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品:《虏获霸主

    他也是喜欢"天殊"的。坐在宽大的浴桶中,任微烫的热水舒服的包裹全身,国色闭著眼,仰头靠在木桶边缘,思索著那个她承诺著去相信的陌生男人。
    在轻易猜测到"天殊"喜欢他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叫她轻易明白了他的心思。 会什麽样的"喜欢"叫他流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呢?有狼狈,有恼怒,有思念,有克制,有受伤,有寂寞,有失落,有痛楚,甚至有愤恨。可,就是没有喜悦,没有该有的甜蜜。 因为"天殊"的离去叫他还来不及品尝到喜欢的快乐,就被打入地狱,才让他满是苦涩,恼怒又绝望? 这麽说起来,"天殊"的个性还真是玩劣又混蛋,面对著自己喜欢的人,完全任性又自我,为了自己,也不管会闹出什麽後果,一走了之还搅乱一池春水,徒留下乱七八糟的烂摊子,然後让倒霉的她被相中,来偿还"她"所拖欠他的情债。 她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点?
    他甚至吩咐水温要微烫,准确的把握住她的喜好的程度叫她几乎要真的以为她就是"天殊"了,呵呵。 绽出个有趣的笑来。
    诡异的感觉,完全站在反对面的理智,无论是什麽原因,她其实都该拍拍屁股赶快闪人比较明智。但为什麽她现在还在这艘画舫上窝著,还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咧?
    虽然不明白自己掺进这趟浑水的原因,也清楚被误认的不快,可她还是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很想知道,他不死心的理由是什麽,她也很想看看当他真正接受她不是"天殊"时的表情。 会如何的心碎呢? 执著了6年,反复思量与沈淀下的感情真的只是简单的"喜欢"和"友谊"而已?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就不会出现那麽挣扎和复杂的神色,如果不是这样,又会搀杂了别的什麽?会是什麽呢?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很好奇。
    她知道自己不该让他抱以任何期待,也知道空虚的幻想拖久後的破碎带来的会是更难以承受的痛苦。可不知为什麽,一想到他心如死灰的可能,她就会很没胆子的逃避,消极的只是傻笑著将念头转开去。 她并不想真的见到他的心死。 毕竟他比较适合霸主的凌人气势,而不是失落的yīn影里的溃败。 有趣的笑著,脑筋转得飞快。
    世界上是完全不可能有绝对雷同的两个人的。 依照他的表现而言,且不提外貌是最基本的认人标准,她与"天殊"的个性、爱好、习惯甚至连思维方式都完全一样。不同的两个人,竟然会如此一致,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她与"天殊"从出生地到成长过程都牵扯不上任何关系,能相似到如同用镜子复制而出,那就一定是其中的一个有问题。
    从他的肯定态度来说,他所追寻的"天殊",确有此人存在。 而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个体。 她与"天殊",到底是哪一个该是不存在的人物?
    "天殊"已经失踪,她还好端端的杵在众人面前平稳呼吸,似乎理所应当"天殊"是不该出现的人,可他出现了,就意味著"天殊"一定也曾出现过。
    那麽,会是她本身有疑点? 虽然怀疑和否决自己存在的可能性,有那麽些诡异,但真的非常有趣。
    将脑海里的记忆从头到尾的筛选一番,她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许多事情都已忘却,惟有印象比较深刻和她认为值得记住的,还残留在脑海里。
    细细回忆下来,她发现脑子里最清晰的只有过去6年内的事件,再之前的皆有些模模糊糊,知道发生过什麽,却好象隔了层纱,记不清细节。
    尽管"天殊"是6年前失踪,或者6年前死亡的。她记不清的那些细节其实也可以结论为:年代久远加上主观意识流控制,所以有著充分理由的忘却。
    一切合情合理,合理得只要他的不出现,她就绝对不会反思自己的过去,甚至对自己产生存疑。薄唇噙著玩味的笑,是谁说红颜祸水的?她倒是觉得,男人同样是祸水啊!
    低沈浑厚的嗓音忽然自门外传来,"别想得太多,天殊,水冷了你会著凉。" 为什麽她一点也不奇怪他会知道她习惯在泡澡的时候思考事情呢?干笑著掀开眼睛,思索自己对他突然出现的声音一点也没产生的惊吓或害怕,并且开始严重怀疑"天殊"和他之间的关系。 说是朋友,即使搀杂了喜欢,也太过暧昧了吧?
    起身,让入内的侍女服侍得妥帖,她才慢吞吞的走出蒸汽朦胧的浴室,穿过几个房间,回到先前她所呆过的正厅,四周的一切都新奇得叫她忍不住张望。荒漠之国没有太多的河流,这种私人画舫自然也不多见。 可才入正厅,她的注意力顿时被他所全部吸引住。
    心里的声音拼命在跳叫著要她回头就走人,但她却无法听从的将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他身上。
    他坐在窗边的躺椅上,依旧一身名贵黑袍,撑著下颌望著窗外,英俊的侧面似上天精心雕琢而出,乌黑长发狂妄披散在宽肩上,高大魁梧的身躯散发出一股沈稳霸道的气势,那麽的出色夺目,让人看了移不开眼。 挥开脑子里抗拒与他相处一室的念头,她不禁微微好奇了。这样个霸主气魄的男人,怎麽会与性格反差如此之大的"天殊"成为朋友呢?他与"天殊"又是如何相处的呢?他容忍"天殊"的顽皮和任性,"天殊"容忍他的不可一世和霸道麽?
