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慈母之忧
作品:《锦瑟年华——一个女孩在香港的生活》 又是一年春来到。
香港街头,人人身上“春意盎然”,像是预备走进初夏。想起过完年从苏州回香港,一下火车,便体验到截然不同的冻暖两重天。深藏在骨子里的寒气也开始“嘶——嘶——”地从表皮的孔隙中“逃出升天”。
苏州还是老样子,仿佛时间在这一年停止了。同样的街道,同样的房屋,同样的故人,过得还是一年前的日子。甚至连家门口摆摊儿卖臭豆腐的老妇人,也一点没变,依旧穿着她那身满是油迹的蓝布褂。
只是父母的眼睛,又老了一些,暗淡了一些。在家的一个星期,无所事事,只把这一年的林林总总,挑拣些有趣的,新奇的,开心的说给两老听。
“哎唷,香港的冬天这么暖和呀,难怪你姑母不肯来苏州过年呢,要是他们来苏州,还不冻个半死。”父母笑。
“是呀。”我继续爆料,“我们前任董事长听我说起哈尔滨,向往得不得了——”
我突然顿住。
“不如就这个冬季去哈尔滨,然后一路南下顺势旅游一个月,沿途享足美景美食。一定很有意思。”Lee自言自语。
……
“如果有可能,苏州也有意一游。”Lee微笑着对我说。
……
Lee的愿望,似乎已成泡影。我听见自己内心沉闷地叹息。他并不知道,他那一句“只看你哪时方便,帮我参谋计划一下行程路线。”我便“随时准备着”,买了许多风光介绍书籍,又四处收集旅游资料。只是,他却从此不再提起,大约是忘记了吧。
“小珊?”
“小珊?”
父母唤我。
我回过神来。
“这次回香港,不如带些这边的土特产给你在那边的朋友和同事吧。听你讲,她们平日也帮了你不少忙。”父母建议。
朋友和同事——立刻想起小满。于是给她打电话。
小满比起在香港,人更开朗也更自信,电话中的声音也响亮了很多。
“一珊,我和Wilson情人节结婚!”她迫不及待地向我报告。
“而且——”她放低了声音,像在透露一个秘密,掩饰不住地兴奋,“你想不到——我——怀——孕——了。”说完,她高兴得咭咭笑,“是不是双喜临门?啊?一珊,我现在胖了十来斤——”
她的背后不远处有人在说话,一个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了……快……冷掉就不……”
“我就来了。是一珊的电话呢。”她冲电话外高声道,又回过头来,“是Wilson,让我去喝老火汤。哦,天,再吃下去,我都要成肥婆了。一天五顿饭哪——”她拖长了声音。是甜蜜的抱怨。
“小孩什么时候出生?”
“医生说预产期是九月初。”
“婚礼在哪里举行?”
“就在这边。就在我们开的餐馆里。Wilson说服了他父母过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满终于得到一个皆大欢喜圆满的结局。
虽然她一再强调我不必送礼,倘使能够出现在喜宴现场,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再说,你已经送了我呀。”她固执道,“当初从英国回来,不是已为我和Wilson带了结婚礼物吗?”
但我还是决定寄一份贺礼给她。是双喜临门呢!
站在中环一家商场的饰品柜台前,我选定礼物——一座镶有水晶的银制相架。
“小姐,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销售小姐殷勤相问,“如果送人,我替你包装吧。”她们的服务态度真好。谁都知,是看在生意成交的情面上。但,何必说穿?
至少这一刻,双方心情都愉悦。
她一面包装,一面絮絮与我闲谈:
“小姐是我们VIP的会员吗?”
“不是。”
“我们下个月会举行一个新品发布会,如果小姐有时间的话,欢迎来看看。”
我不置可否地应着。
“一向,只有我们的VIP贵宾才能参加。”她强调道,“不过,我看你今日购物金额已接近我们的会员消费额,所以——”
一弯腰,从柜台里拿出一份纸张,“这是邀请函,届时凭此证入场。”
“要如何才能成为你们VIP的会员?”我翻翻邀请函,随意地问。
正中下怀,她立刻滔滔不绝起来:
“我们的VIP会员分普通会员,银卡会员和金卡会员三类。普通会员一次购物必须满两千元,或者一季度累计购物满四千元。银卡会员一次购物须满五千元,或者……,金卡会员……,凡是成为我们的VIP会员,我们都有相应的积分奖励,同时会赠送生日礼券给你……”
说来说去,就是要你把钱——尽数奉上。这是成为“VIP”的代价。
VIP,veryimportantperson。字典上的解释是:贵宾、要人、大人物。
但凡普通人,都免不了有一个“富贵”梦。只因为生命里从来没“贵”过,故而极渴望过一把被人当作“贵客显要”来看待的瘾。面子——不是人家给的吗?
