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花招
作品:《暗夜武者》 亲兵掀开帐帘,果真是罗天走进来。一如既往整整齐齐的书生打扮,长身玉面,丰神俊朗。拱手微笑抱拳道:“本不想打扰三爷休息,但看三爷的帐篷还亮着灯,也就大着胆子冒昧了。”很是熟落的在莫天悚对面的坐下,问也没问一声就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字,大大方方看起来,又诧异地挑眉道:“三爷堂堂男儿,何以做妇人声耶?”
莫天悚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抢下诗笺,瞪眼道:“你管!深更半夜,你不睡觉跑我这里来干嘛?”
罗天也不生气,温和地笑一笑:“娄师叔祖虽然不认识夏将军,但他儿子也在朝中为官,叙起来和夏将军也是同僚。前些日子公主和驸马一起失踪,急坏了夏将军,看见娄师叔就像看见仙人,让我们帮忙找寻。当时罗某就安慰夏将军,三爷非寻常之人也,有蝴蝶仙子庇佑,必定能自己平安归来。你看,还真被罗某说中。知道三爷不愿意看见罗某,罗某嘱咐夏将军别提罗某的名字,谁知到了晚上,罗某自己忍不住想来看望老友。”
莫天悚不耐烦地道:“有屁你就放,套什么近乎!”
罗天莞尔:“让罗某猜一猜是什么事情惹得三爷心绪不宁,夜半不寐。三爷,你利用孟道元引开二爷,自己又假装在塔克拉玛干失踪,好容易才得到单独行动的机会,居然还是没有找到乌昙跋罗,也没找到蝴蝶仙子,正心烦是不是?”
莫天悚哑然失笑,抱拳道:“佩服佩服,罗公子好缜密的思维!竟然看出我还没找到乌昙跋罗花。罗公子夜半不寐,想必也是为了这乌昙跋罗花。是不是想大家合作?”
罗天狐疑地看看莫天悚,还是点头道:“不错。三爷竭力后总该相信乌昙跋罗花非有缘者不得一见。孤掌难鸣,龙城地域宽广,地形又错综复杂。乌昙跋罗花的情况罗某知道得和三爷一样多,弹蝴蝶仙子和罗某也很熟悉,罗某可替三爷设法。你我需要的东西并不抵触,合作对谁都没有坏处。”
莫天悚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再说一次,你趁早死心!我情愿桃子永远看不见,一把火烧掉乌昙跋罗也不会和你合作。不想大家撕破脸皮,滚!”
罗天站起身来,又笑一笑:“如此好的条件三爷也不肯答应,看来是已经有了乌昙跋罗花的线索,特意回来安顿公主。后会有期!”缓缓走出帐篷。
莫天悚愣片刻才想明白罗天只是过来探虚实的,自己上当了。叫来亲兵一问,罗天和娄泽枫的确是夏珍的座上宾。夏珍也的确是曾经倚靠他们来找人。莫天悚不禁生气,笑着问亲兵:“想不想要银子?”亲兵自然是想。莫天悚在亲兵耳边嘀咕几句。亲兵答应一声出去了。莫天悚将梅翩然再次抛开,熄灯安歇。
看见莫天悚从外面回来,达乌提急忙凑过来,压低声音问:“三爷,你不说要和我一起去找昆其吗?为何我刚才听亲兵说,你要和阿布拉江王子一起去罗卜淖尔打猎?”
