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道不仁·问心证道

作品:《白银之歌

    陆云耕并没有期望能在仁光帝这边得到答案,毕竟仁光帝的思维一向特别,贯彻强者之道,如果不能走在和他相同的路上,他的道理根本就用不到,有时候光听就让人喷饭了。
    不过,这一次的运气还不错,仁光帝给出的答案,让陆云耕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本来这世上就有很多东西没道理可言,硬要在没道理的东西里找道理,没良心的东西里找良心,只是自寻烦恼而已,不如努力提升自己,当有朝一日,自己立在远超从前的高度上,往下俯视,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路,自然就会清清楚楚。
    找不到规则,就来争取能够制定规则的权力,为了拥有这样的权力,就必须爬到那样的高度……仁光帝显然就是为了这目标,不断地在奋斗,而这次他所给出的答案,把陆云耕从迷障中拉了出来,虽然还没找到迷宫的出路,却给了他一个很高的目标,让他有了方向,当心里安定下来,那些迷惘与痛苦就大为减轻,心里好过得多了。
    “……想想真是奇怪了,我看的各类里,说到要去敌人那边抢劫,所有士兵、战友都只会兴奋得嗷嗷叫,以成为掠夺之狼为荣,杀小孩老人、砍女人婴儿,都能被夸说杀伐决断,英主之资……怎么到了我这里,我徒弟兼手下就开始闹心理障碍?是我中二过头?还是你彻底脑残?这问题你问我,我还想问咧!”
    “你看的,一定和东方看的是同一类,他也说过和这一样的话,你们两个……确实很像。”
    陆云耕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脸上已经出现笑意,反倒是被说和东方恋雪一样的仁光帝,一脸不悦的表情,“别拿他和我相提并论,我们只是碰巧看的书有些相似,所走的路可不一样,彻头彻尾不同的,不过… …听你一开始的问题,我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要选你当老大了?那家伙……居然也是一个理想派,要是你没有这样的心理挣扎,他大概就不会看上你了。”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不明白吗?那你就好好去找答案吧,小子。嘿!人生就是不停的困惑,不停的想通,没有出路就找出路,自己的路自己来找,这就是人生了,等到有一天你不用再找下去……就死啦!”
    仁光帝笑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不合理的事,你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但它偏偏就是这样,如果实在不服气,你就只能努力去改规则……这条路可不好走,比顺着规则走难多了,你觉得这太苛求了吗?所以我告诉你,有这种志向的人,基本上,都不能当成人看待……都不能当自己是人……”
    陆云耕在向仁光帝秘密请教时,东方恋雪也正和胡燕徒、汪卫国等人商讨大计,话说到一半,忽然连打起喷嚏,险些弄得泪眼汪汪。
    “奇、奇怪?是谁正在背后讲我?而且好像讲的还是坏话……谁?会是谁了?”
    东方恋雪的反应有点大,不过只引来众人的发笑,任谁都晓得,东方恋雪底子不干净,下手又狠辣,仇人不多才有鬼,无论何时何地,有人正诅咒着他都不奇怪。
    不过,众人回心一想,反倒有些讶异,因为如果东方恋雪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自己又明知如此,那为何自己仍愿意与之共事,而且还相处得不错?这一点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边从胡燕徒到宋体仁,个个都是心存骄傲,不轻易与人为友的个性,怎会接受东方恋雪这样的人呢?说是迫于形势,好像也不对,除了一些理念相抵触时,和他相处还是挺快乐的……这一点,众人起初都有些说不清楚,不过到了后头,宋体仁倒是琢磨出了点东西。
    “原来如此,你的底线一直守得不错,虽然在很多方面有问题,不过,你不会出卖朋友,所以和你共事,至少在这上头可以安心……你很有一套。”
    宋体仁的发现,让众人深思了一下,继而都点了头,从目前听到、看到的部分,东方恋雪的仇家甚多,不过好像打一开始就是敌人,没有那种由友变敌的翻脸例子,从这上头看,这个人作为患难之交,还是很可以的。
    “行啦,废话收起来,我们家老大基本上都成废人啦,如果我们还把时间花在废话上,事情还怎么做?”
