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初涉江湖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紫气东来
杨飞生平尚是首次拿着如此多的银两,不觉将包袱紧抱怀中,走得又急又快,好似会在镖局内遇到强盗一般。
他刚转过一个拱门,迎面而来的赫然是白玉霜,见得他如此紧张,抿嘴笑道:「飞扬,你抱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没什么?」杨飞反问道:「峻哥怎么了?」
「他啊,这么大人了,还象个小孩子,发了通脾气,就上床睡了。」白玉霜言及此处,俏脸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显然付峻刚才曾对她手脚不规矩。她仍对杨飞手中包袱较有兴趣,又问了一遍道:「你抱的包袱里面到底是什么,沉甸甸的。」说着,玉手一扬,杨飞还未看清她如何出手,怀中包袱已被抢了过去。
真是越怕就越会碰到,杨飞未想倒真碰到个拦路打劫的「强盗」,只好苦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而已。」
白玉霜大奇道:「你不是只有五十两银子的分红么?怎么转眼就变成一百五十两了?」
杨飞如实道:「我办一件要紧事,急需两百两,就找师兄们借了一百两,还差五十两。」忽然想起白玉霜是总镖头的独女,平时甚少见她花钱,积蓄的的私房钱想必不少,何不找她借借,可转念又想自己虽和她自小熟识,终究是个大男人,找女人借钱,若传了出去,还不给师兄们笑话,尤其是付峻,只怕早笑掉大牙了。
白玉霜瞧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你是不是要找我借钱?」
既然不用自己先开口,杨飞当然忙不迭点头,连声应是。
白玉霜肃容道:「要我借银子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何要借这么多的银子,否则我不但不借给你,这些银两我也先代你保管,以后再还你。」
杨飞暗道玉霜姐你何时成了我的管家婆了?他心中大急,语带央求道:「玉霜姐。」
白玉霜问道:「是不是为了女人?」
杨飞点点头,可见得白玉霜俏脸一寒,连连挥手道:「玉霜姐,你不要误会,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种事情,待我慢慢将此事来龙去脉说给你听,不过你可不能告诉表哥,说我借了你的钱,要不我会被他笑话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底气不足,声音不觉小了许多。
白玉霜伸手重重的在他脑门爆了一记响栗,笑骂道:「你们表兄弟都是一个德性,你表哥也找我借过几次钱,也不许我跟你说,这下好,你们两个扯平了,谁也不许笑谁。」顿了一顿,哼了一声又道:「难道我们女人便不是人,跟我们借钱就这么没面子么?」
自二人长大有了男女之防以来,白玉霜还从未有如此亲昵举动,杨飞想起自己刚来振威镖局之时,白玉霜只有小蝶般大小,如今却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望着她高耸的胸脯,忽尔思起梅云清来。
白玉霜见他被打了一言不发,怔怔的盯着自己胸脯不放,虽说十分无礼,芳心却不恼他,反微有甜蜜之意,啐骂道:「小色鬼,跟你表哥也是一般的。」
杨飞闻得白玉霜之言,方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行为,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去,白玉霜俨然是表哥付峻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嫂嫂,怎可如此无礼,心中只骂自己该死。
白玉霜颇是亲热的拉起杨飞右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到我房里去,再将你的秘密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杨飞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中忍不住浮想连篇,身不由己的被她拉了去。
白玉霜的闺房在振威镖局东南角一处颇为僻静之处,本来还有一个叫小丝的贴身婢女,今晚中秋,回家团圆去了,故而房中此刻静无一人。
这里原是白向天所居之处,白玉霜十五岁那年母亲病逝,白向天心中感伤,便搬离此地,让与白玉霜居住。
白玉霜点亮油灯,杨飞忍不住四处打量,客厅、内室、书房一应俱全,他记得此前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三年前,虽然不记得那时房中情形,可感觉已大不一样。
白玉霜特地将油灯挑到最亮,招呼他坐下,这才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可说出你的秘密了吧。」说完,俏脸已满是笑意。
杨飞略一思索,便将小蝶之事一一道出,当然有些地方要微加改动,比如本是付峻带他去软香居,说成是自己无意中逛到那里被强拉了进去,至于梅兰那一段,自是略过不提,免得在白玉霜眼中自己变成流氓加混蛋。
白玉霜听完俏脸居然有些红,笑骂道:「定是付峻那色鬼带你去的,要不飞扬你这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实人怎会独自去那种地方,看我以后不好好修理他。」
杨飞大急,要是付峻晓得是白玉霜从他嘴里知道二人去逛妓院的事,那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只得低声哀求道:「玉霜姐,你可千万别提这事,要不峻哥还不得骂死我。」
白玉霜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望着杨飞道:「还是飞扬好,去那种地方不但不去欺辱那些可怜女子,还要去救她们出火海。」
杨飞听她话中大有情意,大惊失色,心道玉霜姐莫不是移情别恋,喜欢上自己了吧。
白玉霜转身回到内室,过了半晌方才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银票,交与杨飞道:「这里有二百两,你先拿去,若是多了,便将你欠师兄们的钱还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杨飞料不到白玉霜如此慷慨大方,本欲婉拒,但一想说不得那软香居的鸨母耍什么花样,何况二百两只是秋月说的,万一少了又要来借,还是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他道了一声「谢谢玉霜姐!」就老实不客气的将银票收入怀中。
白玉霜看了看窗外道:「现在正是卯时,想必那些青楼妓院尚未关门,飞扬你明日一早就要起程,现在速去把事情办了,若是那小蝶没处住,便带到我这里来,以后再安顿她。」
杨飞从未想得如此周全,他只知赎出小蝶,至于救出小蝶后如何安置她压根没想那么远,其实他自己也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做事冲动,从不思前顾后,此刻闻得白玉霜之言,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也未多想,便向白玉霜道谢告辞,从后门又悄悄溜了出来。
天上皓月高悬,虽是中秋,东苑花街之上依然人声鼎沸,软香居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杨飞在门口张望半晌,思起此来目的,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大堂之内人满为患,那老鸨更是忙得连招呼都没功夫向杨飞打,只有一旁闲坐的老熟人春花眼尖,一眼瞥见杨飞,心道终于有生意上门了,急急凑到杨飞身畔,嗲声道:「哎哟,杨公子,一会不见,又来了,你一定是来找秋月妹子吧,那可真不巧了,秋月妹子生病了,病得可不轻哟,不如今晚就让奴家陪公子吧。」她瞧见杨飞负在背上那沉甸甸的包袱,一看便知是银两,心想老娘今晚把你这个毛头小子侍侯得舒舒服服的,那些银子还不都是老娘的,她心中如此想,不觉越看杨飞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将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杨飞身上,那灼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包银子,就差没一口将杨飞吞下去肚了。
杨飞对她却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听得她将话说完,脸色一变道:「秋月姑娘白天还不是好好的么,怎的晚上就病了?得的什么病?」
春花酸溜溜的道:「谁知是什么病,兴许是相思病吧。」
杨飞懒得理她,他识得秋月房间所在,径直向楼上走去。
秋月房门紧闭,亦未亮灯,杨飞敲得数下,却毫无声息,忍不住高声喊道:「秋月姑娘,秋月姑娘。」
房中立时有了声响,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现出秋月惨白的俏脸,看起来她当真病了,只见她衣襟凌乱,显是刚从床上爬起,见到杨飞,面现喜色道:「原来真是杨公子,快进来。」
杨飞见她如此光景,不愿打扰,本欲离去,可一想此来之事,问道:「小蝶姑娘呢?」
秋月奇道:「一个时辰前,杨公子你不是托人将她赎出去了么?」
杨飞心中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高兴的是可以省下这笔银子,失望的是终让梅云清抢先一步,自己这个人情欠定了,不觉问道:「是不是个梅姓女子来赎出去的?」
秋月摇头道:「是个姓孙的中年人,不过他说是受你所托,梅庄主让他来的。」
杨飞知道那人必是孙掌柜,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就对了。」
秋月反道:「小蝶是不是到你哪儿去了?」
杨飞苦笑道:「没有,我还不知道这消息呢,我只是托他们赎小蝶,可不知她们有没来办,这不我带了银两来么。」
秋月将油灯点亮,拉他回房招呼他坐下,勿勿梳理了一下零乱的秀发,便道:「我去弄些酒菜来。」
杨飞忙起身拉住她道:「不用了,既然小蝶都赎出去了,我坐坐就走。」
秋月反手将门关上,轻声道:「公子今晚不在这留宿么?」
杨飞闻言不禁老脸通红,连声道:「不用了。」偷偷瞧了秋月一眼,却见她泪流满面,不觉问道:「秋月姑娘,你」
秋月低声抽泣道:「公子,你还是嫌弃秋月。」
杨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个意思,秋月姑娘你别瞎想。」
秋月忽尔扑到他怀中,轻声道:「那你为何又?」
杨飞本欲推开,可如何下得了手,只好作罢,苦笑道:「不怕秋月姑娘笑话,我先前来这只是一时好奇,绝无半分涂渎之意,何况我还是个」他大感不好意思,一时说不出口,只得支吾以对。
秋月仰首瞧着他,犹自挂看泪痕的俏脸露出一丝笑意道:「还是什么?」
杨飞支吾半晌道:「还是个处男。」
秋月闻言忍不住「扑嗤」一笑,可杨飞接下来之言却让她黯然神伤:「不过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了,而且他答应嫁给我。」
杨飞本说得眉飞色舞,但一瞧秋月神色,心知不妙,连忙缄口。
秋月缓缓松开他,转身拭去泪痕,方回过头强作笑脸道:「那秋月去弄些酒菜,陪公子喝点酒,让公子高兴高兴。」
杨飞瞧她那付模样,心中亦不觉一痛,右手忽尔用力一拉,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亲吻着她有些发白的樱唇。
良久,杨飞松开秋月,她那原来苍白的俏脸满是红晕,有些喘息的将螓首紧紧靠在杨飞怀中。
杨飞心中忽泛起一个念头,轻声道:「我把你赎出去好不好?」
秋月仰起俏脸紧紧瞧着他,颤声道:「是真的么?」
杨飞微笑道:「横竖我带了银子来,既然小蝶赎出去了,轮也该轮到你了。」
秋月心中大喜道:「你带了多少银两了。」
杨飞老老实实道:「三百五十两。」
秋月微蹙柳眉道:「可能还差点,不过我存了点私房钱,这就拿来给你。」
杨飞呐呐道:「这怎么行?」
秋月道:「你是赎我出去,难道我不能出点力。」
杨飞含笑看看她自衣柜的一隐密处取出一个小包,里面除了一些珠宝首饰外还有几张银票。
秋月道:「这些银票有一百八十两,早知道的话还可以将这些珠宝首饰先拿去当了,公子不如你明天再来吧。」
杨飞摇头道:「我明天一早有事要离开长安,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秋月略加思索道:「五百两银子,兴许够了。」
杨飞兴冲冲道:「那我这就去找你们这的鸨母。」
秋月一把拉住他道:「还是让我去吧,我毕竟跟了她两年,什么事都好商量,我先问个底,你再跟她还价,要是你去问,说不得给你开个天价。」
杨飞只得点点头。
秋月一咕碌将小包塞在他手中道:「你暂且收下,若是银两不够的话再拿这些首饰出来作抵押。」
杨飞「嗯」了一声,秋月略整衣襟,行了出去。
过了许久,秋月领着那鸨母走了进来,杨飞正欲出声,那鸨母已然先说道:「哟,杨公子,听说你要赎我女儿秋月出去是吗?」
杨飞点点头,笑道:「你瞧,我连银子都带来了。」
鸨母眼睛一亮道:「有银子就好说,就怕公子银子不够。」
她话中颇有瞧不起杨飞之意,杨飞出身寒微,最讨厌听此言语,哼了一声道:「要多少银两,你就开个口吧?」
鸨母伸出十指都戴满宝石戒指的双手在杨飞面前比划道:「八百两。」
杨飞见她狮子大开口,不觉心中满是怒气,可见得秋月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得生生忍下,赔笑道:「您老的价也太开高了吧,降一降如何?」
鸨母道:「既然公子是秋月的老主顾了,看在秋月的面上,七百两吧。」
杨飞心道还是不够,只得仍是赔笑道:「再降一降。」
鸨母盘算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既然公子这么说,那就六百两吧。」
杨飞仍不满意道:「再降一降。」
鸨母面色微变,哼了一声道:「公子是不是不想帮秋月赎身了。」
杨飞满脸堆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我现在只带了五百两来。」
鸨母寒着脸道:「公子既然没钱,就不要来充阔客,等公子带够了钱再说。」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正欲发火,秋月已一把掩住他的嘴道:「妈妈,女儿都跟您好几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既然杨公子只带了五百两来,给女儿一个面子,就五百两吧。」
鸨母冷哼道:「这可不行,当初我买你就花了五百两,如果五百两卖了,岂不是白养了你两年。」
秋月笑道:「可是我问过帐房的金先生,当初那个老东西是五十两卖我进来的。」
鸨母岂料有人已经泄了她的底,只得尴尬的笑道:「好吧,五百两就五百两了,杨公子,我可是看在秋月的面上才这么便宜的,想想秋月现在可以这软香居的红人啊,她走了我们这软香居还可怎么做生意啊?」
杨飞不待她唠叨完,连银票带元宝,数了五百两交给她,冷冷道:「够了吧。」
鸨母数了数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道:「不多不少,五百两。」
杨飞气冲冲道:「那我可以带秋月走了吧。」见鸨母点点头,便欲拉着秋月离开,他早就不想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秋月对他连使眼色,杨飞颇是不解,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秋月只得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的卖身契你忘了拿。」
杨飞哪晓得这么多名堂,颇为难堪的笑了笑,对正欲离去的鸨母道:「你好象忘了给一件东西。」
鸨母心中正自得意,只要有了那张卖身契,秋月还是这里的人,闻得杨飞之言,故作不知道:「我拿钱,你走人,还有什么东西啊?」
杨飞有求于她,只得好言相求道:「秋月的卖身契您老忘了给我。」
鸨母故作刚刚记起道:「公子,你不说,老身我倒忘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言罢,便勿勿离去。
杨飞对秋月道:「她不会玩什么花样吧?」
秋月笑道:「干我们这一行也要讲信誉的,她收了你的银子,你不要卖身契是你的事,如果她不给可以到官府去告她啊。」
杨飞想想也对,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那鸨母来得倒挺快,银子没了,手中倒多了一张黄纸,杨飞一把接了过来,递过秋月道:「你看看是不是这张?」
鸨母笑道:「老身怎会骗公子呢?」
秋月细细瞧了瞧,方点头道:「正是这张。」言罢,又递还给杨飞。
杨飞接过二话不说便撕了个粉碎,看得鸨母直是肉疼。
杨飞这方才对秋月笑道:「从今天起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秋月满怀感激道:「多谢公子。」
鸨母叹了口气道:「秋月,你收拾一下,便跟杨公子走吧,女大不中留啊,妈妈想留也留不住。」
秋月点点头,极快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同杨飞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两年之处。
到了大厅,一干闲着没客人的妓女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说些秋月运气真好,遇到贵人什么的羡慕之言。
大闲人春花却凑到杨飞身边,媚笑道:「杨公子,既然把秋月妹子都带走了,怎么不带我这个姐姐走,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杨飞懒得理她,将她轻轻推开。
春花却仍不死心道:「我这个姐姐可比秋月妹子的功夫好得多,能让公子更加舒服,公子若是带我回去,奴家包保和秋月妹子侍侯得公子舒舒服服,妥妥当当。」
杨飞见她越说越猥亵,哼了一声,正欲发火,忽闻一男子声音道:「快,再拿酒来,本公子今天不醉不归。」
这声音杨飞再熟悉不过,正是情敌南宫逸,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若是让他发现自己,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还不一刀将自己宰了,当下顾不得和春花吵嘴,冲入人群中拉着秋月便走。
没走得几步,迎头撞上一人,正是吴云鹤,杨飞暗道糟糕,低头故作不见,连秋月都忘了拉了,勿勿从他身边走过。
吴云鹤「咦」了一声,倒未阻拦。
杨飞出了软香居门口,自是大喜,跑得更快,一口气奔了几条街方才停下,回头一望,南宫逸并未追来,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为何南宫逸也在今晚来喝花酒,而且无巧不巧也选软香居,不会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吧,杨飞心中一惊,转念又觉自己太过多疑,要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为何喝花酒喝忘了。
这时秋月方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你干嘛跑这么快,象见到鬼一样。」
杨飞见秋月俏脸满是汗珠,心中爱怜,正欲打趣两句,忽闻身后传来南宫逸的声音道:「他不是见到鬼,他是怕见到我。」
杨飞骇得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只觉手心冰凉,紧紧拉着秋月的小手,方感到一丝暖意,颤声道:「南宫公子你想怎么样?」
南宫逸冷哼道:「云清答应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要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跟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今日我便代云清一掌劈死你。」
杨飞缓缓转过身,见南宫逸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处,远远的屋檐上吴云鹤在作壁上观,在这两大武林高手环顾下,自己会飞也飞不了。
南宫逸满身醉意,晃晃悠悠的走到杨飞身前,举起右掌便欲一掌劈下。
杨飞心道我若接你一掌,哪还有命在,他最是胆小,怎会站着等死,一把拉过秋月,转身便跑。
方奔出十余丈,杨飞忽觉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狠的击在后背之上,五脏方腑似欲翻转过来一般,当时再也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方才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秋月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一脸急色,他不知为何南宫逸会放过他这条小命,只得问秋月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秋月道:「刚才那个公子打了你一掌,公子你就晕过去了,那个公子的酒清醒了一些,后来又来了一个持剑的公子,二人争吵起来,好象是为了该不该杀公子你,再后来开始要杀你的那个公子扔下一瓶药,便气冲冲的同后来那位公子走了。」
杨飞闻得她公子前公子后,直听得头晕脑涨,还好秋月说得尚算清楚,勉强搞懂其中的意思,问道:「什么药?」
秋月摸出一个绿色瓷瓶,递给杨飞,瓷瓶里面尚剩了几颗雪白药丸,正是先前南宫博受伤时,南宫逸给他服的那种,这药对治内伤颇有奇效,南宫逸竟会赠与自己这情敌,想必自己刚刚服过,挨了那么重的一掌此刻便似没事人一般,这可是好东西,当下便塞入怀中放好。
秋月微笑道:「我便是照他说的将这种药给你服了两颗,想不到公子你一会就醒了。」
杨飞忍不住道:「不要再喊什么公子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秋月姑娘你叫我小飞,飞扬都行,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秋月忙道:「这怎么行,以后秋月是公子的人了,不敢说什么公子的朋友。」
杨飞自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秋月笑道:「我也出身寒微,跟你身份一般,你已是自由之身,以后找到一户好人家嫁了,大家互相照应着,嘿。」
秋月眼圈一红道:「这么说公子以后不要秋月了。」
杨飞见她说得楚楚可怜,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轻笑道:「我怎会不要你。」
秋月大喜道:「这么说秋月以后可以服侍公子了。」
杨飞无奈点点头。
秋月又道:「刚才那个打了一掌公子的公子离去之前离下一句话说」
杨飞听公子听得头都大了,便道:「那家伙叫南宫逸。」南宫逸既对他不客气,杨飞对他语气中亦不会客气。
秋月连连点头道:「那家伙说以后若是公子负了云清,他便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公子。」
杨飞心中暗叹,看来自己的仇敌越来越多了,个个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以后还怎么活啊,想及此处,不觉唉声叹气起来。
秋月见他愁眉苦脸,也不便多说,陪着他默默向前行去。
直走了半个长安城,秋月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准备带秋月去哪啊?」
杨飞呆了一呆,他下意识间走向回镖局的路,难道也要把秋月带回去,虽觉不妥,却也只好如此,先将秋月安顿在白玉霜那儿住下再说,他一念至此,便道:「回我居住之处。」
秋月俏脸并无欣悦之情,反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道:「公子家住何处?」
杨飞道:「城北的振威镖局你听过没,那的付镖头是我叔叔。」接着将振威镖局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遍,又道:「我准备将你安顿在我那玉霜姐那里。」
秋月道:「公子,这恐怕不妥。」
杨飞大奇道:「怎么不妥?」
秋月道:「我原本是个风尘女子,若是跟白小姐住在一起,岂非对她清誉有损。」
杨飞一想也对,皱眉道:「那应该如何是好?」他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出了问题也想不出办法。
还是秋月久经风尘,经验丰富,只听她笑道:「秋月先找家客栈住一晚,明日再去租间小屋,再找些事做,赚了钱秋月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公子费神,以后公子若是闷了,累了,便可来找秋月,说说话解解闷,公子,你说好不好?」
杨飞心道这岂不成了金屋藏娇,不过这确是个好主意,当下连连点头道:「好是好,不过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能行么?」
秋月嫣然笑道:「秋月在风月场中呆了两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么?」
杨飞一起也是,便道:「我们现在就去帮你找间客栈投宿。」
秋月忽尔道:「公子,求您件事。」
杨飞笑道:「你这么乖,别说一件,一百件也成。」
秋月轻垂螓首,低声道:「秋月想改回本名幸小月,以后公子就叫我小月吧,不要再叫秋月姑娘了。」
杨飞知她想忘去过去那段痛苦回忆,亦代她高兴道:「是,小月。」
幸小月(秋月)这方才抬起头来,满怀深情的望着杨飞道:「谢谢公子。」
杨飞就近找了一间河洛客栈,此处离振威镖局不远不近,主要是怕太近的话给镖局的人知道了反而不妙。
杨飞将那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和将些本属幸小月的珠宝首饰都交与她,并嘱她一定好好照看自己,这才安心离去。
又来到镖局后门,杨飞暗笑自己这两天都快成走后门的专家了,伸手一推,那铁门竟未上锁,连翻墙都免了。
