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感激
作品:《谋心》 第十一章
竹心脸上的巴掌印力道极深,几乎半张脸都是红肿的。
谢碧影叫鸣翠取了上好的药膏给竹心上药,这两个丫头平日里感情就好,竹心像个大姐姐,处处指点和包容她,鸣翠见了她这般模样,心里头也极为难过,一边为她擦药,一边哭:“竹心姐姐,你忍着点……啊,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姐姐对不住……”
竹心勉强对她扯出一个笑来:“没事,不关你的事。”
她脸上的巴掌印根根分明,可见下手之人有多狠。
就连王嬷嬷也忍不住皱眉道:“这映雪下手也忒狠了。”
鸣翠愤愤道:“还不是狐假虎威!早不来,晚不来,故意逮着我们姑娘犯错的时候,要赶竹心姐姐出去!若不是姑娘回来得早,姐姐怕是早被……”
竹心扯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王嬷嬷这会儿回过味来,也看得出高丹菱是想借机将映雪安插到谢碧影身边。
也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竟动土到小姐的头上了。
王嬷嬷现下对这个表小姐全然没了好印象,但她又怕丫鬟们心有不甘,反去挑起祸事,给姑娘惹麻烦,便道:“罢了,此事既已挡了回去,料想日后她也不敢再往这边塞人了。”
谢碧影坐在一旁默不吭声已经很久了,此时抬眸望着屋内众人,慢慢道:“我知嬷嬷是为我考量,但此事若是善了,没得叫府中下人轻看,觉得我谢三小姐是个软柿子,好拿捏,连院中人都保不住。她既说映雪是个好的,我便要看看她如何好。”
她语气淡然,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却极为逼人。
高氏性子温柔,纵有疾言厉色之时,也不似她这般,语气缓慢冷静,但听着却叫人心生颤意。王嬷嬷愣了愣,依稀生出丝姑娘长大了的感慨,犹豫道:“姑娘打算如何做?”
谢碧影沉思道:“如今负责给府中各院分发衣料首饰的,我记得是一个姓林的婆子。”
“是,马房秦六家的,”王嬷嬷奇道,“姑娘怎么想起她了?”
谢碧影笑了笑:“帮我把她寻过来,我想见见她。”
翌日,谢碧影早早下厨做了梅花酥。
这对她来说不算什么难事,还未来到这个世界之时,因着她爱吃,所以格外喜欢钻研菜品,茶余饭后的兴趣爱好,就是做吃食。
王嬷嬷在旁看着,倒是有些讶异:“姑娘何时会做这些了?”
谢碧影这样的身量还需站在板凳上才能揉搓到面粉,她抬头对王嬷嬷一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然也有食谱啦!”
她的鼻尖沾着面粉,笑起来俏皮可爱。
王嬷嬷笑着替她擦掉脸上的污迹:“真有这些?怪不得姑娘这么爱看书呢。”
做好了梅花酥,她趁着热乎,紧赶着送去给谢怀章。
今日谢怀章休沐,一早就去了练武场,此时正跟他的手下王军过招,此人便是之前护送谢碧影一行去灵台寺之人。
两人手持长|枪,你来我往。
谢怀章身手灵活,侧身避开插刺而来的枪头,单手压下,一个错步近身,手肘狠狠朝王军的胸口击下!王军受力退后两步,却反应极快的蹲下!长腿一扫,往谢怀章下盘攻去!
怎料谢怀章早有准备,翻身避开,正好转到王军身后!
王军刚把头抬起来,只觉脖颈处枪尖在喉,他喘息着笑了:“多谢侯爷指点!王军甘拜下风!”
谢怀章将他放开,朗笑着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起来!”
啪啪啪。
谢碧影用力拍着手掌,为刚才精彩的对决喝彩,谢怀章转头看过来,挑眉道:“你怎会在此?莫不是又闯祸了。”
他接过小厮恭敬递过来的汗巾,一边随意擦拭着,一边大步往房内走去。
谢碧影笑嘻嘻地跟上去,将梅花酥从托盘上取出,放到谢怀章面前,又殷勤地替他倒了杯热茶,谢怀章好笑地看着她:“怎的?黄鼠狼给鸡拜年?”
“爹爹怎么这么说我!”谢碧影嘟着嘴看着他,“我是来爹爹赔罪的。”
“你还知道自己错了。”谢怀章喝了口热茶,撩着眼皮扫了她一眼。
“昨日我好好反省过了,知道是女儿不对。”谢碧影将梅花酥又往他面前推了推,笑眯眯地说:“爹爹,这是我今晨特意下厨做的,您试试?”
