看到对方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破碗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跪下。身子被人扶起,甘甜温热的水送入嘴中。当一碗水进了小宝的肚子后,他才感觉到全身疼得厉害。
    傻子轻轻放下宝宝,又折回去从泉眼处舀了一碗最干净的泉水,走回来正要扶起宝宝喂他喝水,傻子看到了宝宝额头上冒出了汗,一脸的痛苦。宝宝紧抿着嘴,眼里含泪地看着他。傻子的眼神变了,手里的破碗掉在了地上,向后退了两步,神色慌乱。
    “不是,不是我,不是我做的,不是,不是我……”傻子边退边摇头直嚷嚷,然后双手捧住脑袋,害怕地看着宝宝。
    小宝仍陷在难忍的疼痛中,但这个时候,他顾不上自己的痛了,张开嘴用力发出声音:“不是,不是,哥哥……不是……”想起来,却发现双腿动不了,手也好痛。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傻子完全傻了,他退到石壁前,发现没有退路了。他惊慌失措地转过身,抱住头:“啊啊啊,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是我!”
    “吱吱吱?”猴子小贝一脸的糊涂,不知道该怎办好了。
    “啊啊啊啊!不是我……呜呜……爹,娘,大哥……三弟……不是我,不是,我做的……呜呜……”哭泣的傻子突然又大叫了几声,对着山壁猛撞起了脑袋,“大哥,大哥,他们打我……三弟……呜呜……你们在哪,你们在哪……不是我……不是我……呜呜……”
    傻子的话触动了小宝心底的一根弦,瞪大双眼盯着那人的背身,听着那人不停地念着大哥、三弟,小宝急喊:“小贝!”
    “吱吱吱!”看出了异样的小贝快速冲了过去,攀着傻子的背身爬到他的头顶,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是傻子什么都听不到了,在一声大叫之后,他不要命地撞起了石壁,直喊:“不是我……不是我……”
    “哥哥……哥哥!”小宝用尽全力嘶声大喊,眼泪涌出,心疼,疼得厉害,“不是,你,不是,你……哥哥,是,好,哥哥,是,好,哥哥……咳咳咳……”喉咙涌上一股甜腥,小宝猛咳了起来,嘴角涌出了血。
    正在撞墙的傻子不知是因为小宝的那句话还是因为小宝的咳嗽,停了下来。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身后的咳嗽声越来越重,撕心裂肺,傻子好像清醒了,快速转身。当他看到宝宝的模样后,满脸全是血的他拔腿就冲了过去:“宝宝!”
    对跪在他身边扶起他的哥哥微微一笑,小宝在昏迷前说了一句:“好,哥哥……不是……你……”鬼哥哥、美人哥哥,我是不是找到二哥哥了?
    ※
    甜甜的粥水喂进了嘴里,似乎有把火在烧的xiōng口处灼痛减轻了一些,小宝幽幽地从昏迷中醒来。粥水停了停,又继续灌进他的嘴里,又疼又饿的小宝下意识地张大嘴。喝了粥,小宝在朦胧中看到了一人,他低低了喊了声:“好,哥哥……”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摸上小宝的脉,傻子的眼里闪过安心,宝宝比他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这么重的伤都能撑过来。又喂了宝宝一颗蛇胆,傻子的眼神变了变,又成了混沌痴傻状。守在宝宝的身边痴痴地看着他,傻子看一会儿就笑一笑,宝宝说他好呢,说不是他呢。
    第四十八章
    躲在一处狭窄的山洞里,蓝无月已调息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压下体内翻腾的真气。林盛之的那一掌几乎打散了他的内功,若不是有师傅的那瓶药,他根本无法逃脱。吐出几口血,蓝无月喘了喘,捂着xiōng口脸色青白。现在的他不能再强行运功,不然定会走火入魔,全身暴毙而亡。重重地一拳打在石壁上,蓝无月不甘心地又砸了一拳,血水顺着石壁缓缓流下。
    好似感觉不到疼痛,蓝无月一拳一拳砸在石壁上,不甘心自己只能做到这一步,不甘心空有机会却无法杀死林盛之。若他的右手还在……蓝无月血肉模糊的左手抚上空荡荡的右臂处,脸上浮现出了绝不会在别人面前露出的痛苦。短短的五年,他与林盛之的武功竟已是天差地别,连内功都快散去的他还谈什么报仇!
    咬紧牙关,咽下苦涩,蓝无月把泪水硬逼了回去。绝对不能放弃!他还没有找到二哥。哪怕散了这身功力重新习武,他也要杀了林盛之,他要报仇,他要为聂家惨死的那一百多条冤魂报仇!要为受尽折磨的大哥报仇!要为他失去的右手报仇!