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正欲锁上门,忽觉身后站了一人,杨飞不由吓了一跳,回头一瞧,竟是白向天。
杨飞一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还好白向天一脸温和道:「小飞你这么晚才回来么?」
杨飞呐呐道:「总镖头,我,我」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以对。
白向天道:「我并无责怪你之意,你不必紧张。」
杨飞方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总镖头,你在这干什么?」他此言出口,顿觉后悔,白向天都不问自己去哪了,自己还傻傻的去问他在这干什么,不是讨骂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向天并无不悦之色,反微笑道:「我在这等你回来。」
杨飞大是吃惊的咽了一口口水道:「总镖头等我回来?」心道这也太离谱了吧。
白向天点点头道:「小飞,以后若是无人之时便称我师伯,叫总镖头显得太生份了一些。」
杨飞点头道:「师伯找我有什么事?」他倒见机得快,要是没事干嘛干巴巴的在这等他一个无名小卒。
白向天见他脑筋转得挺快,颇是嘉许道:「你跟我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你。」
杨飞心中念头急转,想起必是跟梅云清有关,便点了点头。
以前杨飞倒从未来过白向天所住之处,他房中布局与白玉霜那间大致相似,少了一份脂粉之气,多了一种阳刚之感。
白向天自发妻死后,并未续弦,故房间虽大,却只有他一人居住,连侍婢仆人都没一个,待杨飞进房后,白向天便将门窗紧闭,不知所为何事。
白向天一向待杨飞比他叔叔付无忌待他更好,他虽知白向天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不事,可到底心中害怕,心儿不觉扑扑直跳,恭恭敬敬的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白向天负着手,在房中来回跺着方步,忽然叹了口气道:「跟峻儿相比,我一向看好你,你人比他聪明,又不似峻儿那般做事不留余地,只是你生性懦弱,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怕事」
杨飞听到这里,虽不知白向天所言何事,亦不禁老脸一红,被人说成胆小鬼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之事,他静下心神,又闻得白向天道:「但这个缺点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改正,而且你行事较峻儿稳重,懂得收敛,不那么锋芒毕露。」
白向天一一道来,杨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多优点,不禁听得心旷神怡,心中大是得意,不过他当然不敢形诸于色,脸上仍是一脸肃然。
白向天又道:「我本来想将霜儿许配给你。」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晴天霹雳,连连摆手道:「这怎么成,玉霜姐和峻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相敬如宾,我横插一杠不大好吧。」
白向天闻他乱套成语,亦不觉微露笑意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杨飞连声道:「是,是,师伯,小飞听着呢。」
白问天又道:「后来你叔叔跟我说了好几次峻儿跟霜儿的事,霜儿也应允了,这事就这么定下。」
杨飞方松了口气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白向天瞧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另有心上人,是不是梅花山庄的梅云清啊。」
杨飞大窘道:「师伯你怎知此事?」
白向天道:「我是过来之人,难道这也看不出。只不过那梅庄主条件实在太好,你和她恐怕不大合适。」
杨飞忍不住轻声道:「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饶是白向天如此稳重之人,闻得此言亦不禁呆了一呆,失声道:「什么?」
杨飞心道为何每个人听到此事都是这般反应,白向天已经算好的了,要是付峻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又道:「不过她提出一个条件,要我做到一件事方能嫁给我。」
白向天大感兴趣道:「什么事?」
杨飞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要我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
白向天反而没有刚才那种惊异之色,点点头道:「难怪她会答应你,这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杨飞见连白向天也不看好自己,不觉垂头丧气道:「我也知道近乎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答应,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向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说不定哪天你能达成你的心愿。」
白向天尚是第一个没说他丧气话的人,杨飞大是感激道:「谢谢师伯的鼓励,小飞一定尽力而为。」
白向天又问道:「昨天晚上梅庄主是不是来找过你?」
杨飞见话入正题,老老实实回答道:「她昨晚来还带我去见了一个人的尸首。」
白向天道:「是不是在一个破庙内,那人耳坠下有个黄豆大的痣?」
杨飞奇道:「师伯你为何知道?」
白向天不答反问道:「梅庄主她又问了你些什么?」
杨飞道:「她问我有没有在镖局见过那人?」
白向天又问道:「你如何回答?」
杨飞道:「我说见过,师伯,你怎么了?」
白向天闻得杨飞之言,身形一颤,神情之间竟似突然苍老了十载,摇了摇头方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杨飞见他不愿多言,心知自己必是泄露一个很重要之事,早知就不要说了,但转念一想,若是问自己那人是梅云清的话,他两边取舍,说不得仍会泄密。
白向天怔立半晌,忽沉声道:「小飞,你想不想学上乘武学?」
杨飞心道我想得要命,要不然如何去做天下第一人,故闻得白向天之言,便连连点头。
白向天行往里间,少顷手中拿了一个红绸包走出,递与杨飞道:「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笈,你回去依法勤加修练,以你的资质,三年可有大成。」
杨飞正欲打开瞧一瞧,白向天又道:「等你回去再看,如果里面你有何不明白之处,你可以去问霜儿,她会教你的。」
杨飞点了点头,将红绸包塞入怀中,恭恭敬敬的道:「谢谢师伯。」
白向天道:「你切记不可将此事告诉你叔叔,尤其是峻儿,知道吗?」他说这句话时声音虽极柔和,却有一种无比威严,使得杨飞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白向天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杨飞本欲询问为何不可将此事言及付峻,可见他不说,便不敢多说,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房去。
他步出房外,堪堪反手关上门,白向天便已熄灯,屋内立时一片漆黑。
杨飞忍不住摸出怀中那红绸包,打了开来,里面有薄薄一本书,借着月光,方才看清封面上书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紫气东来。
第二章梅兰劫镖
杨飞肚里墨水不多,大略翻了几页,顿觉文字艰涩深奥,只看得满天雾水,莫名其妙,他心中苦笑,恐怕要请状元郎来瞧才行,心想反正要去白玉霜处通报去软香居之事,不如先去请教请教她,也好尽早习练,免得耽误光阴。
杨飞将秘笈仍用红绸布包好,贴身而放,喃喃自语道:「秘笈啊,秘笈,我杨飞的终身大事就全靠你了,千万别让我失望啊。」他说得有趣,言罢自己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来到白玉霜房前,只见里面漆黑一片,并未燃灯,杨飞只道白玉霜已然入眠,犹豫片刻,正欲离去,却闻内里传内白玉霜慵慵懒懒的声音道:「是飞扬么,门未上栓,自个进来吧。」
杨飞推门而入,忍不住调侃道:「玉霜姐,这么晚了都不关门,不怕色狼找上门来么?」
白玉霜娇哼道:「除了你和付峻两个大小色狼,还会有谁光顾这里,谅你们也不敢对本小姐怎样。」言罢,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飞未想自己倒成了大色狼了,呵呵自嘲的笑了两声,将门反手关好,轻声道:玉霜姐,怎么不点灯啊,黑不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
白玉霜嗔道:「小色鬼,人家刚起来,衣服还没穿好,你是不是想看啊?」
杨飞怎敢说想,连声道不,双目却忍不住瞟向里间,借着淡淡月光,看到白玉霜果真正在更衣。
蓦地白玉霜的声音传来:「小色鬼,是不是在偷看啊。」
杨飞吓了一跳,连忙背过身去,大声道:「没有没有,我怎敢偷看玉霜姐,不怕长鸡眼么。」
火光倏现,白玉霜手持油灯走了出来,浅笑道:「看你作贼心虚的样子,敢说没看。」
白玉霜一身淡黄长衫,头上未挽何发式,秀发如瀑布般披撒在身后,杨飞从未瞧过好如此模样,不觉心中一荡,老老实实道:「只看了一眼。」
白玉霜笑道:「这就对了,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看了就看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不要象付峻,明明去嫖过好几次妓,还当人家不知道,当着面来个死不承认,反正死无对证。」她忽轻轻叹了口气,又道:「其实他真的去了青楼妓院,我还能拿他怎样,难道我还能一剑杀了他不成,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偶尔去两次也是无妨的。」
杨飞没想她说出这等话来,只听目瞪口呆,天下还真有女子赞成自己未婚夫去嫖妓的。
白玉霜见杨飞那副呆样,便知自己扯得远了,反问道:「那位小蝶姑娘呢,你没把她赎出来么,为何不见她人啊?」
杨飞道:「已经被别人先一步赎出去了。」
白玉霜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飞道:「我先前托过别人,不过不知道她办了没有。」
白玉霜道:「托过别人,是什么人?」她见杨飞欲言又止,便道:「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问,这又是你的一个小秘密,对不对?」
杨飞点点头,白玉霜又问道:「那你的银子怎么没了?不会是都拿去嫖了吧?」
杨飞苦笑道:「我没赎出小蝶,把秋月姑娘,不,现在应该叫幸小月,秋月是她的花名,把幸小月给赎出来了。」
白玉霜皱眉道:「秋月,便是你去嫖的那个妓女么?。」
杨飞闻她之言,心想她果真对幸小月无甚好感,不由暗自庆幸未将秋月带到她这来,要不象小月那般柔弱性子遭她冷言冷语,还不忍气吞声,独自垂泪。
白玉霜见他脸色,便知他大概心思,忙道:「是小月姑娘对吧,那她人呢?」
杨飞道:「小月她说她要是住到你这儿来怕对你清誉有损,所以坚持要住在客栈,还说明天便去租间房子,再找些事情做,自己养活自己。」
白玉霜点点头,颇是赞许道:「倒是个明白事理的风尘女子,以前我真是看轻她了。」
杨飞又道:「她还让我有空便去看看她。」
白玉霜凤目掠过一丝狐疑之色,贼笑道:「飞扬,真看不出你平时老老实实的,倒还学会金屋藏娇了。」
杨飞连连摆手道:「我哪有此意,玉霜姐你别瞎猜。」
白玉霜嘿嘿笑了两声道:「那我可不可以去瞧瞧她。」
杨飞道:「当然可以,我还有件事要拜托玉霜姐呢?」
白玉霜道:「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杨飞道:「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了,我想请玉霜姐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小月。」
白玉霜满口答应道:「这简单,你告诉我她住在哪个客栈,我明日便去看她,顺便帮她找个好住处。」
杨飞大是感激道:「谢谢玉霜姐,我把她安顿在城西的河洛客栈,你一问便知。」
白玉霜点头道:「好。」
杨飞从怀中摸出那秘笈,低声道:「我还有一件事要求玉霜姐帮我。」
白玉霜看那红绸包里似是一本书,大奇道:「你不会是不识字来问我这本书内写些什么吧?」
杨飞颇是尴尬道:「你只猜对了一半,里面的字我十有八九都认识,可是合起来的意思我不明白。」
白玉霜接了过来,笑吟吟的道:「怎么想用功读书了,想去考状元么?」她打开一瞧,原来满是笑意的俏脸神色大变,颤声道:「这本秘笈怎么会到你手中?」
杨飞见得此景,颇是不解道:「这本秘笈你见过么?」不过又一想,白向天既让自己来请教白玉霜,她当然见过这本秘笈。
白玉霜沉声道:「紫气神功是我爹给你的?」
杨飞尚是首次闻得紫气神功之名,满脸惊异的点头道:「原来这本秘笈内的武功叫紫气神功,怪不得封面之上写着‘紫气东来’四个字。」
白玉霜道:「为何我爹会将紫气神功传给你?」
杨飞道:「我方才回来之时,碰到你爹,他跟我说了些事,便问我想不想学上乘武功,然后便给了我这本武功秘笈。」
白玉霜喃喃道:「为何爹会给你,而不给付峻。」
杨飞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难道问你爹去,不是自己讨骂么。
白玉霜见他不语,又问道:「我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杨飞道:「他让我若是看不懂这本秘笈,便来问你,还有便是不要将此事告诉我叔叔还有峻哥。」
白玉霜沉吟半晌,忽尔展颜一笑:「你哪些地方看不懂?」
杨飞翻开第一页,指着一句搔头道:「一点都不懂,比如这句气冲膻中,再转京门,这倒是何意?」
白玉霜笑道:「膻中,京门,都是人身上的穴道名称,你没学过当然看不懂。」
杨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虽说他在振威镖局学了好几年武,但只是打打拳脚,普通的穴道倒曾听过,这几个却是闻所未闻。
白玉霜肃容道:「人身上有三百六十处穴道,我现在说了你一时也记不住,还好我这有一副人体穴位图,你拿去研究研究,记熟了再还我。」
杨飞瞧着她走向内室,片刻功夫拿着张颇大的羊皮纸出来,杨飞接过一看,只见其上绘着正反两面女子裸体图,身上注满红点,旁边密密麻麻尽是奇奇怪怪的穴道名称,上面还绘有一些红线,看起来是些经脉名称,白玉霜道:「图上画的便是人身上的穴道位置还有奇经八脉走向,你可别记错了,万一练得走火入魔可别怪我。」
杨飞看得头都大了,吸了口凉气,叹道:「怎么有这么多?」
白玉霜笑道:「想学上乘武功,便得先记会这些穴道名称,想偷懒的话趁早别白力气?」
杨飞苦笑道:「这哪是学武,比考状元还难。」
白玉霜道:「如果你有师父的话,便不必这么幸苦,先记一些,哪些穴位不明白去问师父便成。」
杨飞问道:「那玉霜姐你有师父没有?」
白玉霜摇头道:「我的武功都是我爹教的,当初我背这张穴位图可足足背了半年。」
杨飞愁眉苦脸,哀声叹气道:「那我岂不是要背一年。」
白玉霜微笑道:「说不定你比我聪明,一天就记熟了。」
杨飞摇摇头,不觉又叹了口气。
白玉霜正容道:「要练习上乘武学最要紧的是要有持之以恒的毅力,练功的时候千万不可三心二意,要不然练了也是白练,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杨飞心想为了梅云清只得拼上老命了,便点点头道:「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白玉霜道:「你明日清晨便要赶路,我现在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练习法门,你在路上好好练习,不可懈怠。」顿了一顿,又道:「练习内功最基本的姿势便是打坐,不过我爹说,内功练到精深之后便不注重外表,随时随地皆可练功。」
杨飞叹道:「我现在内功不断不精深,还一点都没有,你就先教我打坐,我先试着练练,看好不好练。」
白玉霜不禁「扑嗤」一笑道:「武功哪有什么好练不好练的,你若不想吃苦,便不要练武功了,你先到床上盘膝坐好,我再教你怎么运气。」
杨飞依言行向内室,里面隔成两间,床倒有两张,一大一小,杨飞不知哪张才是,只得无奈的望向白玉霜。
白玉霜微笑道:「当然是上我的那张大床,你要是上小丝那张,她明日回来了还不得找我拼命。」她话说完,才知有语病,窘得玉脸通红。
杨飞思起白向天先前欲将白玉霜许配与他之言,嗅着床上泛着的白玉霜身上那种淡淡的处子幽香,不觉心中一荡。他脱靴上了那张大床,盘膝坐好,依白玉霜之言调息打坐。却闻得白玉霜低声道:「凝神聚气,气运丹田。」杨飞虽听过丹田二字,却哪知在何处,只得又瞧向白玉霜。
白玉霜笑道:「丹田在脐下三分处。」
杨飞忍不住又问道:「那怎么气运丹田?」心想连气都没有,怎么运。
白玉霜道:「你便想着体内有一股气流向丹田便成。」
杨飞这才静下神来,他平日最好胡思乱想,倒也不难幻想丹田之内有股气息正在缓缓流动。
白玉霜方才吁了口气,她以前从未教过别人练功,没想竟是如此麻烦,她耐心颇好,杨飞有何不懂之处,便一一解答,待得杨飞学会打坐,已是三更时分。
杨飞学会如何打坐后,便将那穴位图和紫气神功秘笈打开放在床头对着修习紫气神功的第一层,照着上面的法门修习了三遍,睁眼之时天色已是大亮,白玉霜早耐不住睡意伏在床头沉沉睡去,不觉大是吃惊。
他一夜未眠,仍精神奕奕,不觉有丝毫倦意,心中大喜,只道自己练功果有成效,将紫气神功和那穴位图羊皮纸贴身藏好,本欲离去,但想若白玉霜这么睡着若是病了可真是对不住她,只得将她轻轻抱到床上,用锦被盖好,这才离去。
匆匆回到房中,付峻刚刚起床,斜眼瞄着他,满脸坏笑道:「飞扬,昨晚又去哪快活了?竟然又一夜不归,是不是又去会心上人了,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杨飞怎敢说在白玉霜房中呆了一宿,佯作苦笑道:「你昨晚发那么大脾气,谁敢叫你?」
付峻赔笑道:「昨晚真是对不住,不过我没发你的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啊,对了,再过半个时辰,大家便要起程了,你收拾好了行李没,要不要我帮忙。」
杨飞连说不用,其实他哪有什么行李,只不过两套换洗衣物而已。
付峻又道:「刚才小何送了套衣服来,你试试合不合身。」
杨飞早就看到桌上的那套新衣,心中还道是付峻的,却未想是给自己的,他自幼贫苦,一年到头难得买套新衣,高高兴兴的换了,乃是一套白中带黑的劲装,穿着刚好合身,显是量身定作,颇有些江湖中人的味道。
付峻道:「这种衣服你应该见过,咱们镖局行走江湖都是这般样式。」
杨飞点点头,自床头取出飞云剑,拿在手中耍了两招,倒也真似剑客派头。
付峻大奇道:「你这剑不错,哪来的?」
杨飞得意的道:「我心上人送的。」
付峻失声道:「她送你的。」旋即拍拍他的肩头嘿嘿笑道:「飞扬,江湖第一美人都被你骗上手了,怎不教表哥两招沟女绝学?」
杨飞笑道:「瞧你说的,我跟她八字还没一撇呢,还要我教你,你有了玉霜姐还不够?」
付峻道:「她把随身宝剑都送你了,还说八字没一撇,好了,好了,时侯不早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先去弄早点,你好好呆着,让我把你侍侯得舒舒服服的再起程。」言罢,满脸笑容的走了出去,还真看不出昨晚他闹过脾气。
杨飞将衣物包了一个包袱,将飞云剑用布包好穿过包袱缚在背上,若非细看,还当真看不出那是柄剑。
吃过付峻拿来的早点,杨飞急急来到练武场,白向天,付无忌及一干准备押镖的师兄弟早已在那里,旁边停了两辆骡拉镖车,上面放着六个大木箱,颇是沉重,想必便是这次押的镖,却不知里面放着什么宝贝。
白向天向留在镖局的几个师叔交代了一些事,然后喝了杯送行酒,说了些顺利归来之言,便一身大喝,宣布出发,颇有些起兵出征的味道。
自东门春明门出了长安城,白向天与付无忌乘马在前开路,还有两嗓门较大的师兄在前面鸣锣开道,高喊「振武扬威」,杨飞颇是不解,不知何意,问了身旁的师兄方知这是江湖上行镖的规矩,武林人士听了便知这是振威镖局的镖队,早作准备,免得不期而遇,徒生误会。
杨飞按规矩走在队伍最后面,手中持着一把大刀,似模似样的,既觉新鲜,又觉刺激,心中竟想此刻要是有人劫镖是何光景。
镖队一路东行,到得晌午之时,将至潼关,此关乃长安东进中原必经之路,大伙皆想此去必是中原富庶之地。
在潼关稍加休整,用过午膳,却没想行程竟尔折返向北,方行了近半个时辰,异变陡生,竟真如杨飞所想有人劫镖。
而劫镖之人杨飞亦认得,竟是将他恨之入骨的梅兰,杨飞心知她必是来找自己麻烦,心生惧意,情知白向天和付无忌即可搞定,便远远藏在一干师兄弟身后,除了白向天和付无忌,一干师兄弟衣着相若,若非一个个细看,梅兰怎知他藏在何处。
此刻镖队正行至一密林之内,除了当中一条可供行走的土路,两畔林木葱幽,梅兰单人匹马,俏脸生寒的拦在土路正中,使得整个镖队都过之不去。
白向天在如归客栈见过梅兰,当然认得她,含笑抱拳道:「这位姑娘,不知在此有何贵干?」他不敢得罪梅花山庄,是以梅兰虽犯了江湖大忌,拦了镖队,语气仍颇为客气。
梅兰冷哼一声道:「找个叫杨飞的恶人。」
白向天笑道:「姑娘找他有何事?」
梅兰冷冷道:「这白总镖头就不必问了,本姑娘只想知道他在不在这?」
白向天的大弟子殷立生早就看不顺眼,大喝道:「哪来的臭丫头,敢在这撒野。」
梅兰俏脸一寒,右手马鞭径直抖出,宛若利剑般直刺殷立生。
殷立生手中大刀反手挥出,满以为可将那马鞭格住,直到鞭刀相接之时,方觉大刀劈了个空,这才思起马鞭本是柔软之物,自己当它是利剑来挡,岂不自讨苦吃,正欲变招,那马鞭已将大刀缠住,一股回旋之力传来,殷立生措手不及,竟尔一个照面之下被梅兰用马鞭甩了出去。
白向天仍是一付笑脸道:「小徒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姑娘,还望姑娘海涵。」
梅兰颇觉意外,白向天的涵养功夫实在太好,她如此落了他的面子,仍面不改色,好象是他得罪了自己一般,心想白向天在江湖中「笑面菩萨」的外号果真名不殊传,怎么给他尴尬都不生气。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梅兰再怎么蛮不讲理也横不下去,言语之中不觉缓和许多道:「我跟杨飞有些私人恩怨要了,麻烦白总镖头请他出来。」
杨飞眼见事情越闹越大,自己再不出场还不知梅兰这个疯婆娘会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来,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向梅兰道:「小兰姑娘,我在这里,你要找麻烦就找我好了,别拿我的师兄们出气。」
白向天颇是赞许的瞧了杨飞一眼,道:「姑娘,杨飞在这,你有什么私人恩怨就在这里了了吧,我们绝不插手此事。」
梅兰娇哼一声,马鞭一挥,狠狠抽向杨飞,杨飞眼见鞭子来势又急又猛,自己避之不过,只得紧闭双目,坐以待毙。
付无忌大喝一声,背上长剑已然出鞘,他当然不忍见杨飞在此命丧当场。
鞭剑相交,马鞭挽起一个个圆圈将长剑紧紧缠住,而付无忌亦非等闲之辈,那长剑若附骨之蛆径自向梅兰手腕刺去。
「铛」只闻金铁相接之声,梅兰终于出剑,马鞭已交到左手,左鞭右剑,在极短时间内已与付无忌交手不下十招。
杨飞得脱大难,只觉背上冷汗淋漓,心中只道好险好险。
付梅二人,皆擅使剑,梅兰左手虽多了一只马鞭,却只是作辅助之用,真正的攻势仍来自右手长剑,二人皆不擅马战,斗得数招,便落到地上。
付无忌剑势辛辣狠毒,而梅兰剑势飘逸好看,二人剑法斗个半斤八两不相上下,两人同使快剑,旁观之人只觉眼花缭乱,看得目不瑕接。
白向天忽尔轻轻「咦」了一声。
杨飞正在他身畔,听得自是清楚,奇道:「总镖头,怎么了,我叔叔情形如何?」
白向天微笑道:「你叔叔一时半会还不会败下阵来,不过时间长了就说不定了,我只是在奇怪那位小兰姑娘为何会使华山剑法,而且不是只会一招半式。」
杨飞心道梅兰会不会使华山剑法关他屁事,听得白向天话中之意,似乎付无忌并非梅兰敌手,顿时担心万一付无忌被打败了。自己被梅兰拿住,还不是被她千万成剐,杨飞越想越是提心,不觉喊道;「叔叔加油啊。」生似付梅二人正在擂台比武,旁边之人正在呐喊助威。
被杨飞这么一喊,紧张气氛立时缓和许多,一干师兄也大声喊了起来,连刚被梅兰一鞭甩出的殷立生也爬起来加入其中,他对梅兰早恨之入骨,加起油来自然更是大声。
付无忌本处于下风,闻得众人呐喊助威之声,精神一振,剑法似乎也玄妙许多。
反观梅兰,究竟出道江湖不久,听了众人之声,犹其杨飞那可恶的声音,只觉心烦意乱,武功打了不少折扣,此消彼涨之下,付无忌反渐渐处于上风。
付无忌忽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疾点七下,正是追魂剑法中的那式「七剑追魂」。
梅兰不假思索,使出华山剑法中「苍松迎客」,「铛铛铛」付无忌开始三剑被梅兰用剑格住,第四剑便刺到剑身之上,第五剑已然到了剑锷,到了第六剑第七剑,她再也招架不住,身形一晃,已然到了三丈之外,低头看时衣襟之上已多两个小洞,心知必是付无忌剑气所伤。
白向天叹道:「可惜,可惜,这位姑娘的华山剑法学得似是而非,剑势虽猛,却也未得其中精髓。」
杨飞不觉奇道:「总镖头懂得华山剑法。」
白向天摇头道:「华山剑法素不外传,这位姑娘不知从何学来,刚猛有余而力不足,力道用得大是不对,运转之间也颇不连贯。」
杨飞忍不住问道:「我叔叔不会输吧。」
白向天呵呵笑道:「不会,他已经赢了。」
付梅二人果真已然停手,梅兰挥剑指着白向天瞧着杨飞狠狠道:「白总镖头不是说过不插手我们的私人恩怨么?总么还是有人出手。」
白向天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所言,付无忌出手正是违反诺言,只得赔笑道:「不知小飞何处得罪过姑娘?」
其中经过梅兰哪说得出口,冷哼道:「他辱我清白。」
杨飞心道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觉辩解道:「我没有啊,别冤枉好人。」
白向天道:「老朽看着小飞长大,他一向老实,怎会做出这事?」
梅兰道:「他要是老实,太阳都打从西边出来了。」
