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绝代名将·能人不能

作品:《白银之歌

    诸事乱成一团的当口,陆云耕、胡燕徒应眠茶之邀,离营一行,两个年轻人都觉得有些奇怪,不晓得眠茶要去什么地方,但他们也都没有提出问题来,就是默默跟着走。
    在这一仗之前,眠茶的动向不明,两人对他多少有些担心,不晓得这位处于隐居状态的将军和尚,到底是什么立场?对巴吐城的事,又是什么想法?那时东方恋雪独自离开,让他们两个去和眠茶接触,两人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结果眠茶不愧是老江湖,没等他们开口,主动就是一句话。
    “人类这边的状况看来不妙,有什么需要老子帮忙吗?”
    陆、胡闻言傻眼,眠茶之前的立场摆明是不想干涉雨林战局,怎么两人还没开口,眠茶的态度就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就算陆云耕的人格感召力强,却也没有这么妖孽吧?而且……要说帮忙,己方目前需要援手的事情确实有一堆,但眠茶这边看来也够穷,日子不好过,提供物资是没指望了;要他帮忙打兽族,光看村里这点人,估计也没戏;难道还能拉着他的人,一起去兽族打家劫舍?这就更荒唐了……想不到有什么可帮的,陆、胡两人正待拒绝,就接到东方恋雪发过来的魔法传讯,一支魔力羽毛之内,藏着东方恋雪的讯息,说明和兽族作战,只能靠自己亲力亲为,但驱妖伏魔,却是僧侣的职责,如果眠茶将军愿意协助,替世间除一大害,那便是苍生之幸。
    看完东方恋雪的留言,陆云耕这才明白自己两人被留下是要做什么,而后便正式请眠茶出面,协助对抗亡灵军团,眠茶也一口应允,整个情况看起来……根本不是陆云耕的面子大,是眠茶原就有意插手,对付那群隐藏于暗中的亡灵,后头就率众与陆、胡两人一起回来,埋伏于战场外侧,及时出手,破去了尸化法阵,但之后天翻地覆的变化,就不是两人能够料想得到的。
    这回跟着眠茶走,三人展开轻功,都是地阶以上的水准,疾逾奔马,跑了大半日,来到了一个部族。这部族的位置很好,在一座大山底下,占尽形势,看来整片大山,都是这部族的领地,以两人对雨林兽族的了解,这是顶级大族才有的气派,然而,这个部族最外围的围墙和山门,尽管宏伟阔气,却呈现破败之象,上头许多的破损,完全没有修复,看得出战火的痕迹。
    如果是在人类的世界,可能还不太好判断,但在雨林之中,那些门、墙上的狮头雕塑,都已经说明这是什么地方。
    陆云耕道:“这里是……狮族?”
    “唔,就是这里。 ”眠茶望向那座伟岸的拱形大门,看来相当感慨,“当年老子是这里的拒绝往来户,想要进去可难了,不过……事过境迁,什么事情最后都不一样了。”
    眠茶领着两人进山,从山门那边进去时,胡燕徒与陆云耕都看出来,这座雄伟的十米拱门,还有周遭延伸出去的围墙,原本都有魔力结界防护,只是现在都因为没有维护,俱已损坏,恐怕连警报通传的功能都没有了。
    本来在这样的山门口,应该有卫兵把守,严密一些的更有暗哨,不过陆云耕和胡燕徒望了一圈,可以很肯定没有那种东西。当年遮日那王掌权时,这里百分百是十步一兵,戒备森严,可遮日那王殒落,精兵猛将一朝尽丧,狮族也整个衰败下去,如今竟然弄成这样一副凄惨情景。
    “王图霸业,英雄豪杰,终归尘土,如梦幻泡影……”
    走过沿途荒烟漫草,眠茶轻声一叹,说话的这个口气,不似平常那样粗野蛮横,开始有了几分佛门僧人的口吻,陆云耕听了,遥想当年狮族的威风盛景,也是一阵唏嘘。
    三人行不多时,来到第二座拱门,比最外头的那一座小了数米,拱门以青石所搭,上面许多兽头雕刻,栩栩如生,不过也多破损,无复昔日原貌,在拱门下有几名守卫,斜斜靠在石壁上打盹,察觉到有外人来,一下惊醒,摆出戒备的架势,不过看清楚来的人是眠茶,他们便放松了下来,虽然没什么友好的表示,却也不显露敌意,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让三人进去。
    这好像没什么特别,但陆云耕却晓得其中的不简单,雨林各兽族对人类忌恨甚深,一个人类要大摇大摆进入兽族,已是不易,更别说还带着两个人类一起进去,这在兽族是天大的面子,恐怕除了眠茶之外,再没其他人有这能耐,而从那些狮族兽兵的态度来看,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三人一路前行,途中碰到不少狮族兽人,反应都与那些卫兵相同,要不是偶尔碰上一些狮族的孩童,见着眠茶,两眼发光,笑着猛对他挥手,陆云耕几乎就要以为眠茶替自己三人施了隐身咒法,这才得以如此通行无阻。
    进入狮族后,眠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闲庭信步般带着两人溜溜,也没有太往里头深入,就简单地看看民居房舍,看看狮族人的日常生活,偶尔有些狮族的老人,端水过来,眠茶问也不问,举碗便一口饮尽,陆、胡两人暗自心惊,不过当狮族兽人同样端来水碗,他们也没二话,直接举碗便饮。
    喝着本地居民递来的水,看着夕阳西沉的晚霞,陆云耕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来这里观光的,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平和安逸……“我明白了!”
