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只见那青年军官已是泪雨滂沱，身体依然挺立，嘴唇却被咬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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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动容道：“你……你是栓娃子？老何家的大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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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军官流着泪大声回答：“是！二零一旅四零二团三营六连连长何栓贵，奉命在此指挥阻击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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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道：“老何是你亲爹啊！你让他去炸坦克，难道不知会害他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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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栓贵咬着牙道：“我是军人，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一个称职的指挥官，只会选择最合适的人去完成任务，而不管这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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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落，从战壕外爬进一个人来，浑身泥土血污，一头栽在地上。眼尖的士兵叫道：“这不是魏三吗？”急忙将他扶起，旁边有人端水过来。魏三接过水壶，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这才缓过气来，挣扎着站起，向蔡炳炎和何栓贵敬了个礼，道：“旅长，连长，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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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道：“你和老何一起执行任务的，他留下什么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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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三道：“何哥说了，作为老子，咱没给儿子丢脸；作为军人，咱没给中国人丢脸！说完就冲了上去，跟鬼子的坦克车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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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长叹一声，拍了拍何栓贵的肩膀，道：“何连长，我得承认，作为军人，你是一个好指挥官。可是作为儿子，你欠下了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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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栓贵心碎欲裂，跪倒在地，向着老何殉国的地方，咚咚磕头，额角都磕出血来。他身旁的所有人，从将军到士兵都像岩石一般肃立，摘下军帽，向英雄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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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炮弹的呼啸声再度响起，日本人的冲锋又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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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栓贵像被烈火烧到一般，从地上猛地跳起，抄起机枪，嘶声吼道：“各就各位，守住阵地，给我往死里打！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吼声凄厉，每个字都充满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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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工夫，枪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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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把医护队的人员都叫到阵地后面，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你们现在撤出罗店，马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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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罗店既是你们的战场，也是我们的战场。我们是不做逃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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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道：“这里曾经是你们的战场，但是现在不是了。我们不再需要救护，因为这里的士兵将战至全部阵亡，包括我在内，不会有人活着撤离战斗。当一支部队绝了求生的念头，医护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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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道：“局势虽然危急，却并非绝境，还有机会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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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摇头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死守！所以我必须死在这里。你明白吗？我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果用抗令来保全自己的生命，我宁愿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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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的眼睛湿润了，道：“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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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道：“帮我把这些医护人员平安带出去，我手上只剩一个营的兵力，分不出人护送你们。你们快走，如果被日本人包抄了后路，大伙儿都要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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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点头道：“好吧。我们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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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道：“你见到接应部队，帮我传一句话，二零一旅几千弟兄没有在日军面前退缩，我们拼尽了最后一滴血。请军部不要撤销二零一旅的番号，被撤销番号是任何部队最害怕的耻辱，我们请求重建二零一旅，继续跟日本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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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隐锋哽咽了，郑重说道：“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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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炳炎长出一口气，道：“百战搏杀，我们二零一旅对得起国家了。但我蔡炳炎，对不住这些兄弟们。罢了，来世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