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7-4
作品:《美人无处不牵魂》
茹也生了一个又白又胖、越长越像第八维的儿子,这不能不说是她在和第八维叶子的较量中抠到了一张王牌。你第八维一心向着叶子,我给你写那么多信,说你我有了小宝贝,你却脖子也不给一个。那叶子自恃金枝玉叶,对我逸以待劳,对第八维采取“稳坐钓鱼台,不怕你不来”的策略。这一下,看谁高明。“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你不就范”。把第八维调到“九号”,相隔不到两公里,你金叶子玉叶子也没有我茹也现便。你第八维不理我?你小狗蛋的哭声你都能听见,我看你理不理你的小狗蛋?
那小宝贝也真叫人心疼。他一生下地,就显得有些奇特。哭声响彻戈壁滩,就不知惹的多少人侧耳谛听。三朝洗礼之后,护士长常来逗孩子,见小家伙长出了一个小酒窝,有时顺手用酒精棉球在小酒窝边点一下,刺激得小家伙很活跃很好玩。有一天护士长替他消毒、包扎,他睁着大眼睛,追着护士长夹着的碘酒棉球不停地转动,一双小手也幌去幌来,要抓棉球。护士长将他的手轻轻拨了过去,一眨眼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护士长说:“小家伙好精灵!”
茹也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忘了不舒服,笑道:“阿姨,你别挡住我,让我看着小家伙。”
护士长侧侧身子,一不注意,钳子上的碘酒棉球怎么就给小家伙抓去了。那小手抓着棉球就往嘴边送,送到嘴里就吧叽吧叽地吮吸起来。护士长说:“这小家伙嘴这么馋,棉球也吃。”顺手就夺了下来。小家伙不愿意,哭了起来。护士长说:“给你吃,给你吃!”又把棉球放到他嘴边,他也就真的不哭了,双手抱住棉球吮吸的更香了。护士长说:“小馋猫,不能吃。”又夺了过来。这一下,小家伙毛了,放声大哭了。
茹也一直看着,突然发现了什么,叫道:“阿姨,你等等,换个蘸水的棉球给他看看。”
护士也觉得有意思,就换了一个沾水的棉球给他,小家伙往嘴里送,吸了两下,没有酒味,不感兴趣,丢在一边,又哭了起来。
茹也说:“再给他一个酒精棉球。”护士长刚把碘酒棉球放到小家伙嘴边,他立刻就止住哭声,嘴角露出了小酒窝,双手拢住棉球,送到嘴里,越吸越来劲儿,护士长赶紧抢出来,小家伙放声大哭了。
茹也看了大喜,不顾一切翻身下床,抱起小宝贝贴着小脸蛋儿就狠狠地亲,连声说:“就是这个德性,就是这个德性,就和他爸爸一样的个德性!”
大夫护士和同学同事陆续来看茹也,来逗这个三天就在戈壁滩出了名的小精灵。反正大家都慢慢知道了茹也和第八维如此这般的关系,茹也也乐得让大家知道,彼此也就不忌讳。认识第八维的老同事都说:“你看,这个小家伙特像第八,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茹也听了,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心里反倒很舒服。
这天,护士长来登记小宝宝的档案,问小家伙的名字取好了没有?茹也说:“还没有想过呢!叫个什么好呢?”护士长说:“先随便取一个呗。碰上什么有意思的事,就先连上嘛#鹤话说:‘鸡不叫,狗不咬,取名就叫小天保’嘛!这个孩子一下地就爱酒,又是咱们‘九号’的第一个宝宝,‘九’‘酒’都是‘久’,年长月久,我看就叫‘久哥儿’吧!写成‘酒哥儿’、‘九哥儿’都很顺。”
茹也转着眼珠子细细品味着,还想到她曾经管第八维叫“八弟”,就想着“九哥”也很有趣。他自语道:“‘久哥儿’、‘酒哥儿’、‘九哥儿’,都有味儿。”扬起笑脸对护士长说:“这名字好,先就写成醉酒的酒,‘酒哥儿’,就这么定了。”