    从怀中摸出最后一瓶药,蓝无月打开瓶子仰头全部倒入了嘴里。把瓶子摔碎,他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越是危险的时候,越不能失了理智。盘腿坐好,蓝无月闭上眼睛再一次调息。许是他冷静下来了,一个多时辰后,蓝无月睁开双眼,面色稍稍好转。
    太阳已经落山,蓝无月打算今晚先在这处洞穴内休息。明早出去继续寻找二哥的下落。药已经没有了,也许他应该回凡谷一趟。哪怕杀不了林盛之,他也要先找到二哥。蓝无月在心里打着主意,远处传来了一声鹰啼。开始,蓝无月还没有在意,当那鹰啼越来越清楚时,他心下咯!一声,马上出了山洞。
    仰头一看,蓝无月的脸色大变。没有迟疑,他飞身向山下奔去。在天空盘旋了几圈,海东青追着蓝无月的身影而去。
    脚步越来越快,蓝无月不时抬头望天,那只鸟仍跟着他。这下子蓝无月可以肯定了,那是潘灵雀的海东青!潘灵雀曾对蓝无月纠缠不清,蓝无月也因此对雀庄、对潘灵雀的能耐有一定的了解。现在那只海东青很可能就是潘灵雀总带在身边的那只鸟。蓝无月不敢大意,潘灵雀那家伙对他一直不死心,何况他还刺过潘灵雀一剑差点杀了他,被他盯上比被林盛之盯上更麻烦。
    “嗡嗡嗡……”
    就在蓝无月穿梭于林中躲避海东青时,一只白色肥大的蜂出现在蓝无月的身后。天上有鸟在追,身后又多了一只不同寻常的白蜂,蓝无月怒急,连这些畜生都懂得欺软怕硬了。被那白蜂吵得恼火,蓝无月拔出了剑,停下脚步。
    那只白蜂嗡嗡叫着,也停了下来,挥动它的四对翅膀,停在半空中看着蓝无月。蓝无月举起剑朝着那蜂就劈了过去。
    “呼!”
    林子里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白蜂在剑刃劈来前,身体陡然降低,避开了足以把它劈成两半的剑风。蓝无月握紧剑后退了几步,海东青在他的头顶盘旋。看来今天要被围攻了,暗中查看了下四周,蓝无月寻找逃生之路。
    “呼呼!”
    又是那道诡异的声音,蓝无月朝发声处看去,这一看,他手里的剑险些掉在地上,那是什么东西!白蜂的身子迟缓地转了个圈,朝那个怪物飞了过去,然后落在了怪物的肩膀上。那怪物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海东青,大大的嘴巴张开,凶狠地露出尖牙低吼了几声。
    蓝无月悄悄又后退了几步,看样子这怪物和那只鸟不是一路的,他很快冷静了下来,选择静观其变。怪物看了海东青一会儿,似乎看出点门道,他收回仰着的头,走向蓝无月。蓝无月慢慢后退,做好击杀的准备。
    “呼呼呼!”那怪物冲蓝无月叫了几声,并无恶意。距离蓝无月十步之遥,那怪物停下,看着蓝无月手里的剑又叫了几声,然后向他伸出一只手,摊开,手里有一张纸条。蓝无月惊得睁大了眼睛。那怪物也不动,就那样抬着手等蓝无月来拿那张纸,蓝无月盯了他好半天,收了剑。见蓝无月放下了戒备,怪物抬脚走了过去,直接走到蓝无月跟前,手仍抬着。
    蓝无月这时候已经很冷静了,这怪物看起来不像是敌人的样子,反倒像是来给他送信的。从容地拿过纸条,蓝无月用嘴打开。还没看完信上的内容,他的脸色就变了,转身就跑,怪物飞快地越过蓝无月,拦下了他,指指天上的那只鸟。
    蓝无月低吼:“想办法引开那只鸟!我要回去!”
    怪物对他呼了两声,掀起腰上的布,竟在蓝无月面前撒起了尿!而且还是围着蓝无月尿!蓝无月马上明白了这怪物在做什么,也不管脏不脏了,他用手接住怪物的尿洒在自己的身上。怪物对他点点头,似乎在夸赞他的聪明。
    在原地站着不动,直到天完全暗了,怪物这才动了,蓝无月紧跟其后。怪物带着蓝无月钻入浓密的枯草丛中,尽量避开海东青的鹰眼。海东青一开始还能跟上他们,可渐渐的,海东青的鹰啼就离他们越来越远了。不去管怪物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蓝无月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匹马赶回凡谷。
    ※
    躺在池边发烫的石头上,小宝看着好哥哥不停地忙前忙后搭棚子。被好哥哥捡来已有十多天了,前两天他才算是真正醒了。小宝的四肢伤重还无法动,身上的伤也因为饱一顿饥一顿而好得极慢。不过虽然身子很疼很疼,可小宝的脸上却是笑眯眯的。他已经可以确定好哥哥就是鬼哥哥和美人哥哥要找的那位哥哥。小宝笑着的眼睛里浮现伤心与愧疚。好哥哥病了,难怪鬼哥哥和美人哥哥会找不到他。看着好哥哥削瘦的身子,小宝眨掉眼里的泪,他不能哭,一哭好哥哥就会犯病。
    快过年了,大户人家、寺庙和官府都会在这个时候做些施粥等善举。傻子在一次清醒的时候觉得应该打个窝棚给宝宝过冬,便去镇子上寻些板子什么的,没想到正巧遇到了一户大户人家施粥。从那之后,傻子每天都走一个多时辰到镇子上去领粥顺便再讨些吃的,再走一个多时辰回来。所幸有温池,冻成冰疙瘩的粥在池子里放一阵子就能喝了。领来的粥傻子是一口都舍不得喝,全部给了宝宝──小宝告诉了傻子自己的名字,可傻子就认准他是宝宝了。
    傻子把小宝抱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他又轻又小,抱在怀里就是个大宝宝,傻子便很聪明的给小宝想了这么个名字,没想还挺准。傻子一乐,宝宝宝宝的叫得更勤了。只是他不知道,每次他叫宝宝的时候,小宝的眼里都会划过难过。现在的小宝再也不认为自己是宝贝了,他是扫把星。
    用捡了三天的板子和树枝在温池边搭了一个简易的窝棚,傻子高高兴兴地把宝宝“搬”了进去。有了这个窝棚,宝宝会更暖和些,身子也能早些好了。摸摸宝宝的额头,还在发热,傻子苦了脸,这可怎么办?