    正当她沈思的时候,他转过头,冷俊的面孔上依旧yīn沈,瞥了她一眼,他低沈道:"把预寒的汤药喝了。"
    一边的侍女立即奉上一碗冒著热气,黑漆漆的药味浓郁,闻起来就奇苦无比的汤药。
    她有趣的瞧了眼动作迅速的侍女,接了碗,很是犹豫的看了看碗里的漆黑液体,"喝了有什麽奖励麽?"她很怕苦的。
    他在那边看著她,深邃的眼里闪过丝很淡的笑,"甜品和点心就在桌子上。"
    她皱了皱鼻子,扫向桌子上琳琅满目的点心,虽然看起来都很甜很好吃的样子,可还是很不甘不愿的将药喝了,再去安慰自己苦得发麻的舌头。
    "跟我说说你在荒漠之国的事。"他接过秋毫递上的酒,喝了一口,淡淡道。
    心里为他的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做了个鬼脸,她捧著暖暖的甜酒,笑嘻嘻的转了转黄金的凤眼,"我爹是荒漠之国的人,我娘是帝之国的人,他们相遇,生下了我。"故意对他的拧眉视而不见,"平日里我比较喜爱游手好闲,直至六年前,才接任了专使一职,负责向其他国家销售矿物。"
    他半合眼帘,"六年前麽?"放轻的声调依旧压迫感十足。 她笑著瞧著他思索的样子,眉头不自觉的就锁起来了,挤出个好明显的"川"字哪。"是呀,六年前那场大病据说是我太过悠闲的报应,算命的说不好好锻炼一下身体,是会继续坏下去的。" 他倏忽掀眼看向她,略微惊讶的问道:"你不会卜卦?"
    她比他还惊讶,"你怎麽知道我会卜卦?"这可是秘密,荒漠之国内无人知晓,就连她去世的爹娘都不知道。
    他眯了眯眼,不答反问:"对你自己的卦像,你怎麽说?" 她挠了挠下巴,其实对於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不悦。"生平安逸没波折,无非就是六年前有场劫难,过了就可以继续颓废一辈子,过不了就嗝屁。"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一般来说,时间和事件发生的前後,卦象有变动麽?其中的变动你算得出来麽?"
    她笑著向上看看,他提的问题还真稀罕,一般没人会问这种问题的吧?"在事情没发生前,格局走势是不会变的,可一旦事情发生了变了,命盘自然会跟著变化。"笑眯眯的喝著甜甜的甜酒,她歪著脑袋看著他的等待,"我算不出变动之前的事,只能占卜未来。"真稀奇,别告诉她,是因为"天殊"会卜卦,所以他也猜到她会吧?
    他闭了闭眼,"意思是,你可以算出你未来将要发生的事,却无法判断六年前,你劫难之前卦象该有的局势,也无法得知劫难之前的回忆是真是假。"
    "正解。"她笑,托住下巴,"可我脑子里的记忆告诉我,六年前的我和你的‘天殊-没有任何关系,六年後的今天,当然也不可能有关联啦。"他的执著她知道为什麽,可还是很想找花瓶敲他的头,让他别再钻牛角尖了。 他微微恼火了,"你就是天殊。" 她安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浅笑著放下杯子,起身,走到他身前,低头看他。
    "你想要什麽呢?你想要天殊回来对不对?可天殊已经消失了,就算我真的曾经是‘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却是国色,你还想要什麽呢?"她轻声细道,嫣红的薄唇弯著笑的弧度,可凤眼里却是满满的认真,她摊手比住自己的xiōng口,"我,是国色,不是天殊。" 他仰头看著她,无言,深邃的黑眸里闪过深深的渴望和痛苦。
    他想要天殊回来,他想要那个一起共度了一辈子的天殊回来,想要那个知他若己的天殊回来,他想要那个一颦一笑都叫他心悸的天殊回来,想得要疯了。
    全天下只有天殊知道他喜欢什麽,讨厌什麽,皱眉代表著什麽,抿唇代表著什麽,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天殊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只有天殊敢不知死活的撩拨他,也只有天殊才敢赖在他身上撒娇。 他想要天殊回来,却不是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就算有著天殊面孔,就算性格喜好和天殊一模一样,却是那麽的陌生。
    在她的眼里,他什麽也不是,她完全的不认识他。 看见那双漆黑深沈的瞳眸瑟缩,她有些後悔自己的直言直语,咬了咬下唇,试探的伸出手,抚摸上他的面颊。
    温暖和些微粗糙的感觉,很新奇,也叫她的心软了下来。"对不起。"她小声道。
    他合上双眼,贪恋了她掌心的柔软好一会儿,才拨开了她的手,"你是对的。你不是我的天殊。"
    她坚决的否认她不是天殊,他不在乎,他可以慢慢的挽回她的记忆,将她留住。可她的态度却不仅仅是否认,更是要斩断和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想和他在一起,多一秒都不愿意。这样的她,叫他以什麽立场将她留在他身边? 她不愿意成为他的天殊,他只能让她走,再次的离开他的世界,哪怕这一回他是可以阻止的。
    冷酷低沈的嗓音叫她忽然心里抽痛了一下。 下颌抽紧又松开,他重新睁开眼,冷漠代替了所有的神色,直起昂藏的身躯,他低下头对上她高仰的小脸,"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深深的再看她一眼,他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她站在原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转出门,心中的疼痛缓缓扩散,落寞的味道悄然弥散心头,叫她不解的揪紧了衣襟。
    "小姐,这边请。"侍女恭敬的指示去路,"小船在等著您。" 他对"天殊"的感情放得那样的重麽?重到一旦被否认,就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她怔然,心底深处的一直绷紧抗拒的那根弦明显的松懈下来,她却忽尔弯出个笑来,有点苦涩,有点嫉妒,有点遗憾了。
    她在遗憾她不是天殊麽?还是在遗憾她没有一个可以将她看得这般重的朋友?