    东方恋雪道:“把你们找来讨论,是为了想想下一步的,我们想要生存下去,想要衣锦荣归,可不是在这边打劫村子,杀一堆弱小兽族就完事的。几万兽族都给咱们消灭了,大胜仗咱们打了,但巴吐城也给咱们毁了,毁城求胜,这代价大了点,如果帝国现在是陛下说了算,我们就可以衣锦荣归,但后党掌权,我们回去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被算成是阵前逃亡,先下狱关个十几年,外加天天严刑拷打。”
    胡燕徒怒道:“岂有此理?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胜仗都是我们打的,没得到嘉奖也就算了,还说我们阵前逃亡?阵在哪里?城都没有了,是要我们守个鬼?”
    “嘿嘿,他们大可说,兽人是被倒塌城墙砸死的,城墙是自己塌的,我们只是逃命的,胜仗与我们何干?如果你强调是我们主动毁城,那边搞不好先判你一个损毁公物,扔你进牢……老胡你觉得我的话很荒唐吗?你问问汪兄,我说的是不是?”
    听了东方恋雪的话,胡燕徒望向汪卫国,后者很遗憾地点了点头。见过许多的帝国武将,听过很多军中事,出身名门世家的汪卫国,官场见识远非胡燕徒可比,深知那边争权夺利起来,根本没什么道理可说,官字两个口,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东方恋雪说的罪名虽然荒唐,不过汪卫国以前还听过更夸张的,相较之下,他可不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更何况,不久前军部才派来审查团,来意不善,态度根本一开始就表明了……“所以,眼前的情况很简单,为了把我们的功绩确定下来,我们要进一步立功,就像在板上钉钉,只要我们立下的功劳够大、够多,巴吐城大捷就是过也会变成功,反之……”
    东方恋雪的话说完,宋体仁就提出质疑,“这个基本理念是不错的,但我们要如何立功?持续劫杀小型的兽人部落,这可不是好主意,为了存活可以这么做,但要说靠这立功,军部那边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兽族早晚也会有反应……”
    宋体仁并非无的放矢,他所说的事情有过前例,过去驻守北疆的人类军队,就曾为了立功,常常去袭杀兽人部落,砍下老弱妇孺的首级回来邀功,原本那时人族、兽族的气氛虽不和睦,也还未算剑拔弩张,就因为此事,促成了兽族首次联合军,把人类这边打得哭爹叫娘,在那之后,这种事情就变成禁忌。
    “阿仁说得不错,所以掠劫小型部族,只是我们眼下的生存手段,趁机练兵,等到时机成熟,就要打儿场硬仗,来显显手段,而最后……”东方恋雪指向地图上的一角,“我们的目标,是这里!”
    看见东方恋雪所指,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汪卫国、宋体仁看东方恋雪的眼神,整个都不一样了,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胆大,为了得胜,不惜一手毁城,还想要吞下那个地方……汪卫国道:“攻下这里有意义吗?你就算能拿下,也不可能守得住的。”
    “嘿嘿,但卫国你不能否认,只要我们拿下这里,就能升官发大财啊!”东方恋雪笑道:“考虑到报酬丰厚,风险就暂且不计了,而为了实现目标,当前我们所该做的,就是先设法增加实力,关于这一点,就有劳几位一起想办法了。军队里的软实力,无非就是数量与素质,数量方面……北地征兵不易,征一些农夫过来也无意义,你们看看有没有办法写个信,找些亲戚朋友师兄弟之类的来加入,好歹增加点兵力……一时来不了也成,反正早晚用得到。”
    这话听起来有些荒唐了,孤军守巴吐城时,就已经招不到什么人了,现在连城都没有,根本就是一支落难的孤军,里头的人巴不得往外逃,怎么还能找外来者加入?
