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疑案风云
作品:《蝉翼剑》 楔子楔子
深秋,寒风细雨,天空好似蒙上一层灰色,见不到丝毫阳光,令人无比压抑。
大约是长达十日的绵绵秋雨,道路泥泞难行,昔日穿流不息,由潼关直通古都长安的官道半日过去,却未见一车一马,黄昏时分,终于自潼关方向远远驰来一骑,马上之人国字脸,浓眉大耳,年二十几,一身正气,当是英伟不凡的豪杰之士,他轻装简从,背负一个长条形包袱,在秋风细雨中,疾马狂奔。
刚刚爬上一个小山坡,青年骑士胯下骏骑突然悲嘶一声,四蹄一软,口吐白沫,再也不起。
骑士处变不惊,应变甚是神速,足尖一点马鞍,飞掠而起,落在地上,一身白衣已然溅了不少泥浆。
骑士厉声喝道:「无名鼠辈,不用躲躲藏藏,出来吧。」秋风将冰凉的雨水刮在他头上,顺着下腭落下,却未令他坚毅的面容有丝毫色变。
八道人影电射而出,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刃,将骑士团团围住。
骑士双掌一错,凛然道:「你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其中一名显是首领的黑衣蒙面人嘿嘿笑道:「少总镖头明知故问,只要把东西留下来就行了。」
骑士嘲讽道:「东西?一群不是东西的东西在大白天藏天露尾,不怕江湖人耻笑么?」
那黑衣蒙面人仰首哈哈一阵大笑:「少总镖头说这些话,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活得不耐烦的怕是阁下吧。」骑士冷哼一声,右手马鞭一挥,圈起一片浑水,向一干黑衣蒙面人泼去。
那些黑衣蒙面人显是早料到他有此一着,略一闪避,各展绝技,一起向骑士身上招呼。
骑士以一敌八,片刻间已与敌人交手十余招,雨势更疾,「蓬」骑士一拳轰飞一持刀之人,右手一抖,马鞭突然寸寸而碎,和作雨水,有若利箭,飞射而去。
一干黑衣蒙面人阵脚未稳,骑士蓦地一声大喝,刹那间,连攻七七四十九掌,敌者刀枪剑矛钩不由稍稍一滞,数息之后,眼前突然失去对手的踪影。
十丈之外传来一阵霹雳叭啦的气劲爆击声,在雨声中,清晰可闻,原来却是那名为首黑衣蒙面人在与骑士赤手相搏。
二人目光一触,瞬即分开,黑衣蒙面人冷笑道:「少总镖头想做过街老鼠么?」
骑士闷哼一声,古井不波的面容苍白无比,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黑衣蒙面人又道:「东西留下,本人向天发誓,绝不留难少总镖头。」
「休想。」骑士双掌一搓,扔出几个黑乎乎的东西,几团五颜六色的烟雾凭空爆开,他的身形也消失其中。
若是艳阳高照之日,这招或可见效,可此刻大雨磅礴,烟雾被雨水一淋,转瞬即散,数十丈外,隐隐可见那骑士逃逸的背影。
“想逃?”黑衣蒙面人一声冷笑,袖中飞出几点寒星,大雨之中,更加隐秘。
寒星没入,骑士虎躯巨震,「哇」的喷出一口血雾,去势却是更急。
「追!」黑衣蒙面人得意的一阵大笑,率领手下提气掠去。
骑士堪堪逃出数里之遥,提气飞掠间,毒势已发,原本苍白脸上泛起淡淡黑气,脑中忽感一阵昏眩,后面追兵逾急,他自知已无幸理,犹自强撑,一咬舌尖,去势陡增。雨水将他薄薄的单衣几近淋透,背上包袱内的东西迹凸显出来,隐约可见是一柄长剑。
「少总镖头,何必作垂死挣扎,让本人给你一个痛快不是更好?」不知何时,那黑衣蒙面人已然追至,跟他不足十丈之遥。
骑士虎目厉瞪,心头涌起滔天恨意,厉喝道:「总有一天,我会教你们唐门会死无葬身之地。」
二人乍合即分,已然对了数掌,骑士不住向后退去,他七窍渗血,身体摇摇欲坠,面容惨烈之极。
「恐怕你没有那天了。」黑衣蒙面人冷笑声中,凝足内劲,一掌击去。
「蓬」得意忘形的黑衣蒙面人竟被远远震飞,叭的一声跌在地上,久久不起。
骑士喷出一口血雾,面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低声道:「布兄。」
骑士身后现出一人,须发奇长,衣衫褴褛,左手还拿着一个酒葫芦,十足一个酒鬼模样,可奇怪的是他在大风大雨中走了几十里,身上竟未沾着一丝雨水。
「酒鬼」伸掌抵在骑士背心命门之上,缓缓输过内力,助他逼毒。
骑士苦笑道:「唐门之毒天下无双,就算医圣亲近也是无计可施,布兄不必浪费内力了。」
布姓酒鬼双目精光陡现,沉声道:「唐门?」刚刚追来的一干黑衣蒙面人被他目光一扫,皆不寒而栗,差点想撒腿而逃。
骑士气息突然急骤起来,布姓人在他耳边轻声道:「白兄,你稍待片刻,待我为你解决这几个死人。」
那名为首黑衣蒙面人狼狈不堪的自地上爬起,心中恼及此人趁己不备,令他出此大糗,闻得此言,冷哼道:「阁下好大的口气。」
布姓人寒声道:「你也姓唐么?」左手一挥,那白姓骑士有若腾云驾雾,飞过数十丈之遥,不偏不夷,恰好落在一方被雨水冲得干干净净的大石之上,摆在他面前的,还有那个硕大的酒葫芦。
他右手也未闲着,向前一探,那白花花的雨幕如万流归宗,齐聚他手,形成一支丈许长的水剑。
布姓人身形一变,凭空消失在众人面前,半息之后,却出现在一持剑之人身后,齐胸平平挥出一「剑」。
那持剑黑衣人大骇大下,不假思索,举剑格去,却觉手中一轻,长剑毫无阻滞的穿过对手兵器,他这才想起对手所使不过是条水剑,如何能挡。他还未使出后着,颈中一凉,头颅高高飞起,眼睛瞪得老大,当真死不瞑目。
布姓人哼道:「米粒之珠,焉敢与日月争辉?」水剑散去,变成无数有若实质的小点,向那些黑衣蒙面人疾躲而去。
「八弟!」为首黑衣蒙面人惨呼一声,不顾近身水滴,奋力攻来。
嗤嗤数声轻响,那些水滴竟透过他护体真气,结结实实打在他要害之上。
那黑衣蒙面人身体剧震,伤处血泄如注,形成几道血雾,被雨水一冲,染得他全身顿成鲜红,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厉声道:「姓布的,总有一日,我们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布姓人连杀二人,却如闲庭阔步,淡然自若道:「恐怕你没有那天了。」二人对答宛若方才之言,只是说话之人却掉了个。
“蓬”的一声,黑衣蒙面人身体晃了几晃,突然爆成一团血雾,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其他黑衣蒙面人堪堪避过水滴,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开溜。
布姓人冷笑道:「想逃么?」身形再变,已然拦住众人去路。
数声惨叫,留在布姓人身后的,只有七具无名尸首。
布姓人缓缓扶起气若游丝的白姓骑士,内力探入,方知他毒势攻心,便是大罗金仙,也救之不活,暗忖自己若早半个时辰赶到就好了。
白姓骑士勉力坐起,回光返照的睁开双目道:「布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
布姓人忙道:「白兄有何遗愿,尽管明言,小弟上天入地,亦会为你办到。」
白姓骑士缓缓解下背上包袱,递给布姓人道:「布姓可否帮小弟把这个东西送回振威镖局。」
布姓人连连点头,白姓骑士稍闭双目,又陡的睁开道:「还请布兄代小弟照顾家人,莫要,莫要」此语未毕,已泯然长逝。
布姓人缓缓将白姓骑士的尸首放到石上,虎目隐见泪光,缓缓道:「白兄,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的家人受到丝毫伤害。」
布姓人解开包袱,里面果是一柄长剑,仅长三尺许,薄如蝉翼,持在手中,宛若无物。
布姓人喃喃道:「蝉翼剑啊蝉翼剑,你可知你害死了多少人。」一剑挥下,那方数丈方圆的青石竟被他劈下一角。
许久,布姓人收好此剑,抱起白姓骑士,正欲离去,突然从尸首内掉出几样物事,捡起一看,却是几本武功秘笈,他心中忽然一动,自言自语道:「白兄啊白兄,为了你这个秘密,小弟倒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说着,他全身发出一阵如爆竹似的爆响,高大的身体在刹那间竟矮了几寸。
布姓人又道:「从今日起,这个世上再无布奇龙,只有白向天。」
一道历雷劈下,雨下得更大了。
第一章庄主云清
“呼呼呼”自长安城北振威镖局内传出一阵拳劲破空声和练武的吆喝声,镖局内练武场与大街仅有一墙之隔,故而街上的行人可对里面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练武的多是一些二十上下的青年,振威镖局跟其他镖局略有不同,总镖头白向天亦是江湖上的一个小门派三绝门的掌门,这些青年不但是振威镖局的镖师、趟子手,亦是三绝门中弟子。
督导他们是一名四旬中年人,这时远远奔来一人,施礼恭声道:“付镖头,总镖头请您到大厅去。”
这付镖头付无忌乃总镖头白向天的师弟,振威镖局的副总镖头,只见他点点头,挥手示意众人暂停,朗声道:“我有事稍离片刻,你们自行练功,不要偷懒!”言罢,随来人行向镖局大厅。
眼见付无忌消失在门口,一干早已累得汗水淋漓的青年哪会遵嘱,顿时喧哗起来,各觅干净地方,就地席坐,闲扯起来。
自镖局大门直通客厅的那条青石路与练武场当中仅隔了几排白杨,稍尽目力,便可看到总镖头白向天及付无忌等一大群镖师阔步迈步大门。过了片刻,便簇拥着一人返回大厅,远远看去,隐约可见那是一名十分年轻的女子。
这番情形显得有些滑稽,白向天容貌威武,却神情兴奋的伴在那年轻女子身畔,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大帮年纪不轻的镖师,那女子偶加询问,白向天便忙不迭的恭声作答。
练武场中青年见了,不禁相互询问,其中一年轻弟子显得愤愤不平,哼道:“飞扬,那娘们是什么来头?竟让总镖头如此待她?架子倒不小!”
