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那个城市

作品:《奴性之花

    她整个人被苍凉包围着,又不得不像一朵娇艳的牡丹那样开着。他是来瓦解她的寂寞,还是来繁衍她的寂寞呢?——题记。
    他果然遇到了席小梅。
    一段时间不见,她变得更加成熟、漂亮,像一杯诱人的醇酒,散发着迷人的芳香。离婚好像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她还是那么自信那么养眼。眼神相遇那一刻,他承认他醉了,晕乎乎的直想睡觉。而她,只是微笑着,老朋友一样和他打招呼。
    你还好吗,他问。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
    有时候我会想起你,大抵是些已经模糊的片段,不懂什么原因,它们不肯离开我的记忆,常觉得被什么压着,喘不过气来,他说。话音未落,他已经开始想念另一个城市的那个女人。
    她又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回答。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的眼神出卖了他,他并不适合在女人面前演戏。对他的问话,她不知怎么回答,难道说很好?她从婚姻的坟墓里爬出来,一个人拥抱着空气,还要笑着对人说——我很好,你呢?她不伟大,所以她做不到。
    你还好吗,他重复着问。他想这样打动她。
    她点点头,说,我还是想你,离婚后我才认真地审视自己,发现自己一直很任性地去做些事说些话,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她抬起头看着天空,说,我看过一个孩子写过这样一句话——我是一个在感到寂寞的时候就会仰望天空的小孩,望着那个大太阳,望着那个大月亮,望到脖子酸痛,望到眼中噙满泪水。我想我爱上了仰望天空,千年不变的天空。可惜,这城市的天空总是灰暗,越看就越寂寞,越寂寞就越是看,有一天我会死在天空的脚下。她想,人死了以后还会不会寂寞呢?
    她以寂寞的姿势来仰望天空,结果更寂寞,她的寂寞就像漂浮的云朵,一朵一朵,飞过飞过,消失了又会自己组装起来,她知道寂寞不会结束。她整个人被苍凉包围着,又不得不像一朵娇艳的牡丹那样开着。他是来瓦解她的寂寞,还是来繁衍她的寂寞呢?
    每个人都说着寂寞,都说自己寂寞极了。寂寞太多,寂寞太张狂,说寂寞的人把自己囚禁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并一直觉得外面忙碌的人庸俗浅陋,说寂寞的人以为寂寞的只有自己,说寂寞的人以为别人的快乐都是真的,说寂寞的人怀疑别人的悲伤是假的。
    她太寂寞了,寂寞到想死。
    他也寂寞,想找个女人单纯地抱抱。他说,让寂寞感到压力,让寂寞死去,我们要以没有寂寞的姿态活下去。
    她说,好的。
    他们说了再见,他记下了她的住址。
    看着她远去,他有点想哭。他宁愿远去的人是自己,看的人是她。他回到旅馆,冲了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了一个下午,晚饭后他觉得去拜访席小梅,经过一家花店,他买了一朵康乃馨。他并不知道,康乃馨是母亲之花。
    她一开门,他就把花举到她面前。她一看是康乃馨就有点生气,便淡淡地说,进来吧。她穿着无袖吊带睡衣,很透明,隐约间可见诱人双峰。她是故意的,以他的性子晚上肯定来。
    男人是受不住女人诱惑的,他一下抱祝糊,忙乱地吻着。她抬起头,伸长脖子,心甘情愿。他扯掉她的睡衣,动作很粗鲁。她神志已经不清,口里喊着,快点快点,甚至是帮助他将自己的小三角裤给褪了下来,她对男人的需要是赤裸裸的。快点,她已经等不及了,一边挺着身子迎合他,一边将他的衣服一件一件扯了下来。来吧,他将她抱上沙发,狠狠地做起爱。她大声地叫喊着,头发四散开来,汗流了一地。他们连着做了四次,次次都达到高氵朝。最后,他觉得已经没力气,她很不高兴地噘起嘴巴,说,以后再也不用做爱了。
    你多久没做了?他趴在她身上,一边问一边摆弄着她的头发。
    忘了,最后一次和第一次都是和你做,我们多久没做了?
    他在她身上得到了满足,有点睡意,听她如此一说就觉得现在睡觉不妥。他从她身上下来,双手抱头躺到地上。她在他左边躺好,说,再来一次怎么样?他叹口气说,留点力气吧。她不再提,也没和他再说一句话。
    天很快就亮了,当阳光照到他们身上时,他醒来了,发现她缩在他怀里,像孩子一样。他把她的手拿开,将她翻到一边去,她也醒了过来。他们看着彼此,没有穿衣服。她把衣服丢给他,说,穿啊。他手忙脚乱地穿上了衣服,她仍旧光溜着身子。你怎么不穿,他问。她冷冷地应了句,穿上衣服怕你不认识我了。
    话虽这样说,她还是进屋穿了件睡衣,和昨晚一样款式一样颜色,昨晚那件惨不忍睹。
    我想我还是走吧,他说。
    我每天都有时间,什么时候要来就来,她说,我已经不在电视台做了,现在完全是一个自由撰稿人了。但她没告诉他,她换了一个名字,不再叫红园。
    也好,这样容易寂寞,他说。
    是吗,我怎么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很无聊呢?她反问道,也许是我太纵容自己了。
    蓄意的纵容,他下了评论。他发现她和陶已有很多地方还是一样的,这是他以前没注意到的。他又告诉自己,不能拿她们进行比较,陶已是唯一的。
    我走了,他闷闷地说。她开了门,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想起昨晚,他没来由的内疚,他为什么没力量拒绝?他只想找个女人单纯抱抱,结果连爱都做完了,他恨自己如一只禽兽无药可救。他垂死挣扎在女人的寂寞里,配合她们的撕咬,还要笑着说——我离不开女人,请施舍点爱给我吧。在女人面前,他是一个好使的男人,不是一个有自尊的人。简直是泻欲的高级器具,他妈的泻欲器具,他恨不得转回去和席小梅再大做一场,不信就累不死那个女人。有想到这,他怪笑了几声。可,她简直是无法满足的母夜叉,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呢?
    他陷入了思量。
    他想着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女人,他不想伤害她却让她知道他来找另外的女人,这样做会对吗?时间和距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吗,是挽救还是结束呢?他躺在床上,一面回想和席小梅做爱的每个细节,一面努力地勾画陶已的模样。
    风悄悄地掀起一角窗帘,一片叶子从风中掉出来,落在地上。风放下窗帘,离开了。
    他捡起叶子,仔细地看了一会,开始叹气,远在那城市他还有一幢小小的别墅在郊外,那里面都是这样的叶,现在也该开始落了。陶已,她会因着落叶而想起他吗?他越喜欢她想他就越觉得她不会想他,她是一个不喜欢想人的女人。
    哎,他拉开窗帘,将那片叶子放回风中,也许只有风才懂得珍惜它。跟着风是它唯一的出路。阳光跑了进来,停留在那张大床上。他仿佛看见一个女人躺在阳光中,一眨眼就不见了。他重新躺到床上,想像着一个女人小猫一样偎依在他怀中还不肯醒来。
    如果陶已也在这城市会怎样呢?他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将是很可怕的。她可能会杀了他,然后一个人孤单地活下去,不再相信任何人。他才不愿意她这样活着,所以他宁愿她在另一个城市漫无天日地等待和埋怨。是她欠他,是他要她还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