    胡燕徒没头没脑的一句,引来眠茶一瞪,“你明白什么了?”
    “我一直奇怪你在这里的发展,佛门传教是有一套,你能拉到那么多兽人信佛,虽然不可思议,却也不是史无前例,但我就是想不通,你是怎么在兽族搞出那么大的声势,那些兽王却懵然不知?这也太神奇了。”
    胡燕徒道:“刚刚看你这么一路过来,他们明明都看到了,却什么也不说,就放你这样进来,还不只是一个两个,是个个都如此,你与他们之间是有什么默契吧?能和几个兽人有默契不稀奇,能和整支部族里的兽人都有默契……难怪你能传教十几年,传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眠茶扬了扬眉,并不言语,旁边的陆云耕也插来一句,“确实,我也明白了。”
    “哦,你小子又明白什么了?”
    “大师之所以带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让我们亲眼确认狮族的状况,表明他们与那些活尸、亡灵毫无关系,是吧?”
    陆云耕道:“原本我还有点怀疑的,不过看到这边的状况……真惨,曾经叱吒风云,雄霸雨林的狮族,这一眼看出去,根本看不到几个年轻力壮的……那场最后的战役,恐怕不只葬尽狮族精锐,恐怕连他们的青壮阶层都搭进去了,没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这边很难再站起来……这要当成他们没与亡灵勾结的证据,还有些不充分,但我愿意相信您。”
    “……不用相信老子,只要信你见到的事实就好了。”
    眠茶领着两人,穿过两条小道,其他的兽族部落,大致都只是搭帐篷的居住形式,只有比较大的几个兽族,会搭建屋舍,而狮族这边却已经是个小镇,甚至有了城的雏形,在人类世界或许没什么了不起,但在兽族之中,这就已经是出类拔萃的文明了。
    三人来到一处路口,这边的地面都是用石砖铺起,中间还有一个石雕的喷水池,五头姿态不同的雄狮,张口喷水,模样生动,可惜池畔生满青苔,显见久久未有打理,生出一股破败之象,令人叹息。
    “坐。”
    眠茶引领两人在池畔的石凳上坐下,两人坐了下来,并察觉到周围尽管没有行人,却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这里看,三人已成了此刻的狮族焦点,这着实令人不太自在,但那么多的目光中,蕴含着各种复杂情绪,里头包括明显的敌意,却没有杀意,光就这一点,两人便觉得可以了。
    “有些事情该是让你们知道的时候,我最初并没有想要隐瞒什么,只是……唉,造化弄人……”
    一声叹息,眠茶的目光变得悠远,似是回忆起久远的过去,愣了几秒,开口道:“我出身慈航静殿,在寺中的时候,资质只是一般,修佛、习武的成绩并不出众,个性又火爆,不受师长所喜,师兄弟也多看我不顺眼,时有冲突……说得实际一点,就是天天有架打,我都是一个挑好几个,鼻青脸肿是常态,我的金钟罩就是这样打下基础,后来练得比谁都快……”
    这段叙述,两人听得异常耳熟,陆云耕望向胡燕徒,因为这活脱就是胡燕徒在慈航静殿的写照,他在寺内,架没少打,白眼没少挨,鼻青脸肿的时候可能没那么多,因为他都直接见血……“日子不平静,但总算也结交了几个知心朋友,足慰此生……不过,在修业的过程中,我时常生出疑问,自己的人生要这样下去吗?在慈航静殿,我只是平凡的僧众之一,就这么再过三五十年,处境也不会好到哪去,资质普通,禅理参不透,神通修不出,什么好的武功也轮不到我,几十年后,我若年老力衰,难道还能这么打架过日子?当一个老流氓?以力凌人,就是走弱肉强食之道,将来有一天我没力了,被年轻人打死,这就是我的未来?”