杨飞大觉委屈道:「明明是你自己脱光衣服给我瞧的。」他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齐刷刷看着梅兰。
实情确实如此,但梅兰心中一直当作是杨飞所迫,此刻见得众人眼光,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脸皮极薄,俏靥早已通红,冷哼一声,若是眼神能杀人,杨飞不知早死了几千几百遍了。
梅兰忽尔一声娇喝,娇躯形如鬼魅晃到杨飞身畔,马鞭紧紧卷住杨飞,将他宛若腾云驾雾一般掷到她骑来的那匹黄膘马背之上,右手长剑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同时格住了付无忌的剑,白向天的掌,及一干师兄弟的刀。
梅兰到底功力不深,同时招呼这么多人,只觉气血翻涌,心口一甜,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这才掠到黄膘马上,马鞭一挥,那马便疾驰开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待得众人回过神来,连梅兰的背影都已不见。
付无忌欲待追赶,却被白向天喝阻,他颇是不解道:「师兄难道不担心小飞的安危么?」
白向天微笑道:「那个姑娘虽是凶蛮了一点,可她不会杀了小飞,只是小飞难免要吃点皮肉之苦。」
付无忌这才嗯了一声,瞧着梅兰离去之处默然无语。
白向天高声喝道:「大伙收拾一下,该上路了,要是错过宿头,又要野宿,那可真是不太妙。」
一干人等面上都露出些微笑意,齐齐应诺一声,便即向北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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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将马驰得又快又疾,那黄膘马亦极为神悛,盏茶功夫已是数十里之外,杨飞眼见离得镖队愈来愈远,心儿亦是一点点沉了下去,心想这个臭婆娘逮住自己还不是象折磨那个老鼠般慢慢把自己弄死,苍天真是不公,让我杨飞这么短命,云清啊云清,请恕杨飞我不能伴你渡此余生了。
正在杨飞自叹自哎,大想临终遗言之时,那马却骤然停了下来,杨飞本是脸朝下横置于马背之上,瞧不清四周状况,只看见梅兰勿勿跃下马去,抚胸俯身吐出几口血痰,杨飞见此情形,心中暗喜,心道再多吐一点,吐死你个臭婆娘,老子便可逃之夭夭了。
杨飞四肢虽能动弹,可腰间却使不上丝毫力,在马背上便如死鱼一般动弹不得,他心知必是梅兰封了他不知什么穴道,暗道等哪天自己学会这点穴功夫也要让臭婆娘尝尝此般滋味。
梅兰咳得几口,已觉心中舒畅许多,本欲坐下运功调息,一瞧杨飞那双贼眼似乎又在看自己,刷的一声抽出明晃晃的长剑。
杨飞瞧得心胆俱丧,心想你不是要慢慢折磨我么,为何这么快就杀了我,求饶之言到得嘴边,又生生咽了下来。
梅兰提着剑在杨飞脸旁晃来晃去,就是不干脆一剑来个痛快,吓得杨飞连尿都快撒出来了。
忽然梅兰长剑一挥,狠狠自他颈中斩去,杨飞心道完了完了,这个恶婆娘真的下手了,自已见了阎王爷该怎么说呢,难道说因为她脱衣服送上门,自己不要,这恶婆娘记恨在心,便一剑砍了自己的脑袋,这事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杨飞只觉颈中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头上飘落,顿时白眼一翻,吓得昏了过去。
梅兰只是削断他几根头发,没想他如此胆小,竟然昏了,哼了一声,用马鞭将杨飞双足缚起,将他倒吊在一株大树之上。
杨飞苏醒之时,双脚悬空,毫不着力,似被铁链锁住,而且脑门发沉,心中只道已至阴曹地府,瞧瞧四周情形,光线昏暗,黑影(树)无数,不知有多少厉鬼藏身其中,他心中极怕,忍不住低声哀求道:「牛头大哥,马面大哥,虽然我们以前素不相识,但咱们以后的交道必定打得不少,请两位大哥多多提点,小弟杨飞以后若是投胎转世一定多多烧些纸钱给你们享用。」
「你还想投胎么?」耳边传来梅兰的声音,杨飞心道这个臭婆娘在阳间杀了自己还不够,难道还要追到阴间再杀自己一次,不知道在阴间死了是什么光景,又会到哪去。
他看到眼前出现一双绣花鞋,颇为眼熟,略一思索记起正是梅兰那恶婆娘的,心中一横,大声骂道:「恶婆娘,臭婆娘,老子死了你都不放过,想在这逞威风,这里可有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和刚正不阿的阎王爷,是有王法的,你还是速速回到阳间,免得徒遭不测。」
梅兰闻得他骂言,本欲上去教训他一顿,可听得他后面他说得色厉内茬,颇有讨饶之意,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飞脑中清醒了些,瞧着自己倒吊的影子,方知自己并未死去,刚才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心中不觉大定,闻得梅兰笑声,心道你原来吃软不吃硬,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声道:「小兰姑娘,听说你想去了华山。」
梅兰心道哪有此事,却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杨飞道:「必定是吴云鹤吴少侠陪你去吧。」
梅兰思起吴云鹤,不觉心中一甜,心想能嫁给他的话比嫁给这个大恶人好得多了。
杨飞见她默不作声,便猜她必是想起吴云鹤的种种好处,接着道:「在下昨晚在软香居见过吴少侠。」
梅兰芳心一沉,男人去那除了喝花酒,嫖女人,还能干什么,吴云鹤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心想必是杨飞骗她,但又想万一是真的又该如何,岂非天下男人都靠不住,连吴云鹤瞧着这么正经的男人都如此花心,那自己杨飞见她仍不吭声,便知她在胡想乱想,他奸谋得逞,心中不觉嘿嘿一笑,又道:「小兰姑娘你不要瞎想,吴少侠去软香居跟在下不同,他去那不是为了喝酒取乐,而是为了一个人。」
梅兰忍不住问道:「为了谁?」
「为了小兰姑娘你呀。」杨飞眼见梅兰渐渐相信自己之言,心中偷笑。
「为了我?」梅兰颇是莫名其妙的问道:「为了我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因为我?」杨飞只觉脑门发麻,心知必是被吊久的缘故。
梅兰颇是不耐道:「为了你,你一次把话说完好不好,不要老吊人胃口。」
杨飞苦笑道:「我被倒吊在树上,气都顺不过来,你让我怎么一次把话说完?」
梅兰虽知他话中有鬼,却想吊他已吊了两个时辰了,再吊只怕会闹出人命来,她可不想杨飞这么快就死,便「嗯」了一声,手中长剑掷出,将悬着杨飞的那株树枝恰好自马鞭系着之处切断,那份眼力,力道及巧妙皆令人惊叹。
杨飞离地约有三尺,那树枝一断,他头先着地,地上虽是柔软的青草,仍撞得他头昏眼花,差点又昏厥过去。
梅兰瞧着却颇是开心,笑道:「我放你下来了,你该说了吧。」
杨飞心中直骂她贼婆娘,臭婆娘,烂婊子,连梅花山庄的一并开骂,就差没把梅云清也骂进去了,边骂边解开脚上的马鞭,他的双足酸麻,想站起亦是不能。
梅兰冷哼道:「你还不说,小心我再把你吊起来。」
杨飞只得接着道:「吴少侠知道我让你受了委屈,便来软香居找我算帐。」
梅兰奇道:「他怎么知道你昨晚会去软香居?」
杨飞道:「这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他早就盯上我了,他在软香居找到我后,本来想找我算帐,我知道小兰姑娘一定是喜欢他而不喜欢我的,而那日情形也不能全怪我,便将内中详情一一道来。」
梅兰细细一想那日当真不能全怪杨飞,梅云清倒要担上八成责任,心中恨意不觉对杨飞减了三分,玉容缓和许多,又道:「他听了对我那日之事可否介怀?」她姑娘家脸嫩,将此事说出,自是颇为尴尬,真是声如蚊呐。
杨飞当然大摇其头道:「吴少侠怎会将这等区区小事放在心上,他说小兰姑娘即便是软香居的婊子,只要小兰姑娘喜欢他,他也是不放在心上的。」他借吴云鹤之口骂梅兰是婊子,不觉大感痛快。
梅兰听得颇是欢喜,丝毫不以为忤道:「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杨飞道:「我们越说越投机,便一起喝酒,酒过三巡,吴少侠酒后吐真言,跟我说他是如何如何喜欢,如何如何爱慕小兰姑娘你,为了你,便是让他背叛师门也行。」
梅兰听得俏脸一红,啐道:「你胡说,他怎会为了我背叛师门。」
杨飞道:「吴少侠说就因为你喜欢剑法,他偷偷将华山剑法传给你,如果让他师父得知,一定会将他逐出师门,这不是背叛师门是什么?」他先前听得白向天言及梅兰会使华山剑法,心知必是吴云鹤所教,将此事加在他的谎话之中,听起来更是天衣无缝。
梅兰心中一阵甜蜜,吴云鹤传自己华山剑法原来要背上如此恶名,早知如此,就不要他教了,芳心之中不觉对吴云鹤又喜欢了三分。
杨飞见她面露笑容,心道待我先逃过这劫,以后再找你算帐,又道:「后来南宫逸来了。」他的谎话七分真,三分假,除非梅兰找来三人当面对质,谁也不知他说的都是假话。
梅兰奇道:「他来干什么?」她对吴云鹤颇为中意,自是想多听些吴云鹤之言,闻得南宫逸来了,自知不会再谈及自己,不觉语中有埋怨之意。
杨飞心中嘿嘿冷笑道:「臭婆娘发起春连老情人都忘了,待到有一天让你栽到我手中让你知道什么叫手段。」他心中虽恨得牙痒痒的,口中却道:「他也是来找我麻烦的。」
梅兰忍不住笑道:「你仇人倒不少,南宫逸又是为什么找你麻烦?」她对南宫逸殊无好感,帮而毫不客气,直呼其名。
杨飞低声道:「小兰姑娘,其实我刚才骗了你。」
梅兰脸色一变道:「你敢骗我,你骗我什么?」
杨飞活象个受公婆虐待的小媳妇道:「其实吴少侠不是特地去软香居找我算帐,刚才我为了骗你放我下来,才那么说的。」他知道这是一个老大的破绽,决心补过。
梅兰脸色大变,冷哼道:「那他去软香居是去干什么的?」
杨飞忙道:「南宫逸去喝花酒,拉着吴少侠一起去,吴少侠推不过,便一块去了,不过吴少侠是个正人君子,真的没有做出什么过份之事,一直在外厅,连内室门都没进,倒是那个南宫逸,叫了什么春花,秋月啊十七八个妓女陪他,玩得好不开心。」他一时想不出花名,便拿春花秋月凑数,心中默念现在我性命堪虞,说说小月你的坏话,知道了可别怪我。
梅兰啐道:「我早知道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妄想小姐嫁给他,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自与梅兰相识以来,杨飞只觉她这句话最是中听,一拍大腿,连连点头道:「小兰姑娘此言极是。」
第三章狭路相逢
梅兰冷哼道:「你高兴什么,你连癞蛤蟆都比不上,接着说,然后怎么了?」
杨飞最忌别人说他不配梅云清之言,闻言心中大怒,却仍面不改色道:「我和吴少侠言笑正欢,那败家子便来了。」他把南宫逸比作败家子,要是南宫逸听了,还不气得吐血而亡,连他自己的灵丹妙药都救不了他。
梅兰瞥了他一眼,笑道:「不错,真是个败家子,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便一年到头不归家,在外面作威作福,不过比起你来,倒胜了一大截。」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小兰姑娘,士可杀不可辱,在下虽是你的囚徒,也不至于这般对在下冷嘲热讽。」
梅兰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是我的囚徒,就认命吧。」
杨飞叹了口气,接着道:「那败家子看到我,便想一掌劈死我,小兰姑娘你也知道我不大会武功,哪逃得过他的魔掌,只能坐以待毙。」
梅兰本欲对他的武功嘲讽一般,忽然转念改口道:「那后来又是谁救了你?」杨飞既然好端端的在她面前,当然是有人救他。
杨飞忽然站起,躬身向梅兰深深行了一礼,他腰身无法动弹,那模样颇是滑稽怪异。
梅兰笑道:「你为何要向我行礼?」
杨飞满脸媚笑道:「多谢小兰姑娘救在下一命。」
梅兰大奇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心中却想本姑娘没一剑杀了你就很客气了,还救你,想得美。
杨飞道:「当时是吴少侠拦下那败家子的,为了我还不惜与那败家子吵了起来。」他这句话倒是不假,据幸小月所述,当时确实是吴云鹤出言阻止。
梅兰道:「那是吴云鹤救你的,跟我有何干系?」芳心却知这家伙为讨好自己,故意将此恩算到自己头上。
果如她心中所想,杨飞道:「吴少侠知道在下与小兰姑娘相」他本来想说相好,还好口风改得快,毫无间断的续道:「熟,为了小兰姑娘你,竟不惜与拜兄冷言相向,这笔恩德自是小兰姑娘你的。」
梅兰冷冷道:「谁与你相熟。」芳心却是颇为受用。
杨飞愤愤不平的骂道:「那败家子以怨报德,为了一己之私,竟想杀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梅兰冷笑道:「你能对他有什么恩德?」
杨飞道:「我救过他大哥南宫博,这不是恩德是什么?」
梅兰奇道:「南宫博和小姐江湖齐名,他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能杀了你,还要你救。」
杨飞满脸得意道:「昨晚有一场很精彩的打斗,小兰姑娘你不知道吧。」
梅兰摇头,略一沉吟道:「定是南宫博打不过对方,身受重伤,被你走狗屎运救了。」
杨飞闻得她又出言讽刺,早肝火大盛,却不得不忍气吞声大拍马屁,满是媚笑道:「小兰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猜得八九不离十,南宫博好象惹了南海什么什么剑派。」
梅兰接口道:「南海幻剑派。」
杨飞点头道:「对,南海幻剑派。」接着还不忘拍拍马屁道:「小兰姑娘你真是见多识广。」
梅兰斥道:「少说废话,南宫博怎么惹上南海幻剑派的?」她虽是严词斥责,俏脸却满是笑意,显然颇为受用。
杨飞知道梅兰多高兴一分,自己小命便可多活一天,说不定哪天心中欢喜,便放了自己,为了性命着想,哪还不乖乖听话的接着道:「南宫博喜欢行侠仗义,不小心伤了一个欺辱良家妇女的无赖,谁知道那无赖是南海幻剑派一个很有来头的大人物的独子,那个大人物便派他的徒儿,一名叫李梦柔的少女,也就是那无赖的未婚妻前来找南宫博麻烦,要将南宫博擒回南海听侯她师父发落。」他见梅兰对此事颇是关心,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得既详又细,以讨梅兰欢心。
「一名少女。」梅兰皱眉道:「南海幻剑派武功再神奇,一名少女便敌得过南宫世家众多高手么?」
杨飞道:「当然敌得过,那李梦柔手使七支彩剑,第一剑便在南宫博和众多南宫世家面前制住了三江帮帮主葛天鹏,第二剑便伤了南宫博,第三剑便击败了三名南宫世家一流高手,到第四剑时南宫博祭出了看家宝贝天魔箫。」其实李梦柔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几招之内打败这么多高手,他故意将李梦柔说得如此厉害,以显得后面出场的梅云清武功更加高明。
梅兰奇道:「天魔箫都出来了。」
杨飞道:「天魔箫很厉害么?」
梅头点头道:「天魔箫是百年前天仙魔女段芸萝的兵刃,据说她吹出天魔曲无人可挡,尤其是你们男人。」
杨飞怎会听不出她语中讽刺之意,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当时南宫博吹起小曲来,我还当他准备当街卖艺,想挣挣零花钱呢?」
梅兰听他说得有趣,再也忍悛不住,格格格笑得花枝乱颤。
杨飞涎着脸凑到她身边坐下,嗅着她身上的淡淡处子幽香,瞧着她的如花娇靥,心中却想这香婆娘长得可真是俏,要是昨日在软香居真的拿她当了老婆,那她现在还会不会对自己这么凶蛮,他思及此处,忽又觉这个念头太过对不住梅云清,连忙转过此念。
梅兰止住笑声,回头却见杨飞色迷迷的瞧着自己,芳心非但没有着恼,反想起梅云清之言,自己若一剑杀了他,只怕今生都回不了梅花山庄,若真听命嫁给这个无赖,岂不是皆大欢喜,思及此处,俏脸一红,急急掩饰道:「你说那个李梦柔使的七支彩剑是什么模样?」
杨飞见她回头,心中正自道糟,未想她并未发火,反现出羞涩之意,不觉大奇,心想难道这恶婆娘开始喜欢自己了,若真是如此,为了小命着想,说不得要客串一回妓男了,何况这非但不是苦差事,还是一件大大的美差,只是有点对不起梅云清,他愈想愈出神,竟忘了答言。
梅兰见杨飞瞧着自己的眼神愈加暧昧,倒有点象自己身上没穿衣服一般,不觉寒脸道:「你在看什么?」
杨飞心中大叫糟糕,急急低下头去,轻声道:「小兰姑娘长得漂亮,在下心生仰慕,多看了一眼,请小兰姑娘不要见谅。」
出奇的梅兰并未生气,反低声道:「我刚才问你那个李梦柔使的七支彩剑是何模样?」
杨飞见她非但没有责罚,反语中带嗔,心知自己这条小命已捡回一半,不觉大喜,又向梅兰身畔挪了挪,就差没和她贴在一起,软言轻语道:「七支剑支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分作红黄橙绿青蓝紫七色,最后那李梦柔还将七剑合成一剑,叫什么七色剑?」
梅兰并未避让,闻得杨飞之言,失声道:「七色剑。」
杨飞奇道:「七色剑很厉害么?」
梅兰颔首道:「三十年前江湖上有位人称‘剑神’的赵独行赵前辈你知不知道。」她见杨飞点点头又道:「那七色剑便是南海幻剑派的镇派之宝,当年其派宗主凭此剑与赵老前辈战至千招方才落败,事后赵老前辈赞许此剑为天下第一剑。」言及此处,俏脸不觉现出憧憬之色,许是因无缘目睹天下第一剑而感到遗憾。
杨飞咋舌道:「有这么厉害。」
梅兰岔开话题道:「你方才说到南宫博使出天魔箫,后来怎么样了?」
杨飞学起说书先生的语气道:「话说南宫博吹起天魔箫,顿时鬼哭狼嚎,天地变色,哪见得」
梅兰哼了一声道:「给你点颜色,便开起染房来了,有放快说,有屁快放,少说废话。」
杨飞唯唯应诺,连声道:「是,是。那个南宫博吹了半天箫,而李梦柔远远舞了半天剑,南宫博便受了伤,被李梦柔一剑制住,李梦柔便欲杀死南宫博,这时多亏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她饶了南宫博一命。」
梅兰点头道:「我早知你就靠张嘴。」
此话似褒实贬,杨飞无可奈何道:「后来败家子带着一干三江帮的人来了,将李梦柔八人团团围住。」
梅兰闻得败家子,初时呆了一呆,这才想起是说南宫逸,反问道:「李梦柔不是一人么,怎么又跑出八人了?」
杨飞道:「其余七个是帮她捧剑的七名侍女。」
梅兰道:「原来如此,你接着说。」
杨飞道:「谁知惹恼了那李梦柔,一剑差点要了在下的小命。」
梅兰奇道:「这回又是谁救了你,不会是那败家子吧。」
杨飞眉飞色舞道:「当然不是,是你家小姐。」
梅兰「哦」了一声,又问:「是不是我家小姐和那李梦柔打起来了,那李梦柔武功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小姐她打得赢吗?」她心中虽恨梅云清,却也不觉担心起来。
杨飞点头道:「当然打得赢,要不在下现在还能在小兰姑娘你的面前吗?」
梅兰道:「这么说,是小姐打赢了李梦柔,不过那败家子为何要在软香居杀你,他好象跟你没什么仇啊?」
杨飞本想将那一战经过细细说一遍,可梅兰不想听,他也没办法,又闻得梅兰问他之言,立时来了精神,颇是得意的嘿嘿笑道:「还不是因为你家小姐喜欢我不喜欢他,他心中嫉妒,便想杀了我这个情敌。」
梅兰大是不信道:「小姐喜欢你,你别作梦了。」
杨飞得意的自背后取出缚得极紧,一直未曾遗失的飞云剑,故意抽出来在梅兰眼前晃了一晃,方道:「云清把她的心爱宝剑都送我作定情信物了,还答应嫁给我。」
梅兰自是知道梅云清答允杨飞若他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便答应嫁给他之言,不过却未想梅云清将她这柄一直极为钟爱的宝剑赠与杨飞,又闻得杨飞直呼梅云清闺名,不觉失声道:「什么?」
杨飞早知她会有此反应,将飞云剑收好,轻笑道:「而且云清在那败家子面前承认我是她的未婚夫,那败家子不敢当着云清的面找我麻烦,跑去软香居喝花酒,没想刚好碰上我,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杀了我后再夺美人心,没想老子命大」
梅兰见他越说越离谱,打断他的话道:「小姐真的当着别人的面承认你是她的未婚夫?」
杨飞满脸得意的点头道:「小兰姑娘要是不信,可以去问你家小姐。」
梅兰摇摇头,心中却想为何梅云清又会将自己许给杨飞,这不是自相矛盾么。她一向唯梅云清之命是从,此刻心中虽对梅云清极是怨恨,却仍有意遵从她的命令,何况梅云清说过她若是能让杨飞做她的丈夫,便可让她重回梅花山庄,她自小在梅花山庄长大,别无亲人,芳心自是极盼回去,但若真如此,自己对杨飞如此恶形恶状,他怎还肯娶自己为妻,梅兰只觉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
杨飞瞧她俏脸忽红忽白,忽嗔忽笑,还道她内伤发作,不知为何,心中竟起恻隐之心,不觉摸出南宫逸给他的那瓶治伤灵药道:「小兰姑娘,我这有瓶治内伤的灵药,你服两颗。」他话一出口,方才醒悟,大是后悔,心道自己为何对这恶婆娘如此之好,让她痛死岂不更好。
梅兰陡然见他如此关心自己,疑心顿起,接过药瓶倒出两粒,瞧了瞧,虽不象毒药,可到底不大放心道:「你先服一颗。」
杨飞好心好意被人当成驴肝肺,肺都快气炸了,哼了一声接过一粒一口吞下,冷笑道:「这药珍贵得很,是那败家子给我的。」
梅兰见他毫无犹豫之意,方才信他服了两颗,却不将药瓶还他,静坐下来运功调息将药力化开,这药果真灵验非常,只过得一个时辰,内伤已然痊愈,睁开眼时,杨飞已是人影杳无,这才想起自己只封了他腰间志室穴,并未点他足上穴道,有此机会,哪还还不逃之夭夭,她心中恨意大盛,冷哼一声,银牙一咬,飞身上马向北追去。
杨飞眼见梅兰盘膝打坐,思起白玉霜曾说打坐最忌三心二意之言,心中大喜,缓缓的一步步退了开去,走得十来步,见梅兰仍无所觉,哪还不发足狂奔。
可是他双足被捆起足足有两个时辰,气血不通,而且腰际不能使力,奔得数步,便跌了一个狗吃屎,回头一看,幸好梅兰并未察觉,他这次有了经验,便轻轻跳跃而行,远远看去,便似僵尸。
杨飞知道梅兰见不到自己必猜他会向北去寻白向天,是以不敢向北,反向东边密林行去,学僵尸跳跳了半个时辰,再也支撑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前面却似有银光闪动,杨飞不觉爬起向前狂奔,奔得几步,方才发觉自己腰际穴道似已解开,而双脚气血已活,心中大喜,跑得更快,奔得近了,才知那是一个山坳间的小湖,月光之下,湖水荡漾,远远瞧去便似银光闪动。
杨飞大半日未食,早已又饥又渴,快步奔至湖边掬水大喝了几口,不由大喊痛快。
想起今后打算,路有两条,一条是回振威镖局,另一条便是北上与镖队会合,再细细一想,两条路都不妥,若北上去与镖队会合,那臭婆娘必会追去寻他,白向天和付无忌亦不可能寸步不离的保护自己,其他的一干师兄武功比自己高明不到哪去,碰上梅兰还不是找死,可若是回振威镖局更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梅兰在镖队找不到自己,必去镖局寻他,以镖局内几位师叔的武功只怕也不是那臭婆娘的对手,自己被她碰到还不是手到擒来。
上上计莫过于是去寻梅云清,梅兰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梅云清面前放肆,可梅云清此刻是否仍在长安尚不得而知,若是去梅花山庄寻她,偏偏自己又不知梅花山庄座落何处,再说被梅云清知道他被梅兰逼得象过街老鼠更让她看轻。
想来想去杨飞决定先找个地方藏几个月,待白向天等人押镖回来再回镖局,不过这么一来分红肯定没自己的份,说不得还要讨一顿臭骂,但是为了小命着想也只好如此了。
杨飞主意已定,呆呆的瞧着眼前小湖,只觉饥肠辘辘,心想此刻若是抓几条鱼烤来吃吃岂不甚妙,他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不远几尾游来游去的鱼儿,抽出飞云剑,嘿嘿奸笑两声,一剑刺去。
那鱼儿又溜又滑,杨飞从未练过剑法,怎又刺得准,刺得几剑,一剑用力过度,连人带剑「扑通」一声栽到湖中,幸好是在岸边,湖水不深,似个落汤鸡般爬将起来,喃喃自嘲道:「鱼儿,鱼儿,我杨飞吃不了你,差点被你给吃了。」
秋风萧簌,凉风一吹,杨飞身上衣着单薄,只觉又冷又饿,直冻得全身发抖,缩成一团,不觉摸到怀中一件物事,惨叫一声:「糟了,我的秘笈啊。」
匆匆将怀中珍藏的秘笈和穴位图掏了出来,还好他包得颇紧,湖水一时还未浸湿,心中大叫万幸,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千万失去不得。
翻了翻那本秘笈,杨飞忽想既然练紫气神功可以不睡觉,那可不可以不吃饭,心中既有此念,借着淡淡的月光,对着那副穴位图,便盘膝坐下,开始修习紫气神功第一层。
初坐之时,杨飞冻得全身颤抖,连牙齿亦咯咯直响,过得半盏茶功夫,身体已然僵硬,他忍受不住,本欲放弃,忽又思起白玉霜所言练功最要紧的是持之以恒的毅力,切不可三心两意,中途而废,他自小贫苦,大凡心中决定之事决不放弃,心有此思,便定下心来,按秘笈所述之法默想体内气息流动。
又过得半个时辰,杨飞忽觉两股极微暖流自脚心缓缓流入,那感觉便似在冰天雪地中升起一火堆,舒畅之极,他转念去记穴位图,方忆起此处是涌泉穴,哪知此念一起,那两股暖流立时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让他疑是错觉。
杨飞初通要领,方知练功不可一心二用,当下凝定心神,再行功法,这次只用了盏茶功夫,便凝得暖流,他不敢再起杂念,以意念照秘笈上说将那两股暖流依腿部经脉缓缓引入丹田。
那两股暖流入得丹田,在那处打了一个转,竟不听话的自个分成两股一走任脉,一走督脉,缓缓向头顶凝聚,杨飞见其不受控制,而秘笈之上又没说会出现此种状况,也只有由得它们去了,这时涌泉穴又注入两股暖流,杨飞凝神再去引导,这次情况又有不同,那两股暖流入得丹田便凝成一股,在里面老老实实的驻守下来,不再四处乱窜,他心中大喜,依念引导那股内息流入手少阴肺经,打了一个转后,又流入手少阳大肠经,然后缓缓注膻中穴,那气息虽弱,却使得他身子暖和起来,腹中饥饿之感未减,心中却是大乐,睁开眼时月儿已至正空,算算时间竟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时辰。
杨飞肚中饿得咕咕直叫,再也无法入定,只得走到湖边定定的瞧着里面游来游去的鱼儿,眼神之中,颇有些「杀」意。
杨飞又抽出飞云剑,向那些可恨的鱼儿狠狠刺去,可任他如何辛苦,连鱼尾也碰不到一下,他心中愤然,不觉将飞云剑朝地上用力掷去。
飞云剑直插入土,只余剑柄露出地面犹自不停晃动,杨飞饿着肚皮,呆呆瞧着湖中游鱼,心中暗嘲自己连条鱼都刺不中,虞论什么天下第一的剑法。
湖水轻轻荡漾,鱼儿亦随之轻轻游动,看似静止不动,其间却蕴藏无数变化,杨飞突想是否自己太过着重鱼儿本身,而忽略了湖水的流动及鱼儿的游动,若要刺中鱼儿,岂非要将水流,鱼儿的位置及游动尽皆计算在内。
杨飞心中苦笑,想不到捉条鱼还是如此精深的一门学问,望着水中的明月倒影,微风拂过,碧波荡漾,那些游鱼只是微微摆尾,便可游出老远,如鱼得水这句成语当真精辟之极,想起自己使剑时每一次挥动,往往要用到腰力,腕力,臂力甚至腿力,不到十余剑便气喘吁吁,若能如这鱼儿只用些微力道便可借助流水的力量完成行动一样使剑岂不甚妙。