    荒漠之国内,她虽贵为专使,有权有势,可她没有任何亲人,父母早早的过世,不但没有任何亲戚,她甚至连贴心的朋友都没一个。
    为什麽直到遇见了他,她才发现以往逍遥自在的日子,竟然也有些寂寞起来?托腮垂眸思索,她弯出个有趣的笑来,这是头一回有人能影响她这般大,很值得纪念和庆祝哪。
    马车上陪著她的黄莺笑著看她的笑容,"国色主子真开心,是不是因为今天谈成了笔大生意的缘故?"
    她分神瞅向黄莺俏丽的脸儿,"黄莺,你和蓝图好象是我在成为专使的时候才开始跟著我的吧?"那个男人带给她的不仅是影响,还有怀疑。一旦任何事关於她本身,有了疑点,她就不会放过。 "是呀。"黄莺很直爽的压根就没深思的回答。 "在那之前,你们跟著谁做事呢?"她笑眯眯的,精美的颜面满是纯真的好奇。
    "丞相大人哪。"一提起荒漠之国的丞相大人,黄莺双眼立即闪出亮晶晶的光芒,双手合十,口吻满是梦幻,"噢,好久没见到丞相大人了,真想他呢。"
    不动声色的往上方瞟一眼,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不光黄莺,几乎全荒漠之国的女性都是丞相大人的迷。双手捧住双颊,黄莺笑得好甜蜜,"国色大人恐怕也很思念丞相大人吧。"一点也不扭捏造作的直接伸掌拍上国色的肩。 她咳嗽一声,回想一下那个面貌超常俊美脾性万般温和,完美得似天神一般的男人,咧嘴干笑,不得不为他的魅力万丈四射而哭笑不得。"不会,丞相大人有你和其他无数姐妹思念就够了,不需要多我一个来肯定他的魅力值。"
    黄莺惊讶的大叫:"怎麽可能,这个世界上怎麽可能会有女人不喜欢丞相大人?国色主子,你害臊是不是?我不会嘲笑你的啦!"
    荒漠之国的人的个性果然是豪爽无比,连对一个人的喜爱都可以这麽大方的分享的?她笑著转动黄金的眸子,"不,我不是害臊,丞相大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黄莺立即满眼不敢苟同,"那国色主子喜欢什麽样的男人?"在她心里只有丞相大人是最完美的,任何男人都不是对手!
    她好笑的笑弯了瞳眸,对於黄莺的认真,只好也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恩,我欣赏的男人应该是要男人气概十足,有魄力,有能耐,有宽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黄莺斜著眼满是怀疑的看她,"这样的男人国内遍地都是,咋就不见国色主子看上哪个?" 哦,她忘了,荒漠之国的人各个性格豪爽无比,她所说的好象真的漫山遍野都是,就连偷矿当土匪的都要比其他国家的人要理直气壮。笑著对上黄莺不满的神色,只好努力再想。
    "恩,要有不可一世的霸气、狂妄,视天下的一切无一物,光是一个眼神,就会吓倒一片人。"她笑著微微合上眸子,"可就算他傲视群雄,不把万物放在眼里,他却对他最重视的人无比珍惜,假使有一天他失去了,他会穷尽一生的去寻找" 猛然住嘴,因为她发现自己越说越像在描述那个把认她错人的男人。
    黄莺一边歪著脑袋看她,"国色主子怎麽不说下去了?"虽然和她喜欢的丞相大人不太像是同一类型,可听听也满符合女孩子的梦想男人的。
    她掀开凤眼,疑惑的思考了一会儿,扭过头对上黄莺,"我长得好看麽?" 黄莺诧异的扬起眉毛,"国色主子的名字取自国色天香,国色主子怎麽会问这种问题?"
    一丝不对劲刹那间闪过,她立刻眯上眼,"等等,黄莺,你方才说啥?" 黄莺老实重复:"国色主子的名字取自国色天香,国色主子怎麽会问这种问题?"
    她的名字是取自国色天香麽?她怎麽从来就没这个印象?而且就算原因如此,并非她家人也非她贴心好友的黄莺怎麽会知道?
    "咋啦?"黄莺不解的眨巴著眼。 她弯起嫣红的薄唇一笑,"没,我只是好奇,既然我长得不难看,怎麽会有男人竟然不喜欢我。"不是她自夸,她的容貌的确可以用国色天香形容,荒漠之国不知有多少男人拜倒在她裙摆之下,无论任何男人,第一眼见到她时,只有惊豔可言。
    但,那个男人完全没有任何身为男人对女人的感觉於她身上。他没有表现出对她长相的任何欣赏,只是一心追在她的身份之上。
    能对她的面貌视而不见的,除非是瞎子,就只有可能他看习惯了,或者见过比她更美的人。 全天下,有几个女人能比她还美丽?而他看习惯了的"天殊"到底是不是她?