莫天悚笑道:“我输给他一次不服气,想赢回来。出去后你可要帮我。”达乌提愕然。莫天悚却不是随便说说的。
吃过早饭后,不仅仅是阿布拉江,阿依古丽不放心哥哥和莫天悚闹得太僵,和倪可、克丽娜都穿上戎装,也一起骑在马上,看起来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莫天悚大叫不得了,好歹皇上还封我做直殿将军,不能被女人比下去。叫人去拿来一套银色盔甲换上,果真将书卷气遮掩不少,但他怎么晒也不黑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像个将军。夏珍自然同样不可袖手旁观,带着一队人马,加上永远书生打扮的罗天和文士穿着的娄泽枫,几百人旌旗招展,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队伍自然而然分成两队,阿布拉江率领的畏兀儿人一队。其他汉人一队。达乌提是刀郎,很想去和克丽娜一起,但看见阿依古丽众多的侍女,却不敢造次,和阿布拉江又实在不熟悉,只好留在莫天悚身边,嘟囔道:“这么多人,还不得把野兽都吓跑,打什么猎?”
莫天悚笑道:“人多才好合围,不管什么也跑不掉。是不是,罗兄?”
罗天闹不清楚莫天悚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故作高深地笑一笑,也不出声,打定主意今天牢牢盯住莫天悚,不怕他玩花样。
莫天悚掉头嚷道:“娄伯伯,你看看你的这个师侄,居然不理我。”
娄泽枫正在和夏珍闲聊,多少有些头疼地道:“你们两人别闹好不好?”
莫天悚道:“俗语说,一山不容二虎。罗少侠年少有为,本将军却觉得他是浪得虚名。不如娄伯伯和夏将军一起做个见证,看看我们两人谁射杀的猎物多。”
夏珍愕然道:“三爷,你和阿布拉江比不算,还想和罗少侠比?我看还是算了吧!”
莫天悚不肯算了,不停向罗天叫板,夏珍和娄泽枫都劝不住,罗天尽管觉得古怪,可也不愿太示弱,不得已还是答应了。莫天悚竟然又去叫来阿布拉江,约定三人一起比赛。阿布拉江真以为莫天悚输得不服气,一口答应,只罗天一个人反对。阿布拉江看见罗天的打扮就将罗天划归到莫天悚那一类人中去,对夏珍看重他和娄泽枫本来就很不理解,一听罗天反对又觉得罗天是看不起他。莫天悚已经变成“玛达”,再赢他也显不出自己的本事,倒要把罗天也赢了才是。简直比莫天悚还热心比赛,罗天无奈,只得答应。
莫天悚又说罗天没有亲兵不公平,临时和夏珍商量,也给罗天派十个亲兵用。这是小事,夏珍不可能驳了莫天悚的面子,临时从自己的亲兵中抽调出十个人给罗天用。这哪里是亲兵,明明就是十个累赘的尾巴,气得罗天够呛,还得向莫天悚和夏珍道谢。莫天悚倒是憋不住总想乐。
娄泽枫淡淡道:“三爷果非常人,每每有令人推不掉之好意。”
莫天悚笑道:“娄伯伯教训得极是。小子尽管学的道门功夫,总忘记该多读读《道德经》,不明道德之真意,一空下来就忘记正事,好管些不相干的闲事。”噎得娄泽枫又堵又气又说不出话来。
刚刚能看见罗卜淖尔周围的芦苇丛,莫天悚忽然大叫:“兔子、兔子!”一拍胯下战马,追过去。达乌提茫然四顾,什么也没有看见。夏珍早嘱咐过他派给莫天悚的亲兵,这次出来打猎,一只猎物也没打着没关系,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驸马爷失踪。亲兵看莫天悚跑了,一起追在后面。达乌提一见,只有也追在后面。
罗天急忙忙也追出去。他的亲兵自然得跟上。扬起大片尘土。夏珍就盼着能平安回去,对打猎一点也没兴趣,还是不紧不慢的和娄泽枫一起。阿布拉江这时候已经回到自己的队伍中,看见莫天悚和罗天都冲出去可不乐意,一声令下,他的部属全体猛鞭战马,追上去,只留下阿依古丽一干娘子军。前面的莫天悚已经消失在芦苇丛中。阿布拉江也忙追进去。
深秋里已经接近枯黄的脆弱的芦苇压根承受不住如此多的战马蹂躏,倒下去一大片。阿布拉江就见罗天在前面若隐若现的。更前面的莫天悚却不见踪迹。阿布拉江大叫:“罗公子,说好要公平的,等等我!”