    宋体仁、胡燕徒都望向汪卫国,众人之中,只有他是世家出身,人脉最广,最有可能找到人来,汪卫国承受着这些视线,露出苦笑,“我晓得大家对我的期望,但大家也都知道此时情势艰难,我没什么把握,可以试试看写封信回去,但不敢保证成效啊……”
    汪卫国没有说怎么送信,身为太乙真宗的高阶术者,他自然有方法把信发回去,这点涉及门派中的机密技术,众人不好当面相问,光是汪卫国肯发这封信,就已经很见心意了。
    “好,数量方面,卫国担了,我也会找皇帝看看能不能发发救兵过来,但素质方面的问题,就是当务之急,咱们手里的这些人,除了卫国的师兄弟还好点,巴吐城的那些弟兄,实力基本上就是个渣,想要增强他们……恐怕得先弄点秘笈过来,还不能是那种九流货色,至少中小门派的大路货是不行了……”
    话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时才明白过来,找人手什么的,根本不是东方恋雪的真意,他的第二项提案,才是实际目的所在,而说得明白一点,他就是想要大家提供功法,中小门派的大路货还不行,要就是大门派的上乘武功。
    “我想大家也明白,绝世武功动不动就要练个一百几十年,所以什么上乘内功,通通都没用,那些兵卒资质鲁钝,又过了最佳的修练时间,就算有灵丹妙药辅助,让他们练什么上乘内功,恐怕练到死都练不出名堂。”
    东方恋雪道:“我的想法是这样,大家拿出一些刀法、剑招之类的,让这些士兵修练,这应该不是太为难,太乙真宗这几十年来,以修练驭剑、魂炼剑器为主流,对传统的剑招、剑法没那么看重,这些被冷落的老东西里头,大有珍贵货色,可以拿出来看看……当然也不能让卫国吃亏,老胡也可以拿些慈航武技出来,你刀剑不行,拳脚总可以啊……虽然这样卫国是吃亏了点,不过关键时候,大家相忍为国嘛……”
    话说得动听,但谁也都晓得,慈航静殿武学简明博大,不以招数变化见长,主要威力全在所附的内劲上,除非胡燕徒能提供核心心法,否则他能交出来的拳法,基本上和走江湖卖艺的把式没多大分别,这提议根本就是在大吃汪卫国的豆腐。
    “恕难从命!”
    汪卫国连想都不想,一口拒绝,“这件事关系太大,如果真这么做了,太乙真宗的武技流传出来,卫国就成为敝派的千古罪人了!”
    “哦?可是卫国你刚刚不是才答应帮忙找师兄弟过来入伙吗?之前你也和老大一起合编,搞出了实用版的刀战十式,那里头也含太乙真宗的剑术,怎么那时可以,现在就不行了?”
    “那、那时我们被围城,生死关头,事急只得从权,现在……”
    “咦?怎么卫国你认为我们现在不危险了吗?这真是天大误解啊,现在一步踏错,可能就全体没命,我们不正是为了要商量求生之路,这才集合商量的吗?你横竖已经从权过一次,这回就再从一次吧。”
    东方恋雪抓住话柄,打蛇随棍上,问得汪卫国哑口无言,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最后才愤怒地冒出一句,“大丈夫有所不为,怎可一再变节?”
    这个解释不伦不类,众人都觉得牛头不对马嘴,晓得汪卫国这是被逼急了,所以才跑出这一个根本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只不过,如此一来,众人也开始好奇了,因为东方恋雪问得确实有道理,那汪卫国之前能稍微逾矩,现在死也不肯答应的理由是什么呢?
    几边正僵持不下,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解决了众人大眼瞪小眼的问题。
    “不用争了,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卫国想办法,这个问题就交给我吧。”
    在众人的惊奇目光中,缓缓走出来的,正是陆云耕,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眼中神色清明,更带着一丝决断。
    “这个问题由我来负责,我好歹是当头的,不能总让你们吃亏,这一回就由我来想办法,我会拿出一些能分享给大家练的功法出来。”