有对比,才显得黑色更黑,白色更白。没有销售小姐的势利眼在先,又怎能对比出“贵人们”得到“尊敬、体贴、热情、微笑、耐心……”的服务其实意味着“高人一等”“与众不同”的尊贵身份地位?
有落差,才更能体会到“受人重视”的可贵和不易。“贵人”之所以“贵”,价值就在这里。所以,别怪销售员对顾客不肯一视同仁,怪只怪我们自己太enjoy这种得意骄矜虚荣的感觉,这是一种心理上无比愉悦的享受,说不清道不明,但的的确确使我们——乐在其中。
售货小姐怎么会不知道?
看,她越战越勇,进一步鼓其如簧之舌:
“小姐,其实你再买一件东西,超过两千元,就能成为我们的普通会员了。”她很替我着想,委婉地劝诱,“现在买我们的产品真的很合算呢,对于新晋的普通会员,我们还送一个价值三百元的水晶小挂件。怎么样?你看看,这个胸针是刚到的新款,很漂亮吧?很配你的外套呢。”
我只看价格:五百元。
“——这条项链是今年的限量款,全香港没几条。我们专柜目前只剩下两条了。其中一条也已经被一个老顾客预定了——”
我依然只看标价:六百元。
“——这对情侣小熊是特意为今年情人节打造的款式,昨天才上我们专柜,很可爱吧——”
“谢谢你的推荐。”我道,“这些我已经看到了,并不很喜欢。”索性表现得狂一点。人各吃得半升米,谁怕谁?
她果真上当。以为我眼格较高。
“那么——”她职业化地笑着,“希望你能来参加我们的新品发布会。或许你会看到感兴趣的货品。”
临走前,她又恳请我留下联络方式,以便新货到柜时能及时通知我。
坐在地铁上,我把邀请函拿出来看:
尊贵的阁下,谢谢您对我们的照顾和支持。我们诚邀您于*年*月*日*时惠临我们的新产品发布会(地点:***大酒店*层)。一直以来,我们努力工作着,只是希望将最美的产品呈现给您,回报您给予我们的厚爱……
多么谦逊,多么热忱,多么恳切,多么真挚。你的地位,一下子被抬高。简直是高高在上了。
我忍不住笑。环视周围,一车面无表情的人。你能分得清谁的身份更“特殊”一点?区区一张薄纸,有时候也会哄得人丢掉了“自知之明”。
一回到家,我便将这邀请函随手给了姑母。
“唷!还有香槟招待呢。”姑母仔细地研究着邀请函,“可能是个鸡尾酒会。”
“是吗?我不知道。”
“你看,这背面不是写着么——届时我们将会向来宾免费提供香槟等饮料。”姑母念出声。
“不知道能不能与人同去?”姑母自言自语。她那几位师奶级麻友对此种场合亦是颇为投入。
“说是到时凭此证入场——”
“你怎么不问她们再多要几张?”姑母道,“不然,一个人去多单调无味。”
“这种招待会本来就是年轻人的社交场合。”姑父在一旁看报纸,此刻插进来道,“比较合适一珊逸文他们——”
“嗳,一珊,你近来和逸文有联系吗?”姑母突然瞅着我。
“没有。他好像很忙。”我敷衍着,预备溜走。
“忙?再忙总有吃饭的时间吧,再忙总有睡觉的时间吧,我就不相信他会这么忙,忙到连——,”姑母大起疑心,“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喂,杨德笙没有对你说么?”她一把扯下姑父手里的报纸,“逸文有没有和什么女孩子在交往?”
“哎,我还没看完——”姑母的强势,让姑父毫无办法,“唉,逸文和什么人交往,德笙怎么会知道?他基本上是不去过问逸文的事的。”
然后,他重新拾起报纸,侧过身去,留半个脊背面对姑母,“你就不要替一珊他们瞎操心了。他们自己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你就喜欢说这种风凉话!”姑母不忿,“什么叫做瞎操心?难道我关心一下一珊和逸文的事情都不行?他们年纪轻,有些事情难免看得浅,容易犯糊涂,我多提醒提醒是想让他们少走弯路,这也不对?——”
“对对对,你既然这么关心,干嘛不自己去向逸文问个清楚?”姑父有点不耐烦。真是,看一段巴掌大的新闻,被打断了好几次。看到最后,根本是不知所云一头雾水。
“哼,改天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大概为人父母的,对子女之情感问题总是非常在心。自己心头的一块肉呀。知道早晚留不住,总得要找个可靠的人托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家的孩子跟的那个人,倘使来龙去脉自己一点都未经手,怎么放得下心?想想也是叫人有些不甘心:苦生苦养了廿十来年,冷不丁地,某天一个不知就里的陌生人上门来,要你把心血拱手相让。不让也得让。回头看看,巢里的小鸟早已羽翼丰满振翅欲飞,你又能护着不放到几时?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从旁替子女多留个心眼了。
一日午后,正伏案写当月财务报告,桌上电话铃声响起。
“请问,是何一珊小姐吗?”一把中年柔和的女声。很陌生,是第一次接听。
“是,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Lee和Karen的妈妈,抱歉,打扰你工作了。”她的语气很谦和。
我一时间未反应过来。
——Lee和Karen的母亲?