罗天只顾盯着前面的莫天悚,哪里顾得上公平不公平?理都没理阿布拉江,还是打马跑得飞快的,把夏珍临时派给他的亲兵都丢下好长一段路。不想他的战马忽然悲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错非罗天身手敏捷,肯定被摔下马背了。罗天愕然,低头一看,满地都是到处乱爬的蝎子,有一只正爬在马腿上。罗天只得下马,挑下蝎子。战马却害怕了,不敢前行。
蝎子是戈壁上常见毒虫,但如此多的数量聚集在一起,却是莫天悚的杰作。昨夜他对亲兵说,今早他出一两银子一只买蝎子。亲兵叫上朋友,辛苦一夜,人人都挣了好几十两银子。罗天昨夜就察觉亲兵抓蝎子,但他知道莫天悚经常摆弄毒虫,又觉得当着娄泽枫的面,莫天悚不该有胆子给他下毒,并没太放在心上,却让坐骑吃这么大一个亏。
罗天心知不妙,看看前面,莫天悚已经跑远。正好他的亲兵也跟上来,他忙下来和人调换坐骑,上马又追。好在莫天悚也把芦苇都踏断,痕迹明显,追起来一点也不费事。亲兵却对他此举不大满意,也只得追在罗天后面。
马跑一阵子以后渐渐力疲,速度慢不少。罗天终于能看见莫天悚穿的白色盔甲,大声喊叫,莫天悚也不肯停下。罗天奋力追赶,好容易终于追上。白盔将军回头,却不是莫天悚,而是一个亲兵假扮的。罗天又着急又生气。可这时候阿布拉江又追上来,既然莫天悚已经找不着,他说什么也不放罗天走,气得罗天只想骂娘。
莫天悚用一个小小的花招丢下罗天,脱身后就顺着孔雀河朝西走。他曾经仔细研究过这罗卜淖尔地形。除南面以外,罗卜淖尔的东、北、西三面都是“雅尔当”地形。龙城一般是指罗卜淖尔东北岸的高台地。在水与风的作用下,已形成了规模威宏的椭园形或长条状土台。与同样形状白龙堆一起,一东一西伫立于北岸。
龙城北靠库鲁克塔格山脉,南至孔雀河道边缘。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片荒漠,不适合让人生存。只有孔雀河边是唯一能让人生存的地方。沙盗就藏在这一片。假如昆其真是在龙城的话,也只能生活在这一带。多年的避世独居一定让昆其很怕和人接触,以至于来找他的哈斯穆每次都扑空。莫天悚想自己去找昆其多半也是找不着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诱骗昆其自己主动出来。
可是莫天悚对昆其几乎谈不上了解,只是听说过他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一直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依常理推测,昆其应该非常非常爱自己的母亲。因此脱身后莫天悚就换上早准备好的行头,一身畏兀儿“阿纳(大妈)”的打扮。穿着一件深棕色的连衣裙,带着厚厚的深棕色面纱,头上却扣着一顶鲜红色的丝绒“朵帕”(四棱小花帽)。不要小看这身打扮,莫天悚费不少力气才让哈斯穆老人回忆起来。
然后莫天悚和达乌提都放开马,顺着孔雀河一前一后朝前走一截,进入胡桐林子里。看看前后都没有人,达乌提突然恶狠狠地朝莫天悚踢一脚。他的角色是土匪。莫天悚希望昆其不管是劈华山也好、下地狱也好、拜倒雷锋塔也好,总之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也学学中原的孝子们救救一个母亲。达乌提一脚踢来,他应脚倒地,然后连滚带爬地朝前跑,边跑边捏着嗓子大叫救命。