杨飞又叹了口气,持起飞云剑,聚精凝神,向面前的一尾游鱼轻轻刺出一剑。
剑尖轻颤,眼看便要刺中那尾游鱼,却见那鱼儿轻轻摆尾,避了过去,却不游远,似在嘲笑杨飞的无能。
究竟哪儿不对,杨飞苦苦思忖。他却不知天下武学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在于一个勤字,天赋再高之人亦不能在短短几个时辰悟通剑法精髓所在,资质愚钝之人亦可勤能补拙。而杨飞自十岁起在振威镖局习武,每日不过扎扎马步,练练普通的拳脚功夫,近两年方才涉及刀法,却从未练剑,刀法易练难精,剑法高深精奥,一般武林人士终其一生才不过略窥剑法门径。江湖中那些剑法名家哪一个不是每日潜心苦练,终生不怠,方能有所成就。
但杨飞对剑法刺,撩,劈,挑等等诸多手法从未练过,用剑去刺鱼反较他跳下湖去用手去捉难得多。
杨飞思忖良久,仍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下心来一剑剑刺向湖中鱼儿。
许是这里从未有人来捕鱼,湖里的鱼大胆得很,虽被杨飞刺了无数剑仍不散去,聚在湖畔由他作练剑之用。
有时明明看到剑尖触到鱼身,偏偏差之毫厘错了过去,刺得久了,杨飞只觉右手酸麻,忽尔想起梅云清来,她若知自己拿她送的宝剑在这里捉鱼,而且连半条都捉不到,只怕更加老大瞧不起自己了,他想得痴了,手中飞云剑漫无目标的向湖中缓缓刺去。
蓦地,杨飞只觉周遭一切似乎皆以千百倍的慢了下来,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他不是用眼去瞧,而是用心去看,去看那湖水的流动、鱼儿的游动、风的拂动,一切都是如此的缓慢,以至于他自信到只需将剑递上去便可刺中那可恶的鱼,便似你眼前不足一丈之处摆了一个大靶子让你用剑去刺,若仍不刺中只能说你睁目如盲了。
杨飞感到自丹田之中涌起一道不受他意念控制的内息,从任脉流入膻中,再转入手太阴心经,到右手后便从掌心劳宫穴注入飞云剑中,这一过程不快不慢,大约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手中飞云剑竟尔透出淡淡紫气,杨飞心中狂喜,暗道莫非自己天纵英才,才练了一个多时辰便神功大成么,不知不觉间将飞云剑朝湖面直直划去。
「轰隆」一声巨响,那湖面竟似被一道数丈无形利斧从中劈开,分作两半,半空中洒下无数瀑雨,那些游鱼大多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还有几个倒霉蛋躲避不及,被劲力打到,翻白肚皮躺在湖面之上,这皆是杨飞那一剑之威。
杨飞呆呆看着飞云剑,心道难道这便是紫气神功,自己尚只练了第一层便有如此威力,若是练到秘笈上所说的第九层,只需这么一剑挥出,便所向披糜,那岂非天下无敌,还练什么华山、梅花剑法。
杨飞大喜之下,连肚中饥饿都忘得一干二净,一心一意引领丹田内息照刚才那些经脉运行,然后一剑挥出,谁知内力一到劳宫穴便卡在那里,饶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死活不流到飞云剑上,他想起刚才情形,心知需将内力运至飞云剑上方可造成刚才之景,便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试验,心想总该有一次成功吧。
他对内息运使之法一窍不通,偏偏故作聪明的乱搞一通,没搞得走火入魔已是万幸。
杨飞每每自丹田引出多少内息,便从散在奇经八脉的那此淡淡内息之中向丹田流入多少内息,故而他在这胡搞乱搞,瞎耗内力,那丹田内息仍不增不减,在丹田之中形成一个漩涡,循环不息。
正在杨飞不断拼命试「剑」,意欲立马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之时,忽远远传来一女子声音:「小姐,你干嘛要来这个地方?」这声音有些耳熟,杨飞顿觉曾在哪听过。
而回话女子的声音更让他魂飞魄散,竟然是他的另一大仇敌,曾被他唬得一椤一椤的李梦柔:「这里有个玉池湖,据说湖水有疗伤奇效,我想来试试。」
杨飞举目望去,仍不见她们人影,而且她们谈话之声若有若无,几不可闻,显是距此颇远,此刻他已无瑕去想自己耳力为何变得如此敏锐,急急将秘笈和穴位图塞到背上包袱中和飞云剑藏在湖畔一蓬灌木中后,悄悄跳入湖中,仅露出头,摒住气息,隐身水草之中。
又闻先前那女子道:「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杨飞这才记起,她便是那紫衣侍剑女。
李梦柔道:「我听师父提过,不过这地方极是偏僻,知道之人不多,当年师父他老人家便曾在此疗伤。」她柔美的声音仍有些中气不足,许是内伤未愈之故。
紫衣女道:「小姐何不速回南海,岛中灵药无数,岂非痊愈得更快。」
李梦柔恨恨道:「我这次败得不明不白,若不报此仇便回南海实在心有不甘。」
紫衣女道:「小姐还想去找那梅云清么?」
李梦柔点头道:「从前面那座山翻过去,不到三十里便可看到梅花山庄。」她们声音愈加清晰,显是走得近了。
杨飞闻得李梦柔之言,心头大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从李梦柔口中得知梅花山庄所在,他恨不能立马飞去找梅云清。
紫衣女道:「原来小姐还想探察敌情。」
李梦柔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道:「你们帮我守住四周隘口,我这便到玉池疗伤,千万别让不相干的人闯进来。」
那七名侍剑女齐齐应了一声,四下散了开去。
杨飞想起马上便可看美人沐浴,心儿忍不住扑扑跳了起来。
李梦柔入水之处离杨飞有十丈之遥,她未想在此僻静之处先有人来,加之杨飞摒住气息,藏得颇为隐密,是以并未发觉这湖中尚有别人。
借着皓月光华,杨飞只见一具白玉无瑕的胴体以一个无比优美的姿势倒插入湖水之中,忍悛不住啊了一声,幸而嘴中立时涌入一口湖水,方未发出声来。
李梦柔世居南海,水性极为高明,宛若美人鱼在湖中游得片刻,便轻轻躺在湖面之上随波起伏,显是极为瑕意。
虽在夜空之中,杨飞却瞧得一清二楚,李梦柔体态丰盈,与梅云清纤细全然不同,随波起伏间,肉光致致,杨飞只觉欲火大炽,恨不能扑将上去,就水正法,右手不觉间摸到一条似绳子一般的东西,抓起一瞧,不由吓了一跳,原来是一条水蛇,幸好看来不似有毒,否则将自己咬上一口岂非死得不明不白,冤枉之极。
杨飞心中突起捉狭之意,捏住那水蛇远远向李梦柔身畔掷去。
他掷得颇准,那条拼命挣扎的水蛇恰好落在李梦柔身畔不足一尺之处,李梦柔正在入定之中,虽觉身畔有些异样,却也无瑕理会。
那水蛇受惊得脱,自是想找个地方速速藏起,偏偏旁边有个李梦柔,它只道已至岸边,勿勿爬到李梦柔胸腹之上。
李梦柔只觉有一条软绵绵物事往胸口急速蠕动,哪还顾得上运功疗伤,睁眼瞥去未想竟是一条蛇,她武功虽高,究竟是个女儿家,最惧这些蛇虫之物,若在平时,她尚可一剑杀死,可此刻她身无寸褛,别无长物,大惊之下连轻功都忘使了,只是奋力向岸边游去。
杨飞早知会有此般情形,心中偷笑,可见她竟无意间向自己这边游来,心知被她发现还不生吞活剥,无奈只能深吸口气,将全身皆掩入水中。
李梦柔游到岸边,却未上岸,反伏在岸边轻轻喘息,她疑心忽起:为何那蛇好端端老窝不呆,大老远游到湖心去。
杨飞气憋得久了,再也忍耐不住,心想李梦柔惊吓之后,多半去远,当下浮出水面,刚刚喘了口大气,蓦地和回过头来的李梦柔对个正着。
杨飞固是大骇,李梦柔亦是大惊,她心想自己处子之身被杨飞看个精光,以后哪还有脸去见人,气急攻心之下,一掌向杨飞击去。
杨飞心中叫糟,堪堪避过李梦柔掌影,正欲游入水中,头发一紧,被她生生提了起来。
李梦柔俏脸生寒,却未出声,似怕手下那些侍剑女知道她与杨飞赤裸相裎,以后没脸见人。
杨飞宛若被猫抓住的耗子,任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最后只得苦苦哀求道:「李姑娘,在下往日有得罪之处,还望李姑娘高挹贵手,放过在下,在下对天发誓,决计不会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李梦柔高耸的胸脯急骤起伏,杨飞命悬她手,但看得这副活色生香的春宫图,亦不禁暗咽口水。
李梦柔忽然轻哼一声,犹在水中的玉足向前踢出,正对杨飞下阴,这一势若是踢实,杨飞不死下半辈子恐怕也断子绝孙了。
杨飞欲避不能,正自心神俱丧,背后劲风一闪,不由自主脱离李梦柔控制,顺着水面向湖心滑出老远。
身后砰砰传出几声闷响,显然已经有人和李梦柔动上了手,他小命得保,哪敢多想,拼命向湖心游去。
李梦柔只见黑影一闪,杨飞已脱手而去,她不知此人是男是女,但想得又多了一人看自己身子,哪还犹豫,舍命攻去。
李梦柔转眼已与这黑影交手数十招,愈打愈觉心寒,此人不知是人是鬼,自己合众侍剑女之力,恐怕亦非对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免得自取其辱。
她心有此念,忽然一声轻喝,奋力一掌将此人逼开,匆匆穿起衣裳,还好那人并未趁机偷袭。
李梦柔穿妥之后,已然不见那团黑影,愈加疑心那人是鬼了,她哪敢在此多留,匆匆招呼七名侍剑女离去。
杨飞有惊无险的逃过此劫,直疑是梦,游到岸边,长出了口气。
杨飞心知那黑影必在左近,大声道:「多谢阁下救命大恩,可否现身让在下一见?」他此语未竟,眼前一花,已然多出一人。
此人正是杨飞千思万想的梅云清,杨飞大喜之下,连话也说得结结巴巴:「云,云清,怎么是你?」接着一拍脑门道:「我差点忘了你家就在附近。」
梅云清娇靥生寒,冷冷看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杨飞颇为尴尬道:「你是不是在恼我偷看别的女子洗澡,你听我解释,我被你的那个小兰追杀至此,刚刚喘口气便碰到这个李梦柔,我并非存心偷看,你怎么不说话?」
见梅云清仍是不语,杨飞大急,又道:「你心里一定在恼死我,好了,我向天发誓,我杨飞以后若是再多看别的女人一眼,教我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
梅云清忽然转身,缓缓向玉池湖行去。
「你别走啊。」杨飞想拉住她,却拉了个空,再看之时,梅云清已踏足湖面之上。
杨飞「啊」的一声,只见梅云清结结实实踏上水面,却不沉下,就这么在湖面缓缓而行。
她一身素衣,宛若湖中凌波仙子,在湖面翩翩起舞,不染半点俗事尘埃。
杨飞看得呆了,及得回过神时,梅云清已然消失在眼前。
第四章虚情假义
转眼已是黎明,杨飞叹了口气,收拾好行囊,仍将飞云剑紧紧缚在背上,正欲离去之时,只闻远远传来梅兰那阴魂不散臭婆娘的声音:「小无赖,总算找到你了,看你还往哪跑?」
杨飞吓得心神俱丧,恨不能插翅而逃,堪堪奔得几步,梅兰骑马自密林穿出,迅速赶上杨飞,一把将他抓上马背。
梅兰显是一夜未眠,玉容憔悴之极,她昨晚向北疾驰数百里,找到振威镖局中人,偷偷夜探,却不见杨飞,才知自己追错方向,又向南寻去,找到一个小镇,在镇上详加细细询问,知杨飞亦未向南,本欲回长安去寻,不过她对梅云清到底心存忌惮,心中寻思杨飞狡诈无比,会不会故意向东,果如其然,只向东穿过这片密林便寻到杨飞。她所乘黄膘马虽然神骏,但一夜之内往返六百余里,亦不能不说她精神可嘉,毅力惊人。
杨飞暗恼自己为何不趁机速速逃远,反呆呆的在此过了一宿,又被这臭婆娘逮个正着,这下苦头可有得吃了。
这次梅兰一口气将他周身上下穴道封了好几十处,杨飞连舌头也动不了半下,被她象个木头般横放在前鞍,梅兰骑在后面驭马在林中驰过,不时有树枝打在杨飞身上,待得她驰出密林,杨飞已周身剧痛,到处是伤。
到了大路之旁,梅兰提起杨飞,狠狠掼在地上,也不管他血流满面,找来一根长长的绳索将他双腕负在背后紧紧缚住,另一端系在一株古树之上,这才解开他周身穴道。
梅兰对他心中恨极,行动之间自是毫不客气,杨飞痛得哇哇大叫,心中早已将梅兰操了几十遍。
梅兰找一处干净之处坐下稍加歇息,自马背行囊中取出几张薄饼和着清水吃了起来,她亦如杨飞一般还是昨日中午吃过东西,为了追寻杨飞一直不眠不食。
杨飞肚中早饿得咕咕直叫,瞧着她一口口将薄饼吃下肚去,双目不觉直勾勾盯着梅兰那张不住张合的樱桃小嘴,心中直想为何那张嘴不是自己的。
梅兰瞥了杨飞一眼,见他紧紧盯着自己,不觉愈看这无赖愈不顺眼,芳心大怒,提起马鞭狠狠在杨飞身上抽了一鞭。
杨飞受了这无妄之灾,身上虽痛得厉害,可为了生计着想,也只得涎着脸坐到梅兰身畔,低声道:「小兰姑娘,你一定是误会在下了。」
梅兰哼了一声道:「我哪误会你了?」
杨飞闻她搭言,精神一振,忙道:「其实在下并非逃跑,而是小兰姑娘你昨日打坐之时在下口渴得厉害,便去寻水解渴。」
梅兰冷哼道:「你这油嘴滑舌的无赖小人要是会说真话,母猪都会上树了。」
杨飞故作委屈道:「小兰姑娘,在下要是存心逃跑,为何不逃远,反呆在那等你来抓?」心中却道:你这恶婆娘不就是一头大母猪么?
梅兰冷笑道:「那你找水也要找十几里远么?」
杨飞道:「我进林中找水,不想越找越远,迷失方向,要不是小兰姑娘寻到在下,在下说不得永远找不到出路,饿死林中。」其实那树林虽然丛幽,却也不致迷路,即便迷路,树上野果颇多,哪饿得死人。
梅兰被他骗得多了,哪会信他,不过心中恨意却减低不少。
杨飞见梅兰似信他之言,心中大喜,低声道:「小兰姑娘,可不可以分点吃的给在下,在下三日三夜未吃东西,腹中实在饥饿得很。」他故意夸大其词,一天说成三天,可巧的是他说话之时,腹子咕咕叫了两声,倒真似三天没吃东西。
梅兰拿过一张薄饼,见杨飞双手不便,正欲递到他嘴边,忽起捉弄之心,玉手一松,「哎哟」一声,那薄饼掉在地上。
杨飞知她是故意而为,情知她必不肯将饼捡起,便不去求她,使出自创的狗食式,俯身用嘴去咬那饼,还好那饼掉在草地之上,并未沾得多少尘土。
梅兰瞧他糗样,忍不住格格娇笑起来。
杨飞闻得她嘲笑之声,早已恨得牙痒痒的,心道若是来日不把你卖到软香居去千人骑,万人嫖,老子便不姓杨。
梅兰笑吟吟的瞧着他将薄饼吃完,又取出一张晃了晃道:「还要不要。」
杨飞腹中饥饿之情稍减,怎敢还要,连连摇头。
梅兰俏脸一寒,杨飞哪还敢摇头,又连连点头,还好这次梅兰没有将薄饼扔到地上,而是撕下一小片,轻手轻脚送到他嘴边,看起来倒似妻子喂丈夫。
杨飞受宠若惊,却不知这臭婆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飞一口气吃了五张,腹中塞得满满的,梅兰仍将薄饼递到他口中,而她另一只手中尚持了好几张。
杨飞赔笑道:「小兰姑娘,在下已经吃饱了,小兰姑娘还是自己慢慢食用吧。」
梅兰似笑非笑道:「你不吃也得吃。」
杨飞只得拼着撑死又吃了三张,哭丧着脸道:「小兰姑娘,在下实在吃不完了。」
梅兰冷冷哼了一声,右手在他双腭一捏,待他血口大张之时,一古脑将剩下三张全部塞入他口中。
杨飞被塞得哇哇大叫,正想吐出来,又闻梅兰那宛若罗刹鬼婆的声音一字一句道:「你若吐出来,我便让你再吞下去。」
杨飞大惊,心想以这恶婆娘的心肠之毒,只怕说到做到,急切之下连忙将快要吐出薄饼咽下,没想吞得太急,差点噎得透不过气来。
梅兰满脸柔情的拿了牛皮水袋,递到他嘴边。
杨飞喝得几口,气顺了些,刚想说不用喝了,梅兰又一口气将剩下之水尽数倒在他口中,不过还好有半数洒到他身上,否则他不是被噎死便是被撑死。
梅兰自己倒没吃几口食物,全都塞给了杨飞,拍拍手站了起来。
杨飞也只得随她站起,不过他此刻肚中塞得满满当当,连走路也不大灵光,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打死他也不吃那劳什子饼了。
梅兰又轻轻解开缚住杨飞的绳索,将他双腕从正面缚住,杨飞感觉好受了些,这样至少还可用手拿拿东西。
梅兰然后又取下系在大树那端绳索,系在马鞍之上。
杨飞初时尚疑惑的瞧着梅兰,不知她意欲何为,待得她上马,心中大惊,正想大喊,梅兰已驭马不疾不徐的奔了起来。
那黄膘马奔得不快不慢,杨飞需一路小跑方跟得上,初时十余里尚可,可到二十里之时,已然累得气喘吁吁,他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梅兰却不停下,反拖着他快马疾驰起来,这土路上颇多树枝石块,不时撞上,只奔得七八里,杨飞已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早已昏迷过去。
前面不远便是一处小镇,梅兰这才停下,解开绳索将杨飞扶到马上坐好,轻轻搂住他进了这小镇,那情形较之情侣还要亲密三分。
杨飞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躺在床上,耳边听一老者声音道:「杨夫人,尊夫全身是伤,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老朽这就给他开张药方,夫人每日喂他服两贴,再去药铺买些上好金创药敷在他伤口这上,如此十天半月或可痊愈。」
又闻得梅兰的声音道:「多谢赵大夫,这是诊金。」
那赵大夫又低声叮嘱道:「还有一事,夫人千万记住,杨公子身体虚弱,病体痊愈之前万万不可再行房事,否则」
梅兰应了一声,似乎送那赵大夫离去。
杨飞这才睁开妇目,瞧瞧四周情形,看起来此处是家客栈的客房,梅兰把自己带到这来干什么,转念一想,这恶婆娘定是不想他现在就死,好慢慢折磨于他。
他本想起身,可周身一阵剧痛,不由惨叫一声,又倒在床上。
这时梅兰勿勿而入,惊呼道:「相公,你怎么了?」
杨飞不由一怔,奇道:「你叫我什么?」
「相公啊。」梅兰此刻巧笑倩兮,哪还看得出一丝半点狠毒之意。
杨飞只觉头皮发麻,不知这恶婆娘又在玩什么花样,将计就计道:「即是如此,娘子,为夫周身痛疼,想休息一会,娘子不如出去走走,不用管我了。」
「哎哟,这可不行,妾身还得服侍相公。」梅兰秋波流转,满目柔情。
杨飞呻吟道:「你不是还要去抓药么?」
梅兰浅笑道:「这事相公不必担心,妾身早已吩咐这店里的小二去买了。」
杨飞大是头痛,这恶婆娘到底竟欲可为,一时无计可施,躺在床上哼哼哈哈起来。
梅寺满脸关切之情道:「相公是不是哪不舒服,要不要妾身帮你瞧瞧。」
杨飞怎敢要她去瞧,要是她暗中在伤口上撒把盐,那他还不活活痛死,闻言自是连连摇头。
梅兰却道:「看来相公伤得不轻,妾身不放心得很,得亲眼瞧瞧。」她话未说完,已然一把掀开锦被,露出杨飞一丝不挂的丑体来。
杨飞抬眼一看,只见自己全身上下,伤痕密布,连自己那话儿也不能幸免,心中大恨这恶婆娘,可他处男之身就这么被梅兰瞧了个遍,虽非第一次,到底心中发窘,不觉老脸通红。
梅兰眼中毫无羞涩之意的瞧着杨飞身体,右手五根纤纤玉指自他胸口向下轻轻抚去,停在他小腹之上,嫣然笑道:「相公,你伤得不轻,妾身真的好是担心。」
杨飞只觉她五指轻拂,所过之处,似欲翻转一般,直痛得咬牙咧齿,闷哼出声。
梅兰花容失色道:「相公真对不起,妾身不小心触着你疼处,莫要怪我。」
杨飞怎敢怪她,强颜欢笑道:「不怪,不怪。」
二人正在这虚言假色,门外忽远远传来一男子声音道:「云鹤,你找了这么多客栈仍找不到,还不死心,大哥劝你还是回华山好好练剑吧。」说话之人梅杨二人都颇为熟悉,正是那败家子南宫逸。
回话之人自然是吴云鹤:「大哥,既然我二师兄说兰姑娘便在左近,定然不假,想必是她不愿见到我们,故而避开。」
南宫逸道:「她既不愿见你,你何必自讨没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需独争一支梅,贤弟,我看你还是不要想她为妙。」
吴云鹤叹了口气道:「大哥不要说我,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兄弟皆不约而同又叹了口气。
梅兰心中一动,将锦被替杨飞轻轻盖上,柔声道:「相公,妾身出去招呼一下你的两位朋友,你好好歇着。」言罢,不待杨飞答允,推门而去。
杨飞瞧她反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心中暗自道糟,那大仇人败家子怎会找到这来,定是那恶婆娘故意引来的,还有那吴云鹤,本来没什么仇,见得梅兰相公前,相公后,还不似那败家子一般一剑杀了他。
他忽然想起一事,心中大叫:「我的秘笈啊。」梅兰既将他脱得清洁溜溜,那紫气神功的秘笈还不被顺手牵了去,看来他下半辈子的幸福是没得指望了。
梅兰推门而出,对着正坐在堂中大喝闷酒的吴云鹤娇声唤道:「吴大哥。」
吴云鹤闻言一怔,见是梅兰,喜出望外道:「兰姑娘,怎么这么巧?在这碰上你。」他这哪是巧,分明是故意在找。
梅兰盈步走了过来,故作羞涩道:「吴大哥,小妹现在是杨夫人了。」
「杨夫人。」吴云鹤呆了一呆,这才注意梅兰云鬓高耸,一副妇人模样,心中一酸,低声道:「不知尊夫是哪位?」他不知杨飞名讳,一时自然猜不到是他。
南宫逸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好象在说:你小子比我惨,我的心上人只不过是别人的未婚妻,你的这位更胜一筹,已经嫁人了。
梅兰却是不答,反向吴云鹤道了一个万福,轻声道:「说起拙夫,还得请吴大哥帮小妹一个忙。」
吴云鹤抑住心中柔情,大声道:「什么忙?只要大哥我办得到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兰在一旁坐下,瞧向南宫逸道:「这事跟南宫公子有关。」
南宫逸笑咪咪道:「怎么又扯上我了?」
梅兰耳眶一红,楚楚可怜道:「拙夫身受重伤,性命堪忧,想请南宫公子妙手回春,救他性命。」
南宫逸哈哈笑道:「你不来直接求我,反去求你吴大哥,真是高人,令在下佩服之至。」他此语说到一半,吴云鹤已在桌下狠狠踢了他一脚,忍不住「哎哟」叫出声来。
梅兰满脸关切道:「南宫公子,你怎么了?」
南宫逸忍住痛楚,强颜笑道:「没什么,只不过被一只老鼠咬了一口。」
梅兰奇道:「这大白天的哪会有老鼠?」
南宫逸连连点头道:「这杨夫人就不知了,现在的老鼠猖獗得很,不但大白天到处瞎逛,还乱咬人。」他指桑骂槐,又被吴云鹤狠狠踩了一脚。
梅兰「噢」了一声,正色道:「不知南宫公子可否答应帮拙夫治伤。」
南宫逸正欲再调侃两句,却见吴云鹤那灼人眼神直逼自己,哪还再敢绕舌,连连点头道:「当然可以,这等小事,对我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吴云鹤早想瞧瞧梅兰夫婿是何方神圣,急急道:「杨夫人,我们这便去吧,免得耽误尊夫的伤势。」
梅兰又起身盈盈施了一礼道:「多谢吴大哥,南宫公子,拙夫眼下便在这客栈中养伤,小妹这就带你们去。」
杨飞闻得门外脚步声,心知必是梅兰将自己另两个仇人引了进来,待门被推开,心中一急,勿勿钻进被中,蒙住脸面。
梅兰走到床边,轻声唤道:「相公,妾身请来南宫公子和吴少侠帮你看病,你快出来见见他们。」
杨飞闻得果是二位仇人,哪肯钻出去,呻吟道:「为夫现在面目可憎,羞于见人,娘子还是请二位朋友速速离去,免得吓着了他们。」
梅兰柔声道:「相公,南宫公子乃天下第一名医,若他帮你治伤,必定药到病除,还你原来面目。」
南宫逸原来一直被梅兰称作庸医,此刻又被她戴上天下第一名医这顶大帽,心想趁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的时候,得好好调侃她一番,他心有此意,不觉笑道:「在下的医术虽不敢说药到病除,但较之一般庸医还是高那么一丝半点的,那些少见疑难杂症还难不到在下,更别说区区小伤。」他此言似谦实夸,杨飞心道:你这败家子的脸皮当真比长安城的城墙还厚上三分,为何不早生一千年,那样造长安城就不用费那般大的力气了。
梅兰闻他之言,知他仍对自己原来叫他庸医念念不忘,芳心偷笑,妮声道:「相公,你听见没,南宫公子都这么有把握,你还担心什么,快快起来,要不」
杨飞听她语中颇有威胁之意,哪还敢藏在被中,急急钻出头来,苦笑道:「希望他真有那般高明医术。」
南宫逸吴云鹤二人见得是他,齐齐失声道:「是你?」
杨飞听得满头雾水,莫名其妙道:「是我。」心中顿时省悟梅兰并未说清受伤之人是他。
南宫逸呆呆道:「你不是云清的未婚夫么?」
吴云鹤却道:「兰姑娘,你为何要嫁给他?」
梅兰笑道:「你们以前都见过的,拙夫姓杨,单名一个飞字。」
南宫逸沉声道:「姓杨的,你敢对不起云清。」
杨飞连声道:「我没有啊。」心想老子连这恶婆娘碰都没碰过,哪对不起云清了?
南宫逸冷哼道:「你另娶她人,还敢说没有。」他心中忽然想起一事,若杨飞另娶梅兰,那他岂不是又有机会。
梅兰娇笑道:「这个你们都误会我相公了,我是奉小姐之命嫁与他的。」
二人齐齐一愕,又不约而同失声道:「什么?」
连杨飞亦吃了一惊,梅云清真的将梅兰许于自己,若果是如此,那她对这五年之约岂非毫无诚意,想到此点,心中不觉悲痛莫名。
南宫逸面色阴沉不定,心中又嫉又喜的紧紧瞧着杨飞。
吴云鹤低声道:「兰姑娘,真是梅庄主让你嫁给他,而非你自己愿意么。」
梅兰本欲点头,可瞥见杨飞满脸悲痛之色,转念浅笑道:「小姐见我与相公两情相悦,乘人之美,便将我许与他。」
杨飞心中大骂:你明明喜欢那个小白脸,偏偏还在这装模作样,存心借刀杀人么。
吴云鹤本来还盼梅兰说她并非自愿,闻言顿时万念俱灰,一跤跌坐椅中,道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来:「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梅兰芳心亦是一阵茫然,轻垂螓首低声道:「谢谢吴大哥。」她知道今生跟这个她颇有好感的男子再也无缘了,心中又转过一个念头,狠狠瞪了杨飞一眼,心道都是你这个无赖害的,看我再怎么修理你。
南宫逸忽道:「杨兄,那云清你准备怎么办?」他得知杨飞另娶,自己又有希望,言语之间自是客气许多。
杨飞心道这败家子为何突然这么客气了,定是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云清,他便可趁虚而入,这段时间他又不在梅云清身边,败家子天天献殷勤,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总有一日会夺了云清的芳心,定要让败家子绝了此念,想到此处,哈哈笑了两声道:「当然」忽见梅兰面色一寒,后面那句「绝不放弃」便生生咽了回去,又嘿嘿笑了两声,只是他脸上有伤,笑起来牵动伤处,笑起来倒比哭更难听一些。
梅兰道:「现在男人三妻四妾乃平常之事,我与小姐共事一夫又何尝不可。」她也不能白白便宜了南宫逸这个败家子,反正死无对证,难道他还找梅云清亲口对质?
吴云鹤伤心欲绝道:「你真的愿意嫁他作小,也不愿」后面之言却不便道出,不过在场之人尽皆明白其中之意。
杨飞心道只要你喜欢,速速将这恶婆娘带走,老子就千恩万谢,放烟火庆祝了。
梅兰轻声道:「吴大哥,对不起。」
吴云鹤摇摇头,忽尔厉声对杨飞道:「姓杨的,要是来日你负了兰姑娘,我便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一剑杀了你。」他此言倒同南宫逸在软香居外所留之言一模一样。
杨飞闻言一惊,连连道:「当然不会,在下怎敢对不起她,只要她待我好一点便成了。」心中不觉大是失望,为何这小白脸没点毅力,三言两语就放弃了。
梅兰眼眶一红,低声道:「吴大哥,你以后多多保重,你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她这两句话倒是至诚之言。
吴云鹤定定的瞧着她,忽然一声大喝,身形一晃,门也不走,便从窗口掠到街上。
杨飞耳膜震得发麻,心中暗骂:小白脸,没事干嘛这么大声,你老爹死了么?