    “好,哥哥,”小宝把脑袋凑过去蹭蹭哥哥的脸,“我,没事。”
    “不好不好。”傻子搂着小宝直嚷嚷,“宝宝不好,不好不好。”
    小宝的鼻子又酸了,该怎么把好哥哥带回凡谷呢?心窝揪紧,小宝把脸埋在好哥哥的怀里,他,不能回去,他是扫把星,他会害了师傅和鬼哥哥……
    大哥哥……大哥哥……小宝忍着不哭出来,每晚每晚,他都会梦到被剑刺穿倒在血泊中的大哥哥。万一大哥哥死了,他就把这条命赔给大哥哥。
    “宝宝?”没有听到宝宝的声音,傻子低头,看到宝宝的肩膀在发抖,他以为宝宝冷了,对着宝宝吹了几口热气,双臂搂紧宝宝。
    “唔!”身上的伤被弄疼了,小宝却不出声,忍下。一心在宝宝身上的傻子听到了宝宝的闷哼,退开身体一看,发现宝宝在哭,傻子慌了。
    “不是,不是我,宝宝宝宝,不是不是!”放开宝宝,傻子拼命向后退,眼神浮现狂乱。
    小宝马上对好哥哥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带着泪的眼也弯了起来:“好哥哥,疼我,我心里,甜,才哭了。”
    “宝宝,不是我……”双手挡在身前,好像把被宝宝打,傻子露出怀疑,宝宝不是因为他下毒才哭的?
    小宝抬起双臂放在好哥哥的肩上,然后撑着身体挪到好哥哥的跟前,仰头在好哥哥的脸上亲了一口,软软地说:“不是,好哥哥,不是,不是。”
    傻子的嘴唇颤抖,全身都在颤抖,动也不敢动,眼里是不敢置信的惊喜,宝宝亲他了!可是,可是,真的,真的……“不是,我?”
    毫不介意好哥哥脏兮兮的脸,小宝又亲了一口,肯定地说:“不是,不是。如果是,好哥哥也,不会,哭了。”
    “不是,我……?”傻子好像找到了一根浮木,渴望地看向宝宝,如果宝宝说是他,下一刻他就会崩溃。
    再亲一口。“不是呀,不是呀,不是好,哥哥。是,坏人,是,阎罗王。”心,揪痛。
    “不是,我……?”傻子的嘴角抽搐,眼眶里有了泪。
    “不是,不是。好哥哥,最好,最好,不是。”
    “呜呜……宝宝,不是我……”
    “不是呀,不是呀,是阎罗王。”
    “呜呜呜……哇啊……”一把抱紧宝宝,傻子嚎啕大哭了起来。泪水滴在小宝的脸上,小宝也忍不住埋进好哥哥的怀里低泣。好哥哥,不是你,是阎罗王,是阎罗王……好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呜呜呜……宝宝,不是我……呜呜呜……宝宝说,不是我……”
    “不是……不是,好哥哥……是,阎罗,王……”
    透进寒风的窝棚里,两个饱受伤害的人相拥在一起放声哭泣,一只猴子蹲在窝棚外眼睛发红地看着两人,手里抓着一只它好不容易找来的蛇。
    第四十九章
    梆梆梆,三更的声音敲过,衡阳镇的一处大宅院内静悄悄的,因为主人的离去,宅院内原本的侍卫们也跟着离开了,只留下了两三名护院和七八名平日里打扫的仆从们。一只肥胖的白蜂慢腾腾地从墙外飞了上来,落在了墙上。可能是太肥的缘故,休息了好半天后,这只白蜂才又展翅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飞进了院子里。
    深更半夜的,没有人会发现这只根本不应该在深冬腊月天出现的蜂。这蜂飞得很慢,似乎是来找吃的,没有什么目的,一会儿东飞飞,一会儿西飞飞。飞了许久,足够人睡醒一觉了,那蜂才落在了一间屋的窗台上。那间屋的房门锁着,两扇门间有条明显的缝隙,白蜂在窗台上休息够了,再次煽动翅膀,嗡嗡嗡地从门缝里飞了进去。这回没过太久白蜂就飞了出来,随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还是那堵墙,嗡嗡声过后,三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墙头。寒风夹杂着零星的雪花,隐隐的灯笼下,那三个身影露出了狰狞的面部,犹如妖怪。其中一只妖怪的肩膀上赫然是刚才的那只白蜂,白蜂持续不停地叫着,那三只怪物飞快地朝宅子的一处而去。当他们停下时,正是白蜂曾飞进去的那间房门外。
    房门锁着,三只妖怪四下看了看,肩膀上有白蜂的那只妖怪指指了头顶,三只妖怪极快地攀着窗户竟然飞檐走壁地直接上了屋顶。搬开屋顶上的瓦片,他们从屋顶进入了那间房。房间里很黑,有着明显的血腥味。三只妖怪在屋子里边闻边寻找着什么,为首的那只妖怪在垂着两根绳子的地方闻来闻去,还趴在地上闻了半天。他咧到耳根处的嘴动了动,发出了呼呼的低吼声,另外两只怪物回头看他,也叫了几声。在屋子里呆了半天,三只妖怪便从屋顶离开了。
    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宅子,从屋顶上下来后,三只妖怪分散开来。不一会儿,宅子里就响起了好几声“有鬼啊”的惨叫,快过年了,没有人发现宅子里的人全都死了,几乎都是被一口咬断了喉咙,而且那些人的身上都有被什么抓过的伤痕,伤口上带着黑色的毒迹。那三只怪物不仅杀死了宅子里的所有人,还咬死了宅子里养着的所有的鸟。
    舔着指甲上的血水,为首的怪物对另两只怪物叫了几声,那两只怪物点点头。接着,三只怪物离开宅子,在城门处他们分道扬镳,其中一只怪物独自离开了。
    ※