    这话听得众人直发愣,陆云耕的底子,这里每个人都大致清楚,他就一个走后门入学的三等慈航俗家弟子,对慈航武技的了解,只怕还没有胡燕徒多,能拿个什么东西出来?至于他扬威擂台的童子金身、无敌铁拳、天皇心剑,一个修练不易,一个被认为纯属天赋异禀,最后一个则是充满黑幕,旁人连问也不敢问,即使他真拿出来,也没人敢学……把手上可能的筹码检视一遍,众人都觉得陆云耕手上没货,没理由拿得出好东西来,除非是他背后的黑幕开始活动了。想到这里,几个人的目光又望向东方恋雪,因为有关皇帝的消息,东方恋雪该比别人更清楚。
    “哦,老大这次很有气势喔……”
    东方恋雪倒不太在意陆云耕要如何完成承诺,虽然陆云耕说那些话的时候,表情有点怪,像是一只不怀好意,等着偷鸡吃的黄鼠狼,明显是有什么把握,而且还可能拿出不得了的东西,着实让人拭目以待。
    不过,相较于那些,东方恋雪更在意他的眼神与用词,这还是第一次,陆云耕主动表现出作为领导人的架势与担当,之前的他,虽然也有担当,却只是被人扶到那个位置后,被动负起责任,把责任担扛起来,现在……他眼中闪烁的火焰,叫做“企图心”,如果烧得再旺盛一点,那就可以叫“野心”了……这个变化突如其来,东方恋雪确实感到讶异了。
    (……怎么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是他想通了什么?还是遇上了什么好老师呢?)——
    连东方恋雪也讶异的问题,很快就以更实际的形式展现,当天下午的掠劫行动,陆云耕照例是必然成员之一,他的战力是宝贵资源,之前哪怕所有人都看得出他神情怪异,也没人敢要他退出休息。
    但这一回,陆云耕不再只是随队出发,他真真正正成了率队出发,事前参与策划,详加确认进退路线,进攻时指挥若定,让众人该攻的攻,该搬的搬,该杀的也一刀杀了,亲自出手,毫不迟疑。
    陆云耕为何有了这样的转变,着实让人想不通,众人啧啧称奇,但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在屠村完毕,预备要撤离时,陆云耕看着一处角落,那里藏着一个簌簌发抖的兽人孩童,之前可能是被其父母藏起,时间长了,就露了形迹。
    孩子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叔伯如何遇害,满腔怨愤,虽然恐惧得直发抖,望向人类的眼中仍闪着仇恨之火,特别是对陆云耕,刚才他亲眼看到,自己的父亲被陆云耕一拳击毙。
    这种目光,人类这边早看得多了,他们不是很在乎,一半是因为已经习惯了, 一半则是因为他们自己也常有这样的眼神,看来看去早习惯了。照理说,这种目光会激起人们斩草除根的,不过既然巳经订下规矩,不伤妇孺,众人也就不多下狠手,可是在他们要离去的当口,陆云耕朝那个孩子走去,表情沉静,身上却有一股很特别的气势,所有人都看得停下动作,好奇他想做些什么?总不会是要动手吧?
    “我的名字叫陆云耕,我晓得你听得懂,记好我的样子!”
    凝视着那个孩子的眼睛,陆云耕道:“将来如果你成长到能够报仇了,就来找我!我等你!”
    说完这话,陆云耕转头就走,看着这一幕的众人如梦初醒,连忙抢着跟上,对于陆云耕的作为,每个人想法不一,有的人认为这非常蠢,却也有人觉得在这种行为中,见到英雄气概,甚至为他们自身说不出口的困惑与迷惘,找到了一条出口,获得了心安。
    为了确认,有人向陆云耕提议,“陆将军,我们抢光了粮食与钱财,又杀光了精壮,剩下这些老弱妇孺,恐怕不好生存,他们活着也是痛苦,不如我们发发慈悲……”
    说话的人,本来还想比一个用手划过喉咙的动作,但陆云耕朝他望来,被那不算凌厉的眼神一逼,他忽然心惊胆颤,话说不出来,动作也比不下去,“陆将军……”
    “生存,是每个生物来到世上的应得权利,我们剥夺了他们的生存条件,不能连这最后的权利也夺去了。”
    陆云耕道:“我出身慈航静殿,佛门素来重因果,今天我们杀了人,杀人人杀,将来也会有人找我们报仇,我不逃避,不过今日斩草除根……你也希望将来同样的事发在你家吗?”