被唤作飞扬的是与他并肩而坐的青年,其实那青年本名杨飞,一干师兄弟平素总喜欢倒过来叫,叫得顺口了,再也改不过来。杨飞是付无忌的一个远房侄子,八年前父母双亡,便来投靠扯上一点亲戚关系的叔叔,自那时起便一直留在振威镖局。
杨飞摇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会清楚,不如等会何师兄出来你去问他!”何师兄就是刚才出来找付无忌的那人。
问话的那青年是杨飞的表兄,也就是付无忌的独子付峻,两人年纪相近,又沾亲带故,自较平常师兄弟来得亲热,付峻眼珠一转,覆在杨飞耳边低声道:“不如去偷偷瞧瞧。”他自小仗着父亲痛爱,一向胆大妄为,凡事也要拉上杨飞。
杨飞稍稍犹豫道:“要是被逮住了,少不得又有一顿板子。”跟着这表哥,他苦头已吃了不少。
付无峻拍拍胸脯,保证道:“万事有我担着。”也不待杨飞应允,趁着一干师兄弟不注意,拉他悄悄溜去,绕了一个大圈,到了大厅后面,这里有一排窗户,付杨二人从窗户跳了进去,里面是紧邻大厅的偏厅,透过窗格,可以十分清楚的看到大厅内的情形。
经过三绝门三代苦心经营,振威镖局已是长安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大厅之内呈放摆设颇为考究,不但厅内桌椅皆是上好的檀木所制,连厅中四壁也附庸风雅的挂上所谓的名家字画。
白向天坐在主位,而那年轻女子坐在白向天的下位,恰好与付杨二人相背,杨飞虽瞧不见她的样貌,可光看她着了一件翠黄长衫的背影,心中便琢定她是个仪态万千的大美人。
只闻白向天客套了几句,开门见山道:“梅庄主远道而来,光临敝局,令敝局蓬敝生辉,却不知有何事要敝局效劳?”他有此一问,实在是这女子身份尊贵,武功极高,着实想不出有何事要劳烦振威镖局。
那梅庄主却未作答,只端起桌上的那由江西景德镇出产的茶具泡制的龙井细细品茗一口,半响方才放下,右手不经意间向后轻轻一挥,杨付二人只觉胸口一麻,全身已是动弹不得,想叫救命也是不能出声,好半天才想到自己已被她稀里糊涂的封了穴道。
这时那梅庄主才开口道:“白总镖头客气了,前日在敝庄附近发生一桩杀人命案,死者是被利剑所伤,七剑致命,剑剑命中心口要害。”
白向天动容道:“梅花山庄威名远播,谁敢在贵庄附近杀人?死者是否贵庄中人?”
梅庄主摇头道:“敝庄已查清死者来历,想必白总镖头听过‘千里寻踪’孙莫施,此人武功不高,却精通潜踪匿形之术,知晓各种江湖秘事,此次被杀想必是因泄密之故。”
白向天满脸疑惑道:“那此事与敝局有何干系?”
梅庄主在众人毫不觉查间封了付杨二人穴道,足见武功高明,杨飞动弹不得,心中正自气恼,可她娇脆清甜,宛若银铃的声音甫入耳,脑中便“嗡”的一声,满腔的怒意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巴不得她多说得一刻,便可多听一刻她那如籁天音,此刻便是让他这般听上能一生一世,亦是无怨无悔又听那梅庄主道:“孙莫施乃七剑穿心而死,我听说贵派三大绝学之一的追魂剑法中有一式七剑追魂,造成死状与其极为相似,故而前来向总镖天求教。”
白向天脸色大变,梅花山庄崛起江湖不过五十余载,赫赫威名已能与正道七大门派分庭抗礼,若是卷进这件杀人命案之中,别说数十年苦心经营的振威镖局,便是父亲传下的三绝门亦将面临灭顶之灾。
梅庄主见白向天面现惊恐,连忙安抚道:“白总镖头不必担心,孙莫施死在敝庄附近,敝庄不得已才追查一下死因,别无他意。”
白向天脸色仍极为难看,一个门派若是在家门口有人被杀,无疑是对此派极大的挑恤,绝非如她所说随便查查,否则也不会劳烦鼎鼎大名的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的大驾亲临了,白向天心念急转,忙不迭解释道:“其实敝派的追魂剑法并非什么盖世绝学,在梅庄主眼中只怕不值一提,敝派精通此剑法只有老朽的师弟付无忌一人。便连老朽也只是粗通皮毛,而付师弟近一个月一直身在长安,跟老朽在一起,从未离开,老朽以性命作保,孙莫施绝非他所杀。”
梅云清秋波流转,缓缓看了振威镖局在座之人一眼,这才嫣然笑道:“白总镖头多虑了,孙莫施绝非三绝门中人所杀。”
众人只觉方才梅云清那眼神似要看清自己心腑,心中所思似无不被其所查,对着她的如花娇靥,心中却是不寒而栗,闻得此言,皆松了一口气,白向天道:“梅庄主洞彻天机,敝派冤曲便可不查自清了。”他这马屁却拍得有点过份了,着实不象一派之主的样子,众人闻了,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一名弟子手持一张大红贴子快步奔来厅内,向白向天等人施礼后,将贴子呈上,道:“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公子拜见总镖头。”
白向天又是一惊,平时难得热闹的振威镖局今日竟连来两位贵客,只怕已入多事之秋。南宫世家势力雄踞江南,产业更是遍布全国,其富可敌国,连朝廷中人见了都礼待三分,南宫博身为南宫世家未来的主人,身份尊贵无比,若非要事,犯不着千里迢迢来拜见区区一个镖局的总镖头?
白向天回过神来,对那弟子道:“快请。”又觉不妥,改口道:“还是我亲自去迎。”站了起来,对梅云清抱拳道:“梅庄主稍侯片刻,老朽先去迎接一位贵客。”
梅云清起身揖手道:“白总镖头请便,南宫公子可是一位难得一见的贵客。”白向天快步行出,竟似生恐慢了一步,得罪南宫俊一般,其他人亦跟了去,片刻间厅中便只有付无忌及梅云清二人。
梅云清向付无忌微微一笑,转身佯作观赏壁上字画,玉手轻拂,杨飞、付峻二人只觉身上一凉,穴道已然解开,只是气血未活,一时仍不能动弹,杨飞这时刚好看到她的容貌,不由得呆立当场。
杨飞刚才听到她那如黄莺轻啼的声音,心中便已胡思乱想,一会猜她容貌如何端庄美丽,一会又想她若是丑陋不堪,自己见了,岂非大煞风景?可此刻惊鸿一瞥,却令他今世难忘,心中羞愧万分,自觉方才想法是对她的亵渎,那种美丽用尽天底下的语言文字都无法描绘其中万分之一,他的心跳骤然加速,恨不能立马跳将过去,再仔细看见究竟。
可恨那张俏脸一闪而过,便已不见,耳中只听那梅云清悦耳动听的声音:“付镖头,我在此也无事了,就此告辞。”杨飞眼睛不由紧紧盯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付无忌说些什么客套话也没听清。
好半天,厅中来了一些什么人,说过一些什么话,杨飞哪还放在心上,这段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有的只是梅云清的如花俏脸,芳芬倩影,直至付无忌的一声大喝:“你们两个兔崽子给我滚出来。”将他从幻境中惊醒。
杨飞、付峻这才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只觉两腿酸麻,看看日头,原来二人已不知不觉靠着窗格站了一个多时辰,而此刻厅中已只剩付无忌一人。
付无忌绷着老脸,大声喝叱道:“你们两个真有出息,躺在这偷听谈话,峻儿,你这个做表哥的怎么教表弟的,一点长进也没有。”
付峻早已见惯这等场面,拉长语调,故作委屈道:“爹,孩儿知错了”
付无忌面色缓和许多,对杨飞道:“小飞以后不可跟峻儿学这些旁门左道,知道吗?”
