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逢

作品:《谋心

    第十八章
    眼前的是一个青年男子,衣着光鲜,眉目俊朗,纵然他此刻表情严肃,但他捂着谢碧影口鼻的手却没怎么使劲,并不让人感到害怕。
    谢碧影眨了眨眼,又慢慢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青年男子见她神态安然,一点都不害怕,这才警惕的慢慢松开了手。
    “你还敢提晋王殿下?他已经帮了我们许多了!你这些腌臜事我希望他知道的越少越好!你不要想了,我不会去开口求他!”
    “那你就愿意看着你亲娘死?”叶婉母亲的声音突然拔高,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我生你养你!你就这么不孝!”
    外头响起窸窸窣窣的拉扯声,以及叶婉惊慌失措的倒吸气声。
    那个男子脚步一动,似想出去,但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顿住了。
    “够了!”叶婉压低声音,带着哭音,咬牙切齿地说,“你若想所有人知道!你就只管在这儿撒泼!”
    叶婉母亲呜呜哭泣起来。
    “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婉儿,我知道错了,你这回若是不帮我,陈三爷狠起来,只怕不是让人将我打死,就是卖到窑子里。他拿不到钱,必不肯罢休,到头来闹到杨府老太爷、老太太跟前,你不是更没脸么?”
    静默蔓延开来,好半晌,叶婉才僵冷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最后一次!给我三天,三天后你再来这儿找我。”
    “好好好……”
    叶婉母亲一叠声的应着,叶婉的脚步声响起,似要转身离去,她的母亲却突然期期艾艾地说道:“婉儿!晋王殿下是个好的归宿!你、你可一定要牢牢抓紧啊!”
    “我的事不必你挂心,”叶婉冷声道,“我自会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机会,不像你,活得如此糟糕透顶!卑微低贱!”
    她哭着转身跑走,叶婉母亲站了一会儿,叹息一声,也慢慢离去了。
    ……
    眼前的青年在听完叶婉说的最后一句话,眼中的光渐渐暗淡下去。
    谢碧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至始至终安安静静,不置一词。
    ……若是此刻还不知道他是谁,那她可真是个傻子了。
    青年看向她,似乎才恍然想起屋里头还有一个人,他很快收拾好了情绪,露出一个沐如春风般的笑容:“抱歉,方才是在下唐突了……今日之事,还望姑娘当作看不到,听不见……在下感恩在心,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帮忙的,可派人来寻我……”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铁牌,正要送给她。
    谢碧影却快他一步,从腰间解下那个一直佩戴在身的玉佩,双手递过去,道:“晋王殿下还是这般喜欢赠人东西,不知殿下还有多少人情要还?小女无德无能却不敢受,如今这个玉佩也一并还予殿下吧。”
    晋王李承寒怔了怔,这才仔细去看谢碧影的容貌。
    多年前在灵台寺的一幕幕忽然在眼前闪现,当时他用了自己的字“泽渊”来自称,小女孩唤他为表哥,那个短暂的相遇,让人觉得愉悦与心情舒畅。
    她送给他的花,他还一路带了回京,使了浑身解数,好好养了月余,一心想着将这野花种活。
    不想,花开不败,终究还是难以实现……
    小女孩如今长大了,虽然不复童颜笑语,但她却比当年他悉心照料的花儿还要美丽动人,目似点漆,肤白赛雪,如出水之芙蓉,清丽绝伦。
    “……殿下?”
    见李承寒不接,只望着她发呆,谢碧影忍不住出声提醒。
    李承寒回过神来,拒之不受:“这玉佩既是送你了,我怎有收回之理?”
    “对不住,我……”李承寒笑了笑,“我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遇到你。表妹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他提“表妹”这个称呼,意在拉近距离,谢碧影却神色冷淡:“殿下怕是还没听明白,玉佩如今是物归原主,小女没有什么需要求殿下施恩之事,今日不会有,此后也不会有。”
    “你……是在生我气?”