    所走的人生路径,显然不太对劲,年少的眠茶生出强烈怀疑,质问着自己的人生,想要寻求改变,却苦于见识不足,想改也不知如何可改,这样的苦闷生活,持续累积着压力,终于有一天,他自己做出了决定。
    “继续待在慈航静殿,并不能改变我的未来,我想要让自己的人生不同,就只能外出寻找契机,于是我选择离开求道,寻找我的道……”
    眠茶道:“寺里对我的出走,有很多说法,说我出去寻找佛门无上武学,说我外出宏扬佛法……这些说法都没错,我也都对人说过,因为我当时心头迷惘,找不到方向,这些事情我都想做,想藉由多方尝试,找出最适合自己的东西。”
    话虽如此,但这可不是在学校里唸书,选系别、挑社团这么简单,弘扬佛法也就算了,上乘武功这种东西,哪里是想有就能有的?眠茶在慈航静殿里得不到传授,离了寺又要到哪里去找?平白无故找到绝世武功的传承,这只存在于年轻人的江湖梦,现实中哪来这等好事?
    “……我把目标放在古战场上,想说那边怨气重,又有许多战争留下的痕迹,或许在那边能得到什么。想是这么想的,但实际做起来,才发现一切不是那么简单,既然叫做古战场,大部分早随着时间风化,沧海桑田,没留下什么痕迹可看了,即使看到,我这等资质,又能感悟出 什么东西?要是感悟来得那么容易,我在寺里看秘笈就悟出来了,白纸黑字都看不出名堂来,更何况是那些不清楚的刀剑痕……我又不是练刀的……”
    眠茶摇头道:“而且实际作的时候,我还发现另一个大问题。大部分的古战场,基本上已经没什么气息剩下,能历经千百年时光,仍维持不变的,都是凶地中的凶地,生人勿近,就算是高僧大德,也不敢随便踏入,那边怨气冲天,和尚去了,身上的佛气犹如黑夜中举火,会引来亡魂的攻击,我搞不清楚状况,对这些危险一知半解,仗着血气方刚硬闯,几次差点搞到没命出来……”
    胡燕徒、陆云耕想像那个情况,心中暗惊,那一类已成凶地的古战场,万千凶灵盘踞,根本就不是个人力量能够相抗,眠茶又不是什么圣僧,跑去那边寻感悟,根本是找死,能活到现在简直奇迹。
    “呃……”胡燕徒双眼一瞪,惊道:“师叔,你该不会……沾染到什么……”
    眠茶没有死在亡魂侵袭下,却拥有了这样一身惊人的本事,显然还是在那边得到了好处,自来修佛之路,就是与心中的魔念、魔头斗争,胡燕徒生出怀疑,这个师叔该不会是在古战场上沾染过量邪气,一下子入魔了吧?
    “嘿,你以为我入魔道了吗?这个……我答不了你,因为连我自己也还在迷惘中,只能说……无边佛法,确实难测,那次我以为必死,却绝处逢生,在万千亡灵中,我见到血光深处生出佛光……”
    “怎会?佛门中虽有以杀戮行佛道的一系,却极难走通,十有八九都行差踏错,坠落修罗道,真正能从杀戮中参透佛心的,本寺五百年内……”
    胡燕徒本想说五百年内没有实例,只在传说中听过这样的神人,忽然他双眼圆瞪,从眠茶之前施展过的武技中想起一事,错愕难当,伸手指着眠茶,“你、你就是在那里找到……找到了……”
    眠茶点头道:“当时我看到佛光,也和你同样惊讶,不解在滔天怨气与血光之下,如何还有佛光?直到那份佛力传来,我才确信这并非幻觉,再后来……我发现自己意外找到了那处传说中的灾难之地,更意外得到地藏前辈的传承。”
    “师叔你真练成了九忏罪禅式?”胡燕徒激动道:“九式都练成了吗?那是怎么样的?当年的旧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听说地藏前辈屠杀万千无辜百姓,血流成河,怨气冲天……但又有人说,罪禅式是以大慈悲心发动,如果没有纯正佛力,就无法真正修成,这到底是……”