杨飞唯唯应诺,他幼年丧父,付无忌便似他的严父。
付无忌这才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去用晚膳吧。”二人没想付无忌如此善与,竟连挨骂都免了,心中大喜,向付无忌施了一礼,匆忙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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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悬空,清风徐徐。
杨飞立于月下,望着天际的那轮圆月,不由叹了口气,中秋将至,别人都是一家团聚,而自己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躺在床上,入目便是梅云清的娇靥倩影,一时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只好出来散心,不知不觉,仅见一面的梅云清已成了他脑中挥之不去的心中人,人海茫茫,天下之大,哪里去寻?不过听说梅花山庄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找个时间便可前去寻她。
杨飞思及此处,不觉苦笑,自己不过江湖中的无名小卒,即便在振威镖局也要排到倒数第儿,人家堂堂一个庄主,怎会记得自己,自己找上门去多半是吃闭门羹,这个愿望无异痴人说梦,他越想心中越是难过,不由大叫一声,对天仰首道:“梅小姐,梅小姐,虽然你不认得我,可你知道我多么想念你,只要让我看你一眼,便是让我死也心甘情愿的。”
“你在跟谁说话啊?”声音清脆动听,十分熟悉,杨飞顿觉好象刚在哪听过,他蓦地想起,匆忙转身,循声望去,原来说话之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梅云清,杨飞想起自己那番表白竟被听去,顿时脸上通红,心头狂喜下,失声道:“梅庄主。”
梅云清已换上一身素衣,却更加衬托出那极为优美的娇躯,只见她立于一株古柳之上,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宛若九天仙女偷下凡尘。
梅云清见杨飞眼生,脸露诧色道:“你认识我吗,怎么我以前从未见过你?”
杨飞瞧得痴了,只怕那颗心早不在自己身上,竟忘了回答。
梅云清素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自是早已见惯男人此种目光,不过她乃一派之主,身份尊贵,别人纵有此意,却不敢大胆如厮,紧盯她的脸蛋而不回答,她心生愠怒,稍稍大声道:“喂!”
杨飞魂魄归位,连忙答道:“白日便是在下站在窗外偷看小姐的。”说罢,脸上更红,毕竟偷窥别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
梅云清这才明白杨飞那灼人目光为何这般熟悉:“原来是你这双贼眼。”
杨飞脸上发烫,虽在月光下看得不大真切,却不禁垂下头,嗫嚅道:“对,对不起,要是小姐认为在下冒犯了小姐的话,我,在下甘受责罚。”他平日少与年轻女子相处,对着心上人,一向灵活的舌头竟也不大灵光了。
梅云清一声轻笑,她本是为白天那桩命案夜探振威镖局,希望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谁知碰到杨飞仰首对月长叹,她虽贵为一庄之主,芳龄却也只有二十二,见杨飞自言自语,一时童性大发,忘了自己不宜露面,驻足闲聊几句,此刻发现杨飞着实有趣,不觉顺着他的口气道:“你希望本小姐怎么责罚你呢?”
杨飞见她这一笑娇媚横生,连脚下的柳树也似变得鲜艳美丽起来,心道:“要是罚我一辈子跟着你,那就再妙不过了。”这句唐突佳人的话当然不敢道出,深深吸了口气,口不由心道:“姑娘便是一刀杀了在下,在下也绝无半句怨言。”
梅云清见他称呼自己一会儿庄主,接着又是小姐,最后变成姑娘,语气愈加亲近,再说下去只怕连云清都喊出来了,可他最后一句说得太也严重,偷窥别人虽然不对,却也犯不着杀身之罪吧,芳心顿起捉弄之意,面露微笑道:“你可不要后悔哟。”剑光一闪,杨飞尚未看清,只觉胸口一凉,梅云清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古朴拙雅的宝剑,阴森森的剑尖正指着自己心口要害,梅云清玉手若是向前再进三分,自己便是本领通天,被捅上一个窟窿,包证小命不保,咯屁着凉了。
杨飞可想不到梅云清说杀就就,他素来胆小,心中虽怕得要命,但在心上人面前无论如何也不能流露出来,横起心来,挺起胸膛,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神情激昂的大声道:“梅姑娘,你可得记得在下的名字,我叫杨飞,动手吧。”
“谁要杀你?”梅云清未想杨飞当真畏不惧死,还道他看出自己的心意,还剑入鞘道:“我只不过试试你是否当真肯将小命交给我,既然是真的,这次暂且记下,下次再取,记住你这条命现在是我的,不许送给了别人。”说着亦不觉微笑起来。
“是,是。”杨飞连连应诺,低着头道:“姑娘有何吩咐,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见梅云清许久不答,这才吞吞吐吐道出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请问姑娘芳名?”
可又过了半响,梅云清仍是不答,抬头看时已是人影杳无,刚才一切似是一声春梦,杨飞又看看自己胸口衣襟的那被梅云清宝剑刺破的小洞,方才确定刚刚并非作梦。
“有人来了。”梅云清心念电转,她身为习武之人,感觉最是敏锐,虽在此与杨飞胡扯,方圆十丈之内一举一动却尽在她掌握之中,她此行隐密,不便露面,一有异动便展开轻功跃空而去,转眼已是百丈之外,杨飞后来那两句话自然没有听见。
杨飞毕恭毕敬的样子,她早已见得多了,无非是看上自己的容貌和权势,也不知道有多少豪门公子向她表示爱幕之意,至今仍没有一个令她动心的男子,更何况梅花山庄庄规所限,庄主不得嫁人,只能招赘,天下又有多少男子愿意入赘女家。
梅云清心有所思,不知不觉走到一间名曰“如归”的客栈,此处是她暂居之地,亦是梅花山庄下属的一处产业所在,她刚行至门口,栈内掌柜已神情焦急地迎了上来,见到梅云清,方露出笑容道:“庄主,你终于回来了。”此刻客栈内别无旁人,是以他并不避忌。
“有事耽搁了一会,怎么了,孙老?”梅云清脸露奇色,这孙掌柜行事一向稳重,今天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孙掌柜忙道:“兰姑娘已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喔”孙掌柜所说的兰姑娘是她的贴身婢女之一梅兰,梅云清早上派她出去打探情报,既已回来当然有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向她禀报,梅云清道:“我这就去见她。”
不待她说完,一名双九年华的美艳少女从后门掠了出来,宛若飞燕般落在梅云清面前,恭声道:“小姐,我们找到‘妙手空空’丁小全了。”此女自然是梅兰了。
“妙手空空”丁小全乃神偷世家徐州丁家的弟子,武功不高,轻功却是冠绝天下,他的偷术更是天下无双,据说连皇帝宠妃身上的肚兜也可信手牵来,不知光临了多少武林世家的宝库却又奈何他不得,是一个令人极为头痛的人物,梅云清查到前些时他和被杀的“千里寻踪”孙莫施一起在梅花山庄附近出现,其后孙莫施被杀,梅云清便派梅兰前去查探他的下落。
梅云清闻言,梅云清不觉微露喜色道:“丁小全现在何处?”
梅兰神色异样道:“他已经死了,尸体停在长安城外西南方不远的一座破庙内。”
梅云清不假思索道:“你带我去。”又对孙掌柜道:“孙老,你小心警觉,今晚可能有人来这查探。”
孙掌柜连忙应道:“庄主放心。”
城外的破庙十分偏僻,幸好梅兰记性颇佳,虽在深夜,毫不费力的带着梅云清来到此地。这破庙果真非常破旧,不仅四壁满是残砖破瓦,连门也没有,就像一个大洞,更奇的是在这三更半夜,这绝不该有人的地方,竟然透出灯光,里面的人还有好几个,想必也是找丁小全的人。
梅云清低声对梅兰吩咐道:“你先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瞧瞧。”
梅兰有些担心的道:“小姐,你一个人…”
梅云清微笑道:“不碍事的。”
庙内共有五人,有三个梅云清居然认得,其中两个正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头白向天和师弟付无忌,还有一位锦衣玉袍的公子,腰间悬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乃是白天匆匆一瞥的南宫博,另有一人却不认得,一身仵作打扮,正伏在地上仔细检查最后一人:已经死去的“妙手空空”丁小全。
梅云清尚未进庙,南宫博已转过身来,向她揖手道:“梅庄主的消息亦是灵通得很呐,这么快便赶来了。”他朗目星眉,国字形脸,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家世既好,武功又高,平时身边当然少不了漂亮女子,白天匆匆一窥,并未看清梅云清的容貌,此时一见,一时竟不舍不得将目光移开。
梅云清也禁不住打量着南宫博,他们同是武林后起之秀的佼佼者,二人在江湖合称“南龙北凤”,今日相见,自然少不了估量对方一番,直到白向天打了一个哈哈道:“梅庄主也来了。”方才醒过神来。
梅云清连忙掩饰失态道:“听说‘妙手空空’丁小全命丧此地,不知是也不是。”
白向天赔笑道:“地上的尸体便是丁小全,南宫公子请了一位衙门的仵作帮忙验尸。”
这时那仵作起身向南宫博毕恭毕敬道:“此人大约在三个时辰前被杀,心口处有七处剑伤,贯穿心脉,除此之外,身上别无伤痕,又无中毒迹象,很显然此人是命丧剑下。”
南宫俊向丁小全胸口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句:“七剑追魂。”
白向天身体一颤,差点立足不稳,幸而付无忌扶住他,白向天忙不迭解释道:“此人绝非敝派所杀,他是三个时辰之前死的,那时老朽和师弟都在镖局内,梅庄主尚在敝局,可为我们作证。”
梅云清见白向天好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堂堂一派掌门,竟然如此胆小怕事,心中不禁暗暗好笑,顺水推舟道:“这个本庄主可以作证。”
南宫博微微一笑道:“在下也未说是三绝门所为,只是根据事实稍作推测,其实这式七剑追魂并不难学,在下也略知一二。”言罢,也未见他拔剑,只闻一声剑鸣,剑光一闪,南宫博已然还剑入鞘,而他面前的一根木椽上现出七个小洞,洞口极小极深,似已穿透,七个小洞紧连一起,若非细看,绝难看出乃七剑所致,与丁小全胸口的伤痕一般无二,那份功力及精纯付无忌自忖再练上十载仍自叹弗如。
梅云清赞道:“南宫公子号称‘十全公子’果真名不虚传。”
南宫博自诩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自称精通天下武功,闻得美人赞许,心中自是十分得意,口中自谦道:“梅姑娘谬赞了。”他虽出此言,脸上却不觉露出得色。
梅云清瞧在眼中,对他好感却是大降,转回话题道:“丁小全虽非三绝门所杀,只不知白总镖头以前可曾见过他?”