    疑点一堆堆冒出来,就算下意识的劝告她不要再思考关於他提及的任何事情,她仍是垂下长睫沈思。
    黄莺一边奇怪的看著她的陷入冥想,自从前几夜她被人安全送回客栈後,她就时不时的发呆走神,到底在她与他们分开的那短暂的时间内发生了什麽?
    马车停下,蓝图掀开帘子探进脑袋,笑道:"国色主子,前边是帝之国银矿之首──烈无羁的宅邸,要不要递个拜帖,趁我们现在还有时间,抽空见个面?"
    咋然听闻到"烈无羁"三个字叫她心绪忽然一震,涌出股极力回避的感觉叫她不同声色的流转著凤眸,为何与她每回见到那个男人的直觉劝告如此的相似?
    "好。"她回答的同时将游走的思绪拉回来,公事第一,她再有任何疑虑都得等肩上的任务全部卸掉後再全心琢磨。
    黄莺递上水袋,抬手拨开窗帘往外看,"哗,好气魄的住宅,像城堡哦。" 她喝著水,顺著黄莺的视线望出去。
    是一座巨大的朱漆府门,轩昂雄伟,正门不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十数个衣帽周全的侍卫端正站立门前,红漆高墙连绵著延伸开去,气势宏伟惊人。
    有趣的绽出个笑来,她拧上水袋的盖子,琢磨著帝之国国都内有能耐建立这样府邸的人,帝之国的帝王怎麽没一刀劈下去,是重才还是重财的原因?
    蓝图上前递了帖子,等待了不久,和出来的人低声谈论了几句,折了回来。"怎麽样?"黄莺迫不及待的发问,好奇死了有著这样嚣张外围的府邸,里面又会是如何的壮观。
    蓝图摇头,面色一点也难看,"他们很直接的告诉我,与荒漠之国的关系是竞争而不是合作,所以没必要会面。"没有虚与委蛇的客套,他倒很欣赏这种直爽方式。
    睁大眼,黄莺笑叫起来,"真狂妄,我喜欢!" 她摸出扇子玩著,很无所谓的挑了挑眉,"也好,省得浪费时间,走吧。"好笑的看著黄莺的兴奋,"你不是只喜欢丞相大人的麽?"这麽快就变节? 黄莺握拳而笑,"谁说人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的?有个性我黄莺就喜欢!"
    是该说豪放不拘小节还是随便没有原则咧?她轻笑摇头。 马车行走了好一段路,才在下一个目的地停下。
    才下了马车,秋雨又稀稀疏疏的飘了起来。黄莺仰头看著灰蒙蒙的天,不禁跺了跺脚,"真是的,这帝之国怎麽老是雨天嘛。"初到时,对於雨季稀少的荒漠之国人来说,的确很新奇又稀罕,可呆久了,十天中有八天都在下雨的,总会让他们浑身不自在的直觉渴望明媚的蓝天。
    国色轻笑,"秋季自然是这个样子,书上记载著绿之国一年四季都在下雨,如果你连这样的天气都抱怨,那绿之国的人还活不活。"
    黄莺干笑转过头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才捣住脑门哀叫:"如果要去绿之国做专访,千万别带上我!"
    蓝图拎著伞从前边绕过来,"国色主子,就在这茶楼上。"他们和对方约定的地点是这河畔的茶楼,谈来谈去的,还是矿物买卖问题。
    "走吧。"摇扇轻笑著,她率先走入茶楼。
    对方已在等待,双方谈了半晌,太极拳推来推去,时间过了大半,生意则还是没谈出个结论。
    看出对方只是想询问价钱好货比三家,国色摇著扇子掩唇轻笑著移开视线,投向河畔,看著那宽广河道上来往的船只及数艘华丽的画舫,思绪有些漂移。
    说老实话,她的长项是当官,打官腔,坐官位,混官场,做生意还真不是她所擅长的。看著这些个拐弯抹角的生意人,她情愿去和虚伪嘴脸的官宦们玩交道,以权势压人可比以钱压人好玩得多,尤其主要原因是她有权,可钱却不多。
    天生不是低头的料子呵,也难怪她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估计都是被她的脾性给吓跑了。微笑的弧度有点僵硬,因为她想不起来自己小的时候上学堂或者请西席的回忆,当然就没有任何一个同门学子的面孔出现。 有趣的笑著,她琢磨著事情的蹊跷,如果事情真如此诡异,那麽回去以後,她不得不去打扰6年前授与她官位,她记忆中最初出现的那个人了。 正想著,扑通落水声叫她好奇的垂眼往栏杆外望去。 一艘华丽画舫停驻河中央,一个人正在它旁边的水域里挣扎。
    "哗,有人自杀耶。"有好玩的事出现,大家都围上来观望,黄莺就挨在她身後,新奇的大叫,"可选在这种地方自杀是不是太蠢了点?会有人救的。"
    蓝图站在她另一侧低头看著,很直接的点头,"难说,这运河水深流急,救也不一定能救得上来。"
    会面的客户却低叫起来:"是烈焰堡烈无羁的画舫。"口吻满是敬畏。 熟悉的名字叫三个人同时偏头看他。
    "肯定是那贼人犯上了烈焰堡,所以才被丢到水里去自生自灭。" 非皇亲国戚,非官宦九族,区区一个商人就能在帝之国的国都内这般嚣张行事,帝之国的帝王是不是一只眼睁得太小,另一只眼也闭得太紧了点? "厉害啊,就算是执金吾在国都横行霸道的话,也会挨沙皇板子呢。"黄莺喃喃道。执金吾是荒漠之国国都的首席治安官。
    蓝图摩挲著下巴,"国色主子,这就是各国风土人情的不同之处了?"