南宫逸正欲跟他离去,却被梅兰一把拉住道:「南宫名医,你还没帮我相公治伤呢。」
南宫逸一阵苦笑,坐在床头搭在杨飞腕脉之上,倒也似模似样。
杨飞心里被他瞧得发慌,心道你这败家子可千万别说我得了绝症。
南宫逸忽然掀开被子,瞧得杨飞遍体鳞伤的丑态,强自抑住心中的笑意,方掩上锦被道:「杨夫人,杨兄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不少外伤,休息十天半月便成了。」
梅兰哼了一声道:「南宫名医倒与先前找来的那庸医说得一模一样。」
南宫逸心道我好心帮你老公治伤,你反在这冷嘲热讽,不想要你老公的命,想做寡妇么,他本欲发火,转念又想若我不显出一点医术,倒真与那些世俗庸医一般无二了,咳嗽一声,摇头晃脑道:「本名医开张药方,你依方抓药,每日早晚两次,喂与杨兄服食,三日之内定可药到病除。」既然梅兰名医前,名医后,他干脆自称起名医来。
杨飞闻得三日便可痊愈,大喜过望,到时他便可想法子逃之夭夭了,忙道:「败」他败家子叫得顺口了,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改口道:「南宫兄,多谢你的大恩大德,小弟来日定有所报,娘子,还不快帮南宫兄研墨备纸。」
南宫逸哪知自己多了一个外号,要是知道杨飞心中之意,只怕要偷偷在药方中放上一剂毒药了。
梅兰见他竟然使唤起自己来了,只恨得咬牙切齿,暗道你这无赖皮痒了是不是,看本姑娘呆会怎么治你。口中却轻轻应了一声,果真研起墨来,似足一位出嫁从夫的贤妻良母。
先前赵大夫开药方时笔墨尚未撤去,南宫逸堪堪提笔写得数字,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有人道:「夫人,药买回来了。」显是方才梅兰吩咐去买药的店小二回来了。
梅兰开门接过,赏了那店小二一锭碎银,那店小二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去。
梅兰将那赵大夫开的药方摊到南宫逸面前道:「南宫名医,这是庸医开的药方,您老瞧瞧可有何不对之处。」
她左一句名医,右一句名医,满口反话,若是照南宫逸原来性子,早拂袖而去,可一来自己早已答充于她,二来回去吴云鹤一问,自己要是没有开药,还不与自己当场翻脸,连兄弟都没得做了,耐着性子看了一遍,点头道:「方子开得倒是没错,只是少了一味主药。」
梅兰笑道:「不知少了哪一味,我这便派人去买。」
南宫逸摇摇头道:「千年天山雪莲,在这小镇之上恐怕很难买到,不过杨兄运气好,本名医身上恰好备有此药。」
杨飞满脸狐疑的将他全身上下瞧了一遍,怎么看也不似藏得有如此名贵药材,嘿嘿笑了两声道:「那烦请南宫兄借来一用,小弟来日定当奉还。」他先满口应承,心想你到时去哪找我。
南宫逸笑道:「前日本名医曾赠予杨兄一瓶疗伤灵药,不知杨兄可否还剩得几颗?」
杨飞不觉望向梅兰,正是这恶婆娘拿了他的灵药不还。
还好梅兰颇是自觉,自囊中摸出那碧绿瓷瓶道:「南宫名医说的可是这一瓶。」
南宫逸点点头道:「这雪乌丹之中正是以千年天山雪莲作药引,辅以万年何首乌,九转还魂草等奇效药草炼制而成。」这几样都百年难求,其实他自己也没找全,只不过用一些次品充数,以南宫世家的实力尚不是那般难寻。
杨飞听得吸了口凉气,便是将他拆骨卖肉也买不上其中一味的万分之一,心想反正这败家子喜欢拿着好东西到处送,不如再向他要些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当下涎着脸向南宫逸道:「南宫兄可否再赠予小弟一些,小弟来日定有所报。」心中却道我将旁边这恶婆娘送给你,你再去转赠你那拜弟,岂不再妙不过。
南宫逸面有难色道:「这个本名医好不容易集全药材,只炼了这么一炉,所存已是不多,眼下身边只备得这么一瓶,要是赠予杨兄,这个,这个,对了,杨兄,你那瓶不是尚有十余颗么?」
杨飞哼了一声道:「哪还有,都被」他本想说「被恶婆娘吃了」,忽尔想起恶婆娘便在身畔,急急改口道:「我吃了。」
南宫逸叹道:「可惜,可惜,此药虽好,对治杨兄之伤却不大对头。」言罢,自怀中又取出一碧绿瓷瓶,颇有些不舍的递给梅兰,方道:「瓶中尚有十二颗,夫人将此药化在庸医开的那副药中一起服下,本名医包保杨兄三日便可痊愈。」他说完此话,心中忍不住暗暗好笑,自己的脸皮何时变得如此之厚。
梅兰裣衽一礼道:「谢谢南宫名医。」
南宫逸又从怀中摸出一只白色瓷瓶道:「这里面是上好的金创药,夫人将此药每日在杨兄身上敷上一遍。」
梅兰应了一声将两瓶药接了过来。
杨飞见他身上药瓶极多,似拿之不尽,送之不绝,心想什么时候拦路抢他的劫,一定得记着将他身上的瓶瓶罐罐一古脑尽数搜去,拿去卖钱必定狠赚一票。
南宫逸见杨飞怔怔瞧着自己,怎知这家伙在打自己的坏主意,还道他以为自己心存顾忌,不肯卖力救他,呵呵笑道:「本名医以名誉保证,杨兄三日之后菲上不能痊愈,本名医从此决不再医人。」
杨飞嘿嘿又奸笑了两声道:「小弟怎会信不过南宫兄的医术。」
南宫逸揖手道:「既是如此,本名医便不打扰贤伉俪了。」言罢也学着吴云鹤般从窗口掠了出去,哪有一点名医形象。
梅兰呆呆望着窗口,芳心忽然一阵茫然,自己今后到底应往何处,难道真的便跟着这无赖厮混。
杨飞瞧她忽嗔忽怒,生怕她一言不合便挥剑相向,又悄悄钻到被中做缩头乌龟。
未想龟缩许久,仍不闻梅兰出声,钻出「龟壳」,梅兰人却已不见,不觉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总算又躲过一劫。
刚刚安心睡下,梅兰盈步行入,拿起南宫逸留下的那瓶金创药,微笑道:「相公,妾身已经吩咐人去熬药了,过一个时辰便好,妾身先帮你敷药吧。」
杨飞想起她的手段,倒吸一口凉气,连声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梅兰轻笑道:「相公手脚不便,还是妾身来吧。」言罢,毫不客气的揭开他的龟壳。
还好这次梅兰轻手轻脚,抚得杨飞舒坦之极,咪上双眼,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心中隐隐觉得这恶婆娘温柔的时候瞧来也是挺不错的。
「啊。」杨飞一声惨叫,声传千里,原来梅兰狠狠在他要害之处拧了一把,痛得他眼泪都掉出来了。
梅兰似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将药轻敷在杨飞腿上,柔声软语的问道:「舒服么,相公。」
杨飞心道你别的位置不抓偏偏抓那个位置,想谋杀亲夫么?难道不怕做寡妇?心中虽有此念,却强作笑脸道:「舒服,舒服。」
虽然梅兰接下来并未使坏,杨飞仍是提心掉胆,好歹等到她用金创药将全身上下大小伤口敷了一遍,忙道:「娘子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梅兰轻轻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柔声道:「妾身还得去瞧瞧药熬好了没,相公休息会。」
杨飞巴不得这个大瘟神快走,连声道:「娘子快去,要是熬过时辰药效就不好了。」
梅兰嗯了一声方才离去。
杨飞又缩到龟壳中,暗自盘算自己在这恶婆娘身边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总有一天小命不保,可是如何才能逃出这恶婆娘的魔掌,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办法,只有等三日之后身体痊愈之后再说,希望南宫逸名副其实才好。
还有一件事,便是怎么从那恶婆娘手中弄回紫气神功秘笈,若是丢了,一来对白向天不好待,二来自己的发展大计也化作泡影。
南宫逸那金创药果真名不殊传,只小半个时辰,杨飞已觉周身痛疼之感大减,起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凉之意。
正在杨飞胡思乱想之际,耳边传来梅兰娇呼之声:「相公,你怎么了,怎么又藏到被子里面了,是不是头痛啊?」
杨飞怎么敢应是,连忙钻了出来,信口胡诌道:「没有,没有,只是天气有点冷,想暖和暖和。」其实这中秋时节哪冷得起来。
梅兰手中端着一碗药,哦了一声方道:「那待会我吩咐小二拿个火盆进来,你看这药我已经照那个名医的指点将雪乌丹化了一颗到这药内,相公你便趁热喝了吧。」
杨飞点点头,由得梅兰将他上半身撑起靠在床头,怔怔瞧着梅兰递到他嘴边的那一勺药,心想这恶婆娘虽然不会在药里下毒,可莫要在里面下点泻药才好。
梅兰见他犹豫不决,自是知他心意,芳心大怒,可笑脸依旧,柔声道:「这药看来有点烫,待妾身先替相公试试。」言罢果真将那药舔了一口,方笑道:「还好不怎么烫。」
杨飞这才放下心来,喝着梅兰喂来的药,心道这恶婆娘忽冷忽热,该当如何是好。
那碗药堪堪喝到一半之时,杨飞见梅兰心情似乎颇好,轻声问道:「娘子,你有没有看到为夫身上的一本书和一张图。」
梅兰奇道:「什么书啊图的,妾身没有见过。」
杨飞见她死不认帐,仍不死心,正欲再问,只闻得梅兰「哎哟」一声,胸口一阵灼痛,原来梅兰将剩下半碗药尽数泼在杨飞胸口,那药喝在嘴里不是很烫,可洒在身上却烫得要命,他大怒之下,正欲大喊:「恶婆娘,」可想及这么一喊自己小命便得完蛋,只得又生生咽了回去,梅兰连声对不起,美目之中却殊无赔礼道歉之意。
杨飞低头见胸口红了一片,虽然没有烫破皮,可那些刚刚愈合的伤口被药水一浸,又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红肉,药水渗到里面,又痒又麻,颇是难受。
梅兰美目含泪欲滴,楚楚可怜道:「相公,真是对不起,把你害成这样,都是妾身的错,请相公责罚妾身。」
杨飞佯作笑脸道:「娘子只是一时失手,为夫怎会责罚于你。」心中却道:最好罚你卖到软香居去,免得在这慢慢要老子的命。
梅兰找来毛巾将药汁擦拭干净,柔声道:「多谢相公,妾身以后定当轻手轻脚,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杨飞见天色已近黄昏,便轻声道:「娘子,时候不早了,娘子该回房歇息了。」
梅兰似笑非笑道:「妾身当然跟相公住一间房。」
杨飞大惊失色,虽然二人闭口相公,开口娘子,可毕竟尚未成亲,梅兰这么做,岂不打算真的嫁给他,再说这么一来,自己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宁,连声道:「为夫一身药味,要是跟娘子睡在一起,岂非熏得娘子晚难成眠?娘子还是另开间房为好。」
梅兰笑道:「你我本是夫妻,妾身怎会介意相公身上味道,再说妾身还得守在相公身边,免得相公晚上病情恶化。」
她说得合情合理,杨飞听得无计可施,只得点头称是。
梅兰果真连被褥都备好了,用过晚膳,便将被褥搬到床的里边,那床本是夫妻所用的双人床,颇为宽大,梅兰脱了外衣睡在里边也不觉拥挤。
杨飞暗处庆幸二人不是睡在一张被子里面,要不这恶婆娘趁自己睡熟之后给上两拳,还不得痛死。
不到片刻功夫,梅兰似已睡着,双手放在枕边,俏脸正对着杨飞,娇靥犹自挂着一丝笑意,不知是在做什么美梦。
杨飞心想自己若是痊愈,此刻便是最佳逃跑时机,他正这么想,手脚似已能微微动弹,虽使不上什么力,却已能轻轻掀开锦被。
杨飞心知必是南宫逸的灵药起效,不由大喜,心中破天荒的对南宫逸升起感激之意,他掀开被子,便欲起床,不由轻轻「哎哟」一声,周身痛疼欲裂,方知自己实在不宜动弹。
「相公。」梅兰轻呼出声,杨飞吓得三魂失了七魄,待躺好瞧向那恶婆娘之时,仍是双目紧闭,显是仍在睡梦之中。
难道这恶婆娘真的把自己当她相公,连做梦都叫这么亲热,杨飞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她是不是在装睡,自是睡好再也不敢动弹。
又过了半个时辰,杨飞忽感一阵尿急,再也按捺不住,便欲起床。
「啪」的一声,梅兰一巴掌打在他脸颊之上,当真又响又脆。
「哎哟」杨飞脸上吃痛,尿意吓得缩了回去,梅兰立时「醒」了过来,借着月光瞧着杨飞脸颊那个五指鲜明的掌印大奇道:「相公,是谁打你的?」
杨飞心里早将她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苦笑道:「不知道,我睡着睡着就挨了一巴掌。」
梅兰故作恍然,刚刚记起之模样道:「对不起,相公,妾身方才作梦,梦到有只蚊子便打了一巴掌,没想到伤着相公,真是对不起啊。」
「没关系!」杨飞尿憋得颇是难受,极为尴尬的呐呐道:「娘子,为夫有些尿急,可否」心道这恶婆娘别故意让他憋死,要是这样他宁可把尿撒在床上熏死她。
梅兰应了一声,俏脸一红,起得床来,扶着杨飞坐在床沿,还当真拿过夜壶服侍杨飞撒起尿来。
杨飞恨不得尿杀这恶婆娘,不过这个念头只能想,不能做,瞧着梅兰那略显尴尬的模样,心道将来把你卖到软香居是不是也这般侍侯嫖客?
杨飞这尿憋了一日一夜,当真又急又长,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方才搞定,梅兰急急打开窗格,散去房中那股难闻的尿味。
杨飞浑身舒坦的睡到床上,心想这恶婆娘总算做了一回好事。
第五章两难抉择
梅兰放回夜壶,却未回到床上,反倚窗怔怔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她将杨飞折腾成这副熊样,此刻心中不但没有半点快意,反感到孤寂无依,思起梅云清之言,不觉轻轻叹了口气。
杨飞喊道:「娘子,快过来睡,为夫孤枕难眠啊。」
梅兰白了他一眼,忽尔沉声道:「我四岁时父母双亡,被我姑母接去抚养。」
杨飞呆了一呆,这恶婆娘怎么大煞风景,突然说起自己身世来了。
梅兰又道:「我姑母对我尚算不错,可我那姑父不学无术,成天偷鸡摸狗,又嗜酒好赌,欠下一屁股债。」说到此处,忽顿了一顿,俏脸滑过两滴珠泪,方道:「在我五岁那年我姑父欲将我卖到青楼之中。」
杨飞奇道:「五岁也能卖?」见梅兰脸色一寒,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蝶她身世也是同你一般可怜,不过她比你还惨,她是被她爹卖到妓院去的。」
梅兰讶然道:「小蝶。」
杨飞没想她忘得这么快,便道:「就是那日在软香居我让你赎出的那个小女孩。」
梅兰「哦」了一声,又道:「幸好我姑母得知后,悄悄将我放走,之后我便流落洛阳街头,直到七岁那年碰到小姐。」
杨飞听得提及梅云清,立刻来了兴趣,问道:「那时候你家小姐什么样?」
「那年我家小姐才十岁,可已生得非常美丽,那时她乘着一辆华丽之极的大马车,经过洛阳街头,透过窗帘便这么远远的看着我,便似天上的仙子下凡。」梅兰一脸崇敬之色道。
「十岁就象仙女。」杨飞吞了一口口水,有这么夸张。
「当时忽然从车上下来一名美艳妇人走过来问我想不想跟小姐到一个梅花盛开的地方,当时我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
「后来你自然到了梅花山庄。」杨飞心道你跟我说这些有屁用,想我可怜你么?
梅兰颔首道:「之后我便跟了小姐姓梅,取了原来的名字叫梅兰,自那以后,小姐教我武功,待我比亲姐妹还好,所以小姐无论让我做什么事,我也会去办。」
杨飞迟疑道:「你家小姐让你嫁给我你也答应了?」
梅兰点点头道:「不错,我虽然恨她却得遵从她的命令。」
杨飞头皮发麻,心道你既然要嫁给我,自然不会杀我,可是我不但不能再娶梅云清,还得跟你这只母老虎共处,那还不如杀了我。
梅兰忽厉声道:「杨飞,你给我听着。」
这尚是梅兰第一次直呼杨飞之名,不由吓了他一跳,连连赔笑道:「小兰姑娘有什么吩咐,杨飞听着呢。」
梅兰沉声道:「不管你娶不娶我,我梅兰以后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若你负了我,便如此桌。」玉手一扬,虚虚拍在房间正中那木桌之上,那木桌立时化作碎片散落一地。
杨飞吓得面如死灰,呆呆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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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杨飞醒来之时,不见身畔梅兰,只道她已然离去,他一向对梅兰恨之入骨,此刻心中竟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是因自他少了个大仇人还是少了个斗嘴的对象。正自呆呆望着屋檐发楞之时,梅兰推门而入,嫣然笑道:「你醒了,你瞧,我把药熬好了。」
惨了,恶婆娘还没走,不过怎么变样了,杨飞怔怔瞧着梅兰,这个梅兰可不似昨日那般做作。
梅兰持着药碗坐在床沿柔声问:「你在看什么?」
杨飞苦笑道:「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梅兰哼了一声道:「你是不是皮痒了,要我帮你挠挠。」
杨飞见以前那个梅兰又回来了,哪敢说要,忙道:「不痒,不痒。」
梅兰忽尔「扑嗤」一笑,道:「那还不赶快喝药。」
杨飞心道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至理名言果真一点都没错,实在太难捉摸。
还好这次梅兰没有做怪,许是真的想做一名贤妻良母,服侍杨飞喝完药,放下药碗,梅兰又问:「我们今日便离开这小镇,你是想回长安,还是准备北上去寻你们镖局之人。」说至此处,俏脸一红,显是想起自己劫人之举。
杨飞心道我现在行动不便,想走也走不了。
梅兰见他犹豫神情,自是猜知他心意,笑道:「我去雇辆马车,你这三日便坐到车中,若那个名医名副其实,你那时便可骑马了。」
杨飞哪想得她如此体贴,一切都帮自己想好了,哪还疑她作假,忘形伸手将她玉手紧紧握住,轻声道:「想不到你现在这般好。」
梅兰这两日将杨飞整得惨兮兮的,气已消了不少,昨晚说了那番话后便打算逆来顺受,不再对杨飞恶语相向,即便杨飞打她骂她也生生忍了,可没想杨飞竟有受宠若惊之感,芳心亦觉这个无赖不是自己先前认为那般讨厌了,故意寒着脸道:「我原来便不好么?」
杨飞虽知她是故意装的,可心有余悸,连声道:「一般的好,一般的好。」
梅兰自是知道她以前对他恶形恶状,不但好几次都差点要了他的小命,还将他整成这副德性,还能好到哪去,心中升起一股愧意,柔声道:「我以后不会再那般待你了。」
杨飞得知自己小命无忧,大喜之下,恨不能抱着她亲上一口,不觉将她玉手抓得更紧。
梅兰柳眉轻蹙道:「你干嘛这么用力?咦,你的手。」
杨飞松开她玉手,将手挥了挥,大喜道:「我的手能动了,脚也好象也能动了,那个败家子没骗我。」
梅兰嗔道:「人家好心好意帮你疗伤,你反叫他败家子。」
杨飞知道自己已能动弹,起身一把抱住她,涎着脸道:「你原来不是也叫他败家子么,叫得比我还顺口。」
梅兰本欲推开他,可挣扎一下,便即作罢,佯作冷冷道:「我一向叫他名医的。」顿了一顿,俏脸又变作满是坏笑道:「不过败家子叫起来是比较顺口。」
杨飞大生知己之感,若是梅云清,决计不肯用此称呼,对梅兰好感又多三分,心中忽觉有这么一个臭味相投,偶尔还可斗斗嘴的老婆也挺不错,只不过如此一来便不能娶得梅云清为妻了。
梅兰见他神情,知他又想起小姐,不禁神色黯然,轻声道:「你很喜欢小姐么?」
杨飞不觉连点其头。
梅兰忽问道:「那你为何喜欢小姐?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杨飞迟疑一下方道:「我只看到她第一眼便喜欢她,决非如你所想那般是为了她的容貌。」
梅兰见他道出此言之时信誓旦旦,显是出自真心,心中不知是应代梅云清高兴,还是应替自己伤心,垂首瞧着杨飞搂着自己纤腰的右手,泪水不觉漱漱而下。
杨飞亦感自己方才言语太伤梅兰之心,当下决心补过,便即柔声道:「若是我没有碰到过你家小姐,一定会喜欢你的。」
梅兰抬头之时已是泪流满面,怔怔的瞧着杨飞轻声道:「真的?」
杨飞忙道:「当然是真的,在下可对天发誓。」
梅兰急急掩住他双唇,柔声道:「我信你便是,别再发什么誓了,只不过你油嘴滑舌的毛病只怕改不了?」
杨飞颇为尴尬的搔头道:「这个我一定改正。」
梅兰瞧他一副窘样,破啼为笑道:「你要是改得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杨飞本欲再说,梅兰忽道:「时候不早了,你到底决定是回长安还是北上?」
杨飞犹豫不决,反问道:「你想我北上还是想我回长安。」
梅兰道:「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说得情意绵绵,杨飞没想短短一晚之间她性情转变如此之快,真心诚意道:「你真好。」心里却想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恶婆娘、臭婆娘,也不说把你卖到软香居去了,忽又想起自己曾发誓要是不把梅兰卖到软香居去便不姓杨,如此一来自己岂非要改姓,姓什么,跟她姓梅么,梅飞,梅飞,这也太难听了。
梅兰哪知他心中所思,还道他真的在想今日行程,瞧着他浅笑道:「决定好了没?」
杨飞心想反正不会再有梅尘千里追杀,自己北上也没什么危险,若是回长安岂非被镖局之人看轻,还是去寻白向天为妙,何况还有分红,就算找不到镖队,就当游山玩水,反正花的又不是他的银子,在外面逛几个月再回长安,想必白向天等人也该回去了,他心中主意已定,便对梅兰道:「我想北上。」
梅兰似早知他会作此决定,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先下去准备准备。」
杨飞「嗯」了一声,梅兰便自离去。
还好现在杨飞已可下地行动,虽说不能跳跃跑路,走两步还是不打紧的,他见自己那包袱正在床头,便取出一套衣物穿上,但是秘笈和穴位图并不在里面,他在房中翻了翻,飞云剑也找不到,不过他此刻倒也不急着寻回,照梅兰现下那般温顺模样,只要她不突然翻脸,开口找她要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正在他思索间,梅兰已打点好一切,进来收拾了一下,见他已能走动,笑道:「那名医果真没有骗我们,好得挺快的。」
杨飞点头道:「那败家子倒名不殊传。」
梅兰微微一笑,搀扶着他行了出去,那客栈掌柜显是受了她不少银两,点头哈腰,满脸堆笑道:「公子,夫人,以后有空再来啊。」
杨飞心道老子有钱要来也不来你这破地方,不觉轻声问梅兰:「你给了她多少银子,他怎么当你姑奶奶一般的侍侯?」
梅兰却是不答,满脸笑意的扶着杨飞登上马车,方柔声道:「只不过给了一百两而已。」
杨飞倒吸一口凉气,心道我拼了老命也不过赚了五十两,余数还没拿,就差点和表哥翻脸,想想自己一向穷惯了,不知道什么时侯从她身上弄点银子花花。
二人挤在窄小的马车之中,梅兰见杨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嫣然笑道:「你在看什么?」她怎知这家伙在打自己钱包的主意。
杨飞忽又想梅兰不过是梅花山庄的一个婢女,便如此有钱,那梅云清岂不是富得冒油,自己此刻还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她只需九牛一毛便可用银子压死自己,在这一刻,他忽然发觉自己又有一方面远远配不上梅云清,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驶动,这时那车夫忽然问道:「夫人,我们向北这是去哪啊?」
梅兰略一沉吟道:「老赵,先到太原再说。」
那车夫是一四旬赵姓中年人,故而梅兰称他老赵,闻言应了一声,便即驭车向北驶去。
杨飞不觉又问:「你那匹马呢?」他前日便是被这匹马害成这副半死不活德性的,既然现在不能找梅兰寻仇了,便只能找这畜牲出气,心想那匹马若是给卖了,买马之人一时饥饿,最好是把那匹马杀了,吃肉喝汤,他一定会一两银子一碗,以报此恨,然此念究竟太过荒诞,心中亦知不大可能,只要梅兰不要带着它在身畔,瞧着眼不净,心不烦便成。
梅兰的答话果真让他大失所望:「我让它跟在车后面。」
杨飞不死心道:「你是不是打算不要它了?」
梅兰摇头道:「这匹马是我十六岁生日小姐赠予我的,我怎会不要它。」忽然心中一凛,反问道:「你不会因为它伤过你,打算对它不客气吧?」
杨飞怎会说是,连声赔笑道:「我哪会那般小气,只不过瞧那马极是神悛,挺不错的,想借来骑骑。」心想我骑着这畜牲去跳到水中淹死它,不知它肯也不肯。
梅兰瞧他神色,便知他言不由衷,仍在记恨前日之事,自己将他伤成这样,也难怪他念念不忘,只怕以后此事都是二人之间老大一个心结,她不觉神色黯然,透过车窗望着路旁不断倒退的青山绿水,怔怔发呆。
杨飞自是知道自己显得太过小气,让她伤感,尴尬的笑了两声,凑到她俏脸畔轻声道:「你在生气么?」
梅兰笑得颇是勉强,轻轻摇了摇头。
杨飞探出窗外,回头见那黄膘马果真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奇道:「那马儿怎么不逃走?」
梅兰面色转和,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柔声道:「它是塞外各种,极通灵性,不会逃的。」
这时,后面尘土飞扬,蹄声四起,大约有数十骑远远驰来,驰得近了,杨飞见了前面之人不觉大喜,高声道:「南宫兄,南宫兄。」
他既称南宫兄,自然不是那败家子,而是那败家子的老哥南宫博,杨飞对自己用嘴救过此人视为生平一大事迹,一直念念不忘,别人常说施恩不求报,他偏偏是施恩就要报,而且要大报特报,最好送一万两银子给他,让他此生衣食无忧,反正南宫世家有钱得很。
南宫博瞧见是他,疾驰过来驭马在车旁缓缓而行,本来想说:「兄台,别来无恙。」可见杨飞满脸是伤,面目全非,这哪是无恙,简直是有恙之极,便改口道:「兄台,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他尚不知道杨飞名字,只能称兄台了。
杨飞怎敢说是梅兰,苦笑道:「便是那妖女李梦柔。」
梅兰见得有人来,早缩回车内,闻得杨飞之言,芳心一阵甜蜜。
南宫博满脸歉意道:「都是那日兄台为救在下方结下此仇,在下尚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敬请相告。」
杨飞正欲回答,后面又奔过一骑,马上之人却是一与他年纪相若,极为美艳的青衣少女,见了杨飞衣着寒酸,面目可憎,皱眉道:「大哥,这家伙是谁?」心中犹自奇怪这家伙一看便知是个小混混,怎的大哥对他如此恭敬。
南宫博斥责道:「燕儿,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赔礼道歉。」又向杨飞赔笑道:「这是舍妹南宫燕,冒犯之处还望兄台多多见谅。」
杨飞见这南宫三兄妹男的俊,女的俏,自己有他们一半模样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灰头土脸了,心里嫉妒得要命,口中却打着哈哈道:「哪会,哪会,在下杨飞。」