茹也生了孩子,第八维一到“六号”,很快就听到了耳风。茹也和酒哥儿出了医院,第八维犹豫了多次,想去看看又终于没有去。一个星期以后,老同事封桂来看茹也,问茹也:“第八维已经到热电厂工地来了,他知不知道你生了孩子?”茹也说:“我和第八维的事,你也知道?”封桂圆着笑道:“听说是你在医院出的点子救了他,这个谁还不知道?他来看你没有?”茹也说:“他还在装蒜!”她悄悄对封桂说:“拜托你,请你特意告诉一下第八维,叫他过来看看他的儿子。你看,小家伙像不像他?”封桂点头笑道:“还真有点儿像。你放心,我一定要他来。”
第八维虽然听封桂再三说,小宝宝可像你了,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他不能不动心,但是要迈出这一步,又谈何容易。茹也见他还不来,越来越气大,心想我不能守株待兔,我得来他一个放线钓鱼。这一天傍晚,听说放映站要专门给热电厂建设者放一场电影,茹也就央求金芝兰道:“求你今天帮我办一件大事。”便如此这般给金芝兰作了交待。金芝兰早就想为撮合他们出一把力,也想会一会第八维,听到要她如此这般表演一个角色,喜的一口应承。电影快开映了,金芝兰穿着一身军装,进场先找到一个女同志,请问第八维来了没有?恰好问着封桂。封桂往后一指:“那不就是。”金芝兰向第八维打了个手势,示意外面有人找。第八维只好出来。
金芝兰说:“你就是第八维同志?”
第八维点点头,问:“有什么事?”
金芝兰说:“分部首长请你去,有要事动问。”说完就领前走去。
第八维见是一个女兵,便不存丝毫芥蒂,心想哪个首长有要事找我,莫不是问上次“失踪”罗布泊的事吧!便跟着她走,想问详细,金芝兰走得快,他还插不上话。三拐两拐就进了她们住的楼房,上了二楼。金芝兰在门口喊道:“报告!”
第八维一听“报告”,便整整衣襟,尽量礼貌一些。门里一个装出来的粗嗓子应道:“进来!”
金芝兰拧开门,让第八维进去。第八维后脚一进门,金芝兰便把门一带,将门锁上,就去看电影。
第八维进了门,一眼睛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茹也。他一愣,脑子来得快,知道是茹也设计骗他来的。他并不生气,一见茹也,反倒有些歉意,装着毫不介意,微笑道:“首长好!”
茹也也笑了,原来想狠狠痛斥他一顿的话,不觉也化了肥皂泡七彩纷纷地飞了,心想你倒也还识相,便接上话茬说:“第八同志辛苦了!”接着将酒哥儿递给他,笑道:“你看看,看看小狗蛋像谁?”
第八维接过孩子,在灯下看看,不禁吃了一惊。孩子乌亮乌亮的眼睛望着他就笑,嘴角的小酒涡甜的能溢出蜜来。这个孩子真的好像一个人,像谁呢?他东张西望。茹也也转的快,赶紧拿了一面镜子举到第八维面前,第八维看看孩子,照照自己;再看看孩子,又照照自己,心里奇怪地慌张起来,嘴头上却说:“不像,不像。可的确心疼。”
茹也说:“不像?自己不熟悉自己的嘴脸,可认识你的人一看就说像。封桂没有告诉你?”
“告诉了,我比较忙,又碰到了烦人的事。”第八维将酒哥儿递给了茹也。
“什么事能烦得了你?”茹也接过酒哥儿,说着,亲了酒哥儿一下。
“叶子不安心本职工作,要到我这里来。”第八维说着,心情显得沉重。
“那怎么行?你得断然写信告诉她,一边是农村小学,一边是国防建设单位,调是不可能的,跑来是没有人接收的,基地也进不来,已经有孩子了,你怎么还迷恋着她?”茹也毫不客气,把话尽量挑明、说透。
话不投机,第八维又烦又不能发作,只好保持沉默。
茹也连忙拧转话题,逗着孩子,想着点子,单刀直入地说:“啊,啊,酒哥儿!你看这是谁呀?叫一个,叫爸爸,爸爸!”
第八维如嚼青果,有酸有涩有苦有甜。挑着好品的味儿问道:“叫什么?取了个名字?‘九哥儿’?”
