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见茉儿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千碧追过去，看见茉儿的身影，松了一口气：“姑娘怎么走得这样快。”
    那辆囚车已经走远了，茉儿转过身时，滚了满脸的泪珠，将千碧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叫王爷知道，可就是奴婢的过错了。”千碧递出帕子，替茉儿擦了擦眼泪。
    茉儿摇摇头，道：“我不过是伤心罢了。”
    见千碧探询的目光，茉儿只道：“瞧见这些晋国人，被装在车里，如货物一般被送来越国。若非是我遇到王爷，岂非也是这样的结局？恐怕还更加不如！”
    的确，她当日不过是个营妓。若非遇见牧晟，恐怕早被折辱而死。
    遇见那女子的事，茉儿暂且还不想同千碧说。
    又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囚车纷纷而过，茉儿有些乏了，便道：“我们回去吧。”
    这一件事，却叫她久久不能忘怀。
    那个人，会是谁呢？
    她既然是晋国人，从前总有好友亲朋，那个女子，想必是她从前认识的人。
    既然献了俘虏来京，牧拓自然又要开宴，款待这些风尘仆仆的将员。
    茉儿卷了一册书，倚在灯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见她怔神，牧晟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呆子，发什么呆呢？”
    茉儿回过神来，见牧晟在她身前的长案上拿了公文在看，便问：“阿晟，这几日皇上又要设宴了？”
    “嗯。”牧晟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便在明日。”
    “那，还会如上次一般赏赐女眷么？”
    见茉儿迟疑着问出这句话，牧晟倒颇有兴味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凝视了茉儿一眼：“兴许会吧。”
    “那……”茉儿低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牧晟闷笑一声：“茉儿不必担忧，皇上已知道我非你这瓢水不饮，不会强人所难。”
    “不是……”
    茉儿不知该如何同牧晟解释自己心中的所想，可那一车女眷，是要赏赐下去的无疑。那人既然是自己的故人，求到自己身边，总比落到别人手里强得多。
    从她的嘴里，兴许还能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爷，茉儿是有一个请求。”
    见茉儿难得吞吞吐吐的模样，牧晟终于拧起眉头，道：“茉儿，你有话直说无妨。”
    “王爷明日去宴会，能否帮我找一个人？”
    “谁？”
    茉儿走到牧晟身边，提起笔来，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少女的模样。她昨日匆匆一见，眼下所绘的不过只有六七分像。
    茉儿搁下笔，有些不满意：“她生得十分好看，那一双眸子更是漂亮，一众晋人之中想必也是拔尖的。”
    “她是谁？”牧晟沉声。
    “茉儿，你不是说，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吗？”
    见牧晟的语气有异，茉儿便知道他是起了怀疑。
    茉儿思来想去，还是对牧晟道：“今日我出了府一趟，外头车水马龙的，是晋国的囚车过来了。我一眼瞧见了一个人，觉得十分面熟。我久久忘不了她的样子，想来，兴许是我从前认识的人也说不准。”
    “阿晟，我想，若真能寻到一个旧识，或许我就能寻回以前的记忆了。”她的手攀在牧晟的肩膀上，目光却有些失神，“她若真是我的故人，我怎么能看着她被送给那些人？”
    牧晟的眼神渐渐沉了下来，他看着画卷之上那勾勒出的女子模样，轻轻转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玉扳指：“茉儿，你可知道，能在宫宴上被献出的女子，若非是人间的绝色，便是晋国的贵族。茉儿，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置身事外。”
    牧晟的意思，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她的身份，已经足够敏感。如果她再和那些晋人有什么牵连，随时可以被抓去一同处置。
    如何对待战败的晋人，左右不过是牧拓和那些大臣的一句话而已。
    这一夜，茉儿竟是彻夜难眠。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脑海之中便是那个少女的脸。
    她的脸上满是愤恨和绝望之色，等待着她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地狱。
    茉儿提心吊胆了一日，千碧看出她神色有异，追问之下，才得知了实情。
    千碧的脸色一下子白了，“噗通”一下跪在茉儿的面前：“姑娘，奴婢可算是求你了。这节骨眼上，您可千万不能和那些战俘有什么牵连。皇上虽有意善待晋国的皇族，可是皇上的几位皇叔却紧咬着口不肯松。那几位王爷坚持要将晋人斩草除根，九王爷也站在他们那边。如今朝中的风向隐隐有变，皇上手腕兴许要强硬起来。”
    “这打了胜仗，是安抚还是屠城，皆在皇上的一句话下。听说城郊已经挖好了坑，就是要埋那些拉过来的晋人。姑娘您是未来的五王妃，这阵子可一定要保全自己，切莫淌进这些浑水里头。”
    牧晟身为五王爷，这五王府里头，对于朝廷里的动向，却也摸得同样门清。茉儿并不诧异千碧知道这些，她沉思片刻，道：“既然要杀，又何必劳师动众地拉过来？在晋国的时候，皆斩杀干净了，不就是了。晋皇已死，又无子嗣，群龙无首，那些晋军早成了一盘散沙。皇上只需派人去管辖晋国的土地就是，强权镇压之下，无人敢不从。他攻打晋国之时并未留情，此时再如何善待，也改变不了他灭了晋国的事实。该恨的还是恨，该苟活的还是苟活。”
    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却是一惊。在她的心里，可曾还将自己当做一个晋国人？此时，她竟站到了越国的角度去思考问题。
    茉儿皱起眉来，她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晋皇虽死，却还有几位王爷。这一趟战俘入京，自然也有炫耀越国威严的意思，那些晋国贵族恐怕要在京中受好一番折辱，好壮壮越国的士气。按皇上和王爷的意思，是要将那些王爷圈禁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只是如今，恐怕是要杀了。”
    晋国两个字不断钻进茉儿的耳朵里，她忽然觉得脑中一痛，耳边嗡嗡作响。
    “姑娘，你怎么了？”
    见茉儿神色有异，千碧一把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