南宫燕不断不赔礼,反十分娇俏的皱皱鼻子道:「杨飞,杨飞,名字普普通通。」
杨飞见她拿自己的名字做文章,亦毫不客气道:「在下名字虽然普通,倒与南宫姑娘有一点干系。」
南宫燕莫名其妙道:「我跟你的名字会有什么干系?」
杨飞笑道:「燕子不是会飞的么。」
南宫燕方知杨飞调侃自己,俏脸一红,娇哼一声,转过脸去不再理他。
南宫博苦笑道:「杨兄莫要见怪,我这小妹自幼任性,我这做大哥的也管不了她。」
杨飞道:「令妹个性率真,比我这油嘴滑舌之人好得多了。」他倒有自知之明。
南宫博颇是关切道:「不知杨兄伤势如何,我那二弟精通医术,不如我让他来帮杨兄瞧瞧?」
杨飞道:「昨日我和他恰巧碰到,蒙他赠予灵药,还请南宫兄代我向他致谢。」他暂时决定与那败家子搞好关系,一来少个仇人,二来将来有什么伤病也可找他医治,况且让南宫博与那败家子去说也不费自己什么唇舌。
「一定,一定,杨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还未谢过呢。」南宫博在马背之上深深作了一揖,自从那日被李梦柔击败,他傲气消了不少。
南宫燕忽问道:「杨飞,你有没有瞧见我二哥身边跟着的家伙。」
杨飞见她说话之时语中带羞,心道原来你是那小白脸的旧情人,还好我现在与梅兰和好,不用考虑将她送给那小白脸了,点头道:「小燕子说的是华山派吴云鹤么?」南宫燕既直呼其名,他也不客气帮她取了个小名。
南宫燕听得一呆,嗔骂道:「谁是你的小燕子。」忽觉这话语病太重,不禁连耳根也红了,再也不好意思呆在这里,娇叱一声,驭马向前疾驰而去。
南宫博哈哈笑道:「这小丫头总算碰到对手了。」
杨飞问道:「不知南宫兄此去意欲何为?」
南宫博面色忽转沉重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妖女。」
「李梦柔。」杨飞颇是吃惊,但转念一想,虽然那日梅云清调解之时说得极好,但江湖仇怨哪有这般容易化解,只看李梦柔死心不息的想找梅云清麻烦便知,看来南宫世家与南海幻剑派这个梁子只怕是结定了,南宫博自然要在李梦柔尚未回南海之前将她在在中土格杀,免得让她回到南海,再来中土的只怕是那个无人能敌的李万剑了。
南宫博道:「不知那妖女是在何处伤及杨兄。」
杨飞摇摇头道:「那方位我也记不大清楚,只知是在离梅花山庄不足数十里的北面的一处名叫玉池湖的小湖边。」
南宫博忽然唤过一名手下询问几句,方道:「多谢杨兄指点。」
杨飞想起那晚李梦柔口出对梅云清不利之言,后来虽被惊走,难保不再就范,何不让南宫博去通知她,便道:「我听那妖女说过想找我那未婚妻的麻烦,还望南宫兄代我转告于她,南宫兄或可在梅花山庄左近找到那妖女。」
南宫博点点头道:「在下这便前去告知。」
杨飞想起一事,又道:「还有一事,烦请南宫兄代我向她道谢,并说声杨飞对不住她,下次定然不会了。」
南宫博听得莫名其妙,但此乃二人间的私事,不好多问,只得大点其头道:「在下一定带到。」
杨飞道:「谢谢南宫兄。」
「不用客气。」南宫博忍不住又问道:「杨兄此刻欲往何方?」
杨飞想起梅兰先前之言,答道:「我有事要去太原。」
南宫博一揖手道:「既是如此,杨兄,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后会有期了。」
杨飞亦道了一声「后会有期」目送他掉转马头向南驰去,心想南宫世家总算有这么一个好人。
南宫燕驰转过来,经过杨飞车旁时,手中马鞭狠狠向他伸在车窗外的脑袋疾挥而来,鞭势又快又疾,正当杨飞脑袋缩之不及,心想这下定会皮开肉绽,脸面再添新痕之时,窗口多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巧巧的将那鞭梢接到手中,又反手抖了开去。
南宫燕呆了一呆,娇叱一声,方才驭马疾驰而过。
那玉手自然是梅兰的,杨飞缩回头来向她连声道谢,梅兰反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道:「你好象对每个漂亮女子都不放过,喜欢油嘴滑舌的。」
杨飞见她吃醋,一把轻轻搂住她,大是委屈道:「是她先对我不客气的,我只不过还了两句,礼尚往来而已。」
梅兰哼了一声,却不再搭理他。
杨飞忽尔想到梅云清,心中一动,心想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吃他的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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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燕快马追上南宫博,神秘一笑,低声道:「大哥,那杨飞车中还有名女子?」
南宫博道:「你现在才知道,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南宫燕嗔道:「大哥,连你也嘲讽人家?」
南宫博笑道:「难道大哥只学你二哥一次也不行?」
南宫燕娇哼一声,忽又问道:「大哥,我们为何要回头向南?」
「刚才那位杨兄托我带个口讯给梅花山庄的梅庄主。」南宫博皱了一下眉头,自己家的这个娇娇女一向以麻烦出名,此次来长安虽说是助他援手,还不如说出来游山玩水,顺便私会情郎。
南宫燕颇不服气道:「那个杨飞是什么人?竟然要大哥带口信,架子倒不小。」
南宫博苦笑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又恰好是梅庄主的未婚夫,大哥我能不带么?」
「公子」前面一名南宫世家弟子疾驰到二人身前,纵身下马,恭声禀道:「梅花山庄的梅庄主拜见。」
「这么巧?」南宫博未想会在途中遇到,反问道:「梅庄主现在何处?」
那弟子恭声答道:「便在前方数里那小镇上。」
南宫博略一沉吟道:「你先去回禀梅庄主,说我马上便到,烦请她稍侯片刻。」
那弟子应诺一声,骑马疾驰而去。
南宫燕颇是兴奋道:「天下第一美人到底是何模样?」
南宫博笑道:「比起你这丑丫头至少漂亮一百倍。」
「大哥又取笑人家。」南宫燕满脸不悦之色,哼了一声,转过螓首,抢过马头,向前驰去。
数里路程转瞬即到,梅云清正侯在杨飞曾居客栈之中,身畔还随着八名年岁大小不等的女子,显是梅花山庄庄中高手,见得南宫博,俏脸现出一丝欣悦之色道:「南宫公子,可找到你了。」
南宫博奇道:「梅庄主是有事要找在下么?」
梅云清点头道:「那李梦柔前日并未回到南海,反蛰伏长安洛阳一带,敝庄弟子便曾在附近见过李梦柔形踪,云清担心她欲对南宫公子不利,特来相告。」那日是她放走李梦柔的,南宫博若是有何损伤,这笔帐岂非要算到她头上。
南宫博哑然失笑道:「在下也为此事在找梅庄主。」顿了一顿,又道:「梅庄主,这等区区小事,只需派个人通知在下一声便行,何必劳烦梅庄主大驾,在下真是悔不敢当。」
梅云清道:「哪里哪里,梅花山庄离此不远,片刻即到。」迟疑一下,奇道「公子也在找我?」
南宫博正色道:「方才我在路上碰到杨兄,他托在下告知庄主,请庄主小心提防李梦柔,因她说过欲对庄主不利之言。」
梅云清怔道:「你说的是杨飞么?」她心中颇是惊异为何李梦柔明明已败,为何还敢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
南宫博点头道:「杨兄被那妖女打成重伤,还好经我二弟医治,此刻已然无恙。」
梅云清听得杨飞受伤,芳心不觉颇是担心,但闻得经南宫逸诊治过,方才放下心来,轻声道:「那可真是要多谢二公子了,那杨飞现在何处?」
「杨兄说他正欲前往太原。」南宫博见梅云清面露焦色,便道:「他现下离此尚不足百里,庄主若想见他可向北快马赶去。」
梅云清摇摇头道:「刻下庄中有事,云清怎能擅离。」忽又问道:「公子可否见过他身畔有一名叫作梅兰的年轻女子。」
南宫博道:「杨兄坐在车中,在下瞧不大真切,他身畔倒是有一位年轻女子,却不知是否便是庄主所说的梅兰姑娘。」他心知梅兰必是梅花山庄中人,是以言语之间对梅兰颇为客气。
梅云清略加沉思道:「大概错不了吧。」
「对了。」南宫博又思起一事道:「杨兄还让我带句话给庄主,他说他很感谢庄主,并说他很对不住你,下次定然不会了。」
梅云清听得莫名其妙,满头雾水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博苦笑道:「这个在下怎会知道?」
梅云清心想难道是因梅兰之故,杨飞方说出此言,那后半句又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
南宫逸见梅云清娇容神色阴晴不定,定是因为杨飞之故,心中忍不住吃起这小子的醋来,这家伙也太有艳福了一些,怀里抱着一个,这里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美人。
南宫燕蹦蹦跳跳的走到梅云清面前,轻声道:「梅庄主,梅庄主。」她见了梅云清,自叹远远不如,倒未生嫉妒之意,而是羡慕惊叹皆而有之,本来想叫梅姐姐,可碍于她庄主身份,一时尚叫不出口来。
梅云清这才回过神来,急急掩饰自己失态,她这时方才注意南宫燕,嫣然笑道:「这位妹妹以前未曾见过,不知」
她尚未问完,南宫燕已急急插言道:「梅姐姐,我叫南宫燕,梅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江湖传言你是天下第一美人,我原本不信,现在亲眼见到姐姐,才知那些传言不是假的。」
梅云清见她天真浪漫,芳心顿生好感,笑吟吟的瞧着她,柔声道:「姐姐老了,妹妹才是长得俏呢。」心知想来必是南宫博的妹妹。
「才不会呢,姐姐看起来比我还年轻许多。」南宫燕羡慕之色溢于言表,就差就没把一张俏脸凑到梅云清脸畔让人比对一下。
南宫博见她费话越来越多,微显不耐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南宫燕哼了一声,嗔道:「大哥,人家都十七了,还小孩子,你说是不是梅姐姐。」
梅云清微笑道:「是大人了。」
这时南宫燕忽然象个燕子般飞出客栈,口中犹自娇呼:「云鹤哥哥,云鹤哥哥。」原来她虽在同梅云清说话,眼角却瞟见吴云鹤在客栈门口闪了一下,迅即不见,她此次来中原便是为了找吴云鹤,自是不能轻易放过,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立马追了出去。
南宫博自嘲道:「梅庄主,舍妹不知礼数,还望见谅。」
梅云清笑道:「哪里,哪里,令妹不知江湖险恶,待人毫无心机,公子需得提防有人打她主意。」
南宫博一向防备南宫燕胡闹捣蛋,还从未思及此事,闻言匆匆揖手道:「梅庄主,在下得去跟着舍妹,防她走失,就此告辞了。」他面上现出无奈表情,心道我为何现在倒似老妈子一般。
梅云清还了一礼道:「公子也要小心提防李梦柔偷袭于你。」
南宫博亦道:「梅庄主也要小心,后会有期。」言罢,率着南宫世家高手向南宫燕离去方向追去,若是她出了事,家里那个老奶奶发起火来,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梅云清瞧着客栈门口怔立半晌,忽回首对身后一四旬妇人道:「青姨,劳烦你率花字堂八名弟子前去太原,跟在小兰身后,不要让她察觉,另外须得小心保护她旁边那位杨公子,他虽不大会武功,倒挺喜欢惹麻烦。」言及此处,俏脸不觉露出一丝笑意,显是想起杨飞好笑之处。
那名被称作青姨的妇人领命而去。
「庄主,你真的答应那杨飞嫁给他。」问话的亦是一名妇人,听语气同梅云清颇是亲近。
梅云清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那妇人轻声道:「庄主年岁已然不小,既已作此决定,须得尽早完婚。」
梅云清自是知道她语中之意是说免得梅花山庄后继无人,不觉又叹了口气道:「此事缓两年再说吧,孙姨还担心我嫁不出去么?」
那妇人正是梅云清的奶妈,亦是长安如归客栈孙掌柜之妻梅芙,自小将梅云清带大,故此才敢问及此等儿女私事,闻得梅云清之言,打趣道:「庄主哪会嫁不出去,就怕消息传出去,梅花山庄的门槛被挤破了。」
梅云清娇靥满是笑意,忽尔道:「此事已了,大家回去吧。」
她身后那些女子虽个个年岁较她大了老大一截,却依然恭恭敬敬齐齐应诺一声,便即随她向梅花山庄所在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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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山多路险,杨飞乘车走了一天,只行了不到两百里,虽然窝在小小的车厢中颇觉气闷,不过还好现在有个性情大变,十分温顺的梅兰在身畔说话解闷。
杨飞偶尔摸摸她的小手,搂搂她的纤腰,亲亲她的俏脸,心中已是大乐,心想以前定是自己所为伤她太深,方才令她对自己如此毒辣,只盼这一路越长越好,可忽又想起梅云清,便觉这个念头太过对不住她,到底此事以后该如何向她解释,杨飞伤透脑筋,仍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作罢。
二人终在日落之前抵达一名曰临汾的小城,此城虽远不及长安洛阳之繁华,但较之先前所居小镇却远有过之,城中客栈倒有四五间,杨飞心想反正梅兰有钱,便特地找了最大的那间住了进去。
用过晚膳,梅兰服侍杨飞喝完药汤,又帮他在全身敷好金创药,杨飞闷了一天,怎么也睡不着,便央梅兰陪他到楼下客栈大堂小坐。
这小城颇是繁华,虽是夜晚,外面依旧灯火通明,远处汾河之上不时传来丝竹之声,不问便知那是何等所在。
客栈大堂之中尚有不少人,二人临窗而坐,刚好遥望外面美丽夜景,杨飞边喝茶边想以前在振威镖局的时候哪会想到有这般光景,心中不禁得意之极。
梅兰瞧着他一声不吭,却又面带微笑,不时又用色迷迷的眼神瞧瞧自己,傻瓜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嗔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杨飞脱口而出道:「我在想怎么把你卖到软香居去?」见梅兰玉容立时变色,心知这个玩笑开得太过,连忙赔笑道:「开玩笑呢,小兰兰现在对我这么好,别人拿座金山来向我买,我也不卖。」心想你现在算我老婆,要真的把你卖去软香居,岂非自己给自己绿帽戴。
梅兰面色稍和,玉手忍不住伸到桌下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一剑杀了你。」
她正拧在杨飞痛处,杨飞忍受不住,毫无格调的宛若杀猪般惨叫一声,当真又大又响,数里可闻。
客栈大堂内之人皆齐齐瞧着他,杨飞略显尴尬的连连赔礼道:「我们夫妻二人开开玩笑,大家莫要见怪。」
众人脸现恍然之色,心中皆想原来又是个惧内之人,不过倒挺羡慕这小子娶了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老婆,而且小两口还这么恩爱。
梅兰窘得俏脸通红,轻声道:「都怪你。」想起这尚是杨飞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是他妻子,芳心不觉满是甜蜜之意。
杨飞哭丧着脸道:「你拧在我伤口之上,我哪忍得住。」偷眼瞧着梅兰殊无责怪之意,心道好险,万一她旧态复荫,自己当真是冤枉之极,当下下定决心以后嘴巴少说为妙,免得惹祸上身。
梅兰闻言满脸关切之色道:「我一时太用力了,你别在意,呆会回房我帮你瞧瞧。」
杨飞见她神色,绝非作假,正想问她紫气秘笈所在,客栈门口传来颇为粗鲁之声:「小二,拿上好的酒菜来,他奶奶的,军爷我得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赶路。」
杨飞所坐之处离门口颇远,远远望去,只见两名官兵喘着气冲了进来,在离他不远的桌旁坐下,店小二忙不迭点头哈腰道:「军爷要住店还是打尖?」
那两名官兵瞧衣着一名是个总旗,另一个是小旗(明朝兵制自京师到郡县,在要害之地,如属一郡设所,连郡者设卫,五千六百人为卫,一千二百人为千户所,一百零二人为百户所,辖二总旗,十小旗,官制核五千人为指挥,一千人为千户,一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官虽不大,到了地方上却嚣张得很,一路传递公文常常不去驿所,反来滋扰民居,这两个家伙便属这么一伙,还好寻常百姓见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民不与官斗,总是忍气吞声,就此了事。
那总旗白眼一翻,喝道:「你这贱种没听军爷我说要赶路么。」
店小二心中虽早已将他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仍连连赔笑道:「军爷教训得是,小的一时没听清楚,小的这就去备酒菜来。」
杨飞见这家伙哪象官兵,倒比强盗更横几分,忍不住皱眉对梅兰轻声道:「小兰,这小官怎么这副模样,幸好我去年怕死没去当兵,要不可惨了。」
梅兰见他竟然承认自己怕死,低声轻笑道:「胆小鬼,小心给他们听见了,拉你去送死。」
没想那总旗嗓门大,耳朵更尖,二人悄声细语都听得见,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飞落在地,朝杨飞大声吼道:「你这臭小子是不是说军爷的不是?」他到底到不是顺见耳,只听到二人似说到自己,却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身畔那小旗劝道:「总旗大人,我们呆会还要赶路,不要惹麻烦。」
那总旗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步步向杨飞走了过来,厉喝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死,敢在背后数落军爷的不是。」他右手已握住刀把,行到杨飞身畔之时,一刀挥出,将杨飞身前那木桌砍成两半。
杨飞向来胆心怕事,连声赔笑道:「军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给军爷赔礼了。」
那总旗果真没再找他麻烦,反满脸堆笑的瞧着梅兰道:「小娘子是何方人氏,不知可曾嫁得人家。」看梅兰衣着和杨飞亲密情形明眼人一望便知她是杨飞妻子,他这么说分明是故意找磋。
杨飞方知这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里是找自己麻烦,实际上是看上他老婆(他已经当梅兰是他老婆了),心中大怒,口中仍不露声色,满面堆笑道:「军爷,她是小人的妻子。」
那总旗冷哼一声道:「臭小子,本军爷又没问你,你答什么话?」言罢,又是一刀挥出,这次不是木桌,而是杨飞的脑袋。
梅兰本来想让杨飞吃吃苦头,可见得此景,再也按捺不住,正欲出手相救,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那总旗一声惨叫,大刀落地,右手掌心穿了一个血洞,不远处木梁尚有一只筷子,直插见底,上面血迹斑斑,这总旗右手显然是此木筷所伤。
第六章无妄之灾
梅云清俏立于一株古树上,遥望远方连绵起伏的青山,轻轻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芳心又想起了那个小无赖,不知他现在和梅兰在做什么。
「姐姐在想那个小无赖么?」李梦柔一语道破梅云清的心事,她娇美的声音在梅云清耳畔响起,忽远忽近,飘忽不定,言毕,身形已然凝立梅云清比邻的那株古树之上,背上负着那柄名扬天下的七色剑。
梅云清俏脸微红,哼道:「妹妹怎可骂我的夫君作无赖?」
「那家伙就喜欢欺负年轻女子,不是无赖是什么?」李梦柔言语之间,手中多出一柄红剑,她剑势未发,一道无形剑气已向梅云清直逼而来。
「莫非妹妹也被他欺负过?」梅云清嫣然一笑,右手纤纤食指在空中虚虚画出一个圆圈,将那道剑气缚在圈中,玉手一扬,将那道剑气反击回去。
「姐姐,你猜呢?」李梦柔手中红剑红光大作,无处不在的弥漫在二人周遭方圆十丈之内的每一寸空间,梅云清反击回来的那道剑气似被束缚在一张无形大网中,进退不得,远远瞧去,诡异非常。
梅云清道:「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如何知道?」五指轻拂,那道剑气再进半分。
红网束得愈紧,那道剑气终化为乌有,只闻李梦柔娇嗔道:「那家伙坏死了?」
梅云清忽觉身边空气似被一点点缓缓抽空,一呼一吸间难受之极,内息急骤运转,右手向前探去,只见那些红光宛若万流归宗,被一丝丝汇入她玉手之中,片刻之后,娇躯周围红光尽数散去,而手中却多了一柄同李梦柔红剑一般无二的红色光剑。
梅云清将红色光剑指向李梦柔,微笑道:「难道他曾对妹妹使坏?」
李梦柔身形似闪了一闪,梅云清光剑向外斜斜劈出之时,李梦柔已然跃过二十丈虚空,漫天红光全数敛去,「嗡」红剑同梅云清光剑交实,似已格住,又似劈在空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难受之极。
李梦柔手中之剑化作黄色,在烈日之下,那黄剑泛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剑尖轻颤,疾刺梅云清胸口要害。
梅云清光剑化为虚有,纤纤十指急速弹出,每出一指,那黄剑便缓得一缓,待得弹到第十指之时,李梦柔手中又变作橙剑,被梅云清夹在食中二指之间。
李梦柔叹了口气,轻轻抽回橙剑,还剑入鞘。
此时跟随梅云清而来的七名梅花山庄高手早已同李梦柔那七名侍剑女交起手,若是单打独斗,那些侍剑女绝撑不过五十招,可她们组成一个极为奇妙的剑阵,攻守之间,天然若成,如此将梅花山庄中人围在阵中,斗得片刻,反占到上风。
李梦柔柳眉轻蹙道:「姐姐为何还不出剑,是看不起小妹么?」
梅云清道:「我既无剑,何来出剑。」
李梦柔满脸惊诧的瞧着梅云清道:「姐姐的那柄剑呢?」
梅云清嫣然笑道:「我把剑赠予我那夫君,只盼他能习得天下无双的剑法,将来斩妖除魔。」她故意将斩妖二字说得颇是大声,乃寓李梦柔妖女之意。
「哦,那姐姐现在手中岂非无剑可用,小妹剑倒不少,姐姐要不要借去一柄。」李梦柔闻言,却不生气,反自背后抽出绿剑,倒转剑身,那绿剑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捏着向梅云清徐徐飞来。
梅云清怎会信她有如此好心,不动声色的伸手去接,口中却浅笑道:「妹妹若借我一柄,那七色剑岂非成了六色剑。」
梅云清手指堪堪触到那绿剑剑柄,眼前掠过一道青光,只闻得李梦柔娇笑道:「姐姐既然要借,小妹再多借一柄如何。」
「既是如此,那姐姐我就不客气了。」梅云清尚未握住绿剑,青剑已如毒蛇般向她心口疾刺而去,相距不足一尺,形势极是危急。
梅云清一声轻吟,右手握紧绿剑,向下斜斜挥出,李梦柔那青剑似被一股无形力道所引,自梅云清身畔滑过,饶是如此,青剑剑气划过,斩下她衣襟下摆,向下缓缓飘落。
梅云清不待李梦柔换剑,绿剑化作一道碧绿光影反击李梦柔,「铛」蓝绿两剑相接,这或许是七色剑首次自接,绿剑斜飞开去,梅云清只觉右臂酸麻,软绵绵的使不出半分力来,她心中惊异,数日不见,李梦柔武功似大有精进。
李梦柔玉手一引,那绿剑回到鞘中,与梅云清交手以来,她尚是首次占得上风,不觉颇为得意的一阵娇笑,半晌方才止住,抽出那柄威力无比的紫剑,笑道:「姐姐请接小妹这最后一剑。」
梅云清面色凝重,右手虚虚一握,天地骤然变色,乌云遮日,寒气四起,酷若严冬,二人足下所立那株古树枝条飞舞,树叶纷纷落下,似利箭般自四面八方向李梦柔激射而去。
李梦柔玉手紫剑爆出一团紫光,那些较之利箭更强三分的树叶遇到紫色光华顿成齑粉,天上乌云似也被那紫色光华破开,一缕阳光自当中透入,照向场中二人。
梅云清剑意忽起,空无一物的右手虚虚劈出一剑,乌云再起,寒意大作,天际竟然飘起雪花。
剑气逼人而来,李梦华望着手中空无一剑的梅云清,玉容微现讶色,娇叱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紫光直袭梅云清。
紫剑竟似与实剑相格,被梅云清剑意格在三丈之外,「蓬」的一声巨响,那古树吃力不住,被硬生生地掼入地中,直没入顶。
李梦柔被逼得远远荡了开去,以极为优美的姿势在半空转了一圈,在她全力催运之下,那紫剑剑尖射出一道长达三丈的紫色光华,再袭梅云清,远远看去,极是好看。
梅云清哼了一声,虚虚再度挥出一剑,二人相距六丈再度相接,齐齐一声闷哼。
李梦柔再次飘退半空,内息运转之间,俏脸抹过一丝艳红,显是强行压制所受内伤所致。
梅云清花容惨淡,七窍之中尽皆渗出血丝,神色骇人之极。
李梦柔凝立半空,宛若九天神女,忽然一声娇喝,七色剑尽皆出鞘,只见她身形似闪了一下,竟尔凭空消逝不见。
再见之时,李梦柔手持红剑已在梅云清身前丈许之处,梅云清弹指挥出,弹在她红剑剑身之上,发出「铛」的一声轻响。
李梦柔身形尚未淡去,左侧又现出一个手持黄剑的李梦柔向她攻来。
「分光掠影。」梅云清冷哼一声,内息运转,将娇躯周遭七个李梦柔同时攻来七色剑一一格开。
「姐姐的那个未婚夫真的好坏,小妹劝姐姐趁早离开他。」李梦柔攻势愈加凌厉,一气之下攻出四十九剑,却仍有闲瑕谈笑风声。
梅云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本欲从李梦柔说话之时辨她剑势所向,但李梦柔声音飘忽不定,便知此法行之不通。
梅云清一口气格住李梦柔七七四十九剑,方缓过一口气道:「妹妹到底受了他什么欺负,竟如此离间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李梦柔一字一字娇笑道:「他跟小妹已经」
梅云清心神一颤,身形缓得一缓,李梦柔手持紫剑差点破其守势,大惊之下,急急凝定心神,堪堪守住破绽。
梅云清沉声道:「已经怎么了?」
李梦柔缓缓道:「已经有夫妻之实了。」她说话声音极微,仅二人可闻,手下却如疾风暴雨般再攻一百四十剑。
梅云清娇躯一颤,芳心思绪纷乱,玉手缓得一缓,李梦柔七色剑立时乘虚而入。
梅云清胸口一凉,已被李梦柔青剑刺中,她回过心神,虽然不知李梦柔之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李梦柔欲用此言分她心神之意却是不言而喻,可恼自己却为了那个小无赖吃醋,竟致差点丧命。
梅云清强摄心神,总算不致再中一剑,但她心知自己现下身受重伤,照此情形下去尚不知能支撑多久,而孙姨她们七个亦不知近况如何。
李梦柔仍是笑容满面,低声娇笑道:「那无赖偷看小妹洗澡,小妹清清白白的身子被他看了,实在无颜再嫁他人,只好从了他。」
梅云清忽尔想起杨飞托南宫博转告之言:我对不住你,但以后决计不会了。初闻尚莫名其妙,此刻想来,难道指的便是此事,再次分神之下,又被李梦柔刺中一剑。
这次却是被李梦柔以蓝剑伤及左肩,梅云清此处在那晚被葛天雄偷袭之时曾经受伤,虽已痊愈,但此刻又中一剑,旧伤新伤一齐迸发,她再也抑制不住,香唇一张,喷出一口血雾来。
