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下，他看到她哭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而且是无法弥补了。他真的很自私，比任何一个男人都没资格陪在她身边。他也坐起来，穿上外衣，围了围巾，我没面子继续留在你眼前，我走吧。
    她低着头，往外走，经过大厅的时候，她看了看大钟，7点了，天也要亮了。她拉开门，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他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去，忽然，他抓祝糊的手，用力地抓着，我就这样放开你的手吗？叫他怎么舍得，说放就可以放更让人觉得伤心。不放手，他又能怎么样呢？应该说，他还能怎么样呢？
    她将手抽了回来，转而去摸那门面上的灰尘，好久好久没打开门，布了好多的灰尘，她竟一点都不知道，安年回来，看到了会怎么想？她在心里问自己，这门哪来的灰尘啊？
    他看着灰尘在她的抚摩下一点一点模糊掉，她的脸也一点一点地跟着模糊了起来，曾经那是张多么红润的脸，如今也只剩下两个突突的颧骨在颤抖了，她的发丝间游走着无数的红发丝。他此刻真的很难过，很想放声一哭。但，哭不是男人唯一能做的。想着，他不禁把她拥入了怀里。
    她偎依在他的怀里，不是顺从不是反抗，眼泪缓缓而下。
    你还是没找到你要的快乐，对吧？他温柔地问，并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眼泪。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眼泪掉得更急。
    你哭吧，我在。他用力抱紧她，如果他也走了，留下她一个人怎么办？他可以去爱另一个女人，却不能放这个女人继续孤单下去。他该怎么办？
    你会记得我吗？阿则，我不是一个好女人。你愿意记得我吗？她抽泣着问。
    虽然你不是一个好女人，但你是一个称职的女人啊，你能不顾一切地去追求你想要的幸福，不过，你是一个对幸福没有丝毫概念的人，你能找到你要的幸福吗？
    我不知道，我在爱，爱得糊里糊涂，爱得没有方向，什么都是空的，没有界限，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就这样我被困住了。
    那你，还能出来吗？
    不，我不准备出来，我不要出来，我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我走的是一条没有规则的道路，没有历史可鉴，像在浮点间跳跃，你说我还能回旋吗？
    那以后呢？你就这样寻找下去吗？
    她低下了头，咬咬嘴唇说，是的，我想知道世界上到底会不会有爱的存在，不到最后，我是不会罢休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这世界上就你一个人在怀疑爱吗？多少人在疑惑中度过了一生，到最后他们都不明白到底有没有爱，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不相信，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爱的存在，你相信吗？如果你不相信，你就永远找不到，如果你相信，爱就在你手里，就在你眼前，你知道什么需要珍惜吗？就是那些在疑惑中来到你身边的爱。
    阿则，你今天不一样，你讲的话不一样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以前你是死都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的，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她认真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张大嘴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讲了这通话，便结结巴巴地说，抱歉，我太激动，我是不想看着你糊涂地过日子。顿了下说，已，我要走了。
    你要去的地方没有爱，她说。
    我知道。
    你也是一个不相信爱的人。
    我知道。
    你也是在寻找爱的人。
    我知道。
    你找不到爱的。
    我知道。
    你也是一个不知道珍惜的人。
    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再怎么说，你也只会回答这三个字了。我应该庆幸，和你相识一场，得到的不是‘对不起’三个字，也不是‘我恨你’三个字，而是‘我知道’三个字，我是不是应该大笑，感激你的好。话罢，果真是一阵大笑。
    我，我知道，说‘我恨你’的人应该是你，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
    请你不要再抱着我了。她挣开，站得离他远远的。
    你走吧，她说。
    我走了，他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一眼，登登下楼去了。
    她冷笑了几声，恨恨地说，男人呵男人，你不相信爱却要女人来相信爱，你不知道珍惜却要求女人来珍惜，什么东西，呸！阿则就这样走出了她的生命，连句再见也不说，她连句保重的话也是不说。为什么……她大喊一声，扑倒在床上。
    嘟嘟……电话响了起来，她手一扬，将电话机扫到了地板上，电话里传来了安年的声音，你还好吗？……她漠然地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什么都是假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把电话扫到了地板上，一会捡起来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泪流满面，她知道他再也不会打电话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了。
    她坐在地上，抱着电话机又笑又哭了起来。
    门被打开了，一个男人冲了进来，是安年。他抱祝糊，亲吻着她，她却浑然不认识他似的，自顾笑着哭着。
    我要是晚回来一步，你会怎么样？他摇着她的肩膀大声问。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她笑着。
    我不是回来了吗？他捧着她的脸。
    哈哈哈，她又笑了起来，笑得让人心疼。
    你不要再笑了，他将她抱上了床，替她脱去了高跟鞋，还有衣服……我想你，她说出了简短的三个字。我想要你，说着低下头，认真地吻了起来。
    她不再说话。
    有人在敲门，他起身去开门，她忙躲进被单里。来人是阿则，他扫了一眼，淡淡地说，我和金宝会尽快搬出红园的。
    安年看了他一眼，我的女人是不是喜欢你，你们刚才见了面？
    他点点头，并不避讳。
    你们像以前一样吗？
    是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你们以前怎么样？像我们现在一样吗？
    一样也不一样，女人一样，男人不一样了。他说完再见就下楼去了。
    再见！安年出神地看着他离去，说，也许再难相见。
    她裹着被单，走了出来，我不要你们再见，我会难过的，请尊重我们现在的生活。
    他应了声，好的。
    吃过晚饭，她就要出门，他拉祝糊的手，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耽搁几分钟可以吗？
    我们可以到外面说。
    对，找个地方边喝点什么边聊比较有情趣。
    她白了他一眼。
    两人来到了咖啡馆。
    一坐下，他的开场白就是，实话告诉你，这段时间我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我们很开心，和她一起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哦，遇上你的初恋情人，好事啊。她说着，往咖啡里加了几块方糖，还问，你要吗？今天的咖啡好像很苦，都有点不习惯，还是多加点糖。说着说着，又加了几块方糖。
    是你很久没喝咖啡，不要回避我的话题，我说我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你听到了没有？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表现吗？
    表现？怎么表现？我不是表现了吗？我在替你高兴你没感觉到吗？她喝口咖啡，还是苦苦的，便再加了几块方糖。
    将整杯的方糖倒进她的杯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不喝我喝，她喝完之后想了想，干脆将他的那杯也喝了精光。咖啡馆关门后她去了酒吧，酒吧打烊后她回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并排躺在一张床上，竟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深夜的时候，她突然开口，我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她告诉了你真相，对不对，所以你才会这么久才回来。
    他背着她，一声不吭。
    她继续说，你在怀疑我，你从一开始就不能够相信我，你和我一起生活是在赌博，你以为你输了，所以和我结婚，你又怀疑你自己，所以你选择回避，才会感觉回到了快乐的从前，你这懦夫。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和我一起吗？
    真话还是假话？
    都要。
    我只会说一种话，那就是假话，你要听吗？
    你说吧。
    我恨，我心不甘，我不甘于寂寞。
    这是真话，我现在要听的是你的假话。
    这就是假话。
    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只是你报复的工具。
    她沉默，望着窗外，一会说，你看，外面下雨了，我很少在深夜看到雨，看哪，起风了，雨在风中像花一样绽开，很好看。
    他从后面抱祝糊说，你要报复，就狠狠地报复吧！我不怕被伤害，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你也不不要伤害了你自己，这样多不划算啊。
    我不想伤害你。
    你真不问我在那个城市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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