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儿摆摆手，回床上休息了片刻。她一夜未眠，此时躺在床上，疼痛退去之后，仍旧难眠。
    这一场宫宴许是比上次还热闹些，茉儿一直等到快子时的时候，才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阿晟？”
    屋里头已经熄了灯，那脚步声便顿在门外，就再没有动静。茉儿迟疑一番，还是出了声。
    “姑娘，是我。”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听见是千碧的声音，茉儿的心落了下去，有些失望。
    “王爷回来了，只是喝得大醉，便在书房歇下了，奴婢来告诉姑娘一声，王爷不往姑娘这头来了。姑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是在等王爷回来吗？”
    千碧捧着蜡烛，将屋里的灯点了起来。暖光透进来，茉儿有些不适应这忽然亮起的视线，眯了一下眼睛。
    “王爷……回来的时候……”
    茉儿攥了一下被角，开口道：“可曾带回来什么人？”
    听茉儿问话，千碧低笑了一声：“有呢，可带回来了一个绝世大美人。”
    “真的？”
    茉儿眼睛一亮，身子前倾：“什么模样？”
    见茉儿竟有些喜意，千碧一时有些不解。她以为茉儿是担心牧晟这一趟宫宴上，被皇上赏赐了女人，所以方才开口想逗逗她。
    如今一看茉儿的反应，千碧一下子想起来白日茉儿同自己说的话，脸便一下子沉了下来：“姑娘莫非央了王爷，将您昨日遇见的那晋人女子带回王府里？”
    茉儿虽未明说，但大抵就是这样的意思，想必牧晟也是能明白的。她知道牧晟不想自己和那些晋人有牵连，但如今，她最关心的也的确是那个女子流落到了哪里。
    以她那样的容貌，想必是一定会被当做礼物送人的。
    “姑娘，您太糊涂了！您这么做，岂非叫王爷为难？若是闹得不好，他兴许还要疑心您。今儿王爷回来的时候谁也没带，只是酒喝得多了，看起来心情不大好。姑娘您明日遇着王爷，还是少提……”
    “行了。”
    茉儿心里一阵烦乱，她躺了回去，闭上眼睛：“我累了，明日再说吧。”
    千碧见茉儿闭目假寐，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熄了蜡烛，福礼退了出去。
    次日一早，茉儿早早地便起床梳洗，端了刚熬好的小米粥，站在了牧晟的书房外头。犹豫再三，那一步她却是怎么也没迈得出去。
    “茉姑娘怎么站在外头，当心吹风受了寒。”
    茉儿正踌躇之间，忽见一个女子从书房里头出来。她手中端着盥洗的铜盆，穿一身浅紫色短衫，系一条同色褶裙。这女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生得素丽大方，若非身上的衣裙是王府之中的侍女服制，那身段仪容倒像是教养得极好的闺秀。
    浅紫衣裙是王府之中一等丫头的装束，茉儿刚进王府时见过她几次，认得她便是牧晟身边的贴身侍女千岫。
    “劳烦千岫姑娘通报王爷一声，便说是我来了。”
    千岫闻言轻笑道：“茉姑娘来了，哪有在外头站着等人通报的道理，请进来吧，王爷已经起身了，正要吃些东西呢，姑娘来得巧。”
    她将手上的铜盆递给廊外等候着的小丫头，便带着茉儿进去，高声道：“王爷，茉姑娘来了。”
    茉儿一眼看去，见牧晟已经穿戴完毕，坐在饭桌前头。许是昨夜醉酒的缘故，看起来气色不佳，眼底一片乌青。他身边立着个女子，也是同千岫一般的紫衣紫裙，正倾身为他盛粥。
    那碗里头是碧莹莹的粳米羹，香气扑鼻。
    这女子茉儿从未见过，乍见之下倒有些惊艳。她的五官生得姝丽，薄敷胭脂，小髻梳得精巧玲珑，斜簪了一支海棠花钗。翡翠珠珰倾在她雪白的肤色之上，衬得越发莹润。她抬起头来，瞧见茉儿，便盈盈福了一礼。
    “原是茉姑娘来了，既如此，便由茉姑娘来伺候吧。”
    话音未落，牧晟便摆了摆手，瞧见茉儿手里提着的食盒，一笑：“今儿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过来坐吧。”
    那女子闻言一怔，很快便微微一笑带了过去：“是奴婢僭越了，王爷如此疼爱茉姑娘，怎舍得让茉姑娘伺候。”
    她向茉儿侧过身子，接过她手里头的食盒：“姑娘带了什么好的来，早知如此，便让厨房少准备些了。”
    这想必便是牧晟身边的另一个侍女千盈了，她将食盒打开，取出里头的鸡丝菇粥，掩口一笑：“原是姑娘带了小粥来，只是王爷身子不爽利，这带荤的粥喝了许会犯腻。”
    “盛一碗吧。”
    牧晟将面前的粳米羹往边上推了推，目光落在前方。
    千盈面色一沉，很快替牧晟盛了一小碗鸡丝粥。茉儿自顾自拿了碗匙，往碗里头添了一碗粳米粥。
    她舀了一匙放进嘴里，“嗯”了一声：“果真香糯可口，比我那粥好喝不少，难怪千盈姑娘看不上我的东西。”
    “奴婢怎敢……”
    “下去吧。”
    牧晟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粥，对千盈和千岫道：“这儿不必你们伺候了。”
    “是。”
    千岫福了一礼，便慢慢退了出去，千盈见状，也只得跟了出去。
    看着千盈离开的背影，茉儿低笑一声：“你这婢女倒是刁蛮，想是王爷平日里太纵着了。”
    方才千盈如此无礼，牧晟却并未处罚她，只是轻描淡写地叫她下去。茉儿看在眼里，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牧晟并未答话，只慢条斯理地喝着自己的粥。室内的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茉儿刚要开口，才听牧晟道：“昨日宫宴上……”
    茉儿心里的弦一下子崩了起来，她听牧晟接着道：“我见着你画的那个女子了。”
    竟真的见着了？
    茉儿搁下匙子，看向牧晟。
    牧晟的目光落在茉儿脸上，那眼中并无昔日的柔情，反有几分探询和怀疑：“你是不是想让我将她带回王府？”
    这样的目光看得茉儿后背一凉，眼前的牧晟，仿佛回到了她刚在军营之中见到他的时候。
    茉儿的手指蜷缩一下，低声道：“王爷有话直说就是。”
    “她生得委实美貌，已经被皇上封做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