李梦柔反叹了口气,只需再过数招,梅云清便将丧身在她剑下,可想起那日在玉池湖畔将杨飞救走之人,心中毫无高兴之情。
梅云清伤心、失望、难过诸般滋味一起涌上心头,兼之身受重伤,神智已近乎昏迷,纯凭意识格挡七色剑攻势。
李梦柔忽然一声娇叱,在眨眼之间,七色剑再攻二百八十剑,显是意欲一举将梅云清击败。
在这生死之间,梅云清只觉天地间似乎静了下来,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正是那日与葛天雄一战使出那惊天一剑时的境界,那一刻似已遗忘的一切纷至沓来,一一涌上心头,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她不觉微微一笑,轻轻挥出一剑。
李梦柔见她如此自信神色,芳心满是疑惑,心想难道梅云清仍有反击之力。
梅云清一剑劈在空处,李梦柔二百八十剑所有剑势似被海绵吸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梦柔虚影敛去,手中七色剑黯然失色,她呆呆立在梅云清身前三丈之处,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她用尽全力攻出的二百八十剑竟尔被梅云清如何轻松破去。
梅云清手中多了一柄七色斑澜的无形长剑,这正是李梦柔那二百八十剑剑气所聚,较之当日杀死葛天雄那一剑更胜一筹。
梅云清轻叹一声,瞧着李梦柔的眼色之中竟满是怜悯之意,叹息一声,手中无形剑轻飘飘向李梦柔刺去。
李梦柔只觉气机锁定,斗志被夺,竟连还手之力亦是全无,魂飞魄消之下,手中七色剑无力的抬起格出。
「啊」远远传来一声惨叫,梅云清心中一寒,此声她极是熟悉,正是梅花山庄中人,心念电转,剑势突变。
李梦柔只见梅云清娇躯一晃,宛若鬼魅般消逝在虚空之中,她性命得脱,方松了口气,只觉周身香汗淋漓,天下竟有此等剑法。
梅云清跃过百丈虚空,蓦地出现在那七名侍剑女身畔。
那七名侍剑女见到梅云清突然出现在自己身畔,那李梦柔岂非形势不妙,七女自幼一起习剑,心中虽惊,心有灵犀,齐齐一声娇喝,剑阵突变,放过梅花山庄那已是强弩之末的七女,七支七色长剑齐齐攻向梅云清,威力竟似不在李梦柔七色剑全力施展之下。
「天外飞虹加惊天一剑,究竟是何威力。」梅云清芳心掠过这个念头之时,她手中无形剑已和七女剑势相接。
剑式甫接,「铛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却非两剑相交之声,而是七名侍剑女手中那七支同七色剑一般无二的七色彩剑皆被震成碎片,在空中碰撞所致。
那七支彩剑碎片反激回去,只闻三声惨叫,立时便有三名侍剑女丧命当场,皆是被割成肉块散落一地,死状之惨,生平未见。
另外几名侍剑女也好不到哪去,虽逃过此劫,但梅云清剑气已然临身,其中三女稍加格挡,便被剑气震成肉泥。
唯独紫衣侍剑女武功在众女之中最高,仅逊了李梦柔一筹,却也只多活了一刻,梅云清余下剑势加在她身上,只见她周身泛起一道淡淡雾气,连惨叫之声亦无,已然消逝不见,尸身亦未留下一丝半点。
「杨飞,你现在在干什么?」梅云清真元耗尽,芳心掠过这个念头,再也支撑不住,自半空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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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那总旗抚着鲜血淋漓的右手,痛得满头冷汗,神智尚算清醒,目光在大堂中所坐之人身上一一掠过,厉喝道:「竟敢伤害朝廷将官,不怕灭门九族么?」
堂中有些座客见势头不对,已然偷偷溜回客房,紧闭房门,生怕惹祸上身。
杨飞亦是其中一员,悄悄向梅兰打了个手势,正欲趁那总旗老大在此大呼小叫准备逃之夭夭时,那小旗一声大喝道:「臭小子,你想跑哪去?」
杨飞赔笑道:「小人妻子身体有些不适,小人送她去看大夫。」
梅兰心道你这小无赖可真会胡诌,我哪里不适了,倒是你身子尚未痊愈,反在这活蹦乱跳。
那总旗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杨飞,冷哼一声,杀意大盛,缓缓拾起地上的军刀,连伤处似也不觉得那般痛了,恨恨道:「都是你这臭小子。」他找不到伤他之人,自是只能将怨气出在杨飞身上。
杨飞早知情况不妙,被那总旗瞪得连退数步,满脸媚笑道:「小人该死,小人不对,小人这就滚得远远的,军爷眼不见心不烦,小人以后再也不会在军爷眼前出现。」他拉着梅兰边说边退,此言未毕,已然到了客栈门口,再退一步,便可逃之夭夭。
「你想逃到哪里去?」那总旗大刀疾挥,向杨飞直劈而来,他的刀法不似江湖中人常见刀法,有虚有实,而是士卒上阵杀敌所用,刀刀大开大阖,用尽全身气力,大有一往直前之势,寻常之人只需一刀便会就此了帐。
若是杨飞尚未受伤之前,还可凭着在镖局学得的那些粗浅拳脚功夫抵挡数招,可他此刻重伤未愈,连行动也不大灵光,更别说腾挪闪躲,避开刀势,他亦不知梅兰会否帮他这个老公挡下这一刀,只觉心中发毛,直吓得面如土灰。
梅兰见他如此胆小,不觉皱起眉头,正想出手,只闻「铮」的一声,面前多出一人,那人一身书生打扮,手中持着一只金光闪闪的长笛,满脸含笑的架住那总旗的大刀。
那总旗双手握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劲向下压去,那书生金笛却是纹丝不动,欲待回刀再劈,却又只觉一股极大的黏力将他大刀紧紧黏住,抽之不得,大惊之下,心中忽然省悟,大喝道:「原来是你这个穷秀才暗算本军爷。」
旁边那小旗见得总旗情形,心知那书生必是武林高手,以他们二人身手,哪讨了好去,心念急转,趁着众人都在注意总旗,偷偷从窗口跳了出去。
那书生瞧来极是文弱,脸上却满是与他外表不相衬的杀气,倒比那总旗更盛三分,冷哼一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边关将士平时见了鞑靼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欺压良民百姓倒是一流好手。」
梅兰望着杨飞,似笑非笑道:「你是良民么?」
杨飞本欲打趣几句,可此刻情势危急,又惹上官府,心中害怕,竟呐呐说不出话来。
那总旗正在拚力抽刀,哪有闲瑕说话,忽然双手一轻,身体向后仰倒,后脑勺狠狠的磕在一张木桌桌角之上,立时昏了过去。
那书生未想这家伙如此脓包,不觉哑然失笑,回首对杨飞道:「二位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恐怕官府中人马上便来,那时二位便难脱干系了。」
杨飞正想点头应是,却见梅兰满脸鄙夷之色,心中豪气陡生,大声道:「兄台救我夫妇二人性命,我们若就此离去,岂非落个不义之名。」
那书生目现赞赏之色,揖手道:「在下丁文松,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杨飞亦还礼道:「在下杨飞,她是拙妻梅兰,承蒙丁兄救命大恩,实在不胜感激,他日必有所报。」按照习俗,女子出嫁从夫姓,在外人面前也仅说娘家姓氏,杨飞不知规矩,连梅兰的闺名都报出来了。
丁文松一看便知二人仅有夫妻之名,才闹了这么个笑话,暗暗好笑,道:「杨兄客气了,此处非久留之地,我们换个地方把酒言欢如何?」
杨飞连连称是,回头瞧了梅兰一眼,正含笑看着自己,似在说:这才象个男子汉大丈夫。
那掌柜方才一直躲在柜台之处,见得几人似欲离开,方凑了上来,哭丧着脸道:「三位客官,这事闹得如此之大,可又如何是好?」
丁文松皱皱眉头自囊中摸出一锭十两的元宝道:「我们这便离去,这锭银子是打坏的桌椅钱。」
那掌柜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虽说呆会官府来人还有一番麻烦,却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梅兰忽道:「我去收拾一下行囊。」言罢,轻轻巧巧的掠过数丈,跃上楼去,这一手轻功亮得颇是漂亮。
丁文松向杨飞道:「大嫂武功不弱,倒是在下多事了。」
杨飞忙道:「哪里,哪里?」
丁文松忽想起一事,俯身自那总旗身上搜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军函,正欲拆开,杨飞大惊道:「丁兄,这可不好吧。」
光伤害朝廷信使这罪名已是极大,再拆边关军函,那是灭门九族之罪,杨飞可不想遭此横祸。
丁文松淡然一笑,却不依他之言,仍然将军函拆了开来,瞧了一眼,愤然道:「兰州军情告急,那汪直老贼不派兵增援,反要兰州总兵便宜行事。」言罢,双手一搓,竟将那军函搓成粉末。
杨飞心想我连兰州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你跟我说有屁用,只要你不将我似这军函一般搓成细粉便成,他心中虽有此意,口中却唯唯应诺。
丁文松瞧他神色,便知这家伙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士,含笑道:「小弟让杨兄见笑了。」
杨飞赔笑道:「看丁兄壮志未踌,显是饱读诗书之士,为何不搏取功名,为朝廷效力。」
丁文松道:「小弟原来亦是这般认为,可当今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宦官专权,一般文人哪有出头之日。」
杨飞跟这家伙说话颇觉无味,什么朝廷腐败、皇帝昏庸、宦官专权又关他屁事,但又不好不接言,只得呵呵干笑两声道:「是极,是极。」
丁文松哪还不晓得他心中极是不耐,心中亦是大觉无趣,还好这时梅兰行下楼来,身上负了一个包袱,手中拿着飞云剑,嫣然笑道:「我们走吧。」
杨飞见了那包袱,心想紫气神功莫不是在包袱之中,凑到梅兰身畔,涎着脸笑道:「娘子,还是让为夫帮你拿包袱吧。」
梅兰哪会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道你这小无赖到现在还不信我,哼了一声道:「相公重伤未愈,不用劳烦相公了。」
丁文松忽觉这夫妻二人颇是有趣,时而如胶似漆,时而形同陌路,但此处实在不宜久留,笑道:「我们快走」
他此话尚未说完,只闻门外有人冷哼道:「丁兄想逃到哪去?」
丁文松脸色陡变,向杨梅二人低声道:「杨兄同嫂夫人先逃,小弟在此抵挡一阵。」言罢,也不待二人应允,一挥金笛,便即冲出屋去。
只闻得门外喊声四起,杨飞心里发慌,低声问梅兰道:「小兰,我们也逃吧。」
梅兰哪想他刚刚还说得慷慨激昂,这会却这般没有义气,叹了口气道:「我那黄膘马尚在后院,你骑它从后门逃出城去,凭它的脚力,官差必追你不上。」
杨飞闻她之意,似欲留在此地同丁文松一起御敌,不觉一怔道:「那你不走么?」
梅兰点点头,又自怀中摸出那本紫气神功秘笈,连同包袱一起塞到他手中道:「还你的宝贝,别再找我要了。」
杨飞闻她话中讽刺之意,心想怎能让女人看不起,心里一横,大着胆子道:「我不走了,陪你一起杀敌。」他抱着包袱,只觉极是沉重,心知里面皆是银两。
梅兰「扑嗤」一笑道:「你杀鸡还差不多。」心知杨飞是为了她方才留下,芳心一甜,又柔声道:「你留在此处反成累赘,还是先逃出城去,你先到太原等我,以我的武功,自保应没什么问题,待我离开此地,必去找你。」
杨飞本欲再说,但又想实情确是如此,便道:「那你多多保重,我在太原等你,等你不到便在那住一辈子。」
他此言大有情意,梅兰听得俏脸一红,娇嗔道:「谁要你等我一辈子。」伸手在他背后一推,杨飞身不由已向通往后院的房门奔去。
见得杨飞自门口消失不见,梅兰叹了口气,闻得屋外打斗之声愈加激烈,抽出飞云剑喃喃道:「小姐,愿你保佑小兰今日杀出重围。」忽想这句话有些不吉利,轻骂了一声,正欲挥剑冲出,那丁文松却手持金笛,满身血污的退了回来,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杀得真是痛快。」
梅兰柳眉紧蹙,心道此人莫不是有毛病,身处险境还这般高兴,却又不好说出口来,问道:「丁大侠,外面情势如何?」
丁文松道:「这客栈周围街上布满官兵,我们只怕插翅难飞,咦,杨兄呢?」
「他不会武功,我着他先行离开了。」梅兰说话之时,杨飞正慌慌张张的退入大堂,原来他到了后院,见到院墙之上尽是手持火把的官兵,只得退回,心道自己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铛」丁文松金笛一挥,挡下一颗铁蒺藜,那铁蒺藜却不坠地,反化作无数碎片爆散开来,四处飞溅,那碎片片片泛着蓝光,显是含着剧毒。这种铁蒺藜天下只有一派才有,别无分号。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片金幕,将身前碎片尽皆震落到地,冷笑道:「唐门何时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梅兰舞动飞云剑,她不断要防备自己身畔,还得顾忌杨飞那边,是以一时手忙脚乱,堪堪将那些铁片击落在地。
梅兰轻声对杨飞道:「你找个安全隐密之处藏起,千万不可露面,这客栈人多,官府之人一时认你不出,或可蒙混过去。」
杨飞点点头,柔声道:「那你也得小心。」他瞧瞧店内,往客栈那结帐柜台藏去,这里离门口不远,既宽又大,藏在桌下谁也瞧不见,又可观战,当真是个绝佳去处。
他到了柜台之下,却不想客栈掌柜也藏在此处,两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如何是好,情形尴尬之极。杨飞心想咱哥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藏到一起了,但转念又想你个老家伙算什么英雄,不过自己也是,心中不觉苦笑。
梅兰瞧瞧地上犹自昏迷不醒的总旗,心道此人留着总是个祸害,银牙一咬,那总旗一声惨叫,胸口鲜血飞溅,已然被她一剑杀死,当真死得糊里糊涂,见了阎王爷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丁文松满脸赞赏之色,笑道:「嫂夫人真是女中英杰。」
梅兰皱眉道:「哪里,哪里?」心想你言下之意岂非说我丈夫是个孬种。
丁文松倒并无此意,呆了一下,省得梅兰话中之意,正欲解释,又闻门外先前那人道:「丁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乎。」
丁文松冷笑道:「阁下何人,为何不进来一述?」
那人笑道:「丁兄贵人多忘事,丁兄上月在陕西作案之时,谭某便曾与丁兄缘悭一面。」
丁文松这时方才想起此人来历,冷哼道:「原来是锦衣卫的谭千户,阁下不远千里追着在下来到山西,真是精神可嘉。」
梅兰忽然想起,陕甘一带有一个金笛秀士,为人行事率性而为,在江湖之中毁誉参半,性喜与官府作对,却想不到是眼前这个丁文松,此事闹得如此之大,还出动锦衣卫,想必亦是因他之故,她与杨飞只是恰逢其会,惹祸上身。
客栈门口缓缓行进三人,前面一人丁文松认得,正是先前与他说话的锦衣卫千户谭嵩,另一人四旬上下,一身精瘦,目光矍烁,双手戴着鹿皮手套,想必是刚才以铁蒺藜偷袭二人的唐门高手,而后面那人正是之前逃去的小旗。
谭嵩见得堂中二人,嘿嘿笑道:「几日不见,丁兄便多了个姘头,当真可喜可贺。」
他话未说完,梅兰一声娇叱,飞云剑化作一道白练,划破三丈空间,向他直袭而去,她气恼谭嵩辱他清白,是以一出手便用尽全力,毫不留手。
谭嵩右手挥出一格,「铛」的一声,以飞云剑之利,竟削之不动,细看之时,原来他双手之上戴着精钢护手,便梅兰这一剑何等之威,直震得右手犹自隐隐发麻。
梅兰招变「寒梅吐蕊」,再度攻去,谭嵩脸现讶色道:「丁夫人原来是梅花山庄中人,丁兄何日介绍天下第一美人与谭某认识认识。」
丁文松闻言笑道:「等谭千户能在梅花剑法下逃过一命再说。」
「寒梅吐蕊」招式繁复,梅兰虽不似梅云清那般能化繁为简,却也习得极为纯熟,使将出来威力极大。
谭嵩是少林俗家弟子,内外皆修,擅长鹰爪功,双手曲指成爪,幻起漫天爪影,将梅兰剑势一一格住,他内力修为本较梅兰为高,硬接之下直震得梅兰虎口发麻,飞云剑差点脱出手去。
丁文松本欲援手,但见梅兰剑法精妙,一时尚不至落败,而且旁边那唐门高手虎视眈眈,唐门暗器天下无双,其毒见血封喉,江湖中人无不忌惮三分,他不但得小心提防那人攻向自己,亦需防他偷袭梅兰,是以一时并未出手。
谭嵩眨眼之间已挡了梅兰九九八十一剑,梅花剑法江湖闻名,究竟非同小可,挡到第八十二剑时他身形一缓,右手虽已格住飞云剑,但梅兰剑气已然伤及他右臂,不由一声闷哼。
梅兰再出一剑,谭嵩心中一惊,双手全力回守,心想这臭娘们武功为何这般之高。
梅兰飞云剑堪堪刺到谭嵩面前,忽尔招变「白虹贯日」,转向朝离她不远站在门口的小旗攻去。
那小旗正在观战,哪料得梅兰忽然攻他,大骇之下挥刀格出。
「铛」的一声轻响,以飞云剑之利,普通军刀哪能不断,小旗只觉颈口一凉,头颅已然飞出门外,滚出老远。
梅兰心知此次自己能与丁文松全身而退已是万幸,更何谈带走杨飞,最佳策略莫过她与丁文松退走,杨飞在这混水摸鱼,凭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大有可能蒙混过关,故此将这最后知情之人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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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从柜台下的小缝将堂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眼见梅兰大发神威,心中不禁得意之极,亦暗自庆幸梅兰现在是他老婆,不是他仇人。
那无头尸首颈口喷着鲜血砰然倒下,谭嵩脸色铁青,他此次邀得唐门三公子唐备前来捉拿丁文松,料定必手来擒来,谁知突然冒出一个梅兰,一个照面之下不但伤了自己,还让他们折了一人,虽说此人无关紧要,但令他颜面大失却是不争事实。
丁文松神色轻松,调侃道:「这位不知名的唐兄为何还不出手,是不是想等自己人都死光了再向朝廷邀功。」
「千户大人。」门口又奔进三人,向谭嵩齐齐施了一礼,显是见了那小旗的头颅,知道情况不妙,进来援手。
唐备忽然一声冷哼,右手轻扬,飞出两点寒星分袭丁梅二人。
丁文松哈哈笑道:「不知名的唐兄总算出手了。」说归说,手下却不敢怠慢,金笛一挥,那铁蒺藜恰好自笛孔飞入,只闻得一阵轻响,丁文松反手一扬,无数寒光自笛口飞出,直奔唐备而去,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以如此手法应付唐门铁蒺藜者当真是绝无仅有,天下只他一人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没有过人的眼力和胆量,谁敢如此托大,这么去接唐门暗器。
杨飞瞧了,心中极是不服,暗暗哼道:没事耍什么酷,送了命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那唐备自幼练习暗器,接暗器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左手一挥,将那些寒光尽数收入手中,但那些铁片蕴含丁文松内力,他接得手中,身形不觉晃了一晃。
反观梅兰应付得便不是那般轻松愉快了,她飞云剑剑尖甫触铁蒺藜,未待其爆散开来便即招变「苍松迎客」,飞云剑化作一团银光,那些寒星没入银光之中,响起一阵金铁交鸣之声,被她一一化去,总算有惊无险。
唐备未待她变招,袖中又飞出三道黑影,细细一看,方知是三支梅花镖。
若是普通梅花镖梅兰化解还不是稀松平常,可是唐门的梅花镖谁知道藏了什么古怪,她不敢硬接,娇躯一晃,闪过两支梅花镖,飞云剑轻轻划了一个圆圈,将那支梅花镖圈在圈中,不以剑身相触,纯以气劲相格,束在剑圈之中。
异变陡生,那两支被她闪过的梅花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向梅兰飞来。
梅兰飞云剑一挥,圈中那支梅花镖斜斜向谭嵩飞去,谭嵩正欲挥手接住,唐备大喝一声:「不可。」自袖中又飞出一支梅花镖飞向谭嵩。
那支梅花镖与梅兰反击而至的梅花镖轻轻一触,忽然变向,飞向梅兰胸口,却处发先至,同另两支梅花镖分作不同方向直袭梅兰周身上下。
谭嵩大喝道:「这臭婆娘交给唐兄,其他人一起招呼姓丁的。」言罢,纵身上前挥爪向丁文松攻去。
其他三人巴不得离唐备远一些,免得被其暗器误伤,齐齐应道:「是,千户大人。」便即同谭嵩一起围攻丁文松。
丁文松武功颇高,以一敌四,仍如闲庭散步,与谭嵩四人战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五人都怕唐备暗器波及自己,是以越打越远,到了客栈大堂的另一角。
这客栈大堂颇大,打将起来也不觉拥挤,不过场中那些桌椅板凳大半遭殃,闻得一阵阵砰砰磅磅之声,客栈掌柜听得直是肉痛,杨飞心中却是暗暗好笑,从包袱中摸出三锭十两一个的银子递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说这些算我的帐。
那掌柜眼中满是感激之色,一揖手向外指了指,又狠狠挥挥拳头,那意思却是说你的好意老哥我领了,外面的官兵都是些混帐王八蛋,只盼你的朋友能帮我狠狠教训他们。
杨飞点点头,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二人在这打着哑语,梅兰的情形却极是危急,四镖齐至,梅兰顾不得许多,飞云剑挥动之间,不分先后同时击中那四支梅花镖,还好那些梅花镖并不似唐门铁蒺藜一般爆开,远远荡了开去。
梅兰正欲上前抢攻,唐备冷笑一声,双手再场,又飞来数点寒星,这次却是三颗铁蒺藜和一支梅花镖,那梅花镖速度极快,与被梅兰荡开的梅花镖一一相触,化作一个十字飞向梅兰,而那三颗铁蒺藜却似有一只无形大手托着缓缓而行。
梅兰知道那梅花镖不会散开,放心许多,飞云剑抖出一道剑幕,再次将五支梅花镖击飞,而那三颗铁蒺藜突然加速,在空中自相一触,爆散开来,只见梅兰周身三丈之内,尽是那剧毒无比的铁片。
梅兰剑幕舞得密不透风,却仍有数点寒星透入,她只觉胸口一凉,一片酥麻之意自那里向全身漫延开去,心知已中唐门之毒,银牙一咬,驭剑向谭嵩后背凌空击去,此刻只有丁文松尚可救她,也只有她解得了丁文松之围。
丁文松偷眼瞥得此景,金笛不动声色全力攻向谭嵩,另三人只见他全身空门大开,不觉一楞。
丁文松所求便是此等机会,谭嵩武功本较丁文松逊了一筹,右臂先前又被梅兰剑气所伤,在丁文松全力猛攻之下,正自连连后退,根本无瑕顾及身后,待得背心一凉,飞云剑剑尖自胸口透出之时,方自惊觉,发出一声惨叫。
丁文松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梅兰,拖着出气多进气少的谭嵩,自客栈屋顶破出,那些埋伏在四周手持强弩的官兵正欲放箭,丁文松大喝道:「你们千户大人在我手上,不要命的便射箭。」
那些官兵呆了一呆,丁文松将谭嵩一脚踢飞,金笛飞出无数寒星,只闻一阵惨叫,官兵合围之势立解,待得唐备同另三位锦衣卫高手赶出屋外时,他已抱着梅兰逃之夭夭,只余一些外围官兵稀稀落落的射了几箭。
第七章牢狱之苦
「庄主。」孙姨一声惊呼,急急接住梅云清,另外六人则将她围在正中,以防李梦柔趁机偷袭。
李梦柔见得那一剑之威,呆立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此刻梅云清既已无再战之力,余人尚不放在她眼中,最后胜利之人终究是她,李梦柔思及此处,不觉一阵娇笑,七色剑斜指七人,冷哼道:「留下梅云清,本姑娘今日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休想!」除孙姨要照顾梅云清外,其他六女齐喝一声,联袂向李梦柔攻来。
「要找死么?」李梦柔一声轻哼,空中掠过一道艳丽的七彩光华,最先出手那名梅花山庄高手只觉手中长剑一轻,眉心一凉,还回过神来,已然香消玉陨。
她们联手竟然抵挡不住李梦柔一招半式,另外五女见此情形,心中虽骇,却更激起同仇敌忾之心,死命向李梦柔攻去。
李梦柔淡然一笑,七色剑再度分解,五女每人顿觉自己周围各有七个李梦柔手持一支彩剑向己围攻,李梦柔竟以一己之力,化身万千,反去围攻梅花山庄五女。
那梅花山庄五女皆是江湖中成名高手,未想武功与初出茅庐的李梦柔差得如此之多,心中皆想庄主方才与此女战得不分胜负,难道她们与庄主亦差得如此之多。
只过得片刻功夫,又闻两声惨叫,便有两女被李梦柔一剑穿心,立时命丧当场,这哪是高手对阵,分明是场屠杀。
余下三女齐齐退去,护在孙姨周围,若她们仍一意孤行,强行再战,岂非是些不知好歹的大傻瓜,但此时此刻,还有何人能够敌得过这妖女。
鲜血顺着七色剑那七支剑尖缓缓淌下,犹若一条五彩斑澜七头怪蛇,令人触目惊心。
李梦柔俏脸生寒,杀气大盛,一身绿衣上绽满血渍,便若地狱魔女,缓缓一步步向五女所在之处行来。
仅那肃杀之气已压抑得令人精神崩溃,若非几女自幼习剑,心志坚定,早已弃剑而逃。
李梦柔充满杀气的美目一寒,七色剑缓缓挥起,正欲出手,忽尔反手挥剑一格,面前现出一个淡淡的人影来,那人六旬上下,须发花白,仙风鹤骨,背后负着一柄古朴拙雅的宝剑,淡然看着李梦柔。
李梦柔厉喝道:「你是何人?」
那老者道:「老朽刘纯阳。」他此话说得不疾不徐,声音虽然不大,传入李梦柔耳中,却如洪锺齐鸣,震耳欲聋,显然内功精湛之极。
李梦柔冷哼道:「你便是华山派掌门‘无影剑’刘纯阳?我南海幻剑派与华山派素无怨仇,刘掌门为何阻扰晚辈行事?」刘纯阳到底是一代宗师,她虽武功了得,亦有所忌惮,言语之间尚算客气。
孙姨将犹自昏迷不醒的梅云清交到一名同伴手中,向刘纯阳深深行了一礼,恭声道:「晚辈见过刘老前辈。」她年岁已是不小,却仍较刘纯阳低了一辈,当年她初出江湖之时,刘纯阳成名已久,还曾得他提携之情,故此称他刘老前辈,而不叫刘掌门。
刘纯阳微笑道:「小芙,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孙姨徐娘半老,已有一把年纪,闻得刘纯阳叫她小名,老脸一红,方道:「多谢刘老前辈救命之恩,他日华山派若有差遣,梅花山庄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纯阳淡然道:「华山派与梅花山庄同属名门正派,相距又近,自当同气连枝,互为援手。」他此话表面是说给孙姨听,内里却是答复李梦柔方才之言。
「既是如此。」李梦柔七色剑七彩光华大作:「多管闲事的老匹夫,受死吧。」她自说话时开始出招,此话说完,已然划破十丈虚空,刺中刘纯阳胸口,芳心正自大喜,手中一轻,七色剑却刺了一个空,刘纯阳此身法同她那分光掠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刘纯阳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李梦柔身后响起:「小姑娘年纪轻轻,火气倒蛮大。」