    她笑著点头,把惊讶和因再度听到"烈无羁"三个字而上涌的闪避念头压下,欣赏却涌上来,真是个好狂妄的人。忽然很想见上这位烈无羁,看看是生得如何的模样,如果个性能如此傲然霸道,那麽长相就该是一大把胡子,身材像头熊忍不住轻轻笑了,实在难以想象那样奢华的画舫主位上坐著一头熊的情景。
    有人落水的好戏也吸引来河中其他船只的围观,不过似乎是畏惧於烈焰堡,没人敢伸手搭救,只是聚集在船头张望。
    忽尔,有人抬起头看向河畔的茶楼这边,扬声叫起来:"好标志的人儿哟,比那勾栏院的花魁还貌胜三分。"
    顿时,所有河道上的人都仰起了脑袋,纷纷注目向这边。就连茶楼内的人都闻声扭过脑袋来看是哪位被点到名。
    一下子成为众人集中视线下的国色笑容顿时有点僵硬,扇子下意识的遮掩在双目以下,扫向一边的客户,"帝之国的人都这般口无禁忌的?"调戏及侮辱女人倒比荒漠之国的人还爽快。 底下还在叫:"别害羞啊,把脸露出来嘛。" "国色主子。"黄莺和蓝图同时扭起了眉,冷下颜色。
    她点头,"不必客气。"既然是对方自己找上门的,她算是自卫。 黄莺蓝图得令,飞身而下,目标是那个胆大嘴巴也大的男人,执行任务是暴打。
    河道及两岸再次喧哗,落水的依旧在水中挣扎,可最新的好戏已然转移自另一艘船只上的围殴事件。 客户干笑,"专使,这样不太好吧?"
    她微微一笑,扇子摇得悠闲,"我们荒漠之国的治理明言就是有仇必报,侮辱了我,不给颜色,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有趣的看著客户不可置信的神色,开始偷笑,她纯粹的胡说八道居然也有人信啊?聚众闹事的下场就是巡逻的官船很快就被招引过来,将所有逃避不急的船只全部包围,再以人多的优势,以著数十柄大刀,顺利将鼻青脸肿的男人解救出来。 "你们是何人?敢在国都之内生惹是非!"为首的官兵刀指黄莺及蓝图,喝问道。"哎呀,这下不好了。"茶楼上的人开始纷纷逃离,其中也包括了胆小怕事的客户。
    "是我的手下。"清朗好听的声音叫官兵们视线上移,看见河畔茶楼楼上栏杆边,依著位笑意吟吟的精美佳人。
    "在下为荒漠之国专使。"优雅抱拳,她翩然起身,朝著那些看呆掉的大男人们浅浅笑道,一点儿也不介意暴露身份,用自己的职位压死他们,呵呵,这就是她喜欢与官打交道的原因哪。 众官兵顿时恭敬无比的行礼,"真是打扰了,荒漠之国专使。"收回对准黄莺与蓝图的刀锋,转向被揍得脸变形,也依旧认得出是帝之国国民的家夥,"把这家夥带回去!"衣著称不上超级华丽,显然是个可以任意捕捉的非官宦之人,抓了再说。 领头的率领官船靠近烈焰堡的画舫,毕恭毕敬的低声交谈了数句後,才离去。
    一场风波很简单的就平息掉。 飞回茶楼上的黄莺和蓝图笑得很开心,"想不到国色主子的仗势欺人的恶性在别人的国家上也能发挥得这般出色哪。"
    "谢谢。"她轻笑的摇著扇子,黄金眼儿却瞅著那艘华丽的画舫的缓慢起锚离开。 "对了,我们的客户哪?"黄莺四下张望。
    她转回眼,笑起来:"被吓跑啦。" 三人笑成一团,丝毫没有注意到河道上的船只上,依旧有人朝这边张望。
    半夜睡觉睡得好好的,被迷昏,然後被捆到陌生的地方,这是国色从来也不曾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脸面上的轻触让她掀开沈重的眼皮子,很茫然的对上一张浓妆豔抹的女人面孔,凑近的程度让她都能数得清楚那女人眼上的睫毛了。
    不是很习惯和陌生人靠得如此之近,国色反射性的後缩开脑袋,顺利将後脑撞上一根硬木,将本来就昏沈的脑子砸得更是混乱。
    她在做梦──这是第一个反射入大脑的结论。 刚想合上双眸,却在感觉到双手腕皆被捆绑在背後之後,神智迅速恢复,搞什麽,她不是在做梦!