    收回手,傻子一脸的凝重,宝宝的身子很弱,可他的体内又有一股很奇怪的“气”,这股气使宝宝可以撑下去,但这股气这两天隐隐有不稳的趋势,而且他查不出这股气究竟是什么,是好还是坏。晃晃有些恍惚的脑袋,傻子在因为虚弱而半昏半睡的宝宝身边趴下,凝视宝宝削瘦且蜡黄的脸,暗自伤神,他该怎么办呢?总觉得自己忘了很多事。
    抬手,轻轻摸上宝宝发黑的右半张脸,傻子的视线从宝宝青白的嘴唇来到他紧闭的双眼上。长长的睫毛卷翘着,但因为伤重,那本该是浓黑的睫毛此时看上去毫无光泽,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傻子看得渐渐出神,好像有个孩子的眼睫毛也是这样又长又翘的。紧接着,他的脑袋里时不时地闪过一些画面……
    “二弟,忙活呢?”
    男子怀抱着一位可爱的小丫头走进了他的药圃,正在种草药的他站起来,抬高草帽,对过来的人腼腆一笑:“大哥。”
    “二叔,抱。”上个月刚满五岁的小丫头冲他伸出双臂,他赶忙在身上擦擦沾着泥土的手,抱过她。
    “二叔,爹爹给我买的风车。”小丫头举起手里的五彩风车给他瞧,并问:“好不好看?”漂亮的五官袭承了娘亲,尤其是那双眼睛,长长的睫毛犹如两把小扇子,扇呐扇。
    “好看好看。”他忙不迭地点头。聂家如今只有囡囡这一个孩子,自然是各个捧在手心里,他更别说了。
    大哥含笑地看着他们,说:“二弟,再过一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了,爹说这几年咱们本家与其他房的亲戚们有些疏远了,趁着八月十五团圆的日子,把聂家的亲戚们都请过来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个节。爹说是这么说,其实是为了你和无月。你二人年纪不小了,亲事也该定下来了,这回你看看有没有瞧上眼的,跟大哥说,大哥回头就让爹给你说媒去。”
    他的脸顿时红了,成亲的事他从未想过,不是不喜欢,是没有人会看上他。小丫头这时候插嘴问:“爹,什么是说媒啊?”
    大哥哈哈笑道:“说媒就是给你讨婶婶,囡囡想不想要婶婶啊?”
    “唔……”小丫头没看到二叔的脸红透了,很是深思了一番,又问:“婶婶会疼囡囡吗?”
    “哈哈,当然会疼,谁会不疼爹爹的囡囡啊?”大哥似乎很想看他脸红。
    小丫头一听,马上点头同意:“那爹爹快给二叔找婶婶吧,囡囡让婶婶疼。”
    “哈哈哈……”大哥的笑更是令他抬不起头来。天性木讷的他除了会“毒”,做什么都是愚笨的,也曾有过心仪的姑娘,只是还不等他说出口,人家便已成了别人妇,从那之后他更是一头埋进了“毒”中,再不想这些事。
    大哥把丫头抱了过去,拍上他的肩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地说:“二弟,哪家的闺女若是嫁给你,她这辈子就算是掉进蜜罐里去了。那些错过你的是她们没福气。”
    他微微笑了,不是勉强。该是他的便是他的,不是他的强求不来。再说与许多人相比,他已是无比幸福了。被亲生爹娘卖了的他不仅没有受苦,还成了聂家的孩子,有父母的疼爱、兄弟的关心,即使一辈子不成亲,他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对了,二弟,大哥来还有一事。甘家刚才来人,说你要的那些蛇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着多日都有蛇死,这已经死了快大半了,他们查不出来原因,叫你过去看看。”
    “啊!”蛇死了?!他大惊。他正等着那些蛇的蛇毒做药呢。
    “我马上过去。”他抬脚就要走。
    大哥拦下他:“八月十五前一定要回来。哪怕查不出原因,你也不能耽搁了。”
    他重重点头:“八月十五前我一定回来。”
    “那你快去吧。”
    当天,他便离开家直奔千里之外的甘家。聂家家主曾救过甘家老爷的命,甘家位于南方的桂齐镇,那里的气候特别适宜养蛇,最适宜养毒蛇。甘家就是以养蛇发的家,他做药的毒蛇都是养在甘家。到了甘家,他寄养的那些蛇死得只剩下了九条,查了好几天才查出来那些蛇是得了一种很少有的蛇瘟。不能耽搁了八月十五的家宴,他烧死了所有的蛇后便匆匆上路返家。
    后来……后来……
    傻子哭了,泪水滴在小宝的脸上:“大哥……囡囡……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好多人,好多人打他,说他在酒水里下了毒,毒死了爹娘、毒死了大哥和三弟、毒死了嫂子和囡囡,毒死了聂家的所有人。不是他,不是他,他在路上耽搁了,没赶在八月十五那一天回去。等他回去的时候,爹娘、大哥三弟……他们都死了,都死了……不是他,不是他下的毒。
    “大哥……爹……娘……三弟……”傻子的哭声渐渐变大,“不是我……不是我……囡囡,不是二叔,二叔没有下毒,没有下毒害囡囡……”
    “是你下的毒!”一张满是愤怒的脸出现在眼前,“只有你有‘醉生梦死’,是你下的毒!叶狄!你这个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混账!天下难容!武林难容!杀了他!”