    李承寒犹豫着上前一步,谢碧影却避如蛇蝎般马上退后,朝李承寒行了个礼,恭敬得让人挑不出错。
    “殿下,小女该告退了。”
    谢碧影将玉佩放到桌边,转身朝门外走去,手碰到门把手,她顿了顿,低声道:“殿下尽可放心,今日之事,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
    她拉门出去,正好撞上竹心端着一盆热水回来:“姑娘……怎么了?这是去哪儿?”
    谢碧影快步走出去,像是身后有什么厌恶的东西在追赶:“放下便是,不需要了,我们走吧。”
    李承寒拣起放在桌上的玉佩,若有所思。他是真的不知哪里得罪了她?今日不过是偶遇,她发了脾气,当即就能把玉佩解了还给他,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一直贴身带着这块玉佩呢?
    宾客陆陆续续都到了,杨老太夫人坐在高位,喜笑颜开的接受寿礼与祝福。
    谢碧影露完脸,送上自己抄写的万寿经作为贺礼,在杨老太夫人面前被好一番夸赞自不提。
    为了宾主尽欢,院中搭了戏台,各家太太姑娘都被请至院中看戏。
    高氏正要跟着人群往里走,谢碧影却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附耳小声道:“娘亲,我不太舒服,想早些回去。”
    高氏转头看她,见她小脸煞白,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将她拉至角落,询问情况。
    谢碧影解释完,又宽慰高氏,叫她不要担心,自己一人回去即可,只是怕自己这样早走,不合礼仪。
    高氏说杨老太夫人和善,不会介怀,我们跟她解释一番即可。又说:“方才你大哥派人传了话,说他稍后就到,我不放心你独自一人回去,你且等等,让他送你回去。”
    谢碧影应了,跟着高氏到戏台处坐了一会儿,也同杨老太夫人说了声,等到杨府下人来报,说大哥在门前等着了,她才告辞离去。
    杨府门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白马身前,温柔地抚摸它的鬃毛。
    谢碧影飞快扫了一眼,迈步下了台阶,高兴地喊道:“哥哥,我等你许久了,待会儿送完我,你还回来么?”
    那人没有应声,谢碧影奇怪地抬起头来,撞上一双带笑的眼睛。
    谢碧影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二……二哥哥……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信中提也没提?”
    她万分惊喜,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她走近两步,想亲近,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再是幼时模样了,该注意男女之别。
    谢琛不变的还是那般俊逸潇洒,变的却是给人的感觉更加稳重、成熟了。
    谢碧影个子已算高挑,但在他面前还是显得娇小。
    谢琛定定看了她半晌,似要将她的模样一遍又一遍的临摹在心底。
    “故意不说的,想给你个惊喜,只是不知是惊还是喜?”他声音低哑而有磁性,眸光中也似含了情。
    谢碧影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侧开脸,压下心头异样,低声道:“自然是欢喜的。二哥哥,不如我们先回去吧,看你风尘仆仆,一定累坏了。”
    “嗯。”谢琛应了一声,伸手扶她上马车。
    竹心跟车夫一同坐在车头,马车内只有谢碧影跟谢琛两人。
    一时静谧无声。
    这种独处跟儿时的独处有极大的区别。
    谢碧影靠着车壁坐着,单手捂住小腹,紧紧按压着。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目光落在地上,隐约觉得谢琛在看她。
    谢碧影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一道清冷却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什么事……不必担心……”
    谢琛往她的方向坐近了些,谢碧影连连摆手:“我没事,真的没事……”说着又往车壁靠了靠,她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谢琛眉头紧锁,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略诊了一番脉,这才慢慢舒展开眉头。
    谢碧影将手缩回去按住小腹,尴尬极了,讪讪一笑:“二哥哥,你还会这些啊……”
    “看了一些医书,略知皮毛。”谢琛细看她脸色,“你疼成这样,光按着症状不会减轻多少,我帮你揉揉……”
    “什么?!”谢碧影的脸“刷”一下红了,惊得几乎快要跳起来。
    谢琛却不容置喙地将她拉到身边,宽大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衣十分有技巧的替她揉搓起来。
    他力道适中,为她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之感。
    谢碧影红着脸靠在他身边,动都不敢动一下,鼻尖萦绕的是他微凉的、带着皂角清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