“可以吗?醉酒的酒、八九的九、永久的久、爱怎么写就怎么写,反正是乳名,意思都很好。”
“醉酒有什么好?我是‘八弟’,他叫‘九哥’。你也真够意思。”第八维说了又后悔,把自己联上干什么?
茹也高兴得抿嘴甜笑,你越这么挑刺儿就越是有味儿,不承认也得承认不是?口头不想认心里过不去不是?这就叫做“生米煮成熟饭,不怕你不就范”。我早说了,“有苗不愁长”,这话不是兑现了?往后还管用哩!心里这么得意,嘴上却连声说:“够意思就好,够意思就好。我给你做个试验,你把窗台上那个酒瓶子拿来,用筷子蘸一点酒,叫酒哥儿闻一闻。”
“难道他还爱酒不成。”第八维提起酒瓶子,拿一只筷子蘸了一下。
茹也说:“你先别忙,注意他的表情变化。”
第八维看着酒哥儿的眼睛,那么有神。他将筷子慢慢往他嘴角伸过去,只见酒哥儿的眼珠转着转着,转到筷子这边停住,眼睛一亮,手脚一动,头往这边拧,小嘴一撮,小舌头就在嘴唇边上搜索起来。第八维把筷子头在他嘴角一沾,小舌头立刻转过来一舔,小酒涡那么一掣,那可爱的样子就把第八维撩的像要醉了。他获得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快乐,望望茹也。茹也说:“你再给一点,还有好玩儿的,好聪明!”
第八维又蘸了酒,将要伸过去,茹也说:“你把筷子在他眼前绕,慢一点……”第八维将筷子慢慢从侧面伸过去,酒哥儿的眼睛马上就盯住了筷子头,两手摇着。茹也说:“慢慢绕,绕,再绕……”第八维便照着做,酒哥儿的眼珠子越来越亮,越跟越紧,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满嘴咿咿呀呀,喉咙里也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稀罕的第八维魂儿都颠倒迷离了,才生几天?天下哪有这么机灵的孩子!
茹也自豪地说:“怎么样?是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爱酒可不是好事。陶渊明爱酒,五个孩子都是呆傻儿。”
“陶渊明那是见酒就喝,每饮必醉,每颗种籽都是泡在酒里的。你是偶尔多喝了点,怕什么?”
“我是说他,不是说我,你怎么总要把我联上?”
“你就是这个德性么!联上你不是实事求是?”
“我不要……”
“你不要!你看难道不是你那个‘自私的基因’!”
“孩子是小天使,说像谁就像谁。”
“你胡说,难道还要‘滴血认亲’不成?”
“那并不科学!”第八维心里一咯噔,带笑说着。
“还想赖帐?你敢!”茹也也笑着甩出一句硬的。
“我要告辞了,改天叔叔给小天使送个礼物。”第八维说着就去开门。门左拧右拧拧不开,第八维陪笑着说:“怎么?三十六计全都使上了,还有‘上楼抽梯’、‘锁门造婿’?”
“是金……是警卫员锁上的,我还没有钥匙呢!”
“你还来真的,要搞劫持吗?”
“见你一次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了再走。”茹也声调不高,语气很硬,也不屑看他一眼,故意去逗酒哥儿,冷冷地说。
这一下第八维好紧张,她已经动用穿军装的了,而且反锁了门,这是策划已久的,不知道下面还有什么圈套……他是善于急中生智的。他望望窗户,紧急盘算利害,咬咬牙说:“房子里这么闷,也不开个缝子对流一下。”便去拔起插销,推开一点缝隙,还说:“把孩子抱开一点,小心伤风感冒。”
茹也很高兴,说:“这还差不多,也管点细闲。”她背过身去,往避风处挪。
第八维趁她不防,推开窗,纵身一跳,就上了窗台,翻过去,掩了窗扇,反身一坐,双手一撑,小腹一挺,就往下跳。茹也听见动静不对,转过身来,瞥见了第八维往下跳的背影,急的大声叫喊:“小心,是楼呀!”放下酒哥儿,就够着窗台望,只见第八维已经窜到对面楼的拐角,一转身就不见了。
茹也愣在那里,含着眼泪自言自语:“你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