“我们之前见过面,在Karen的生日会上,不知道何小姐还有印象吗?Lee的订婚宴何小姐也来了吧?那日来宾较多,所以也没机会和你多聊聊,还望何小姐不要介意为好。”她以为我已经记不起她。
“李太太,你太客气了。”我笑道,“其实,我也失礼了,一直都没回谢你们一家的周全招待呢。”
“何小姐——”她欲言又止。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何小姐愿意的话,能不能来家中一坐?”
她邀我上门,不晓得是何意。总不见得,是专为吃茶闲谈?
“是因为我很想和何小姐说说话。”见我无应答,她又温和地解释,“早有这个打算,可总也找不出合适的时间。也许,对何小姐来说,这邀请突然了些?”
“我知道有一家咖啡馆的下午茶很不错,茶点极美味。假如李太太——”
“何小姐喜欢吃茶点?”她似乎听了很高兴,“我们家的厨子非常擅长做西点。何小姐尝过便知,不比外面的差呢。而且,在家总比在外面要随意些放松些。是不是?”
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她又继续道:
“关于路上交通,何小姐亦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叫司机接送。”她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善。
再推辞下去,倒显得自己多心了。遂答应下来。
从来也没有想过,还会再次去Lee的家。
车行一路,只觉往昔仍历历在目。仿佛是弹指一挥间。现在和过去,一门之隔。但,被隔断的,又岂止是时间?人人只道物是人非最伤感,殊不知,物是人是心已非才更刺心。
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还是一年前那张脸。忍不住暗叹,容颜倒还没来得及改变,可身遭的一切,却已然变迁。
还是这一程路,还是这一部车,只是目的地并非——从前。背道而驰地,越来越远……,终于,
——再也回不去了。
途中,我向司机打探:
“今日接送我,会不会搅乱你的工作?”
“我的工作就是这个。”他一丝不苟地开着车。是相当认真的职业态度。
“不,我是指,假如家中有人需要外出怎么办?”
“现在只有太太一个人在家。”
怎么会猜不到?明知而故问,是因为冥冥之中,期望会有一线生机吧?
车子在熟悉的别墅前停下来。台阶上,Lee的母亲持笑迎候着。
“何小姐,路上还平安吧?”她延我入大厅。
“Karen说你来过一次。可惜当时我不在。”她带我走进厅旁一扇偏门。那里是一间小小的餐室,大概一家人的日常便饭便在此食用吧。此间布置并不奢华,入眼皆是一些较为别致的小摆设,很生活化。也很家常温馨。
“你既来过,也就不算是客了。”她微笑着坐下来,“就当是在自己家。随便些。”
餐桌上,早已摆好了水果盘和茶点。待我坐下,她亲自替我斟茶。
“是今年的新茶,你闻闻,可香?”
果真清香扑鼻。茶香随着氤氲的蒸汽,化身为一条小小的光滑的蛇,袅袅地钻入鼻孔。并,萦绕不绝。
“口感很不错呢。”虽然对茶没有什么讲究,但上好的茶,第一口,便使你有回归自然如临山野之感。泉水之清冽,树木之幽香,空气之新鲜,泥土之芬芳……
“喜欢吗?”她的笑,发源于心。
“喜欢的话,走时我包一些你带走喝吧。”她说,“我这里有好些。”
我谢过她。
“来,尝尝这个香菠酥,是我们家的特色甜点。”她夹起一块小小的金三角,放到我面前,“是我做的,Karen非常喜欢吃。不是特别甜,但胜在口味不腻,而且,没有加牛油,多吃亦不会发胖……”
看着她,哪里有一点外人想象当中“敬而远之,难以亲近,端起架子”的富家太太的“普遍形象”?
十足就是一位居家妈妈,忙前忙后,殷勤地为远出归家的儿女张罗着,一心一意地只想将他们美美地狠狠地喂饱。
“怎么样?我今天特地多烤了十分钟,因为松脆焦黄些入口才会化。”她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很好吃。”我一连吃了三块。
“我没有夸口吧,我们家的厨子西点做的还可以呢。”她笑微微地说。原来“我们家的厨子”是指她自己。
“你爱不爱喝花茶?”她忽然想起什么,问。
“偶尔也喝。”
“我前些时候正好做了一些。”她站起来走开去。房间角落站立着一只一人高的黄梨木餐橱。她打开橱门,取出一个玻璃罐子。回来。
“是玫瑰花。”她把盖子打开,送到我眼下,“当初刚摘下来的时候还带露珠呢。我每一朵都挑过。粒粒饱满。外面卖的,很多花苞都蔫了。我这些是自己种的,就在房子后面的花园里。其实,女孩子喝点花茶对身体很好……”
我一面听她讲述花茶的保健功效,一面心里思量:
奇怪,这半天,她也没提邀我来的用意。
“李太太,你的儿女很有福。”候她说话间歇,我微笑道。
“哦?”她含笑望着我,是么?
