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第16章
作品:《血色残阳》 赌场里永远是乌烟瘴气的,也永远是很嘈杂的。 陶书利嘴里叼着烟卷,和赌场看场子的二麻子说着什么,但赌场里因为各种声音太大,只能看见他们张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感觉到他们就是兴奋。这时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陶书利和二麻子回头看的时候,那些人手持木棒,已经开始砸了,砸得赌徒们惊慌失措,场子里立刻乱了。
陶书利大惊,道:“哎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几个汉子上来勒住他,将他装进了麻袋里,拖着就往外走。他们把陶书利拖出了后门,后院里停了辆马车,几个人就将陶书利塞进马车里,马车夫扬起鞭子打马,马车飞跑着出了院子。陶书利被装在麻袋里,眼前一片黑,他搞不懂这些人要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过了许久,马车不颠了,陶书利被人从麻袋里倒出来,他的眼睛被强光晃得睁不开,很快他被人绑到了一根柱子上。绑上的时候陶书利的眼睛也适应了,他发现这里是芦苇荡深处,附近有一泡子,旁边有一个窝棚。
陶书利道:“妈的,你们什么人,什么人呀,敢动大少爷我,你们不想活了,啊,他妈的!……”陶书利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小眼睛的男人抬手扇了陶书利一个耳光,道:“妈了个粪的,到这地方了,你还敢硬!”陶书利道:“你是谁?”小眼睛道:“我是你爹!”陶书利道:“我爹死了!”小眼睛道:“我是你野爹!”陶书利道:“你是我野爹?你妈是我姘头!”小眼睛道:“小子哎,真够硬的呀!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鞭子硬!”说着抡起鞭子就抽,“妈的我叫你硬,我叫你硬!……”小眼睛将皮鞭一下下抽在陶书利的身上,陶书利疼得大声骂道:“我日你祖宗,我日你亲娘,我日你全家大小!……”小眼睛道:“你硬呀?硬呀!”陶书利很快被打得浑身是血,有些挺不住了。他脖子软了下来,头垂着。小眼睛用鞭杆顶起了陶书利的脸,道:“你他妈的硬呀!”陶书利突然用足了力气,吐了小眼睛一脸的血痰,道:“你妈个×!”小眼睛道:“我日你个野爹的,没打服呀!”小眼睛抡起鞭子再次疯打陶书利,道:“没打服呀,没打服呀,没打服呀!……说!永康钱庄的账簿,是不是你偷的?”陶书利道:“永康钱庄的账簿?
……我没偷,没偷!……”小眼睛道:“好,你不是没偷吗?我叫你没偷,叫你没偷,叫你没偷!”鞭子就雨点似的抽在陶书利身上了。陶书利惨声叫道:“啊!啊!啊!……”后来他就昏了。
有人将一桶凉水泼在陶书利的脸上,陶书利被激醒。
小眼睛道:“小子,永康钱庄的账簿,到底是不是你偷的?”陶书利道:“不……不是……”小眼睛道:“你他妈的真是硬!好了,我也不想受累了,再打,我看你小子也挺不住了。可我告诉你,太阳落山之前,你要是不交出账簿,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把磨刀石给我搬过来!”两个人搬过来一大块磨刀石,放到了地上。小眼睛从棚子的壁上抽出一把刀,道:“这刀好久没杀人了,生锈了!”
小眼睛坐下来,开始磨刀。
陶书利遭难的时候,四太太和凤妹子正在人工湖边喂鱼呢,看着水里的鱼抢着吃食,四太太的脸上漾着笑容。四太太道:“凤妹子,你看,那条红鱼,真能抢哎,我喂的食,差不多都叫它吃了!”凤妹子道:“鱼跟人一样,有凶的有弱的。那凶的自然就多吃,那弱的,就得饿着肚皮了!”四太太道:“你说这就怪了,一样的鱼,为什么有的凶,有的就弱呢?”凤妹子道:“这就不好说了。人也一样呀,为什么有霸道的,有礼让的?霸道的人,谁也不喜欢,可霸道的人,却总是占便宜;礼让的人,谁都喜欢,可礼让的人,却总是吃亏。这又是怎么回事呀?”四太太道:“真是说不清呀!”