白向天忙道:“从未见过。”
梅云清却注意到白向天说这句话时付无忌脸上现出一丝古怪的神色,情知决非如此,便道:“此间事已了,各位,告辞了。”言罢,一揖手,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众人想不道她说走就走,南宫博呆了半晌方回过神来道:“白总镖头,叨扰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
白向天道:“哪里哪里,南宫公子,若无别的事,老朽和敝师弟先行告退了。”
南宫博作了一个手势道:“请!”
其实梅云清并未远离,而是藏身在离破庙里许的一片树林之中,见白向天付无忌二人出来,便对身畔的梅兰道:“你先回客栈,我还事要办。”梅兰应了一声,悄声离去。
梅云清见破庙之中灯光闪动,南宫博和那仵作这才步了出来,仵作手中持了一盏气死风灯,他们与白向天及付无忌有里许之遥,梅云清为防他察觉,散去全身气息,竟连心跳也若有若无,直到南宫博远远离去,方才回城。
回到城中,梅云清未回客栈,反是去了振威镖局,她心想白向天回镖局后必会另行商议,自己去一看究竟,到底振威镖局是否与这两桩杀人案有关。
时至初更,天际忽然布满乌云,遮住那轮明月,四下昏暗,梅云清身上的那身素衣也不是那么显眼,她今晚还是首次如此偷偷摸摸,自然觉得既新鲜又刺激。
可情形却令她大失所望,振威镖局早已死气沉沉,没有半点灯火,白向天和付无忌自然不会昏天黑地地商议,显是早已入睡。
“唉!”一声长叹,充满失望无奈,梅云清正欲离去,闻得这声叹息,不由止步,向那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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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见梅云清悄然离去,心中正是失望,却只闻得身后有人道:“你方才在和谁说话?”
问话之人正是他的表兄付峻,他迷迷糊糊间听得人声,出来一看,却无别人,只杨飞唉声叹气,心想这家伙莫不是见了美人,得了相思病吧?
杨飞怎能说是梅云清来过,只得叹了一口气道:“明天便是中秋节,我有些想我娘。”
付峻同杨飞一起长大,似他肚中的蛔虫一般,见他说话心不在焉,哪还不知他撒谎,嘿嘿一笑,道:“你休要骗我,去年又不见你这般失魂落魄,只怕又在想着那位梅庄主,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是一回事,吃不吃得到又是一回事,不过那梅庄主长得可真俏,比玉霜可不知强了多少,连我都想吃吃。”
杨飞忙道:“哪有此事,你别瞎猜。”
付峻道:“好了,好了,别死不承认,从白天到现在你都有些痴痴呆呆的,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梅庄主跟你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今生你还是别想了,古语有云:天涯何处无芳草,何需独争一支梅,女人嘛天下多的是,改天我找个女人让你开荤尝鲜。”
杨飞半信半疑道:“难道你尝过?”他一向跟付峻混在一起,除白玉霜外,也未见付峻与其它女子有过来往,而白玉霜生性矜持,在成亲之前,最多让付峻占占手脚便宜。
付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啊,长安城里多的是青楼妓院,花几两银子便可玩一次。”
杨飞少年心性,对这种事颇为向往,听着不觉砰然心动,可毕竟有些不好意思,反问道:“你不怕玉霜姐知道吗?”
付峻眨眨眼睛,故作神秘道:“我们偷偷的去,偷偷的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会知道?”说着又故作老气横秋的拍拍杨飞肩头道:“明天中秋节,不用练功,养好精神,说好了,我们明天就去,走,睡觉去也。”
杨飞立时兴奋起来,乖乖地跟着付峻回房睡觉。
这次却是一睡就着,杨飞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功成名就,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还和貌若天仙的梅云清拜堂成亲,洞房之时带着些微的醉意掀开新娘的盖头红巾,仔细一瞧,竟是白玉霜,不由吓了一跳,立时惊醒过来。
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方知是梦,白玉霜是付峻的未婚妻,自己和付峻平时虽拿白玉霜玩笑开得不少,可却不能真对她有什么非份之想,瞧瞧跟自己同房,在另一张床上睡得又香又甜的付峻,松了口气,又躺了下来。
这回梅云清的身影纷至沓来,说什么再也无法入眠,他看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心中一动,起身穿衣悄悄走了出去。
看着梅云清曾经俏立过的那株古柳,仿若她人仍在上面,杨飞看着人不觉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月儿亦悄悄的藏入乌云之中,杨飞只闻“你怎么还在这里?”眼前一花,梅云清又来到那株柳树之上,立在一根么指粗的柳枝之上,清风拂动,柳枝飞舞,她的人也随之飘荡,仿若天仙翩翩起舞。
杨飞只道自己在作梦,右手在自己大腿上用力一拧,痛得差点叫出声来,方知不是作梦。
梅云清瞧着有趣,差点娇笑出声,想起此来所为之事,芳心一动,登时有了主意,也未见她娇躯如何晃动,便已到了杨飞面前,微笑道:“你可否帮我办一件事。”
杨飞与她相距不过丈许,嗅着她的处子幽香,看着她的如花娇靥,听着她的如籁天音,骨头已然酥了一半,连口齿亦灵活了许多:“别说一件,便是一百件,一万件,在下也会去给姑娘办得妥妥当当。”
这句话说得固是慷慨激昂,却又情意绵绵,梅云清听得俏脸微红,柔声道:“那你跟我走吧。”
杨飞吃了一惊道:“现在?”
梅云清道:“当然是现在,要不然这么晚我还干巴巴的跑来干什么?怎么你刚才还说得那么好听,现在就反悔了?”
杨飞忙不迭点头道:“当然不是,姑娘去哪?在下现在就跟姑娘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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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跟着梅云清来到墙边,望着那扇紧闭的大铁门,忙道:“我去弄钥匙开门。”言罢,转身就走,这院墙有丈许高,他自小和付峻为了翻墙出去玩耍费了不少脑筋,现在当然不会放在眼中,只不过要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翻墙实在有失体统。
梅云清匆忙之下拉住他左手低声道:“别去。”哪些一来,岂非惊动镖局内人。
杨飞只觉梅云清那柔若无骨的玉手捏在掌里,细腻柔滑,说不出的受用,一时竟忘了说话。
梅云清也颇觉羞涩,如此和一个男子肌肤相亲甚是不妥,微微用力抽了回来,往杨飞腰带一提,施展轻功,登时越过那高达丈余的围墙,轻轻巧巧的立在街心。
杨飞对梅云清更是佩服,跟着梅云清一路行去。
杨飞毕恭毕敬的跟在梅云清身后,一声不吭,此时已是二更,空阔的街道两旁偶尔可见灯火,其中一些便是来自那些青楼妓院,杨飞忽然思起方才付峻所言,看了梅云清一眼,想想在里面所做之事,心儿不觉砰砰跳动起来。
过了半刻功夫,二人来到城墙边,右边不远处正是西城门,此刻城门当然早已紧闭,只在城楼有几个打瞌睡的官兵,时值明朝盛世,一切歌舞升平,长安虽是西陲重地,守城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长安曾为数朝古都,军事要隘,城墙筑得高大宽厚,梅云清瞧着那高达十丈的城墙,心中犯愁,自己一个人攀上去,自是轻而易举,可再加上一个大男人,就绝非自己所能为之了,连试也不能一试,免得又被这家伙占了便宜,她不觉问杨飞道:“你的轻功如何?”心中自然知道问也是白问,看杨飞连武功都未入门,哪还谈什么轻功?
杨飞满脸错愕,反问道:“姑娘要出城么?”
梅云清点头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越过城墙?”