“你那么细心照顾他们,还有一手好厨艺,他们一定很恋家吧?”
“哪有的事,两天不往外跑,Karen就说自己要发霉了,说一定要出去晒晒太阳。”她摇头笑。笑中多少有些无奈。
“他们总有一天会有自己的家。”她微微地叹口气。掩饰不住,一丝落寞爬上眼梢。
良久无语。我唯有低头饮茶。
“何小姐——”她又再次开口,神色很迟疑。
“嗯?”
“你知道——Karen近来和杨逸文先生在交往的事吗?”她说得很慢很小心。同时悄悄观察我的神情。
闻言一愕。
这问题,未及防备。
只知道Karen和杨逸文有来往。然而,听她语气,两人似乎已超越平常友谊?
“这,我并不太清楚。”我实话实说,“我和杨逸文也只是偶有见面。”
“我最初以为你是杨先生的女友。”她为自己的误会而腼颜。
“不是。我姑父和杨逸文的父亲认识,所以——”
“杨先生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是吗?”她如前温和。
“是的。”
“是因为生病还是——,何小姐,我并不是想打听他人的隐私,只是,既然Karen现在有意与他发展,作为一个母亲,总想多了解一些。你能理解吗?”
“嗯。”我点头,“不过,这件事,我真的不方便替他回答。因为,是他的家事。但我想,你自己去问他,他应该不会介意。”
她只浅笑着,一口一口地缓缓品茶,并不接话。也没看我。
她有足够的耐心等。既然来了,又怎么能不看主人面。她的殷殷待客,不会一无所获。她心里有数。
一时间,大家默不作声。空气也仿佛有了无形的压力,朝着身心逼过来……,熬不过这种窘迫的,一定兜底说了。她多少是见过一些的,所以在这种时刻,相当沉得住气。
“Karen说不定也知道。”我迂回道。
她还是微微地笑着。没有立刻开腔。
待饮尽最后一口茶,她才说:
“我很担心Karen。”
眉间有忧色。
“Karen和杨先生,实在是相差太多。”
“你是指——家庭背景还是——?”我不很明白。看她,并不像是嫌贫爱富的人。
她未有直接作答,却问我:
“何小姐,你觉得人和人交往,什么比较重要?”
什么比较重要?一时间,也难以马上分出丁卯:礼貌、信用、尊重、真诚、热情……
唯有笼统地回她:
“很多。”
“我以为——,”她停顿一下,道,“应该首推真诚。你说呢?”
又道:
“何小姐,看得出来,你是一个不善于奉承拍马讲虚话的人,所以今天我才放心与你谈心。”
她何以看出我是这样一个人?我们不过见了那么一两次面而已。她如此首肯我,也许,只是想我将杨逸文的家事全盘交待?
“Karen和杨先生认识了这大半年,对杨先生来说,Karen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像一本完全摊开的书,程度也不深,很容易就看尽了。但,对Karen来说,杨先生就高深莫测了。这大概也正是Karen喜欢对方的原因之一吧。可是,对我们做父母的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优点。”
“你是怕杨逸文骗Karen么?李太太,其他我不敢说,但能担保一点,杨逸文绝不是那种轻福烘便混吃混喝的人。他有稳定的工作,前途也明亮,本人也很勤奋上进——”
“何小姐,我没有贬低杨先生的意思。”她截断了我的话,“说实话,我本人很喜欢他。但是,这是两码事。喜欢他,亦不代表毋庸多去了解。”
“李太太,这点我懂得。他父母的事,并非我刻意不肯说,只是其中的内容,不是一言两语可以讲明白。”
“嗯。”她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又问:
“你刚才说,你姑父和杨先生的父亲认识?”
“其实应该说是和他现在的养父,也就是他亲生父亲的弟弟认识。”
“听Karen说,杨先生还有一个妹妹?说是身体不太好,一直在医院治疗?”
“嗯。不过最近已经很有起色。”
“杨先生的养父是从事什么的?”
“是经商,具体做些什么生意,也没有细问过。”
缄默几秒,她微笑道:
“何小姐,谢谢你今天陪我说了这么多话。我很高兴。”
送我出门时,她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有些事情,旁人的确不能越俎代庖。或许,改天我应该亲自去拜访一下他的家人。”
“他们一家待人都很热忱。一定很欢迎你的到来。”我宽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