    面前的女人好像没注意到她的清醒似的,继续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直到她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才收回托在国色下巴下的手,移开挡住她视线的身体。
    陌生的地点,她可以肯定完全不认识,看起来是在某人家宅里的花厅,由双手伸展的程度来看,她应该被绑在柱子上。
    不是很明白她好端端的本来在客栈里睡觉,醒来时却换了个地方,由躺变为站,由自由变为束缚。她得罪了谁麽?估计还是很厉害的人物,居然能隐瞒过黄莺和蓝图的保护,把她给逮到这麽个地方来。 低下头,看到自己套了身华贵豔丽的帝之国女性服装,不由得想笑,开始好奇起绑架凶犯的意图来。是什麽样的目的会将她这个荒漠之国的专使绑架,然後不光打扮,还特别换上身这麽贵的衣服,不会是看中她的美貌,好进行人口贩卖吧?
    左前方的帘子掀开,走入两个一瘦一胖的男人,见到她,胖的那位即刻微笑起来,"专使大人醒了呀,真是抱歉,深夜请专使大人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对方知道她的身份还敢绑她,是胆子太大,还是无法无天?她抿著浅笑,等他把话说完。
    见她没有任何惊吓的神情,两个男人互相交换了个惊讶的眼神,胖的继续道:"只是想烦劳专使大人配合演一出戏而已。"
    戏?她微微歪了歪头,实在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瘦的神色yīn狠,"为了防止专使大人透露马脚,我们喂了专使大人一点东西,事成之後,自会送上解药,并恭送专使大人回去。" 她弯著笑,不动声色的试探身体的各个部位,并未发觉有什麽不同。
    胖的突然嘿嘿笑起来,"想来专使大人已经发现自己不能发声了?这省了不少麻烦不是麽?"和瘦的再交换个眼神,"一会儿会有位贵客前来,专使大人只要按照我们的吩咐行事,保证专使大人明日就恢复清亮动人的嗓子。" 黄金眼眸流转,她微笑著点头,很是配合。"真是聪明人。"胖的满意道,转到她身手解开了绳索,"委屈专使大人了。"
    她淡笑著分别看了他们一眼,径自到花厅中央的圆桌边坐了,带笑看著他们。 她的坦然和自如倒叫两个男人有点不自在和警惕起来,可还未等他们再说些什麽,帘子外头就传来了通报:"大爷来了。" 两个男人慌忙快步走出帘子去。
    她索性托腮好整以暇的翘起二郎腿,有趣的等著会是哪位大爷如此尊贵的值得手下冒著两国恶交的危险,将她这个专使给绑架,并且以药哑了她嗓子的前提来演一出戏。
    垂地水晶帘被人同时向两边撩起,昂然走入位身材高大魁梧,气势狂霸的男人。 她瞪向来人,心房砰然一颤,张嘴想说什麽,却一丝声音也没溢出喉咙。
    是他!是那个总将她误认为另一个叫"天殊"的女人的男人!心头迅速泛出复杂的味道,一面是直觉警告他的靠近,另一面竟是见著他而掀起的喜悦她为见著了他而喜悦。 一身精贵黑袍,金线绣特殊纹边的他,浑身依旧张扬著叫人敬畏的气魄,英俊的面孔冷然无情,深邃的黑眸在随意扫过屋内唯一的她时,瞳眸迅速瑟缩了一下,便恢复了正常。他定住脚步,转过头,低沈浑厚的嗓音冷酷无比,"怎麽回事?"她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胖瘦男人鞠躬哈腰的摩挲著双手,胖的谄笑著,声音带著不自觉的颤抖,"大爷今日听闻专使的身份时,有些惊讶,於是属下就特地请专使前来,让大爷开心。"
    瘦的接道:"专使也很仰慕大爷,一提是大爷要见她,还特地准备了一壶美酒,说是要与大爷赏月共享。"
    今晚有月亮麽?她睡觉前好象没注意。合上嘴巴,她瞥见那两个男人身後冒出个小厮,低头将一小坛酒送到圆桌前,分别倒了两杯。他们这是在演什麽戏?莫名其妙的,难道这两个人不知道他们大爷其实与她见过面麽? 他眯眼看向她,漆黑的眸里一片寒冷,"不用了,送专使回去。"说罢转身就要走。
    胖男人忙冲她使眼色,瘦男人则恐慌的追上去,"大爷,属下是不是惹您不高兴了?"
    他明显拒绝她的态度叫她微恼,抿了抿薄唇,她挥开心头轻微的受伤,换个心思去猜度著这两个属下的意图,端起两杯酒,慢吞吞的起身,走过去,在他身前,站住,算是配合的扬起笑脸,举高杯子。 他低头看著她,眼里飞快的闪过复杂神色。 "大爷,专使敬您呢。"两个胖瘦男人低笑起来。
    就在他伸手打算接杯的一刹那,她忽然神色一整,猛然清楚了那两个男人的把戏,他们要借刀杀人!她手里的酒十成是下了毒的!快手将两杯酒往一边泼去,她张嘴就要警告他,可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泼酒的一刹那,他眼底泛出惊愕,接著立即转为暴怒,抬手就将胖男人一掌给打飞了出去。
    而就在同一瞬间,瘦男人迅速躲到她身後,探掌将她拍向他。 他揽臂勾住她的同时,张手将瘦男人也击飞,才想低头看向她,昂藏的身躯却突然一晃,整个人双眼一合,往後摔倒。 她在他的臂弯中,薄弱的力量撑不住他庞大的身子,也狼狈的跟著跌成一团。 花厅後边马上走出数个神色yīn险的男人。
    "差点失败。"最靠近他们的男人抽出剑,"还好老七够聪明,在这女人衣服上也下了毒。"
    伏趴在他身上的她瞪大眼,死死盯著自己身穿的华丽衣装,不敢相信会是自己害了他。 "一起杀掉,省得麻烦。"
    "不行,姓秋那小子会认毒,把他们统统带走,打成重伤後交给人口贩子,卖到其他国家去。" "不斩草除根,老大你昏头了?"