杨飞不由挠头道:“不如等明早城门开了再出城吧。”
梅云清横了他一眼道:“明早出城我现在找你干什么?”看了城墙半响,实在想不出什么妙计将杨飞弄出城外,正欲放弃之时,却听杨飞道:“姑娘,你看这里不知谁遗下一根绳索,刚好到墙头。”其实这绳索正是他和付峻以前爬墙时所留,以备不时之需。
梅云清闻言瞧去,见杨飞果真负了一串绳索行来,芳心大喜,心想必是有人借此索从此处出城,他们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梅云清挽起绳索,乃牛筋所制,试了试觉得颇为结实,提在手中对杨飞道:“我先上去,将绳索放下后,你再攀着它,我拉你上来。”言罢,不待杨飞应允,微一提气,径自提着绳索腾身而起。
光线虽暗,杨飞却瞧得甚是清楚,只见梅云清眨眼已到三丈许高处,双足在壁上一点,又攀上三丈,许是气力不足,余下四五丈又停了三次方到墙头。
梅云清那娇媚的声音传入耳中:“接住了。”淡淡的月光下,杨飞接到绳索,上前紧紧挽住,一股拉力传来,带着杨飞一步步攀了上去。
这么硬拉颇为费力,梅云清虽然武功卓绝,内力精纯,亦不过是个女儿家,如此硬生生将一个男人拽上来,已累得香汗淋漓,好不容易见到杨飞那张老脸,不由松了一口气,只闻杨飞一声惊呼,绳索已自梅云清手中滑出,他人亦应声坠落,她大急之下顾不得男女之嫌,身形一动,已翻出墙头将杨飞拉住,玉足在壁上轻点,已然回到了墙头。
杨飞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惊魂甫定,只觉梅云清玲珑浮凸的娇躯紧紧贴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早已让他魂儿立时飘上云端。
梅云清俏脸通红,她情急之下方有此举,以至与同龄男子首次有了如此亲密接触,芳心剧颤之下,慌忙放开杨飞,这才感到双手奇痛无比,再一瞧一双玉手已满是鲜血,那绳索粗制烂造,颇多毛刺,显是急速划过所致,她默默自囊中取出一瓶止血药粉敷在手中,取出一方丝巾紧紧缚住。
杨飞大感歉然,自己方才见有人相救,自然紧紧抱住,又见梅云清治伤,更感罪孽深重,悄悄上前,低声道:“梅姑娘,我来帮你。”说着便欲帮她,梅云清双手尽是划痕,痛得厉害,甚不方便,也就由得他效劳了。
杨飞见一双方才还光滑如玉的玲珑小手此刻尽是血痕,当真比割了自己的双手还要心痛,包扎好后,不由有些担心地道:“不会留下伤口吧。”要真是如此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女人天生爱美,更何况梅云清这么一个大美人,这令她最最担心之事被杨飞道出,不禁哼了一声大声道:“都是你,要不是你……”说到后来竟哭了起来。
杨飞闻得美人责罚,心中却是大乐,眼见她泪珠一滴滴落在地上,欲待安慰,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轻轻抚在梅云清肩头柔声附和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梅玉清半晌才回过神,却觉自己正依慰在杨飞怀中,芳心大惊,用力一掌推去,这一掌却满含真力,杨飞凌空飞起,这城墙宽不过丈半,杨飞已飞出城外,直直向下坠去。
杨飞似从天堂直坠地狱,心道梅云清正在恼恨自己,决计不肯再出手相救,眼前黑乎乎的地面愈来愈近,他正叹小命休矣,只觉腰带一紧,梅云清冷冷的俏立自己身畔,那一付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淡神情令他心中不由一寒。
杨飞呐呐道:“多谢梅庄主!”
梅云清冷冷道:“走吧。”言罢带着杨飞径自向那破庙行去。
第二章破庙风云
一路上杨飞生恐惹恼梅云清,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乖乖跟她往西南行了半柱香的功夫,方才看到一间破庙。
借着自乌云再次现出的月光,杨飞见那破庙不但门不翼而飞,有一堵墙还破了一个大洞,屋顶入无数月光,一阵阴风吹来,发出呜呜的声音,颇有些阴森恐怖。
杨飞随梅云清步入破庙,心中着实有些后怕,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梅云清三更半夜要将他带到这个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来,难不成是为了乘凉,现在可不是乘凉的时节,更何况怎么看梅云清也没这个意思,心中害怕归害怕,可不能让心上人看出来,他轻轻拽了梅云清衣襟一下,低声道:“梅姑娘,我们到这里来所为何事?”
梅云清虽瞧不见杨飞的脸,可看他在地上的影子,便知他怕得发抖,暗恨自己为何让这个胆小鬼占尽便宜,更可恨的心中竟对他有些心动,不觉口出讽刺之言:“不用害怕,这里没有鬼的。”
杨飞本疑神疑鬼,听得梅云清此言,反倒镇定起来,故作轻松道:“害怕,我哪里害怕了。”
“哎哟”杨飞右脚踢到一件软绵绵的东西,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吃屎,梅云清只要伸手便可将他拉住,却故意不去救他,待得见他摔得灰头土脸,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杨飞明知她是故意,但见她喜欢也不觉哪儿摔得痛了,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用脚踢了踢,庙里光线实在太暗,看不清楚,忍不住问道:“梅姑娘,这是什么东西啊?”
梅云清若无其事道:“一具死尸。”说着从行囊中摸出一个火折子。
杨飞一时尚未听清,倏地火光突现,乍然看到地上丁小全的尸首,大惊之下,转身便逃,他生平尚是第一次见到死尸,心中自然害怕之极,刹那间的念头便是赶快逃走,逃得越远越好,可刚跑出破庙,想起梅云清还在庙内,回头看时,见她不知从哪找来一支蜡烛,正儿八经的正在察看那具尸体。
杨飞心道:难道她深更半夜带我来便是来看这具死尸。再想自己刚才表现实在太也丢脸,真算得上胆小如鼠,见了梅云清似笑非笑的俏靥,一脸嘲讽之意,心中豪气陡升,暗下决心,绝对不能再让她小看自己,大著胆子走到梅云清身畔,道:“这人是谁。”
梅云清早知他不会走远,见他折回,心中颇是欢喜,对他嫣然一笑道:“你见过这人没有?”
杨飞瞧着她的如花笑靥,不觉痴了,竟又忘了答话。
梅云清被看得俏脸微红,自小到大,从未有男子如此一再轻薄于她,杨飞的目光虽非色迷迷的,却也无礼之极,她心中愠怒,嗔道:“喂,你到底见没见过?”
杨飞回过神来,见梅云清发火,心知不妙,急急低头去看那具死尸,他心有了惧念,自是不敢离得太近,便远远站在梅云清背后察看。
梅云清等了半响,见杨飞仍未出声,心中不耐,又问了一遍:“你以前到底见过没有?”
杨飞点点头道:“好象见过。”
梅云清愕然道:“怎么叫好象见过?”
杨飞道:“也许见过,也许没见过。”
梅云清深更半夜,大费周章带他来到此处,便是为了求证丁小全到底曾否去过振威镖局,可见杨飞一付不愠不火模样,芳心大怒,一把将杨飞往身前一推。
杨飞差点匍伏倒地,丁小全那死气沉沉、苍白吓人、毫无血色的死人脸在他眼前不过寸许处一晃而过,吓得他三魂早已失了七魄,这时方听到梅云清冷冰冰的声音道:“你给我看仔细一些。”
杨飞跳将起来,他着实吓得不轻,一时竟忘了在自己身后的人是梅云清,转过身去大声吼道:“你干什么?”
梅云清不由一怔,以前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大声喝呼,不知为何,芳心竟有些歉意,柔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你这般胆小的?”
杨飞神情尴尬,自己方才确实太也胆小,闻得梅云清软语轻言,骨头已然酥了一半,那股怒气早已无影无踪,大著胆子蹲下细细端详那张死人脸,突然一拍大腿,兴奋地道:“我见过,我见过。”
梅云清微见喜色道:“什么时候?”
杨飞道:“前天。”又回忆了一下道:“前天下午,你看他右耳下面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一般人少有长这么大痣在如此明显位置的,我表哥付峻还跟我说了半个时辰。”
梅云清又问道:“那是不是在振威镖局内?”
杨飞点头道:“当然,那天此人来找总镖头托镖,神神秘秘的在后堂说了近两个时辰才出来,不知托的是什么镖?”