达乌提实在觉得好笑,一下子停下来,几乎笑弯腰。莫天悚愕然停下,没好气地道:“你笑什么笑?你还想不想让克丽娜嫁给你了!早知道让你扮大妈!”达乌提还是忍不住想笑:“我这么魁梧,穿上你那身行头也不像女人!”莫天悚恼火地压低声音道:“不准笑!再笑出破绽了!”达乌提这才勉强忍住笑,又追在莫天悚后面。莫天悚慌忙再捏着嗓子叫救命,朝着胡桐林深处逃去。
刚刚离开米兰不远,走在最前面探路的杨靖便到回来报告:“田姑娘,昆仑派的霍达昌和程荣武在前面不远处,看方向也是去龙城的。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周围也没有其他门派的人。周卜田还在前面盯着。”
田慧沉吟道:“他们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你去叫周卜田小心一点,千万别让霍达昌和程荣武发现。叫大家都走慢一点。我去问问二爷的意思。”急急忙忙来到后面的马车边,把情况说了。
莫桃愕然问:“你为何要叫大家走慢一点?既然遇见朋友,你该叫大家走快一点,赶上去打个招呼。去把挟翼牵过来。告诉你我已经完全好了,你还要我坐车!让程荣武看见笑话。”
田慧一愣,朝薛牧野投去求救的目光。薛牧野莞尔,拍拍莫桃的肩头道:“桃子,你下车的话,凌辰肯定也不会再乘车了!”凌辰也很不愿意憋在马车里,忙道:“都是你们大惊小怪,本来这点伤也不用乘车。”
莫桃摇摇头,苦笑道:“算了,算了,别去牵挟翼。但是不可怠慢朋友。田慧,你辛苦一趟,到前面去和霍大侠和程少侠打个招呼。”
田慧走后,莫桃还是想不通怎么会在这里遇见昆仑派的人。薛牧野拉过莫桃的手掌,在上面轻轻画着地图道:“棱格勒很宽,西边是库目库里沙漠,东是布伦台,北有祁漫塔格山,南边是高耸入云的东昆仑。昆仑派就在东昆山的山脚,与我们是邻居。我上次就是听昆仑派的人说起你们,才找到孤云庄去的。”
莫桃沉吟道:“昆仑派的人可以翻越东昆仑进入棱格勒?那霍达昌是不是去过听命谷?”
薛牧野摇头苦笑道:“东昆仑非常高,一般人是不可能翻越的。再说人人都传说棱格勒有魔鬼,昆仑派的人没事来棱格勒干嘛?进入听命谷的人类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霍达昌又不是罗天那样的小白脸,真进去过,还能有命出来?我们从东面过来没看见霍达昌,他们一定是翻过昆仑山,从西面过来的。”
凌辰感兴趣地道:“薛公子,你还从来没有详细说过罗天和沙萱的事情呢,不如趁这机会给我们说说。”
薛牧野低头轻叹道:“痴情女子负心汉,有什么好说的?想你们也能想出来。”
凌辰很不满意,还想再问,薛牧野抢着道:“霍达昌要过来了。我不方便见他,先避一避。”跳下马车。凌辰气道:“嘿!逃得够快的!”
莫桃道:“当初罗天在火焰山和他们争夺乌昙跋罗花,后来薛赫勤烧掉乌昙跋罗,激怒罗天。罗天就是为追阿曼才去的听命谷。阿曼总觉得是自己把沙萱害了。你以后别问了。”
凌辰稀里糊涂地道:“我还以为罗天是为追查水青凤尾去的听命谷呢!”莫桃拉他一把,摇摇头。凌辰朝外一看,果然是田慧陪着霍达昌过来了,却不见程荣武。急忙引导莫桃一起下车,迎上霍达昌抱拳寒暄。莫桃直接问起霍达昌来西域的原因。
霍达昌到也爽快,笑道:“我知道你们也着急赶路,不如大家别这么客气,上车边走边说。”几个人又上车去坐下,马车重新启动。霍达昌一点也没有隐瞒地说出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