    胡燕徒的疑问,被眠茶举手给挡下,他望向这个与自己颇为类似的晚辈,一字一字,语重心长地道:“我出来混江湖也许多年了,从南方到北地,天涯飘零,混得不算好,但多多少少学到些东西,其中最重要的一个经验,就是话到嘴边留三分,这点失察,早晚会被人玩死……你说罪禅式要以纯正佛力、大慈悲心来发动,这个说法……外界有人这样说吗?若没有,你从何处得知?是谁告诉你的?你的随口说说,可能已给你带来无穷麻烦。”
    闻言,胡燕徒作声不得,连解释都没法解释,陆云耕光看他这脸色,就晓得他是从自己那个黑衣蒙面师父处听来,眠茶听出了问题,只向胡燕徒点出,却不追问,这已是极大的人情了。
    “……我得到了地藏前辈的传承,意外修了九忏罪禅式,这里头的细节,暂且不细说,跟你们也没有什么关系,这套武诀虽然威力强横无匹,但确实不是想像中的好东西,修练与使用均要很大的代价,倒不是说没有大慈悲心,就无法修练或使用,而是如果不以纯正佛力驾驭,分分秒秒都有走火入魔之险。”
    眠茶道:“我离寺时想要宏法求道,但只是想在南方有些作为,确实没有那么异想天开,跑来北地传教,是因为此事影响,这才来到北地,参与战事,一方面藉着血腥杀戮之气来修行,一方面也用宏扬佛法的功德,洗涤身上戾气……”
    这对陆云耕两人来说,是意料之外的真相,但他们真正关心的,仍是眠茶到北地之后的所作所为。
    “……我是和尚出身,到现在也仍是僧侣之身,打仗什么的,非我所长,会的就只有闷着头往前冲,拼上性命死顶,或许这就是帝国军所欠缺的东西,再加上几分运气,我协防守住了巴吐城,什么绝代名将的夸称,实在说,都是狗屁,真要说我与那些守土将士有什么不同,或者更优秀的地方,就是我的思维不同于军人,看事情的着眼点也和他们不同……”
    眠茶道:“军人的敌人是一切犯土之敌,兽人犯边,所以是敌人,必须死守到底,但我是和尚,众生平等,生存权都是一样的,就算我是人族,也没理由特别偏袒人类这边,我的敌人……应该是战争本身,倾力消灭北地的战争,才是我给自己立下的定位。”
    陆云耕一愣,道:“怪不得……您让巴吐城为兽人代工,失气节保性命……”
    “气节?那是士大夫说的东西,佛家眼中只有众生,视生死、兴亡如幻似梦,何况荣辱?兽人于我只是对立,并没有血恨,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杀念,与人类善处,我有必要和他们开战吗?再说,要战也要看实力的,就凭北地这点力量,面对兽人大军能作什么?战到一兵一卒不剩,意义何在?是想展现什么给兽人看?”
    眠茶看了看陆云耕,问道:“你们是被皇帝封了将军,才被派过来的?”
    陆云耕不明为何有此一问,只是点头道:“是的。”
    “当年我协防数月,期间帝国军部也给了我将职,说是封我为将军,有权指挥三星葱岭以北的一切帝国军,所有将兵,均受节制,听我调遣……嘿嘿。”
    眠茶笑了两声,若是之前,陆、胡两人未必理解,不过亲身在这里打过仗后,已经了解情况,当时三星葱岭以北,虽然尚有数座城池、基地,可早就被兽族团团围困,也战得伤亡惨重,奄奄一息了,几座城之间的交通早被切断,每座城池都巴望着早日有人来援,根本不可能去救援其他城,甚至就连出城一步都千难万难,军部发这种人事命令下来,完全不怀好意,如果更阴谋论一点,甚至可以将之理解为,授权给他后,如果这几座城池陷落,就要他负责论罪的恶毒设计。
    “那时候,我才对帝国的官场稍有所知,在寺里都听人说官场黑,结果还真是黑,不过,我是和尚,本来就没打算当官,那边再黑也无妨,只要别碍着我做事就行,我说要我总领军务也成,至少得给我点兵力,或是给些粮食,让我能撑下去吧?结果,不晓得是第几次求援的时候,帝都的那些大官终于有了回应,派援兵到了巴吐城。”
    “他们终于给你派了兵?总算有点人性!”