梅云清不再问他,心中暗自沉思:“之前白向天为何说并不认识丁小全,难道怕惹祸上身,如此岂非惹上更大的祸事,白向天为人处事小心谨慎,瞻前顾后,怎会不知此点,难道是想私吞丁小全所托之镖,也不会,以前也有镖主早亡之事,振威镖局却是信誉极好,依约将镖送到。”她沉思之际不觉靠在身后一木椽之上。
杨飞见她思索之间,面上忽嗔忽怒,动人之极,早已瞧得痴了,一时竟忘了说话。
梅云清靠到木椽之上,蓦地娇躯一震,看着木椽上那七个小洞,正是先前南宫博所使那式七剑追魂所致,南宫博这一剑蓄势而发,自丁小全尸体身畔使出剑式,掠过丈余,七剑尽皆刺在木椽之上,而此刻那尸体距木橼不过一步之遥,已到了香案之前。梅云清芳心一沉,难道自离开到返回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竟又有人来过,还搬动过尸体,也许来人见到自己便藏了起来。
梅云清仔细看了看庙中的情形,庙中颇为简陋,那两根木椽托着遥遥欲坠的屋顶,香案后有一人高的泥台上面供奉着土地公,因年久失修,土地公身上的金漆早已脱落殆尽,露出里面的泥胚,而土地公之后便是一堵土墙,若有人藏身于此,必在神像与墙的那道夹缝之间,此外别无他处。
梅云清方才与杨飞言笑怒骂,竟忘了事先察看庙内情形,此刻聚起功力,果然听到那神像后有一道微弱之极的呼吸,显是一内家高手,那人竭力摒住气息,虽不能长时闭气,一呼一息之间却有半刻之长,梅云清心道此人内力之高,只怕不在她之下。
梅云清不知那人意欲何为,亦不知那人是敌是友,心念电转,轻咳一声,一把拉住怔怔的杨飞道:“我们走。”此言未毕,已到破庙门口。
尚未出得破庙,一道掌风自身后奔袭而来,梅云清早运功蓄势,如何不知,娇喝一声:“快走。”左手将杨飞奋力向前一推,心中只盼他逃得越远越好,右手一挥,腰际宝剑夺鞘而出,跳入她手中,她看也不看,反手向身后刺去。
梅云清那一推力道极大,使得杨飞如腾云驾雾般穿过庙门,斜斜向上飞出,直掠出十丈来高方才向下掉落,吓他得哇哇大叫,直叫这下真的完了,梅云清心中定是恨极自己,明里是要自己逃跑,实则要自己小命,这十来丈掉将下去,自己不死也是个残废,以后还怎么活啊。
正在自叹自艾之际,一道托力传来,杨飞已稳稳落在地上,连皮都没蹭破一块,而且已离破庙已达百丈之遥。原来梅云清用力极巧,在这一推之间竟蕴含前冲斜推下托数种力道,当然亦有存心吓唬杨飞之意,要不怎会将他掷得如此老高。
杨飞心想梅云清到底没想要自己的命,心下感激,爬了起来,本欲转身回去帮忙,可听得庙中打斗之声颇是激烈,自己回去也是枉然,还是累赘一个,梅云清身为一庄之主,武功高明,打不过逃命总成吧,眼下自己还是依梅云清之言速速逃命为好,他心意已决,当下朝庙前小路奔去,奔不多远,见前方见有一片树林,心中一动,在林中藏匿起来,心想只待梅云清出来,便一起逃走。
梅云清那一剑又快又急,不但暗含牵引之力,将那偷袭之人凌厉掌风向身子两旁引去,而且化作数点寒梅刺向那人身上各处要害,正是梅花山庄绝学梅花剑法之“玉手折梅”,那人不料自己掌力竟尔完全无功,一时躲闪不及,只得双掌相交一格,“铛”的一声,想是那人手腕上套着精钢护腕,以梅云清手中宝剑之利竟不能伤他分毫。
梅云清此时方看清那偷袭之人,他头上缠着黑巾,一身黑袍,身形闪动之间劲风吹得腊烛忽明忽暗,梅云清不待他施招反击,一声娇喝,剑光闪动,数道剑气破空而出,直逼那人。
那人大喝一声,双掌齐齐一推,掌风狂涌而至,烛光应声而灭,丁小全的尸体亦朝梅云清飞将过来,接着双掌一错,曲掌成爪,身形一曲,宛若泥丸弹向梅云清,爪势直锁她咽喉要害。
梅云清虽不忍毁去丁小全尸身,可大敌当前,顾不得犹豫,丁小全的尸体在剑光闪动间已化为数十块血肉朝那人激射而去,身形一闪,回到庙内,悄然落在那人身后,宝剑化作一道剑幕,将那人紧紧裹在其中,只要他武功稍差,便丧身剑下。
那人蓦然回身,已是全身血污,宛若厉鬼,“铛铛铛”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将她的剑势一一格下,幻起漫天爪影,化守为攻,向梅云清攻来。
二人眨眼之间已交手数十招,梅云清心中大定,此人内力虽较自己为强,武功却在自己之下,她自忖百招之内必可胜他,否则那蒙面人亦不会用此硬拼之势。
梅云清使出一式“寒梅绽放”,此招乃梅花剑法中守势之最,轻易化解那人凌厉爪势,心中不由暗自思忖江湖中何人爪功如此厉害。
忽然情势突变,屋顶“轰”的一声破了一个大窟窿,一条人影挟着泥瓦以千钧之势直袭梅云清,破庙中顿时狂风大作,气温骤升,天上的那轮明月毫不吝啬的将光华自破开的屋顶透入,竟若盛复正午之骄阳一般灼人。
梅云清似从冰天雪地之中骤然来到火炉之中,身体之难受,自是不言而喻,身手缓得一缓,堪堪化解后来那人攻势,心中寒意忽生,后来那人已形如鬼魅到了自己身后,两道灼热掌风自背后袭来,前面那人亦毫不放过挥爪前后夹击,一时前爪后掌,封住她所有退路。
梅云清一声娇叱,宝剑化作点点寒梅,在黑暗在顿成漫天寒光,左掌挥出已和后来那人对了一掌,娇躯亦随着掌风飘了起来。
梅云清只觉左手剧痛,心知必是先前划伤迸裂,她银牙一咬,朝前面使爪之人全力攻去。
前面那人嘿嘿冷笑,爪影幻出,抓向梅云清面门,只须阻得她一下,便可与后来那人再行合围,那她只怕插翅难逃了。
梅云清心知身后之人武功较自己高得半筹,若是单打独斗,或可用计取胜,以此刻情形,却是万万不能,若她再稍为迟疑,今晚必丧命于此,心念电转,斗得数招,娇躯一晃,功聚双肩,露出一道破绽,迎向那人双爪。
那人见梅云清肩头空门大开,大喜之下,竟未有疑,右爪触到梅云清肩头,正自庆幸间,只觉手下一滑,反震之力传来,那足可裂石碎金的一爪竟抓之不进,而梅云清的宝剑已然到他胸口,魂飞魄散之下,竟使不出后着,只觉心口一凉,一声惨呼,剑光自他后背透体而出。
梅云清一击得手,肩头虽痛得厉害,芳心却是暗喜,可此刻宝剑尚未抽出,背后那人掌风已凌空击至,梅云清大骇,回手已是不及,只得运功护住心脉,意欲硬生生受他这一掌。
后来那人嘿嘿一阵冷笑,运足十层内力结结实实的击在梅云清背心之上,心想我毕生阴阳掌力所聚,你不死也去半条命,只可惜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啊”梅云清喷出一口血雾,将那摧心折肺的强劲掌力化去大半,眨眼之间娇躯已冲天而起,带着那已死之人的尸体,从屋顶破洞掠了出去。
那人正欲追去,一道黑影又飞了下来,顿时心中一懔,呼呼两掌,击在那黑影之上,却触手如绵,如中败革,分明是人,心知不妙,再看之时,果然是自己那同伴,中上这两掌就算他还有口气也死得透了,心中暗叹一声,从门口追了出去。
在这眨眼之间,梅云清已腾身掠出百余丈,顺着杨飞逃走之路衔尾追去,同时运劲化解那人留在自己体内的小半劲力,若在平时自然不在话下,可她此刻身受重伤,又在逃命,只得苦苦压制。
那劲力非常怪异,入体之时,灼热无比,待得入体之后,又化作一道寒流,梅云清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其深入肺腑,到化解之时,又耗去小半内力。
那人追出破庙,梅云清已至视距之外,加之月光之下,梅云清一身素衣,一时竟寻不得她踪影,心想她此刻必欲逃回长安,可她受伤极重,岂可逃远,暗哼一声,朝长安方向追去。
梅云清只顾去追杨飞,压根未想此路并未通向长安,而是反向而行,待奔出里许,已觉真气不继,身形缓了下来,这时从前方树林奔出一人,正是先前以为已经逃远的杨飞,芳心之中不觉有了一丝暖意,毕竟杨飞没有扔下自己逃之夭夭,可转念一想,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一人逃走亦是极难,再加上一个不会多少武功的杨飞,岂不是找死。
杨飞奔了过来,这才瞧见梅云清面色苍白,肩头和嘴角血迹斑斑,他先前以为梅云清打不过总跑得过,虽然自己所料不差,却不想伤得如此之重。
梅云清再不复那高贵文雅之态,毫无血色的俏脸在月光之下更显苍白无力,她伸出右手扶在杨飞肩头勉力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娇躯,低声道:“快走,后面有人追来,从树林中走。”说完,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
杨飞吃了一惊,慌忙扶住梅云清往那漆黑一片的树林行去。
那人追得数里,已至长安城墙之下,却不见梅云清人影,心知她必是反向逃去,不由心中大骂,他本是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此番偷袭,只道手到擒来,却不想不但折损了一名同伴,反让梅云清逃去,若是传了出去,不但于自己名声大大有损,对上家更是不好交待。心中早将梅云清操了千百遍,又转身向破庙奔去。
梅云清强提最后一口真气,同杨飞在林中穿行,林中荆棘遍布,不时勾住梅云清衣裙下摆,再加上光线昏暗,行动更是缓慢,过了大半个时辰,前方月光大盛,已然到了那片树林边缘。
梅云清真气耗尽,手脚酸软,再也坚持不住,晕厥过去。
杨飞大惊,此时方知梅云清受伤之重,远在自己意料之上,只见她肩头伤口不住渗住血丝,不但将她胸前衣裳染红一片,更沾到杨飞衣服之上。
杨飞鼓起余力,将梅云清抱在怀中,小心翼翼护住她,不让树枝尖刺之类伤到她的冰肌玉肤,寻着亮光朝林外走去。
他此刻满怀软玉温香,看着软软靠在自己肩头的俏脸,心儿跳得虽是厉害,但心知此刻却不是瞎想的时候,抱着梅云清走出树林。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用在此刻情形真是再妙不过,一大片乌云又将天上那轮明月遮住,天地顿时暗了下来,更要命的是,黄豆大的雨点稀稀疏疏的落了下来,刚才还是满天星斗,此刻却下起雨来,杨飞骂着老天,却不知老天帮了他一个大忙,若不是没了月光,又下雨掩盖他们留下的踪迹,敌人早就追了上来。
杨飞在长安住了八年,对周遭地形已是乱熟,依稀记得不远处有一猎户狩猎用的小屋,照着记忆朝那处狂奔而去。
一场滂沱大雨将二人淋得似落汤鸡般,许是杨飞运气好,并未奔错路,来到一座小山山脚,便看见一座小木屋,杨飞凭着些微亮光找到屋门,本欲用脚敲门,力道稍稍用大,那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屋中漆黑一片,杨飞喊了几声,见无人答应,便不客气的摸了进去,找到一张木床,将梅云清置于床上,到了此刻,他气力用尽,一跤跌坐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过了老半天,阵阵寒风自门口刮入,杨飞爬了起来,关上门,身体竟冷得有些发抖,走到床边,轻轻触了一下梅云清的娇躯,只觉她亦在轻轻颤抖,心想此刻最好先升堆火,要不将美人儿冻成冰美人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无引火之物,只知梅云清身上带有火种,却不知她藏在什么地方,喊了两声“梅姑娘”,见无反应,呆了片刻,轻声念道:“梅姑娘,梅姑娘,不是我有心占你便宜,实在是迫不得以,得罪了。”边说边在梅云清娇躯摸索起来。
杨飞从头摸到脚,又从脚摸到头,虽说迫不得以,却是存心占便宜,此刻若是梅云清醒转,只怕早已羞愤自尽了!