二太太朝这边走来了。
凤妹子看见二太太走过来,道:“二太太来了。”四太太看了一眼,装作没看见,继续喂鱼。二太太走过来,道:“四妹妹,喂鱼呀!”四太太没理。凤妹子道:“二太太!”二太太道:“哟,今天这鱼可真欢实呀!”四太太不吱声。二太太道:“哟,四妹妹,拣了金元宝了,这么牛,不爱搭理人了?”四太太道:“谁牛呀,二姐姐是有钱人,咱也攀不上呀!”二太太道:“你个死妹妹呀,二姐哪来的钱呀!二姐穷得快要想不起大洋是什么模样了,你还说二姐有钱!”四太太道:“行了呀,我也不会跟你借钱,你哭什么穷呀!”二太太道:“四妹妹说话这么冲,还生我的气吗?”四太太道:“我生的什么气呀?”二太太道:“是不是前几天,四妹妹找我说大少爷的事,我翻脸了,四妹妹就不高兴了?”四太太道:“那是你们俩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呀!”二太太道:“四妹妹,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四太太道:“那我和你怎么说话呀!”二太太道:“四妹妹,太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我就和你说,别把事情都做绝了,给别人留路,就是给自己留路。”四太太道:“二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呀?”二太太道:“大少爷你们俩挺好的……”四太太道:“谁俩挺好呀?你们俩才好呢!”二太太道:“行行,你们不好!永康钱庄的账簿丢了你知道不知道呀?”四太太一惊,道:“永康钱庄的账簿丢了?谁偷的?”二太太道:“谁偷的?你问我,我问谁呀?”四太太道:“二姐姐的意思,是我偷的呀?”二太太道:“你偷的?我不是瞧不起你,借你俩胆,你敢去偷吗?”四太太道:“你是说,大少爷偷的?”二太太道:“谁偷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永康钱庄的赵老板可不是好惹的。四妹妹你要是聪明人,你就知道该怎么办,让大少爷少吃点亏,你要是装糊涂到底,大少爷他倒霉吧!”二太太说完就走了。四太太道:“哎,永康钱庄的账簿丢了,关大少爷什么事呀!”
那个时候,她们还不知道陶书利正在芦苇荡里受罪呢。
中午的时候,陶家几个姨太在膳堂吃饭,下人们在一旁侍候着。下人端了钵汤放到了中间,四太太喝了一口,道:“哟,味道怎么这样寡淡呀?少了什么材料了?”三太太喝了口,道:“这还尝不出,少了海参。”四太太道:“怎么不放海参了呀?老伍!”老伍急急忙忙从灶房里跑出来,道:“哎,四太太有什么吩咐?”四太太道:“这汤里为什么不放海参了?”老伍道:“四太太,这不是因为……因为伙食钱日渐地少了,买不起海参了吗。”二太太道:“哼,穷人长了富贵肚子,吃海参?想不想吃凤凰肉呀?”四太太道:“二姐姐,我可是没和你说话呀!”二太太道:“难道我就和你说话了吗?”四太太道:“可你是接我的话呀!”二太太道:“我想说就说,接你的什么话呀!”四太太道:“不接我的话,我说海参,你说什么海参呀!”二太太道:“海参你说得,我就说不得了吗?”三太太道:“好了好了,吃饭吧,别吵了,不怕叫下人们笑话!”四太太和二太太不再说话,几个人默默吃饭,仪萍只是专心吃饭,谁也不理。膳堂的门这时被撞开了,大家看到赌场的刘二麻子一身的血跌跌撞撞进来,道:“三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刘二麻子扑倒在地上。几个姨太都很惊异。
三太太道:“快扶起他来,扶起来!刘二,怎么了?”刘二道:“大少爷被人劫走了!”三太太惊道:“啊,有这事?谁劫的呀?” 刘二道:“不知道呀!”三太太道:“王宝财!”王宝财道:“在。”三太太道:“你去警察所报告一下崔所长,说大少爷叫人劫走了,让他们帮着找。”王宝财道:“是!”三太太道:“丁大牙!”丁大牙道:“在!”三太太道:“你把护院的家丁打发到镇上去,打听一下,什么人劫走了大少爷。”丁大牙应了一声出去了。三太太道:“大少爷得罪什么人了呢?”四太太道:“那还用说吗!”二太太道:“哎,你看我干什么?”四太太道:“我看你怎么了,你还不让看呀!”
四太太气哼哼地走了。
二太太道:“这还穿上一条裤子了!”
四太太着急了,四太太对凤妹子道:“凤妹子,你说,永康钱庄的账簿是大少爷偷的吗?”凤妹子道:“这就不好说了。他吓唬过赵老板,还打了许先生,人家能不怀疑他?”四太太道:“这怎么办呀,有什么办法能把他找回来呀!”凤妹子道:“等一等吧。真要是大少爷偷的账簿,他不给了人家,人家是不会饶过他的!”四太太道:“怕的是账簿不是他偷的,那可怎么办呀?”凤妹子道:“那可就麻烦了!”四太太道:“我去找二太太,跟她说说呀?”凤妹子道:“怎么说?人家上午跟你说话,你爱搭不理的,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呛人家,现在求着人家了,人家能给你面子?”四太太道:“那怎么办呀!”凤妹子道:“除非账簿在你手上,你把它交给了二太太,大少爷就得救了!”四太太道:“我到哪里去弄账簿呀!凤妹子呀,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呀!”凤妹子道:“我哪有什么办法呀!”四太太道:“你平时主意不是挺多的吗,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候,就没了主意了呢!”凤妹子道:“这种事情,谁能有主意呀!”