“你做的?”谢怀章狐疑,勾唇笑了。
“真的啊!不信你问鸣翠,问王嬷嬷,她们都看着我做的。”
鸣翠机灵地上前笑道:“回老爷,姑娘今日一大早就去了小厨房做点心,就为了能让老爷能早早吃上。”
梅花酥恰如其名,形似梅花,中间还有一点红点缀其中。
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谢怀章笑道:“那倒真要试试。”他夹起来吃了一口,口感油润绵甜,味道竟还不错。
这还是他头一次吃女儿做的东西,忍不住夸赞了她一番。
谢碧影翘起尾巴,只把他这个爹爹又哄了一遍,一时间,房内笑声不断。众人便又知,这府中上下,唯有谢三小姐,能将老爷哄得如此开怀,怪道老爷将她看作眼珠子一般疼着。
“梁先生同我说了,你近来长进不少,这是好事。”谢怀章道,“我们谢家虽说是武将出生,但也不可叫人看轻了去,知书识礼,这些都必不可少。”
谢碧影乖乖应了,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带着笑意望着他。
谢怀章宠爱地摸摸她的头,道:“多跟你二哥学学,你大哥若是有他一半刻苦好学,为父就心怀安慰了。昨日若不是他求到跟前来,替你大哥说好话,还在我跟前跪了好半晌,纵有你母亲为你们求情,我也绝不会轻饶。他是长进了,还知道顶嘴!”
谢碧影觑着他的脸色:“爹爹,为何我们大魏只设文科举,而废弃武科举?”
“大魏重文轻武已是常态,”谢怀章慢笑了一声,“今上的心思不可扭转,想重开武科举,难如登天。”
话尽于此,他不再深谈。
谢碧影回到倚琴居就东翻翻,西翻翻,对鸣翠说:“你去问问竹心,前阵子我绣好的荷包放在哪儿了?”
谢碧影准了竹心的假,叫她先歇息几日,将脸上的伤养一下。
竹心先是不肯,奈何谢碧影坚持,她心里对姑娘愈加感激,从谢碧影保她下来,再到为她出头,诸如种种,待她都是极好的。回想起灵台寺之夜,主仆二人夜半低语,谢碧影当时犹如承诺一般的话,竹心心绪滚烫,更是坚定了要忠心服侍姑娘一生的想法。
此时鸣翠来问,她赶忙过去亲自找了出来给谢碧影。
“你怎么还过来了?告诉鸣翠放哪儿,我们自个儿找不就好了。”
“奴婢没什么事的,只是脸上伤了,手脚还是能动的。”竹心摇了摇头,“姑娘怎么想起来找这个?”
之前一有闲时,王嬷嬷就会教她女红。
手中这个宝蓝底兰花图样的荷包,就是前阵子她的成品,学了这么久,也就这个还能见人。
她自然是知道,昨日她能这么快被放回来,少不了借谢琛得了解元的东风,但是他竟还肯那般求情,出乎谢碧影的意料。
这个人,她真是看不透他……
就此时来说,也许谢琛还待他们亲如一家,可是他究竟知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呢?他的身世之下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自灵台寺回来也有数月了,杨老夫人应下赵氏的事到底做了没有?她也从未见谢琛身边多了什么生人。
太多太多的谜团了。
没有法子,想要知道更多的真相,除了接近谢琛,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握着手中的荷包呆坐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
秋闱放榜次日,京兆府尹将设鹿鸣宴,宴请新科举人。谢琛这个少年解元郎,自然是非不去可。
赵氏自得知他中了解元,喜不自禁,连夜将之前做了一半的冬衣和新鞋缝制完毕,今日就让芸香送过来,给他穿试。
得知她辛劳了一夜,此刻方才歇下,眉头就不自觉一皱。
芸香察言观色,连忙柔声道:“二少爷不必挂心,姨娘只是累着了,这几日都有好好服药,身子已好一些了。”
谢琛心疼赵氏辛苦,又知劝说了也无用,只能无奈接下。
他在芸香的服侍下,刚换好了新衣,就听砚台来报,说姑娘过来了。他扣纽扣的手微微一顿,淡淡道:“请她进来吧。”瞥了眼芸香,又道,“你先下去吧。”
芸香微微错愕:“二少爷,还有新鞋未穿,不如等奴婢先帮您换上。”
“不必了,我自己来。”顿了顿,他又道,“回去就跟姨娘说,都很合身。”
芸香只得应了,目光里流露出不舍,见他面色始终冷淡,此刻也没有再看她,便有些失落地退下。
谢碧影走得快,眼尾扫到有个丫鬟从门内出来,停下来,对她行礼。谢碧影也没在意,直到走了几步路,才反应过来有些眼熟,回头去望,只看到了那袅袅而行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