    “叶狄,受死吧,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叶狄!聂家带你不薄,你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聂嫂子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杀了他!杀了他!”
    “啊啊啊啊……”傻子捂住脑袋大叫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下毒!没有!没有!”
    眼神狂乱的他冲出了窝棚,眨眼间就跑没了踪影。被他的喊声惊醒的小宝猛地睁开眼睛,只看到了他跑出去的身影。
    “小贝……”身上阵阵发冷,间或有一种刺骨的疼痛袭来,小宝虚弱地出声,焦急无比。小贝犹豫地看了小宝一会儿,终究还是不放心傻子一个人乱跑,吱吱吱叫得跑了出去。林子里隐隐传来傻子的叫声,小宝困难地翻身,用手肘支撑起身子,爬了起来。可刚爬起来,他又跌了回去。
    “唔!”疼,好疼……好久未疼过的身子又传来了那种令他害怕的痛感。有多久没有和鬼哥哥双修了?小宝已经记不起来了,似乎离开鬼哥哥好久好久了。身子不停地哆嗦发颤,小宝忍着疼又勉强撑起身子,向窝棚外爬:“好,哥哥……好……哥哥……咳咳咳……”眼泪滴落,小宝无声地哭泣,他对不起鬼哥哥、对不起美人鬼哥哥、对不起大哥哥,现在又多了一人,他对不起好哥哥。
    吃力地爬出窝棚,小宝再也爬不动了,泪眼模糊地看向林中。怎么办,他该怎么把好哥哥带到鬼哥哥那里?他不能回去,他是扫把星,会害了师傅和鬼哥哥。可是好哥哥病了,必须尽快到凡谷,他该怎么办?
    “唔……”咬紧唇,小宝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好疼,鬼哥哥……好疼……不敢哭,怕哭出声自己会忍不住回凡谷,小宝一点点继续爬,他要去找好哥哥,不能再把好哥哥丢了。耳边是汩汩的水声,小宝抬起头,温池里的水不停地涌出又不断地流走。心揪痛,小宝看着水流走的地方,怔忡。
    “宝宝!宝宝!不是我!不是我!”哭喊声由远及近,小宝回神。下意识地擦干净脸,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一人疯疯癫癫满脸是泪,背上骑着一只猴子朝他跑来时,他忍着钻心的痛朝对方露出最甜的笑,软软地喊:“好哥哥。”
    “宝宝,宝宝,不是我,不是我。”傻子极快地来到小宝的跟前,一把抱住他,“宝宝,不是我,他们说我下毒,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下的毒!”
    “不是,不是。”一如每一次那样亲亲好哥哥的脸,小宝很认真地回道:“不是,好哥哥。好哥哥,不会下,毒。好哥哥,最好,最好。”
    “哇啊……”傻子也是一如每一次那样嚎啕大哭,“宝宝,只有你相信我,呜呜……我没有下毒……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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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大哭的傻子似乎没有听见,仍是不停地询问:“宝宝,不是我……”
    “不是,不是……好哥哥,去,凡谷,凡谷……”
    “呜呜……不是我,不是我……”陷入自己过往中的傻子只能听到小宝相信他的那些话,只有那些话才能让他从痛苦中短暂地解脱出来。
    ※
    紧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小宝看着躺在他怀里睡着的好哥哥,眼泪无声地流,不单单是因为疼痛。咽下咳嗽,小宝尽量贴近好哥哥,似乎这样疼痛就能减少一分。
    “叽叽叽。”看出异样的小贝在小宝的身后小声叫唤,小宝疼得无力动弹,就在他强忍疼痛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心里。
    第五十章
    昏昏沉沉地挨过疼痛,小宝满身都被汗浸湿了,睁开眼睛,面前是一张充满担心的脸。看到那人的眼神,小宝微微笑了:“好哥,哥……”好哥哥清醒了。
    “宝宝,怎么了?”轻轻扶起小宝靠在自己怀里,傻子探上小宝的脉。刚刚他探到那股气变得格外汹涌,而且宝宝的情况不同以往,可是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摇摇头,小宝喘了喘,问:“好,哥哥……你,是叶狄,吗?”
    “嗯?”正专心给小宝诊脉的傻子一下子愣了,低头去看宝宝。
    小宝蹭蹭好哥哥的下巴,又问:“好哥哥,你是不是,叶狄?”
    傻子的眼睛瞪大了,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原本清明的双眼中隐隐出现了狂乱。耳边似乎有很多人喊着他的名字,骂他是畜生,要杀了他。他不是叶狄,他是,他是……他是谁?他是谁?
