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节

作品:《七年黑道生涯

    我就着那昏黄的灯光,慢慢走向前面的楼梯,忽然间,脚底拌了一下,李毅在我身后一把将我扶住。再低头仔细一看,原来地下有道矮矮的门槛。董胜说了声小心,转过身来,就咚咚地消失在楼梯间里。我走上一步,向上看去,只见眼前是一道又陡又狭窄的木楼梯,右边墙上镶了一根光滑的圆木。想是当作扶梯来用的。董胜已经站在了楼梯尽头,看着我。我用手拉着右边的扶杆,小心地向上爬去。董胜见我上了楼梯,便打开了他右首面前的一扇门来,踏了进去。我走上了楼梯,向左望去,只见又是几级楼梯,上面有有两三扇门,敞开着,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锅碗敲击之声。我的右手边则是一扇实木的旧门,门里是十平方左右的一小间房,对墙上两扇窗户紧紧闭着。窗下摆着张小床,张飞喏大的身子睡在这小床上,显得有些不协调。
    我走进房间。后面的田勇和李毅也跟了进来。关上门,这间小小的亭子间便显局促起来。四个男人站在屋里,仿佛连站立的地方都显得拥挤。我环顾四周,除了一张小小的长方形桌子和旁边五斗橱上那个旧电视机外,这房里便别无他物。董胜站在小床旁边,弯下身子看着双眼紧闭的张飞。一边拿起旁边的毛巾,擦了擦他的额头。“他怎么样?”我站到董胜旁边问道。“医生替他消了毒止了血。我给他配了药就带他回来了。”董胜皱着眉头说:“不过现在好像发烧了。”我摸了摸张飞的额头,烫得厉害。董胜看着我,问:“现在该怎么办呢?”我坐到床沿,拿出电话,说:“这么下去不对,他烧得好像挺厉害。我得问问有没有人能够帮到他。”
    几天没听到黄毛的声音了,当这熟悉的嗓音在电话里响起的时候,我一阵激动。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却没有人和我共同担当,互相鼓励。这会儿,我忍不住就想拉着黄毛大倒一通苦水。”喂,”我苦笑着对黄毛说:“听你说过你认识个跌打医生,以前有兄弟生病找他看过几回。”黄毛说是啊,接着便紧张地问:“周周你怎么了?伤了吗?”我说操我哪有那么容易受伤,是有个兄弟和我去办事,被人捅了,不敢去医院现在想找个大夫看看。”黄毛问:“你在哪里?”“黄兴路,”我看了眼床上的张飞,把地址报给了黄毛。”你等着,我马上去叫那个大夫,我带着他一起过来。”说完这话,黄毛便挂了电话。这时候,董胜拿了块湿毛巾,走到张飞床前,叠起覆在他的额头。我看着董胜,他眼里一片关切之情。
    四个人坐在这小屋里,五斗橱上的闹钟滴答滴答地走动着…终于,董胜开口了。”我哥的嗓子,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说着,他双手埋进头发,把手肘靠在膝盖上…我和旁边的田勇对望了一眼。李毅清了清喉咙,说:“没事的,等下医生来了,吃点药就好了。”董胜抬起头来,又望向床上,我看见他眼角略略有些发红。”他要是真有事,我他妈一定把那个逃走的杂碎找出来砍烂。”说到这里董胜把目光转向我。我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总是帮你的。”心里暗叹道:“希望张飞不要有事。”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黄毛打来的,我赶紧接起。“我到了,你们在哪里?”我对着电话说:“我现在就下来接你们,稍等一下。”说着我回头看着董胜道:“医生到了,我下去接他上来。”
    下了楼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暗,我奔到弄堂口,一眼便看见黄毛撑着把伞,站在街边。我冲了上去,拉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好快的动作啊。”黄毛上下打量了我一遍,道:“我TMD还以为是你出事了呢。”我摇头说,一言难尽,医生在哪儿?”黄毛指着旁边的那个烟纸店道:“在买烟。”我顺着黄毛的手指,便看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苟偻着站在路旁烟纸店前。手伸在裤兜里掏挖着。我轻声问黄毛:“这家伙有本事吗?别把人给治死了。”黄毛点头说没问题。他的手段我领教过。接着黄毛又问:“到底是谁受了伤?”这时候,那大夫已经买好了烟,转过身来向这边走来,我一拍黄毛道:“你不认识,先上去再说。”
    那小个子大夫走到了我们面前,朝着我笑了笑。昏暗的路灯下,我都能看清他那满是黑斑的牙齿,浑身散发出一股烟草的臭味。但却无法从他的面容中判别出他的年纪。“这是我兄弟周周。”黄毛指着我说。”嗬嗬…我是老方,叫我方医生就好了。”那人嘶哑着声音,向着我伸出手来说道。“方医生?”听他要我这么称呼他,我心里暗笑。“瞧这付尊容,常人怎样也不能把他同医生这个职业联系起来。”我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道:“走吧,先上去看人。”张飞的小屋里又挤进了两人,这种感觉就象早晨的地铁车厢一般,那方医生浑身散发着烟臭味,坐到了张飞的床头。一旁的董胜狐疑地看着这”大夫”,又转头看看我。我朝着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其实,这时候我心里都没底,这个大夫究竟会不会治病。
    方大夫用手摸了下张飞的额头,皱了皱眉道:“在医院治过么?”李毅忙道:“是是,送去过**医院,医生替他止了血,包了伤口,我们就出来了。”方大夫撩起张飞的被子,撕下他腿上的包扎胶条,拿起垫在下面的纱布一角,侧目望了进去。忽然那方大夫便放下手里的纱布,冷笑一声,道:“什么狗屁医生,现在那些年轻人…”说着便站了起来,看着我说:“拿白酒来。”“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董胜已经开门蹿了出去,一边说道:“在楼下食橱,我去拿。”接着便响起脚踏木楼梯那急促的咚咚声。片刻未到,那声音又疾起。董胜推开门来,拿着瓶一滴香塞到方大夫手里。方大夫哼了一声,说:“连创面都没有处理干净,不发烧才怪。”