李梦柔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七色剑回手向后攻去。
「铛」刘纯阳终于再度出剑,却是一现即没,宛若从未出手一般。
李梦柔柳眉微蹙,娇叱道:「老家伙,你就这么喜欢装神弄鬼么?」
刘纯阳涵养功夫倒好,他堂堂一派掌门,被李梦柔老匹夫前,老家伙后,犹自不愠不火,满脸笑意道:「老朽剑法太差,自然只能装神弄鬼,唬唬坏人了。」
李梦柔未想堂堂华山掌门竟是这么一个惫懒之人,芳心不觉哑然失笑,一声娇喝,七色剑挽起一朵朵剑花,却是江湖上极为常见的「灵蛇吐信」,只是一条蛇有七个头,瞧来自然显得极为怪异。
刘纯阳老眼爆起两点精芒,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他手持着一柄古剑在那七道光华中似雨中飘萍左格右挡,全然不复无影之名。
李梦柔忽尔一声娇笑,远远退去,七色剑还剑入鞘,方道:「老家伙,本姑娘打不你,你也别想赢我,来日咱们再战,后会有期。」言罢,身形一晃,已至百丈之外,眨眼之间,已然不见。
孙姨道:「刘老前辈为何不留下那妖女?若让她这么逃去,实在是个祸害?」
刘纯阳苦笑道:「那妖女年纪虽轻,武功之高,老朽生平仅见,再打下去,说不得这条老命会送在她手上。」望了犹自昏迷不醒的梅云清一眼,皱眉道:「梅庄主伤得不轻,老朽身上尚带得一瓶三清丹,治疗内伤颇有灵效,小芙拿去与梅庄主服用,或许有效。」言罢,手中似变魔术般多了一个黑色瓷瓶,缓缓向孙姨飞来。
三清丹是华山派疗伤灵药,江湖闻名,寻常武林中人千金难求,孙姨闻言大喜,接过那瓷瓶,对刘纯阳唤她小名也不那般在意了,连忙倒出一颗与梅云清服下,这才向刘纯阳道谢道:「多谢刘老前辈,却不知您老怎知梅花山庄会有此劫?」
刘纯阳道:「还不是我那小徒弟吴云鹤,活象死了八十老母般回到华山,问起他来方知南海幻剑派派出这么一个年轻高手前来中原,老朽见猎心喜,想见识一下名闻天下的七色剑,只好拉下老脸下山瞧瞧,不想刚好碰上。」
「那可真是多谢刘老前辈了。」孙姨又躬身行了一礼。
刘纯阳发出一股内劲,虚虚将她托起,哼道:「这么多年不见,你何时变得如此多礼了,我还是喜欢当年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孙姨没想他说出这等为老不尊的话来,老脸一红,似想起年轻时初闯江湖时的情形来。
刘纯阳又问:「那个孙小子呢?」
孙姨道:「他现在在长安帮忙山庄打理生意。」
刘纯阳哼了一声道:「那你们岂不是劳燕分飞,梅花山庄这些臭规矩可真是害人不浅。」
孙姨神色黯然,轻轻嗯了一声,梅花山庄庄规所限,凡梅花山庄出嫁女子仍需留在山庄之内负起保护之责,而梅花山庄内庄除庄主夫婿外从不留男子住宿,孙掌柜也不例外,故他只能远居长安,每年只能与妻子见得数面。
刘纯阳叹了口气道:「天下规矩如此之多,却没有贵庄这么不近人情,罢了,罢了,这是贵庄的规矩,老朽也不好多加指责,贵庄离此不远,想必那小妖女不敢再如此造次,老朽告辞了。」言罢,便即向西行去,他看似缓步而行,每一步踏去却有数十丈之远,转瞬之间,便已消失在视野之中。
孙姨亦道了一声「告辞」,望着他远逝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抱着梅云清向梅花山庄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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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谁是主事的?」问话的是临汾捕头张涯。
此刻大堂之内一片狼藉,那几具尸首早已搬去,而客栈中人全部被官差赶了出来,聚在堂中。
梅兰和丁文松逃走后那些锦衣卫尽皆追踪而去,而这些善后的芝麻绿豆小事自是交给此地官府来办。
客栈掌柜匆匆自桌下钻出,满脸堆笑道:「张捕头,小人在这。」他与这张涯打过几次交道,颇为熟稔。
「王掌柜。」张涯以前受过王掌柜的好处,不好再大呼小叫,哼了一声道:「客栈里有朝廷重犯,这是怎么回事?」
王掌柜哭丧着脸道:「张捕头,你也知道我们开客栈的开门做生意,来的客人龙蛇混杂,里面有个别歹人在所难免,而那些歹人脸上又没刻字,小人哪晓得什么人该让他住,什么人不该让他住。」
「说得也是。」张涯点点头,望了柜台下一眼,瞪着满脸赔笑的杨飞道:「你又是什么人,还不快滚出来。」
「是,是。」杨飞唯唯应诺,自桌下连滚带爬钻了出来,只是他身上那套旧衣早已勾得破破烂烂,现在弄得又满是尘土,看起来倒象街上的乞丐。
张涯皱眉道:「王掌柜,这小子是什么人,怎会和你躲在一起?」
杨飞不待王掌柜答话,抢先说道:「捕头大人,小人是这客栈新来的伙计。」以他此刻情形,倒真有七分店小二的模样,更妙的是原来那个店小二不知藏到何处,不见人影。
「是吗?」张涯见杨飞颇为眼生,向王掌柜问道。
还好王掌柜颇有义气,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杨飞见状大喜,自己这条小命已然蒙回了一小半,心道王老哥你帮了小弟,哪天小弟发达了一定忘不了老哥。
张涯又问道:「你姓什名谁,本捕头以前好象未曾见过你?」
杨飞忙恭声答道:「回禀捕头大人,小人姓梅名云飞,本是洛阳人氏,三日之前流落至此,承蒙王掌柜大仁大义,见小人衣食无着,极是可怜,收留小人在此落脚,做些打杂之事,捕头大人贵人事忙,小人又非什么大人物,捕头大人即便见了,也是立时忘去,不记得小人样貌那是平常之事。」他两顶高帽张涯与王掌柜一人一顶,戴得二人既舒且服,至于籍贯,是因想起梅兰本是洛阳人,洛阳与长安相距不算太远,口音也相差不多,这张捕头多半听之不出,取名杨飞,则是因他想起那个誓言改名之事,不过梅飞之名实在太也难听,遂取了梅云清当中那个云字,如此一改便好听之极,还跟梅云清只有一字只差。
王掌柜见杨飞说慌连眼都不眨一下,不由暗暗佩服,心想改天得向他讨教讨教。
杨飞说得合情合理,张涯亦未听出什么毛病,但见他满脸是伤,又问道:「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杨飞信口胡诌道:「昨日小人招呼一个兰州来的客人,那客人非常蛮横无礼,不但吃饭住店不给银子,还乱磕东西,又看上了一个住店的漂亮女客,竟想非礼她,小人看不过,便与他打了起来,后来便成了这付模样。」
「这么说,你还是见义勇为的大英雄了。」张涯满脸狐疑的瞧着他,倒真似被打成重伤模样,不觉又信了几分。
杨飞连声道:「这个小人如何敢当,只是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小人虽然身份低微,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张涯颇为赞许的点点头,面色缓和许多,向王掌柜问道:「此事为何不上报官府?」
王掌柜苦着脸,心道哪有此事,正自不知如何回答,杨飞抢先道:「我们掌柜是怕事情闹大了,客人都不敢上门,是以并未呈报官府,还望捕头大人多多见谅。」
张涯心想你不报上最好,免得老爷我麻烦,嘿嘿笑了两声,想起正事,便又向他问道:「那两个贼人可还有同伙?」
若张涯去问别人说不定还会听到实话,可他偏偏去问杨飞,杨飞怎会自曝来历,满脸媚笑道:「捕头大人明鉴,那两个贼人正是一对,哪会还有什么同伙,再说即便有,见得武功盖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捕头大人,哪还不逃之夭夭,喔,对了还未请教捕头大人高姓大名,小的来日回到洛阳亦好吹嘘曾在临汾见过天下闻名的捕头大人。」他将梅兰与丁文松说成一对,心中不觉暗自愧疚,心想小兰啊小兰,为夫为形势所迫,,我将你和那姓丁编在一起,可别怪为夫,忽又想梅兰好似中了那唐备的暗器,那姓丁的莫要似他那晚同梅云清一般借口帮梅兰治伤趁机占梅兰的便宜,顺便给他一顶绿帽子戴戴,心中不觉有些担心起来。
天下有几人不喜欢听人拍马屁,张涯明知杨飞吹捧自己,心中却极是喜欢,微笑道:「本捕头姓张,单名一个涯字,悬涯的涯。」
杨飞听了立时道:「张涯,张涯,好名字,光听名字,便知捕头大人定是一位大大的英雄。」至于这名字如何好法,他一时想之不出,只好含糊带过,心中却想:张涯,张涯,怪不得这么喜欢张牙舞爪。
张涯极为受用,还真当自己是武功盖世,英明神武,威震天下的天下第一神捕了,他心中喜欢,笑着对王掌柜道:「王掌柜,你去将客人的登记薄拿来给本捕头瞧瞧。」
杨飞闻得此言,当真吓得魂飞魄消,虽不知梅兰住店之时在登记薄上写了些什么,但只需瞧得一眼,两相对照,自己方才之言那还不立即露馅,他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想到还有如此老大一个破绽。
王掌柜亦是神色犹豫,一来不想出卖杨飞,二来若是此时再供出杨飞自己岂非落个欺骗官差罪名,他心中既有此意,行动之间颇是迟缓,佯装在柜台之上翻找起来,还好刚才一场打斗,弄得上面乱七八糟,那张涯一时尚未有疑。
杨飞亦假装帮他寻找,忽然高声问道:「掌柜可找到登记薄?」
王掌柜见杨飞向他连使眼色,哪还不知他此举之意,犹豫一下方道:「还没有。」其实那登记薄早已找到,一时不好拿出而已。
杨飞又道:「小的在地下找找。」言罢便持着烛台佯作俯身寻找,忽尔一把抢过王掌柜手中那本登记薄,贴身放到怀中,他整个身子藏在柜台之下,谁也不知他曾做些什么,又假装突然想起,大声道:「掌柜,找不到啊,啊,对了,小的记起来了,那登记薄似被那些歹人无意中毁去了。」
王掌柜只好硬着头皮帮他继续圆谎道:「好象是毁去了。」
杨飞心中石头落地,虚虚向他一揖手,将先前藏在暗处梅兰给他的那个装着银子的包袱塞到柜台之下,又指了指,意思是说你老哥的大恩大德,小弟不会忘记的,这些银子就权充谢意,他一口气将一大包银子尽数送出,虽有些肉痛,但为了小命,也只好如此了。
那张涯早已不耐,对手下两名衙役道:「你们去将在场之人的来历细细查问一遍,我好回去交差。」
杨飞松了口气,差点一跤跌坐在地,幸好王掌柜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他,方不致被人看出破绽。
接下来半个时辰杨飞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等那两名衙役查问完毕,张涯方道:「时已二更,该回去交差了,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这么晚还要把人从被窝里拽出来。」
王掌柜自是点头哈腰,又悄悄塞了五十两银子给张涯,那张涯走到门口,忽又回过头来道:「如果以后有那些贼人的消息,千万要报告官府,否则严惩不怠。」
杨飞同王掌柜连连应是,待那张涯走出门去,二人不觉相视一笑,皆想总算蒙混过关。
「掌柜。」张涯人还未走远,刚才跑得不知去向的店小二匆匆奔了进来。
杨飞这个冒牌货未想正牌店小二会这时无巧不巧的回来,恨不能狠狠塞住他这张大嘴。
张涯回身向正牌店小二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那店小二接下之言差点让杨飞当场昏倒:「我便是这客栈的小二啊,捕头大人。」
张阳满脸狐疑道:「你是店小二,那他又是什么人?」
杨飞抢先道:「小人也是这里的店小二,我们掌柜见人手不足,便又雇了小人,你说是不是,掌柜的?」
王掌柜收了他的银子,更是只能死撑到底道:「对极,对极。」
没想那店小二却老实之极,望着王掌柜满脸不解之色道:「掌柜的,他明明是住在我们店里的客人,你怎么说他是小二。」
这下杨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要冒充店小二了,老老实实当房客说不定早就蒙混过去。
张阳厉喝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和刚才那几个贼人有什么关系?」
店小二骇得身子一颤,老老实实回答道:「方才那持剑的女子便是他妻子。」
要是心念能够杀人,这店小二早被杨飞杀死无数次,杨飞心想你这家伙刚才躲得可真好,怎么不被那唐备的暗器杀死?
「来人啊。」张阳嘿嘿两声冷笑:「将疑犯与我拿下。」
早有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将杨飞用脚镣手链铐上,杨飞大声惨呼道:「冤枉啊,捕头大人。」
张捕头冷笑道:「本捕头只负责捉拿疑犯,你冤不冤枉跟县太爷说去。」忽又提高嗓门,高声道:「王掌柜。」
王掌柜额头满是冷汗,颤颤兢兢的道:「小人在。」
张捕头哼道:「这事如何解释?」
王掌柜双腿打着哆嗦,差点跪倒在地,嗫嚅道:「这个,这个」
张阳刚拿了他的银子,也不好立时落他的罪,便道:「王掌柜,你在这临汾也住了几十年了,一向安分守己,没啥恶行,这次包庇疑犯之罪暂不深究,如果上头追查下来,本捕头也没办法,你知道吗?」
王掌柜当然知道这是那五十两银子的作用,连连点头道:「多谢捕头大人大恩大德,小人以后必有所报。」
张阳见唬了他这么一下,又有油水可捞,心道你这老家伙倒挺知趣,脸上不觉露出一丝笑意,对锁着杨飞的那两名衙役道:「你们带这疑犯回县衙大牢,其他人回家睡觉,明日一早还要开堂审案,莫要误了时辰。」
那两名衙役应了一声,径自拉着杨飞离去。
杨飞此刻身份凄惨,那两个衙役自然不会对他客气,一路上拳打脚踢,将深更半夜被人从女人被窝里拖起的气都出在这丧门星身上,是以等杨飞到了牢房被解下脚镣手链之后已然无法站起,连囚衣都没换,便被人架着推入囚室之中,他一张脸更是被打得象猪头,此刻若是放张铜镜在杨飞面前,保准会吓他一大跳,大概连他自己都不认得自己。
杨飞重伤未愈,又遭此毒打,已是奄奄一息,全身上下似欲翻转一般,痛得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在囚室中那仅铺着干草,勉强算张床的地上呻吟,心想老子时运为何如此之背,好不容易逃出梅兰那恶婆娘的魔掌,还没享受一天好日子,又落入官府手中,这下只怕真的小命不保。他见梅兰弃他而逃,早忘了自己先前说过之言,又骂起梅兰恶婆娘来,他哪知道梅兰现在身中唐门之毒,已是自身难保,哪还有力救他。
「隔壁的不要叫了,吵死人了。」说话之人声音颇大,便似在杨飞耳边大喝一般。
此处漆黑一片,哪看得见人,杨飞吓了一跳,勉力爬起,四处摸了摸,三面是墙,另一面是一排胳膊粗细的木柱形成的牢门,他心中害怕,不觉大声道:「什么人?」
那人答道:「都说在你隔壁了。」
杨飞道:「我又没瞧见你,哪知道你在隔壁?」他头痛欲裂,连说话都极是吃力。
隔壁之人道:「我们有一墙之隔,你当然看不见我,现在深更半夜,你在那鬼叫,吵得人睡不安生,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
若是平时,杨飞说不定会忍气吞声,两人相安无事,但此刻他已落到这般田地,心中一横,大声道:「老子要叫便叫,干你屁事。」
那人却不动怒,笑道:「你是犯了何事被关到这死囚房来的?」
杨飞颤声道:「这里是死囚房。」
那人嗯了一声反问道:「你被关进了死囚房还不知道?」
杨飞想到自己已是死囚,心中害怕之极,奋起余力站起对着牢门高声喊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喊到后面,已然泣不成声。
待得杨飞喊了片刻,无力再喊时那人方道:「你叫破喉咙也没用,没人理会你的,每个关来此处之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最后还不是一个个被推出去砍头。」
杨飞似已见到自己身首异处之景,心中大骇,紧紧塞住双耳,意欲不听那人之言。
偏偏隔壁那人似有意吓他,仍不急不徐道:「你见过人被砍头的样子没有,当脑袋被刽子手一刀砍落在地,会咕碌碌滚出老远,一双眼睛还睁得老大,颈口热乎乎的鲜血向半空狂喷而出,这时尸身才会砰然倒下,血溅当场,真是惨啊。」那人说话声音不大,偏偏杨飞塞住耳朵也能听见。
杨飞闻得此言,不觉毛骨悚然,再也按捺不住,似已忘记浑身伤痛,跳将起来,大声喝道:「你还不是跟我一样。」
那人笑道:「我跟你不一样。」
杨飞奇道:「你不也是个死囚么?」
那人道:「我虽然是个死囚,但在此已关了二十多年,可从来没有被人推出去砍头。」
杨飞心中更奇,满脸疑惑道:「这是为何?」
那人故作神秘道:「这可不能说,说了我就没得混了。」
杨飞呆了一呆方道:「你是说你要银子。」这家伙既有办法在这死囚房呆二十多年,必有他的活命之法,虽不知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但究竟有了一丝逃生的希望。
那人嘿嘿一笑道:「小子你倒挺聪明的。」
杨飞迟疑道:「你要多少银子?」
那人道:「一万两。」
杨飞差点跳了起来,一万两,那还不让他去砍头。
还好那人又嘿嘿奸笑两声道:「看你这付贱样也不值一万两,这样吧,咱们打一折,一千两如何?」
「一千两换一条命。」杨飞心想这还差不多,他送给王掌柜的那包银子若是在的话,说不定会有一千两,可他此刻莫说一千两,便是一两也拿不出来,只能赔笑道:「这位大哥,可不可以先欠着。」方才那两个衙役在路上将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连仅有的几两碎银都被搜去了,只把两本破书留给了他,一本自然是那本紫气神功秘笈,另一本却是那客栈的登记薄。
那人笑道:「我早知道你身上没有,你先写张欠条给我,再拿件东西做抵押。」
杨飞苦笑道:「我现在身上别无长物,哪来东西抵押?」他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便是小月送他的龙凤玉佩,却不知什么时候搞丢了,此刻哪来值钱之物。
那人邪笑道:「你留下一只手也行。」
杨飞大惊失色道:「那可不成。」
那人道:「这生意可不好谈,你不留下一件东西,我要是助你逃出去了,你哪会回来送银子给我?」
杨飞想了片刻方道:「我身上还有两本书,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读书考状元,要你两本破书干什么?」
杨飞大感无奈道:「你何不先看看货再说。」
那人沉默半晌,方道:「你先把书递过来让我瞧瞧。」
杨飞道:「这里漆黑一片,我们之间又隔着一堵石墙,我怎么把书递给你?」
那人道:「山人自有妙计,你等着。」
杨飞等了片刻,忽见一处闪出亮光,在黑暗之中,格外显眼,连忙爬了过去,原来这囚室靠里面的墙角拐弯处的几块石砖早已松动,那人只需抽去便可露出一个可供人钻行的洞来。
忽闻那人又道:「你把书从洞里扔过来。」
杨飞犹豫一下,先将那登记薄扔了过去,忖道这家伙既然有法子在死囚房弄出这么大的一个洞来而不被人发现,必有些来头,心中不觉又多信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只闻那人怒道:「臭小子,拿本客栈的登记薄来骗我,真的不想要你的狗命了。」
杨飞只见黑影一闪,那登记薄又被扔了回来,闻得那人发火,哪还不连连赔笑道:「另一本大哥一定看得上眼,如果你是习武之人练了定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言罢,便将那本秘笈扔了过去,心中犹自默念白师伯你莫要责怪小飞,小飞今日实在是走投无路,方才拿这秘笈作抵押,出去之后一定弄一千两银子将秘笈尽快赎出去。
忽闻那人「咦」了一声,奇道:「这本紫气神功秘笈怎么会在你身上?」
杨飞心道为何此人知道这本是紫气神功秘笈,但思起白向天之言,心想不能再对不住师伯了,便道:「大哥倒是识货之人,不过你不要管我怎么弄来的,我只问你这秘笈可不可以作抵押?」
那人似沉思了片刻,方道:「你从那洞里爬过来,我们面谈如何?」
杨飞哪敢说不愿意,连忙向那洞口钻去,心想老子今日运气太背,不断当了一回小二和乞丐,还要钻一回狗洞。
哪知那洞开得太小,杨飞钻到一半屁股却怎么也钻之不过,那人看得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背心一拍,杨飞只闻得自己全身骨头霹雳叭啦一阵爆响,屁股似小了许多,这才钻了过去。
杨飞只见一人持着一盏油灯站在这囚室之中,那人看不出多大年纪,一身锦衣玉袍,全身镶金戴玉,一付暴发户派头,哪象个死囚的样子。
杨飞爬了起来,向那锦衣人揖手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那锦衣人嘿了一声道:「你不用谢我,我是看在银子的面上,你有银子就好说,没银子免谈。」
杨飞连声道:「银子小弟当然有,只是没带在身上,被抓来此处之前遗在一家客栈了。」
那锦衣人道:「既是如此,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个地方,你定会信我可以救你出去。」言罢不知在何处按了一下,那囚室一块石壁无声无息的滑了开来,现出一道石门,石门之后光华大作,那锦衣人便即走了进去。
杨飞跟着他进去一瞧,不觉傻了眼,这间囚室镶金嵌玉,装饰得金碧辉煌,房内四壁镶着四支儿臂粗细的蜡烛,照得房内明亮之极,地上铺着上好的波斯地毯,囚室还隔成两间,里间显然是卧室,外面这间却是客厅,西面还开着一扇窗户,正对汾河,时时有凉风袭来,这哪里是死囚室,比软香居最好的客房还要豪华三分,想必建造这天下最豪华囚室的花费都是这家伙从死人身上赚来的吧。
若非杨飞刚自囚室那边爬过来,他怎敢相信这是临汾的牢房,心中不觉对锦衣人可以救他脱险之言信了大半。
杨飞松了口气,此刻他方觉周身被那洞口擦到伤处剧痛无比,一跤跌坐到一张上好的檀木椅中,再也爬不起来。
锦衣人将油灯放到桌上,满脸得意之色,手中持着那本秘笈,又翻了几页,忽道:「你若说出这本秘笈你是怎么得来的,我便只收你五百两。」
杨飞听得又可省五百两,不觉吞了一口口水,摇摇头道:「这个我答应那人不能说便不能说。」
锦衣人脸色一沈道:「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便不救你出去了。」
杨飞忽想起这人若是白向天的朋友,自己要是出卖了师伯,岂非自讨苦吃,可若是白向天的仇家,自己不说,又得罪了他,思索片刻,决定搏这么一铺,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说便是不能说。」
锦衣脸上满是赞赏之色道:「你倒是守信之人。」
杨飞心知这一铺却是搏对了,不觉捏了一把冷汗,心中石头落地。
锦衣人忽又问道:「你是犯了何事被抓进来的?」
杨飞心想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便将方才发生之事细细说了一遍,又大觉委屈道:「大哥,你说我冤枉不冤枉?」
锦衣人轻笑道:「这死囚房中所关之人,除了几个真正罪大恶极之徒,哪个不是被冤枉的,你也不要在那大呼小叫了。」
杨飞叹了口气,心道你这家伙也太没同情心了吧。
锦衣人虽看出他心中所思,却不道破,又道:「你明日上堂之时」
杨飞望着那扇窗户,打断他道:「我现在不能逃么?还要等明日上堂?」
锦衣人摇头道:「现在风声正紧,你即便逃,官府追查起来,你能逃到哪里去,待缓过几日再说。「杨飞道:「再缓几日,只怕小弟人头不保。」
锦衣人摇头道:「官府即便摆明冤枉你,也要做做样子,开堂会审,再将案卷用快马呈送京城让刑部批阅,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你到时还不是逃之夭夭。」
杨飞又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不过这几天小弟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
锦衣人皱眉道:「你死里逃生,还想不吃点苦头么?挨顿板子阴是少不了的。」
杨飞苦笑道:「小弟本来就重伤未愈,方才又受了一顿毒打,早已只剩下半条命,若再过堂挨顿板子,只怕不用砍头,便即一命呜呼,那时大哥的一千两银子只怕也不翼而飞了。」
锦衣人瞧杨飞一付要死不活的模样,心想恐怕大有可能如他所愿,略一沉吟道:「这紫气神功你练过么?」
杨飞点头道:「小弟练过第一层,不过只练了几次,还不大纯熟。」
锦衣人道:「你打坐调息给我看看。」
杨飞见地上颇是干净,索性在地毯上盘膝坐好,按那晚练功之法调息起来。
他丹田之内死气沉沉,毫无半分内力,引了半天,也没聚得一丝半点进来,只好作罢,望着那锦衣人苦笑道:「小弟只练成这样子,大哥看看是否行得通?」
锦衣人摇摇头,忽道:「你运功方法没错,只是太过着意,反心神不宁,而且你原本没什么内功底子,一开始便练这紫气神功,连入门自然也是极难。」
杨飞听得垂头丧气道:「那有什么办法?」
锦衣人缓缓道:「我既然答应救你出去,自然有办法助你过得此关,你按你所会之法,再练一遍。」
杨飞依言再度入定,正在拚力自涌泉穴收集暖流之时,忽觉背后命门穴传入一道极为浑厚的内力,方知锦衣人是在助他练功。
耳边只闻得那锦衣人道:「不要分心,专心练功。」杨飞回过神来,收敛心神,这时自涌泉穴再度涌入久违的暖流,他轻车熟路,导入丹田后再在全身奇经八脉逛了一圈,再回到丹田之时,却听那锦衣人道:「你资质颇高,这么快便练成第一层,时间不多,接着练第二层。」
杨飞正想说我第二层还看都没看过,怎么练,却听那锦衣人已轻声念了起来,正是紫气神功第二层的口诀。
那锦衣人似对紫气神功极为熟悉,每每杨飞遇到不明白的穴位和法门之时,他已预先指出,又过了一个时辰,杨飞只觉体内真气尽数散入全身经脉,而丹田之内却空空无也,这正是紫气神功第二层初成之兆。
杨飞短短一个多时辰之内便即练到第三层紫气神功,已然心满意足,正欲收功之时,又闻那锦衣人道:「再练第三层。」
杨飞不觉苦笑,心想临阵抱佛脚也不是这么个抱法吧,但闻得锦衣人开始念诵紫气神功口诀,只得继续练了下去。
紫气神功第三层却不象前面两层那么简单,需得将散入经脉之中的内息逆运再度汇入丹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杨飞每每将内息经过一处处穴位之时,那处便似一道闸门拦住,只能缓缓一丝丝流过,要尽数流回丹田,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心中正在疑惑,却闻锦衣人道:「这便是武林中人常说的打通穴道,紫气神功需得练到第七层才会将全身穴道一一打通,那时神功才算大成。」
杨飞闻得要练到第七层,心想我还不得练死,忽又想到,这些内息难道只能走经脉,而不能走其它地方么,他既有此意,说干就干,将真气散到经脉之外,蓦地向丹田运去。
锦衣人一声大喝「不可」,杨飞只觉全身一震,立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