外面有人敲门了。
四太太道:“进来!”丁大牙进来,手里拿了一件血衣,道:“四太太,你看看这个。”四太太道:“这是什么呀?”丁大牙道:“一个陌生人送给我的,叫我送给四太太,说这是大少爷的衣服。”四太太道:“啊,他们把大少爷打成这样呀!那个送衣服的人呢?”丁大牙道:“走了。我回去了!”丁大牙把衣服扔到桌子上,走了出去。四太太道:“这怎么办?这怎么办呀?凤妹子,你快给我出主意呀!”凤妹子道:“四太太,没办法了,不行你就去求求二太太吧!”四太太道:“那个二老婆子恨死了大少爷,她不会帮忙呀!”凤妹子道:“那你还有什么办法呀?”四太太道:“都是这个死二老婆子的坏主意,不是她,大少爷哪能遭这样的罪!”四太太说着到卧室里去找东西,凤妹子跟进去,道:“你找什么呀?”四太太找到了一把剪刀,揣到怀里,道:“死二老婆子,她要是不放了大少爷,我就攮死她,我攮她一身血窟窿!”凤妹子去抢,道:“四太太,你不能这样呀,不能呀!”四太太推开凤妹子,道:“你别管,别管!”四太太冲出屋子。凤妹子追出去,道:“四太太,四太太!”
四太太推开了二太太的房门,冲进了屋里。正坐在椅子上抽水烟的二太太吓了一跳,道:“你干什么?”四太太一下跪倒,道:“二姐姐,求你了,救救大少爷,你救救他吧!”二太太道:“我救他,我怎么救他呀?”四太太道:“二姐姐,你怎么救我不知道,反正你能救他!”二太太道:“哎,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劫了大少爷。我和你说呀,你别往我身上赖呀!”四太太道:“二姐姐,赖不赖,这事也与你有关呀,你不拿他那个布包,他也不会查你的事呀!”二太太道:“放屁,谁拿他的布包了,什么布包呀,鬼见过呀!”四太太道:“好好,就算你没拿他布包,可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就饶过他吧,他毕竟还年轻,不懂事呀!”二太太道:“不懂事?女人叫他睡多少了!你和他怎么回事儿呀,跑这来给我下跪?”四太太道:“二姐姐,这你都知道呀!”二太太道:“我知道什么?我说你们俩挺好的,你不是说,‘你们俩才好呢!’谁和他好呀,臭无赖!你不是和我拉脸子吗?你不是不搭理我吗?”四太太道:“二姐姐,都怪我不懂事,得罪你了,你大人大量,放过大少爷吧,放过他吧!”二太太道:“放过他行,把永康钱庄的账簿还回来!”四太太道:“他是不是没拿呀!”二太太道:“他没拿,谁拿的?”四太太道:“你把他放了,回来我问问他!”二太太道:“放不放了他,我说了不算,你别以为是我劫了他!”二太太站起来要走,四太太紧紧拉住她的裤脚,道:“二姐姐,你行行好,行行好,放过大少爷,放过他吧!”二太太道:“你也成臭无赖了,起来,起来!”二太太一下推开四太太,四太太愤怒了,从怀里掏出剪刀,道:“死二老婆子,你不得好死!”她举着剪刀刺过去,二太太回身大惊,伸手抓住四太太举剪刀的手,二人就扭打起来,撞得屋里的东西落地粉碎。二太太道:“来人呀,来人呀,杀人了,杀人了!……”
三太太和大梅子、凤妹子、王宝财、丁大牙还有一些下人赶进来。
三太太道:“住手!你们俩这是干什么?陶家的太太厮打在一起,成何体统了!为的什么事呀?”四太太道:“她劫走了大少爷!”二太太道:“你说我劫走了大少爷,你有什么证据呀?”三太太道:“说的是呀,你说二太太劫走了大少爷,你有什么证据?”四太太道:“就是她,不用证据也是她!”二太太道:“这不是耍无赖吗!”四太太道:“你才无赖!你无赖!你无赖,呸呸呸!”四太太往二太太脸上吐唾沫。二太太抬手扇了四太太一个耳光,道:“你个小泼妇!”四太太冲上来抓二太太的头发,道:“你才泼妇,你泼妇!”二人又扭打在一起。三太太道:“把她们拉开,拉开!”王宝财和丁大牙上去拉开二人。四太太骂道:“你泼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