    就在傻子连连摇着头,又要犯病时,一个软软的吻贴在了他的面颊上,傻子哆嗦了一下抱紧怀里的人,害怕地说:“我不是,不是,我,我,我忘了,我忘了。不是叶狄,叶狄是畜生,叶狄会下毒,我不是叶狄,不是不是。”
    “不是,好哥哥,不是……畜,生。”艰难地说出那两个字,小宝心疼地亲亲好哥哥,眼睛湿润地说:“好哥哥,不怕,你是,好哥哥,最好最,好。”
    “宝宝……”把头埋在小宝的颈窝里,傻子浑身发抖。
    虚弱地喘气,小宝不停地轻蹭好哥哥,已经可以确定好哥哥就是二哥哥了,可是好哥哥的病太重了,小贝很难把这样的好哥哥带到凡谷去。该不该那么做呢?会不会对好哥哥的病有用呢?
    就在小宝犹豫时,紧抱着他的傻子低低哭了起来,小宝赶紧又亲亲他,在他耳边说:“不是好,哥哥,好哥哥,不会下毒。”
    “呜……”傻子的声音都发颤了,“宝宝……我,记不得,记不得……我,没有下毒。”
    小宝的眼泪险些掉下来,大口呼吸咽下心疼,他软软地再一次强调:“如果是,好哥哥……好哥哥就,不会,伤心了。”
    埋在他颈窝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傻子一脸的泪。小宝蹭蹭好哥哥的下巴:“好哥哥,不急,不急。”
    “宝宝……”傻子又把头埋了起来,深深闻着宝宝身上的味道,心慌不已,生怕宝宝也和那些人一样,骂他是畜生,认定是他下的毒。这世上只有宝宝一人说他好,如果宝宝也不要他了,他,他……傻子怕得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寒风吹得窝棚阵阵作响,被好哥哥紧紧抱着,小宝还是止不住地发抖,身子还在隐隐作痛,恢复得极为缓慢的伤也被勒得生疼,被敲断的腿骨和折断的手指更是疼得钻心。但所有的这些疼都比不上对哥哥们的心疼,比不上对哥哥们愧疚的痛。
    林子里传来了几声鸟叫,小宝的脸色瞬间变了,经历了那件事后他格外害怕鸟儿。每次听到鸟叫他就怕是坏人找来了。不行,不行,一定要尽快送走好哥哥,不能让坏人发现好哥哥。
    这个时候,傻子的哭声停了,极度沙哑痛苦的闷声响起:“宝宝……我是畜生……我,我叫,叶狄……是毒死爹娘,毒死兄弟的畜生……宝宝……不要丢下我……宝宝宝宝……不要骂我,不要骂我……”
    小宝的泪再也忍不住了,蹭蹭好哥哥的头顶,他哭着说:“好哥哥,没有下,毒。好哥哥,去凡谷,聂政哥哥,在凡谷。”
    “呵!”傻子猛地抬起了头,一脸的震惊。
    小宝看着他继续说:“聂政哥哥,是,鬼哥哥……无月哥哥,是,美人哥哥……他们,是我的,哥哥……”
    “宝宝!宝宝?!”傻子的双手握住了小宝的肩,不知道自己过大的力量弄疼了对方。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发颤,呼吸粗重,好像下一刻他就会心爆而亡。
    小宝流着泪,笑了:“好哥哥,去,凡谷。他们在,凡谷。”
    傻子缓缓摇头,接着摇头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在所有人都说他毒死了家人,在聂家庄变成了一片灰烬后,他竟然听到宝宝说大哥和三弟还活着!
    肩膀疼得没了知觉,小宝却仍是笑着:“好哥哥,去凡谷。”
    凡谷……凡谷……凡谷是哪里?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地快要死去的傻子放开小宝站了起来。他抱住头又是哭又是笑,嘴里喃喃喊着:“大哥三弟大哥三弟大哥三弟……”眼神狂乱与清明交替,还不等小宝继续说话,傻子,或者该说是叶狄,拔腿冲出了窝棚,嘶声大喊:“大哥!三弟!大哥!三弟!大哥……”
    喊声渐渐远了,摔倒在地的小宝顾不上疼痛困难地爬出窝棚。远远的,他看到好哥哥一边喊一边在用头猛撞一棵大树,泪滴落在石头上。
    “吱吱吱。”小贝跳到小宝跟前,一脸的担心。小宝伸臂抱住小贝,低低地说:“小贝,你带好哥,哥,去凡谷。”
    “吱吱吱!”小贝摇头。它等着小宝好了和他一起走的。
    “小贝……”小宝软软地哀求,他不回去,他不能回去。
    “吱吱吱!”小贝的态度坚决,回头看一眼还在撞树的傻子,小贝跳出小宝的怀抱,去阻止傻子把自己撞死。
    看着小贝跑远的身影,看着小贝跳到好哥哥的身上对他叫,小宝淡淡的笑了,小贝一定可以把好哥哥带到凡谷去的。只要治好了好哥哥的病,只要治好了……眼前阵阵模糊,小宝的头无力地贴在了石头上,缓缓闭上的眼睛涌出了泪水。师傅……鬼哥哥……大哥哥……
    ※
    再次醒来的时候,窝棚里昏昏暗暗的,外面有火光。被人紧紧搂在怀里的小宝反应了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天黑了。
    “宝宝。”
    头顶上有人喊他,小宝仰起头,胡子扎人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和脸颊上,带着浓浓的不安。
    “好哥哥。”眼睛弯弯的,小宝在好哥哥长满胡子的下巴上也亲了一口,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很久。
    借着火堆的光亮,叶狄凝视怀里的孩子,眼神中带着紧张与不安,还有期盼与渴望。想起了今天和好哥哥说了什么,小宝向好哥哥的怀里贴了贴,低低地说:“好哥哥,去凡谷。”
    “宝宝?是,是真的吗?”大哥和三弟,真的活着吗?但是一想到另一件事,叶狄害怕地发起了抖,大哥和三弟会不会也认为是他下的毒?