湿衣紧紧贴在梅云清玲珑浮凸的的娇躯上,杨飞摸去,从未碰过女子身体的他,自是别有一番感受,更何况面前之人是他心上人,好半晌,杨飞从梅云清胸口摸出一些瓷瓶,却不见火种,只得再找,摸到腰际,却有一个腰囊,心中大喜,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双手抽离梅云清身体。
杨飞正欲解下,却闻梅云清一声轻呼,不由吓了一跳,缩了回去,呆了片刻却见她毫无声息,这才大著胆子,仿若做贼般取下那个腰囊。
里面果然有火种,火刀,火石,火折子,一应俱全,杨飞点着火折子,木屋中立时亮了起来。床在屋中一角,靠床不远有一方木桌,桌上竟还有一盏油灯,杨飞大喜,点燃油灯,将火种收好,这才看清屋中情形。
这木屋乃附近猎户狩猎临时歇脚避雨之用,屋内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一角还有一个大水缸及水桶,内里盛满清水,门后还堆着干柴,杨飞更是狂喜,他正不知上哪寻升火之物。
在木屋正中升起一堆火,杨飞身上方有了些许暖意,除下湿淋淋的衣物搭在临时做的一个木架之上,他从小生活艰辛,父母双亡,对这些生活锁事自是轻车熟路。
杨飞坐在床边,这床只是将一块长形木板搁在两块石头上,颇为简单,梅云清苍白得有些吓人的俏脸瞧来毫无生气,被雨水淋湿的秀发散落开来,曲线毕露的娇躯犹在微微颤抖,屋中虽生着火,可她身上仍是冰冷之极。
杨飞此刻已顾不得去欣赏她的惊世之美,心中有些犹豫是否该将她身上湿透的外衣除去,否则若是染上风寒,她伤上加病,岂不更是糟糕。
杨飞思索良久,将梅云清的那些物事放到桌上,又取下自己差不多快烘干的衣服摊开放在床上,轻轻将梅云清扶起靠在自己怀中,伸出颤抖的双手去脱她那紧贴身上的湿衣。
露出一双修长的玉腿,梅云清身上已仅剩下并不算湿的肚兜和亵衣,杨飞心头狂跳,几欲把持不住低头亲吻,只得暗暗收摄心神,将梅云清平躺放到自己那些烘干的的衣物之上,他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杨飞好不容易将目光从她玉腿胸口移到左肩,那儿简直有些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那被梅云清一剑杀死的蒙面人武功非同小可,若非梅云清武功高强,功力深厚,肩骨只怕早已被他抓碎,可此刻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肩头五道深深爪痕几可见骨,鲜血不断涌出,已是血肉模糊。
杨飞心中大急,若是小伤他尚可一治,可梅云清伤得如此之重,他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突然想起先前梅云清曾要自己治伤,刻下那瓶药必在那堆药瓶中,忙将桌上那些药瓶一一打开来看,瓷瓶共有四个,大小一样,颜色一般,两瓶药粉,一瓶膏药,还有一瓶是药丸,他只知梅云清先前敷的是药粉,却不知是哪瓶,万一用错,适得其反而不妙。
六神无主下,只得轻轻拍拍梅云清玉臂,被他折腾老半天,梅云清已有些知觉,被他一拍,立时幽幽醒来,睁开美目,入眼便是赤身裸体的杨飞,再瞧自己虽没袒胸露腹,却也好不到哪儿去,伸手本欲一个耳光向杨飞打去,可却酸软无力,又羞又气之下又昏了过去。
杨飞一时情急,怎想事至如此,无奈之下只好自拿主意,自那两瓶药粉各倒出少许,涂在自己手臂上,一瓶清凉无比,另一瓶却火热灼人,杨飞打定主意,将那清凉药粉与梅云清敷上。
杨飞先倒出一些涂抹在一道伤口边缘,这药粉甚具灵效,那伤口亦很快结疤,他心中大定,倒出一小半满满将那五道爪痕抹上,血也立时止住。
梅云清这时又醒转过来,见杨飞正与自己治伤,顾不得害羞,轻声道:“将那瓶有绿点的药丸给我服下,黄色那瓶膏药帮我涂在背后。”
杨飞见梅云清语中带羞,满脸红晕,心中已是大乐,拿起那刚敷过伤的药瓶细细察看,果真在瓷瓶底部有一圆点,却是蓝色,心中不由暗赞梅云清心思巧妙,找到有绿点的那瓶,倒出一粒雪白的药丸,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杨飞唯恐药力不够,又倒出两粒,本欲再多倒几粒,却听梅云清道:“够了,这药珍贵得很。”
杨飞心道再珍贵也没你珍贵,他依言将药瓶放到桌上,端来一碗清水,化在水中,一手揽起梅云清香背,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中。
梅云清本欲推拒,可一来全身实在酸软无力,无法自己服药,再来杨飞亦是一番好意,只得由着他施为,到得杨飞将药碗放到自己唇边,便轻启朱唇,让杨飞喂自己喝药。
眼下情形实在太过羞人,而且生平第一次与男子如此肌肤相亲,她全身酸麻,似要溶化在杨飞身上一般,只好轻轻闭上美目,不去瞧杨飞那满是柔情的眼神。
杨飞只觉怀中心上人轻轻颤抖,心道她难道还有些冷,一时失神喂得急了,梅云清竟咳嗽起来,杨飞慌忙放下碗,不假思索的轻抚着她的心口,一时还未思及这等动作太过暧昧。
梅云清亦呛得厉害,到得平静下来,垂下螓首望着杨飞停在自己胸口的大手,俏脸已是通红。
杨飞慌忙收手,呐呐道:“梅姑娘,对,对不起。”他不说还好,道出此言,反更着迹,梅云清真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去。
杨飞只觉怀中玉体变得火烫,心跳亦急骤起来,忍不住垂头在梅云清嫩滑的脸蛋吻去。却不想梅云清恰好抬头,这一吻却吻在耳坠之上,使得他的脸颊刚好和她嫩滑的脸蛋贴在一起。
梅云清娇躯剧震,自耳坠传来令她意乱情迷,莫名的酥麻感,杨飞那初生的胡须扎在她的左颊,竟让她有一种被男人征服的感觉,心中那点仅存的矜持和羞涩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想静静躺在这个男人怀中让他怜惜呵护。
杨飞不敢太过放肆,想起梅云清先前让他敷药,柔声道:“你背后也受伤了,我帮你敷药。”
梅云清轻轻一震,回过神来,急急拿起肚兜勉强掩住胸脯,本欲起身挣脱,却闻杨飞道:“你靠在我肩头,我好将药膏涂在你背后。”
杨飞的话中竟似有无穷的魔力,使得梅云清乖乖将头枕在他肩头,二人裸裎相对,肌肤相亲,只怕天下最亲密的夫妻也不过如此。
杨飞见梅云清背后有一个乌黑的掌印,心中一痛,连忙将膏药细细涂在她伤处,涂完之后已是耳红脸热,口干舌燥,梅云清软软的身体靠在怀中,竟似一团烈火,他今年不过十八,正是血气方刚,欲望正盛之际,何况刚才与梅云清亲热,未见她有丝毫反抗,此刻早已按捺不住,俯身向她娇艳欲滴的红唇吻去。
梅云清欲待挣扎,偏偏杨飞色胆包天,将她抱得极紧,丝毫动弹不得,连呼喊也是不能,自舌尖传来那奇妙的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芳心,渐而久之,竟对杨飞这种索求产生一种期盼。
梅云清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行,不行,自己绝对不能嫁与这么一个男人,此念一起,体内的功力也似恢复得几分,奋力举起右手,“啪”的一声打在杨飞脸颊之上。
这一巴掌力道却是不小,杨飞自梅云清身上飞落开去,再爬起之时,左颊已是高高肿起,嘴角也渗出血丝,愕然望着梅云清,似浑然不知她刚刚还好好的,这么快就翻脸无情。
梅云清那尖挺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急骤起伏,见得狼狈不堪的杨飞,心中初时尚有一丝悔意,但旋即取而代之的是报复的快感和莫名的空虚。
屋中立时静了下来,木屋中间的火堆渐渐燃尽,杨飞这才拾起几根柴火加到火堆之中,走到床边,梅云清本以为他又要如刚才那般,却见杨飞掀开床上他自己的几件衣服,覆在她的胴体之上。
杨飞拿起梅云清那些满是血迹的衣物,柔声道:“我去洗干净,要不明早你怎么出去?”
梅云清闻得他虽是轻声细语,话中却满是伤心欲绝之意,本待出声安慰,又想莫要再让他误会,心下默然。
杨飞刚才看到梅云清的眼神,只觉她眼中满是嘲讽之意,她是一庄之主,自己不过一个振威镖局的小混混,竟妄想娶她为妻,真应了付峻之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愈想愈是伤心,一时之间竟万念俱灰。
宛若傀儡洗去衣上的血渍,又放到火堆旁烘干,转眼已过一个时辰,梅云清已入下警念,沉睡过去,杨飞将她的衣物覆在她身上,耐不住睡意,伏在床头朝着梅云清的俏脸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杨飞醒来,却不是他已经睡足,而是清晨雾气颇重,屋中火堆已熄,他身上只着了一件短裤,被冻醒的。
而眼前的梅云清不知去向,他慌忙爬起,不想手脚酸麻,差点一跤跌倒,待得推门而出,却见梅云清正在屋前,瞧见他,竟尔“噗哧”一笑。
杨飞只觉身上生寒,这才想自己仍是只着了一件短裤,急急回屋关上门,看到自己衣物都在床头,勿勿穿好,这出开门走了出去。
梅云清细细看了他脸上一眼,低声道:“肿消了。”想起昨晚情形,煞是羞人,顿时俏脸满是红晕。
杨飞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颊,果真消肿了,而且那处透出阵阵清凉之意,心知必是梅云清帮自己敷过药了,连连谢道:“多谢梅姑娘。”
梅云清嫣然笑道:“那是我打的,你谢什么?”