    "他的毒让他失尽法力功力,再打成重伤,和废人没什麽区别,怕什麽?" "那这女人?" "一个没有功夫的哑巴而已,一起卖掉。"
    处理的结论得出,还未等她来得及有任何反应,颈後的重击让她声也吭不出来的昏迷过去。
    再度醒来是因为湿和冷。 缓缓睁开眼,她混沌的先揉向疼痛的後颈,再撑起疲乏的身子。
    昏暗的黎明天色,荒郊野外的景象叫她愣了愣,大脑快速涌上的回忆让她张了张嘴,猛的站起身,一阵黑暗笼罩上双眼,让她皱眉,可没敢多迟疑的立即转过身。
    面对上一大群蜷缩在地上戴著脚拷的褴褛人群实在不能叫她有时间惊讶,她的唯一想法是先找到他,昏迷之前她听到了那些人处置他的方法,若真的将他打成重伤,这样湿冷的天气下,他就算再强壮也撑不了多久的。 脚踝上栓著的镣铐让她步履蹒跚,全身上下除了颈子後的疼,没什麽大碍,看来她没有受到任何毒打。
    "你,要干什麽?!"一声呵斥传来。 她转头,看到面孔凶恶的男人,按照他手上的鞭子和腰上的钥匙串来说,该是人口贩子。她张口无法言语,只能蹲身捡根树枝,写字询问。 那人口贩子见她没什麽威胁性,抱著双手走上前满捧场的看了半天,最後对著她期待的神情很恶意的耸肩一笑,"我不识字。"鞭子一挥,"回你的位置躺好,一到了出发的时辰,想耍赖就等著吃鞭子。" 她皱起眉头,抬头四处张望,看不到任何相似他的身形,可远处的凄惨嘶吼夺取了她的注意,被树丛挡住视线,看不见发生了什麽事,可会不会在那儿? "喂!那里是上烙印的地方,和女人没关系。"人口贩子一鞭子挥到她面前。 她瞥了眼他,退开鼻子前的鞭子,尽可能快的朝惨叫发出的地方奔去。
    靠近了,皮肉烧焦的味道让她的眉头不自觉的拧紧,绕过树丛,才看清是怎麽回事。 旺盛的篝火,烧红的铁烙,被人口贩子强迫跪倒在地的男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让那滚烫的火焰烙上额头,烧出漆黑的印子。 嘶叫凄惨,空气中弥散的味道让人反胃。 心里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吼叫,要她不要再靠近,要她尽可能快的离开,远远的离开!
    她没有神气在这个时候再听从直觉的指示,担忧笼罩住她全部的心神,眯眼快速看过每一个人,就在最角落的地方,看到了那抹巨大的身影,她张了张嘴,彻底甩开理智上的咆哮警告,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跪倒在他身边。他侧躺著,衣衫破破烂烂,血迹斑斑,英俊的面色铁青,还带著不少新的伤痕,整个人紧闭双眼,双手和双脚都戴著镣铐。
    本来就紧绷的心更是揪紧,她颤巍巍的呼出口气,瞪著他灰败面颊上的暗红,捏了捏拳,才强迫自己伸手探上去,滚烫。 他果然发烧了。
    心儿一疼,为愧疚也为了他此时的情形,她低头看自己一身普通肮脏衣物,手腕上素不离身的链子也没了,黄金眸子微眯,闪出丝薄怒来。
    "到他了,扶起来。"粗野的吆喝加上粗鲁的动作将她一把推开後,将昏迷中的他扯坐起来。
    她瞪大了眼,他这个时候的身体状况怎麽受得了烙印?扑上前,她挡住他,冲著围上来的几个人口贩子,猛摇头。
    "滚开,女人。"持著热铁的人口贩子抬脚踢她,"要不是女人得看皮肤卖钱,老子第一个烙你。"
    她咬牙,接下肩膀上重重的一踹,索性转身用力搂住他,他浑身泛出的火热叫她心惊,他高烧到了什麽程度?
    "他们是一起卖过来的,一个哑巴,一个重病,真晦气。" "晦气也得烙印,跑了怎麽办?" "看他们这样,烙这女人算了,反正是一起的。"
    听著杂七杂八的议论,她抱著他,开始有点犹豫。他和她素不相识,就算是因为她让他中了毒,可她也是因为他才被绑架还变成哑巴,现在她值得替他挨上烙印麽?