    “鬼哥哥,美人哥哥,一直在找,好哥哥。”小宝的脸上落下了泪水,小宝仰头亲亲好哥哥,“好哥哥,没有下毒,鬼哥哥和,美人哥哥,担心好,哥哥。”
    滴落在脸上的眼泪越来越多,小宝蹭蹭好哥哥的下巴:“好哥哥,去凡谷。鬼哥哥在,凡谷,美人哥哥,在找好哥,哥。”
    “宝宝……”叶狄把小宝整个人拥在自己的怀里,呼吸不稳,“真的?真的?”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安,叶狄混沌的脑袋分不出自己该问些什么。
    “真的,真的。”小宝凑过去舔了舔好哥哥的嘴角,软软地说:“好哥哥,双修,双修治病。”
    “双修?”叶狄傻傻地看过去,巨大的狂喜与极度的害怕令他的神智在清醒与痴傻间徘徊。稍显发干的唇落在他的嘴角,他听到令他心安的声音:“好哥哥,双修,去,凡谷。”
    眼睛眨了几眨,叶狄的身子猛地一震,惊诧地瞪着小宝,他自然清楚双修的意思,但是为什么要双修?
    一心只想着双修能治病的小宝毫无羞涩、满是纯真地解释道:“师傅说我,有养功,可以治,病。好哥哥,和我双,修,治病。治好了,病,去凡谷找,鬼哥哥,找美人哥,哥。”
    叶狄怔怔地盯着小宝,眼神闪动。过了许久,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小宝的话是何意。缓缓张大了嘴,他看着小宝的眼神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好像是捡到了一件世间少有的宝贝。等他消化完小宝的话后,他嘿嘿地傻笑几声,在小宝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两口:“宝宝,宝宝。”
    又是毫无预警地起身,叶狄冲出窝棚,林子里只听到一人疯狂地大喊:“宝宝!宝宝!宝宝!”不知是不是惊喜来的太快,叶狄的疯病看上去似乎又重了。
    等叶狄发完疯回来便一头钻进了窝棚。没有提双修的事,他只是抱着小宝不停地唤“宝宝”。看着好哥哥脸上止不住的笑,虚弱的小宝在好哥哥的怀里又昏睡了过去。轻轻摇晃怀里的人,叶狄狂喜的双眼逐渐恢复神智。担忧地看着宝宝的脸,叶狄探上他的脉,要尽快带宝宝去找大夫,宝宝需要药,需要热汤热饭。
    夜深了,怀着满腹的担忧与激动,叶狄靠着窝棚,搂着小宝也睡着了。小贝睡在小宝的腿边,叶狄时不时会犯病,寻找吃的的重任常常落在小贝的身上,一到晚上累了一天的它就睡得很死。但睡得再死,动物天性的警觉依然存在。就见熟睡中的小贝突然睁开了眼睛,悄悄爬了起来。
    钻出窝棚,小贝咧开嘴露出牙齿,它闻到了陌生的气味。没有出声吵醒小宝和傻子,小贝向前走了一段,冲前方低吼了几声。
    “嗡嗡嗡……”
    一只肥胖的白蜂从黑暗中飞了出来,小贝马上做出攻击的姿势。
    “呼!”黑暗中有什么低叫了声,白蜂煽动翅膀飞高,越过小贝的头顶飞向窝棚。
    “叽叽!”小贝跳起想去抓那只白蜂,可小爪子偏偏离那只蜂始终有半个爪子的距离,就是抓不到。冲前方的黑暗处低吼,小贝快速窜回窝棚。那件事不仅对小宝带来了yīn影,对小贝同样是,它现在一见到飞的东西就愤怒。
    对这只明显异常的白蜂,小贝更是不敢掉以轻心。黑暗中有可怕的东西,小贝察觉到了,它不敢过去看个究竟。守在窝棚门口,它挥动两只小爪子阻止白蜂飞入。白蜂绕着窝棚飞了好几圈,在窝棚上停留了一会儿,这才煽动翅膀缓缓飞了回去,消失在了黑暗中。
    “叽叽叽!”冲着黑暗龇牙咧嘴地警告了一番,小贝在门口坐下,守着。
    树后,两双几乎凸出眼眶的眼睛盯着小贝。飞回来的白蜂落在其中一道身影的肩上,嗡嗡嗡叫了几声。这两个仅比小贝高出半个头的矮子窃窃私语了一番,便离开了。
    竖起的耳朵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小贝犹豫地站起来向黑暗处走了过去。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也感觉不到危险了,小贝这才返回窝棚,在小宝的脚边躺下。
    ※
    “宝宝。”
    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地喊,小宝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好哥哥担忧的脸,他微微一笑,开口:“好,哥哥……”声音很哑。
    扶起小宝,喂他喝了水和刚才讨来的粥,叶狄摸摸他的额头,烫。小宝的头晕得厉害,身上也很冷,下意识地朝叶狄的怀里缩了缩。伸手探进那条他好不容易偷来的破棉被,发现小宝尿了,叶狄把小宝连同被子一起抱了出去。自受刑之后,小宝便得了失禁的毛病,虽说不是每次都忍不住,但十次也有六七次。叶狄不清醒的时候,小宝就得自己忍受着,但只要叶狄清醒着,小宝的身上总是干干爽爽。
    把小宝放在温暖的石头上,叶狄脱了小宝的裤子拿到出水口那端去清洗。每当这个时候,小宝心里就很难受,他不仅不能带好哥哥回凡谷,还要麻烦好哥哥照顾他,他果真变成了扫把星。
    叶狄不知道小宝心里所想,但他从未觉得厌烦。仔细清洗好小宝的裤子,摊在石头上晾着,叶狄在水池里拧布子,给小宝擦身子。看着小宝身上的一道道伤,叶狄的动作慢了下来。
    “宝宝,是谁?”是谁这么狠心伤害弱小的宝宝?