    一边说着,他一边撕下了张飞大腿上包扎着的纱布和胶条。”然后蹲下身子,从旁边的大包里拿出镊子,药棉。纱布等什物,开始为张飞重新清理伤口。”“血已经止了,”方大夫说道:“只要再清一下伤口,用点消炎药就不会有事。”这时候,躺在床上,本已有些昏迷的张飞抽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睛。董胜忙上前握祝蝴的手,问:“哥,你怎么了?”张飞哼了几声。拱起大腿。方大夫大声说道:“不许动。”接着回头看着董胜说:“你压祝蝴的腿,我知道他现在疼,但没办法。”董胜点点头,拍拍张飞的手,坐到了床尾,用力按住张飞的双腿…十多分钟后,方大夫终于处理完张飞的伤口,又替他包扎好,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两瓶药,塞到董胜手里,道:“给他吃了就好。”董胜抓着那药,问道:“怎么吃?”方大夫翻起眼睛说道:“有眼睛吗?你不会看上面的字么?”这时候,我拉着方大夫的手说:“还有个人要你去看一下。”
    “什么?要去看那个老头?”董胜叫了起来。我瞪了他一眼,说:“你哥现在没事了,你别再多管那姓申的。”田勇走到董胜身边,说:“周周讲得对,我们既然打算让他活着,那就还得管着他点,这样吧,你在这里照顾张飞,我们陪周周一块去纪念路仓库。”董胜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坐到了床上。出了张飞的家门,我们分打了两辆车,向着纪念路上开去。我和黄毛同坐一车,在车上,我把这两天事情对黄毛一一道来。黄毛边听边摇头,等我说完,他叹了口气,道:“为了那个成权刚,你这么做值得么?咱们都清楚,这金老板是什么人。”我长吸一口气,靠车车窗,看着车窗外路灯下的来往行人,慢慢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我总觉得欠着成哥些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人也挺好的…”
    “你还是为了叶世杰的事内疚吧。”黄毛忽然说道。听到这话,我心头一震。转过头来看着黄毛,黄毛也看着我。”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叶世杰那事…你也是被逼无奈的。唉…”说到这里,黄毛又叹了口气。我也看向车外,不再说话…车到了地头停下,方大夫他们已经站在仓库门前了,李毅低了头开着门锁,哗啦啦…铁门被掀卷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田勇走到门边,伸手摸向旁边,然后就是砰地一声,头上亮起了暗淡的灯光。借着灯光看去,便看见墙角黑黑的,缩着一团物事,我奔上几步,来到那东西旁边,倒在地上的正是申叔,他的双手依然被缚在椅背上,人却倒在了地上。显然是申叔想要挣脱绳索,却未能成功。地上的申叔正发出微弱的呻吟声。我回头叫道:“过来帮忙。”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在这空阔的仓库里回荡着,刺耳非常。我左手拉着申叔的椅背,右手接起手机。”周…周周。”手机里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我却没听出是谁。”你是哪位?”我问道。”我是洪嘉洁…成哥…成哥死了…”框当一声,我张大嘴巴,松开了手,电话掉落到了地上…
    方大夫走到我身边,瞪着我道:“你怎么了?”我醒过神来,蹲下身拣起手机,奔向门口。黄毛在后面急呼:“周周…等等我。”出了门,正看见对面开来一辆出租车。我招手示意,那车还没停稳,我便拉开车门钻了进去,没等我关门,黄毛也便跟进了车厢。”你怎么了?要去哪里?”黄毛大声问道。这时候,前面的司机按下了计程表,回头问道:“请问到哪里?”我看了黄毛一眼,拿起手里的电话,拨通了洪嘉洁的号码。”你们现在哪里?这事谁干的?”我低声问道。洪嘉洁的声音依然带着点哽咽。我们在月浦,成哥是到家的时候被…”“被谁?”“我…我不认识那人…他从旁边走过,忽然伸手用三角刮刀捅进成哥的喉咙…我…我当时就在旁边。”“三角刮刀…”我忽然感到一阵惊竦。眼里仿佛看见石岩捅进张飞大腿里的那把三角刮刀。耳边回响着先前李全德在电话里说的最后那句话:“成权刚的事情,自然有人解决…”
    “喂…周周。”我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见黄毛正看着我。”你怎么了?”我摇了摇头,忽然感觉十分疲倦。对司机说:“走,去月浦。”说完这句。便往座椅上一靠。低声说道:“成哥…他还是死了。”“什么?成哥他死了?”黄毛惊异地问。”你…你不是刚救了他吗?”我叹了口气,闭起眼睛,喃喃自语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黄毛抓着我的手,问道:“周周,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啊,你快他妈跟我说啊。”我睁开眼,看着黄毛道:“是那个家伙干的,石岩…”我拽紧了手掌,恨恨地说:“我当时怎么就没把他给捉了。我他妈怎么就放他走了…”黄毛拍了拍我的手,说:“周周,这不怪你,这不怪你…”我咬着牙齿,低声说道:“石岩,我要你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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