    说的话没有很大声,眼神也没有特别凌厉,但在这一股看似平和的语气中,自然有一股无形威仪,让附近所有人都为其所慑,心下暗怯,不敢开口,更首次觉得,这位陆将军不但亲和力过人,让人喜欢与他亲近,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他也拥有这样让人心怯的威势了……觉得吃惊的,不只是他们,陆云耕自己同样觉得吓了一跳,因为就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他忽然觉得,全身血涌如沸,真气窜走,力量莫名地强大起来,耳目六感也一下变得更灵敏,脑中闪现许多的念头,似乎有许多影像,在脑中拳飞掌舞,比划武功……这种情形,有些近似升阶突破时的征兆,只是没有那么强烈,之前自己在巴吐城血战,特别是连败下十七员兽人大将时,曾有发生,在血战最激烈的峰,贯通一身所学,脑中自然而然生出对武道的感悟,如果够清晰,能够把握得住,那么就是莫大的机缘,凭此得到突破的例子所在多有,自己也为之动心,只是机缘不到,把握不住,事后暗叹可惜,因为这类机会难得,却没想到此刻并非血战苦斗,脑中居然也浮现那些影像,还比苦战所得更为清晰,而且真气沸动,力量提升,是实实在在获得好处,这……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恭喜你,老大,你已经从地阶初段迈向中段,并且朝遥远的天阶之路,迈出第一步了。”
    东方恋雪见识足够,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在留意陆云耕的周身状况,发现周围的自然能量没有变化,并没有引动天地之力入体,但陆云耕本身的力量却出现提升,整体威势也变得更展慑人心,这都显示他确实提升了一层。
    “怎会……”
    陆云耕仍显得迷惘,就听东方恋雪道:“中阶升高阶,高阶升地阶,都是让自己的力量具有某种特性,一般是自然元素之力,因为这些自然元素看得到,接触得着,最是清楚易感悟,而地阶迈往天阶,很多时候就是对天地大道的参悟,你参悟得越多,能化用的天地之力也越强大,直到有一天,你化入这方天地之中,你怒即为天怒,无人能与天敌,那时你就无敌了……当然啦,这只是一种理想的最终境界,真的练到,你就不只是天阶,是神了。”
    “但我没有感悟什么天地大道啊,怎么会……”
    “感悟天地大道,通常是术者所为,至于武者、僧侣之类,很大的比例是走心之道,比如僧人顿悟禅机、佛理,立地成佛,就是一种突破与提升,武者这边往往在生死拼杀之际,有所领悟,因为生与死的交界,为了求生所迸发的火花,是生命最灿烂的一段,得到的感悟也最强烈,所以才常有临阵突破、战前创招这种事……天地本存大道,但人心也可入道。”
    “可我并不是在战斗啊,你说的情况我明白,之前我与兽人血战,险死还生之际,脑里也有许多形影闪过,却不是很清晰,现在我没在战斗,为何反而……我不明白,天下怎么有这种便宜事?”
    “便宜吗?我不觉得喔,各人际遇不同而已,你没在血战中突破,只因为你不是那条路上的人。武者在战中领悟,可是所谓的战,未必就是与外敌血战,也有些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所谓心之战,便是战胜自己的迷惘、困惑、痛苦,佛家所说的心魔,大概也就这么回事,你想通了、超脱了,自然也就提升了,这里头的难处,可不比找个强敌厮杀半天要容易。”
    东方恋雪耸耸肩,道:“再说,你也别认为之前的战斗没有意义,人心入道靠累积,累积到足够高度,自然会有所思悟,你的血战、你的经历,都成为你生命中的一部分,因为有那些历练,经过那些挣扎,这才有你今日的顿悟,可以说,那些战斗就是你的基础……我可不觉得那些是没意义的。”
    “……有了杀人的觉悟,所以得到突破……”
    陆云耕笑不出来,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无比讽刺,东方恋雪笑道:“你觉悟的道理是杀人吗?是杀人人杀吧?你放弃了不沾锅的立场,舍身入红尘,选择了背负,这份背负的重量就是觉悟,再说句你不爱听的, 生死轮回虽然残酷,但枯荣生灭正是天地大道,你对生死有所体悟,这就是大道感悟的一部分,获得突破并不夸张。”
    这些话没有让陆云耕好过,却令旁人获益良多,宋体仁见识不凡,汪卫国出身名门,却几时听过这样的见解?他们二十来岁就上高阶,已经是千中选一的人才,但面对地阶却仍觉得遥远,本来不晓得还要多久才能上到地阶,在巴吐城血战的累积下,两人都有所领悟与握升,高阶巔峰在望,距离地阶也不是梦想,然而,东方恋雪所说的东西,听起来仍像是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汪卫国似懂非懂,反应还不算太大,宋体仁却向着东方恋雪一揖到地,十足感激,道:“蒙君一席话,茅塞顿开,体仁他日若有机缘得窥至道,都要感谢东方今日领我入门,此恩此德,永志不忘。”
    同样的一席话,有人领悟得多,有人就参透得少,领悟多的人自然感激深恩,不过在这里头,胡燕徒倒是提出了质疑。
    “我说东方,这些话都是你告诉我们,你自己早就知道了,但你明明知道得那么清楚,为什么你武功这么差?这些你都已经明白了,照说你全都领悟,应该比谁都强啊,为什么你……”
    “嘿嘿,老胡说得好,这就是一种无奈了。”东方恋雪耸耸肩,道:“我打小听多了这些东西,懂是都懂了,但功力不到也没用,后来功力高了,却因为懂得太多,突破的起点比别人高得多,弄到自己进退不得,想升都很难升上去……所以,有一利必有一害,循序渐进才是最聪明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