    想到那个人,小宝打了个冷颤。看出他的害怕,叶狄亲亲他:“不想了不想了,宝宝不怕不怕。”
    嘴角的酒窝出现,小宝苍白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血色。以为好哥哥昨天没听清楚,他又说:“好哥哥,双修。”
    哪知,叶狄却傻笑地摇了摇头:“不用双修,哥哥可好呢。等宝宝的伤好了,哥哥带宝宝去凡谷,去找大哥和三弟。”
    小宝的双眼闪过惊喜,好哥哥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脏兮兮的脸凑了过来,叶狄舔舔干裂的嘴,小声问:“宝宝,大哥和三弟,真的真的,还活着?”
    酒窝深陷,小宝重重点头:“活着,活着。”心里却阵阵揪痛,好哥哥见到鬼哥哥和美人哥哥后一定会难过吧。
    叶狄再舔舔嘴,又很小声地问:“大哥和三弟,真的真的,相信我?”
    小宝还是重重点头:“相信,相信。鬼哥哥和,美人哥哥,在找好,哥哥,一直,在找。”
    叶狄傻笑出声,忍不住亲了口小宝:“宝宝真好,宝宝真好。呵呵呵,大哥和三弟还活着,大哥和三弟还活着,呵呵呵,宝宝真好,宝宝是宝宝,是我的宝宝,呵呵呵……”
    好哥哥还是病着呢。小宝蹭蹭好哥哥的下巴:“好哥哥,双修。”双修可以治病。
    “不用不用,哥哥好着呢,好着呢。”叶狄还是摇头拒绝。给小宝擦干净了,他傻笑地站起来,精神十足地说:“哥哥和小贝去找吃的,宝宝等着。”
    “好哥哥……”小宝还想劝说,叶狄却是抱起小贝就走了。
    好哥哥不愿意和他双修吗?看到那条洗好的裤子,小宝的眼神瞬间黯淡。他总是失禁,需要好哥哥照顾,也难怪好哥哥不和他双修了,现在的他似乎比好哥哥病的还厉害。好哥哥和哥哥们一样疼他,所以才不和他双修吧。可是除了双修,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为好哥哥做些什么。好哥哥现在这样可以顺利地抵达凡谷吗?
    “嗡嗡嗡……”
    胡思乱想的小宝被一道蜂鸣声唤醒,他循声看去,好奇地眨了眨眼,白色的蜂!好,好大啊。就在小宝盯着白蜂过肥的身子瞧时,白蜂落在了小宝的头上。小宝一时间被吓得不敢动了,害怕白蜂蛰他。他心里纳闷,深冬天怎么会有蜂呢?
    树后,两个矮小的东西偷偷窥视着小宝。白天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模样──凸出的眼球,咧到耳根处的嘴巴,尖利的牙齿。他们没有走过去,而是仅仅盯着躺在石头上的小宝,眼神凶狠。
    白蜂在小宝的脑袋上休息了片刻,便飞走了。直到白蜂飞得没了影子,小宝才松了口气,刚刚他险些以为白蜂要蛰他呢。不能动,还病着,身下是温暖的石头,小宝渐渐合上眼睛睡了。在他睡着后,躲在树后的两只小怪物这才走了出来。几乎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他们来到小宝的跟前,掀开了被子。小宝身上破烂的衣服下露出的伤痕、两条布满红色血痕的光裸的腿全部看在两只怪物的眼里。
    摸了摸小宝被包起来的十指还有固定着树枝的双腿,两只怪物放下被子,掖好,离开了。还是回到那颗树后,两只怪物“呼呼呼”地低声商量了良久,然后他们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在林子里寻了好久,摸了两个鸟窝,刨了几条虫子,找到了一些药草,叶狄和小贝往回走。林子里的蛇好像被小贝抓完了,一条都没找到。很是沮丧地回到温池边,叶狄刚要叫宝宝却愣在了那里。
    “吱吱吱?”坐在叶狄肩膀上的小贝也愣了,它极快地从叶狄的身上下去,跑到温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上有一只狼,一只死狼。
    “吱吱吱!”当小贝看清楚那只狼的脖子被咬断了,它尖叫地跑回叶狄的身上,身上的毛全部炸开,吓的。
    四处看了看,叶狄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只死狼的跟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只狼很肥啊,应该很好吃吧。
    “咕咕咕”,叶狄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叫声。
    “咕咕咕”,紧接着,小贝的肚子也发出了叫声。
    一人一猴彼此看看对方,下一刻,小贝跳了下去,叶狄放下手里的东西,撸起了袖子。不管这只狼为何会死在这里,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树后,看着叶狄收拾死狼的怪物微微张开嘴,好像在笑,他的嘴唇上还有未舔去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