    胡燕徒的话,招来眠茶一笑,“兵?勉强也算吧,他们派了四个人,运来七百只猴子,那场面太怪了,以致外头包围的兽人军,压根就不认为这叫援军,笑到打滚地把他们放进来……军部的文书说,中央兵力吃紧,又要顾及帝都防御,派不出多余人来,这些新兵是地方藩主紧急征调,归我麾下,听调差遣,要我领着新兵破敌制胜。”
    陆、胡两人的嘴,张得大大,虽然知道帝国的权力斗争黑暗,却从没想过黑成这样,胡燕徒开口结结巴巴起来,“猴、猴子?他们给你一群猴子……要你率领猴子去打仗?打兽人?”
    “是啊,他们认为,即使是猴子,在绝世名将手里也能发挥作用,比如说,兽人如果在城外埋了陷阱,就可以放猴子先去踏,或是用来引开妖兽什么的,反正那些大官都把兽族当成野兽,和猴子差不多,用猴子来对付也就可以了。”
    “岂有此理!”
    胡燕徒大怒,重重一掌就朝石桌拍下,还没拍中,眠茶闪电一掌挥出,将他这一掌的力量化消,反挥回去。
    “别动不动就拍碎桌子,这可不文明,周围还有孩子在看,可不好吓着他们。”
    “师叔!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对你?”
    “所以你们就知道自己多幸运了,你们有皇命护身,肆无忌惮,一来就夺了兵权,打了胜仗,不用陷入有将无兵的尴尬境地,不用熬资历,不用混日子,直接就开创你们的功业,可千万记得别太早被人叫成军神、名将啊,当了绝世名将,是要负责带领猴子去打仗的,哈哈哈哈~~~”
    眠茶将碗中的水一饮而尽,喝的虽然是水,却有饮酒的豪气,说话语气似挖苦,其中更有豁达,听在两名年轻晚辈的耳中,尤其五味杂陈。
    官场上为了争权夺利,种种黑暗手段,无可厚非,不过怎么斗也该有个限度,不然斗得太凶,整个体制都垮了,只有全输,没有谁赢,眠茶无党无派,根本不介入权力斗争,又是身系最前线的战局,后方官员居然这样恶整他,哪怕没有实质伤害,对士气也是沉重打击,巴吐城将士见了这种狗屁事,人人心寒,没有立刻崩溃投敌,已经是心理素质超佳了,也难怪战事结束后,稍微有点脑子的都和眠茶一起离开……“……巴吐城守住,其他的城池全被兽人攻陷,帝都的大官们可能不想太早与兽人兵戎相见,就没来找我的麻烦,我就趁机离开,先随便扯个藉口,之后就脱离那里,去做我本来要做的事。”
    眠茶笑道:“那又是一次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我到北地,是想对边关将士传道,他们身在前线,随时有生命危险,一旦信佛,肯定会是最虔诚的信众,谁知道当战事平息,巴吐城以外的城池全部陷落,人也给杀个精光,虽说佛家神通广大,但和尚我确实没这么厉害,能让死者也信佛……”
    苦无良策之下,只有干起前无古人的壮举,将脑筋动到兽族身上,对着兽人传教……这可不是容易事,人族在北地的表现积弱不振,兽族根本就看不起人类,如何才能让他们去信一个看不起的东西,这实在难度很高。
    “兽人本来的信仰,偏重巫法,他们的日子太苦,不讲长远,只争朝夕,相信眼前看得到的东西,族里祭司表现出来的战力越强,就越得族民的崇拜,而且兽人本就以强者为尊,手底下实力够硬,说的话就会有人听……”
    眠茶摸摸下巴,遗憾道:“当初我搞不清楚状况,去兽族想传教,他们要求我展现实力,我就展现,然后一堆兽人勇士就来向我挑战,我接战并打赢,然后就有更多的兽人来战我,我又打赢,结果又出现更多更多的兽人勇士,连祭司、妖兽都上场……我的传教之行,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挑战全体兽族的武斗,云耕你一人连挑十七员兽人大将,年轻有为,我没有你那么威风,三天里只连续战胜了九十八个,哈哈哈……确实是很辛苦的说……”
    陆云耕、胡燕徒大吃一惊,没想到当年眠茶搞出过那么大的动静,可如果照这样来说,干出这等大事的眠茶,应该轰动北地,怎么后来反而沉寂了?
    “佛门不讲究争强斗胜,很大一个理由上,是因为强中更有强中手,天外有天,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斗天下豪强?我走错了方向,最后的结果就是重伤瀕死,几乎残废,像件垃圾一样被扔在兽族几个月……”
    眠茶指着自己的左眼,道:“这里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当初,这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疤,整只眼睛被打爆,就是我在最后那一战中的结果……很幸运,后来靠朋友帮忙,医疗技术够给力,现在总算还能看东西……说起来,人还真是不能没有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