    那个象征著贱民,最卑劣身份的烙印? 眼角瞥见那烧红的烙铁,她完全不能再思考下去的只能反射性用自己保护住他,然後听见衣料的撕裂,肩头一凉後,剧烈得无法想象的疼痛烧了起来。 她痛得张嘴就咬住他的肩膀,手指掐入他的背脊,眼前一片白茫,耳朵嗡嗡作响。 嘴里尝到了腥甜。
    她痛,流不出泪,只是紧咬著他,怎麽也松不了口。 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他欠她的,欠大了。
    原本是因为他的高烧,受不了烙印之苦,所以她昏头昏脑之下替他承受了,结果是他的高烧还没退,她就因身体过於娇贵,而承受不了烙印的灼伤,也发起了高烧。
    两个人一个一直昏迷不醒,一个则半死不活的,惹得人口贩子烦不胜烦,干脆就在出了帝之国国境的不知几天後,将他们遗弃在不知哪一国的一处小镇郊外破庙里,将他们的生死交给上天和现实的人心。 喧杂远去消失了很久,破烂的庙宇墙角下的两人之一才掀开了眼帘,一双没什麽精神的黄金眸子带著淡淡的笑意,面色却难看如土,肮脏难辨原来的瑰丽。 "装死原来除了躲熊外,还能躲人口贩子啊。"她张嘴无声的说出自娱的字句,扯了扯身上又脏又烂又臭的衣服,实在忍不住的朝一边的半死之人踢去软绵绵的一脚。
    如果不是他的情况更糟,她肯定会卯起来把他往死里踹,哪还管她现在头昏眼花全身上下都痛得要死。
    才踢出一脚,她就觉得好累,喘了老半天的气,才缓过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妥当的撑起身子,去探他的额头。
    十数天高温滚烫不变,她几乎要怀疑这男人的体温其实就是这个温度。咧了咧嘴,看著他憔悴的肮脏面容,她无声的叹口气,扫了这破庙四下里一眼,挣扎著起身,动作有些迟钝的抱过庙内稀疏散布的枯草将他盖住。 肚子好饿,她皱眉,低头瞅著枯黄草丛中他黝黑的脑袋,再叹一口气,转身踏著虚浮的步伐朝不远的小镇而去。
    镇子很小,铺子和集市多少有些,来往人口不多。 短短的路程自破庙走到镇门内,已经叫她气息不稳,慢吞吞的顺著粗糙冰冷的城墙滑落蹲坐到地面,她索性边调整气息,边打量著这镇子内的人和物。 从服装上来看,他们应该身处绿之国。人口贩子的路线她由於生病,不是很清楚,倒不知道居然巧合来到了这个千湖之称的国家。
    瞟一眼远处可见的大湖,她开始琢磨著现在学习游泳还来不来得及?虽然她不会任何烹饪技术,但鱼烧烧只要不焦掉,至少都能吃吧。
    头晕乎得很厉害,视线也有些不清晰,真不知道以前在街上遇见的乞丐们是不是和她一样的感受,如果一致,那她绝对不会明白那些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放著好端端的工作不干,去当什麽乞丐,难道乞丐的职业实际很好赚钱麽?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是形容乞丐的吧? 才想著,几枚稀稀拉拉的钱币扔到她面前。
    错愕的眨巴几下眼,黄金眼儿涌出有趣的笑意,抬起自己也知道脏得不见人的脸儿,冲那些洒钱的人抱拳行礼道谢,运气真好!
    坐到多少匀了气,她动作缓慢的将那些钱一枚枚捡起来,小心攒在手里,再依著城墙很慢很慢的站直身,往镇内慢慢走去。
    找到药铺,她以著龟速跨过门槛,进入冷清的药店内。 店里的小厮见到她立刻皱了眉,挥手掩鼻子叫她快出去。
    她好脾气的微笑,慢步移上前,拾掇起柜台的笔,写下"看病"两个字,并将之前有人给的钱币轻放置上桌。
    小厮的恼叫让柜台後的老大夫给制止,老人端看了那工整秀丽的字迹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亲切的看向她,"是家里人麽?"
    她微微点头,继续往下写:"如果钱不够,我会再想办法。" 老大夫立即拿起药箱,"走吧,老夫随你去。"绕过柜台就往门口走去。
    她很缓慢的跟随,老大夫消失到门外,再转回来的时候,她还慢悠悠的在店内迈步。 "你没事吧?"老大夫皱了白眉。
    她浅笑摇头,一步步的在老大夫的等待下挪了出去.从药店到破庙的路上她休息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看到破庙的老大夫干脆自己去了庙那边找病人,留她瘫坐在地上喘息。
    还没等她起身,老大夫已经箭步如飞的奔出来,面色严肃,"他必须立即接受医治,你等著,我去把学徒们叫来搬他回我的铺子。"
    她还没点头,老人已经跑得老远了。托住下巴,她有点纳闷的摸摸鼻子无声笑起来,这才是她找大夫的原因哪。
    接下来的事有点滑稽,老大夫率领数个小厮将病人给抬到药铺去了,她则在回程的路途中,顺利再捡了些钱币去分期付款。
    老大夫接受了她的钱,很不好意思的跟她解释,并非他不想帮忙,而是前阵子有人打劫了他的药店,将所有药材洗劫一空,害他现在老本亏空,只得迁居於此小镇,小厮们是其他药店有空过来帮忙的,他也最多能提供一间放药物的杂房小屋安置病人,用他店里的廉价药材医治,而吃食则没办法相助。
    在老大夫腼腆的述说时候,一旁的小厮们愤愤不平,说是犯案者欺负他们绿之国的人人心淳朴,不但抢药,连药炉和雨伞都顺手牵羊,还端走了老大夫为自己准备的一锅粥,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听起来像是饿昏头了的流窜犯,她淡笑著蹲在地上将脑袋後抵到墙壁上,看他们说个不停,到最後才动作迟缓的扶著墙壁站直了身,在很淳朴的他们递过的纸上写下:"我会测字卜卦看面相手相,请问有谁感兴趣?" 民心淳朴?那她就真的太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