昨晚杨飞虽是治伤,却有趁人之危之嫌,闻得梅云清之言,大是尴尬,却见她昨日被树枝勾破的衣裙下摆被她巧妙的削去,穿在身上却别有一番风情,不觉赞道:“这身衣服改了一下,还是这般漂亮。”
梅云清却不答他,回到屋中,瞧了瞧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长安了。”
杨飞行到她身畔,嗫嚅道:“梅,梅姑娘,你没有大碍吧。”
梅云清深深吸了口气,方道:“没什么事了,走吧?”她此刻只想尽早离开这个令她无比尴尬的地方。
杨飞默默跟在她身后,反身顺手关好门,并低声说了一些话,梅云清瞧得颇是奇怪道:“你在说些什么?”
杨飞道:“我在感谢这屋的主人,要不昨晚我们得露天而宿了。”
梅云清道:“这木屋的主人是谁,真得好好谢谢他。”
杨飞摇摇头,跟着梅云清又走出数十丈远,忽然听她问道:“你记不记得我的剑掉在何处了?”
“剑。”杨飞昨晚慌慌张张,根本没注意这些枝末小事,推测道:“兴许是在前面那树林中。”又自告奋勇道:“不若我们进去找找。”
梅云清道:“算了,待会我派人来寻吧,你忙了一晚,大概也累了。”
杨飞心道:你是庄主,当然可以派人来找,我这个振威镖局的小混混,才会想到要自己去寻。
此处离长安城有十里许,二人找到官道,拦了一辆回城的马车,盏茶功夫,便已回城,马车停下,正是归来客栈前,刚刚下车,早候在里面的梅兰已迎了出来,面容憔悴,显是一夜未眠,急急问道:“小姐,你一晚到哪儿去了?我去那个破庙找你,只见到残砖剩瓦,真怕你出什么事?真是把我担心死了。”
梅云清淡淡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进去再说。”
杨飞见二女进了客栈,却未搭理自己,正在犹豫是该进去还是回振威镖局,忽又听梅兰低声问梅云清道:“小姐,这人是谁?”她声音虽低,却故意让跟在她们身后的杨飞听到,显是梅兰见了杨飞衣着寒酸,看上去又不会多少武功,是以对他并不怎么客气。
杨飞自知身份低微,故而并不介怀,答道:“在下杨飞,是振威镖局的。”
梅兰回过头来,哼了一声道:“我问小姐,干吗要你回答。”她见杨飞抢了梅云清的话头,是以如此。
此刻如归客栈冷冷清清,并无客人,只有孙掌柜坐在柜台前假寐,一名伙计正在打扫。梅云清回头瞧了杨飞一眼,见他眼中满是自卑之色,心中颇是不忍,向梅兰叱责道:“小兰,不得对杨公子无礼,昨晚要不是杨公子救我,此刻只怕你已见不到我了。”
杨飞生平尚是头次听人称自己杨公子,但闻得梅云清道出,神情冷淡,心中一阵气苦,他宁可梅云清骂他小混混,小无赖,也不愿听她如此客客气气的称自己杨公子。
梅兰失声道:“小姐,你昨晚跟这个臭、杨公子在一起?”她本欲说臭男人,见梅云清俏脸一寒,又生生咽了回去,改口杨公子,心中却想,若是传了出来,只怕对小姐的清誉大大有损。
梅云清自知她话中之意,想起昨晚之事,双颊不觉飞起一丝红晕。
梅兰又道:“小姐你昨晚到底怎么了?”
梅云清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受了些小伤,运功调息一下就不碍事了,小兰,你先送杨公子回去。”言罢,回过身来,向杨飞裣衽一礼道:“谢谢你了。”
梅云清虽是首次向他出言道谢,听到杨飞耳中却毫无欣喜之意,梅云清言语冷冰,就好象对待素不相训的陌生人一般,心中失望之下,又深深再看她一眼,只见她眼神中对自己毫无情份可言,浑似自己是个死人,哪象自己刚刚还曾救她姓命,此刻他心中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无精打采道:“不用了,梅姑娘,小兰姑娘,我自个回去了。”他本未进门,言罢,未待二女应声,便转身离去。
梅云清瞧着他孤寂失落的背影,心中竟有些不舍,想出声挽留,又觉不妥,便对梅兰道:“小兰,你去将他送回振威镖局。”她此刻心乱如麻,想起昨晚之事,对杨飞有一分喜欢,倒有九分讨厌,芳心之中虽盼以后再也不用见他,隐隐之中却又有些想再见到他。
梅兰只觉小姐今日古古怪怪,也未多问,应了一声,依言向尚未走远的杨飞追去。
第三章客栈遇袭
杨飞在长安住了八载,自知该如何回振威镖局,可心想离得此处,以后便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见到得梅云清,这个念头竟让他的双腿宛若灌铅一般,每行一步竟有千斤之重。
心中虽是不舍,杨飞仍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向前行去,刚刚拐过一个街角,身畔多出一人,正是刚刚见过的梅兰,杨飞这才回过神来,愕然道:“不是不用你送么,干嘛还跟来?”他眼下心情极差,言语之间不觉激愤而出,语气亦不是那般客气。
梅兰闻言一怔,本欲拂袖而去,可想及梅云清之言,只得耐着性子留了下来,正欲反唇相讥,却听杨飞道:“小兰姑娘,对不起。”
梅兰怒气全消,“扑嗤”一笑道:“你何处对不起我?”
杨飞道:“刚才乃无心之言,小兰姑娘你不要介意。”
梅兰嗯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做过令小姐不高兴的事,我看她好象非常讨厌你。”
“讨厌。”杨飞细细思量,不错,非常讨厌,自己在那种趁人之危的情形下欲占有她,自然令她非常讨厌。
“我是什么人,甚至连她讨厌都不配。”杨飞心中大喊道。
梅兰见杨飞脸色阴沉,亦未再有过激之言,不知不觉间二人到了一十字街口,二人皆知该行往何方,不约而同向左转去。
二人相视一笑,杨飞只觉心中郁闷之情稍解,笑道:“小兰姑娘,在下不知你贵姓,只听梅庄主这么称呼你,也就跟着叫了,莫要见怪。”
梅兰微微笑道:“我自幼服侍小姐,跟她一起长大,自然也姓梅,叫梅兰。”她知道杨飞身份低微,又非自己先前所想那般讨厌,对他亦有些好感。
杨飞忽又寻思:就连这梅兰也自认身份较之自己为高,那自己更是配不上梅云清,思及此处,心中更是自卑。
梅兰见杨飞一言不语,不好再说,此刻二人已走到长安最繁华的天街,两畔商铺林立,沿途尽是叫卖的小贩,人流熙攘,杨飞心有所思,毫无所觉挤了过去。
“小姐,买个荷包吧。”一妇人见梅兰衣着华丽,心知必是大户人家,便向她大声吆喝。
一声“小姐”叫得梅兰颇是舒服,那妇人摊上尽是些女儿家喜欢的玩意,她平素难得出来,颇为心动,对杨飞道了一声:“你等一等。”便驻足停下,慢慢挑了起来。
挑了半响买了一块香帕一个荷包,再向前望去,哪有杨飞踪迹,气得一跺脚,急急追了上去。
杨飞心有所思,压根未听到她所言,而且街上行人又多,走出老远,也不觉身旁少得一人,等出了天街,方才察觉梅兰并未跟来,只道她回客栈去了,也未等待,径自向前行去。
幸好梅兰轻功不弱,在一街道拐角处追上杨飞,已是额头见汗,气呼呼道:“你为何不等着我?”
杨飞愕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你叫我等你了么?”
梅兰只觉心中有气,不觉大声道:“我去买些东西,让你等一下,你没听到么?”
杨飞亦是心中愈想愈气,冷冷道:“你家小姐不是让你送我回镖局么,怎么跑去买东西?”言下之意,自是说梅兰不尽忠职守了。
梅兰娇哼一声道:“好了,前面不远便是振威镖局,我任务完成,只盼以后永远不用见你,你气量如此之小,怪不得小姐这般讨厌你,告辞。”言罢,看也不看他,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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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归客栈除前面临街有一双层楼阁外,后面尚有数间房屋,颇是幽静,专为那些喜静的豪客所备,梅云清在如归客栈所居客房便是其中最为豪华一间,因她来长安次数颇多,故孙掌柜专为她备得这么一间。
梅云清回得房中,关上门窗,急急换上一套黄色衣衫,便盘坐榻上,运功调息,治疗内伤,她初时受伤颇重,幸而杨飞处理得时,内息在体内运转一个小周天后,已然好得六成,这自也是她内力精纯之故。
睁开美目,已然过了半个时辰,怔怔瞧着床头自己换下那堆衣物,思起昨晚情形,芳心思绪浮动,再也无法静下心来运功调息。
“杨飞。”梅云清不觉轻呼出声,自己亦吓了一跳,扶在一木椅扶手的右手内劲微吐,那木椅如败革一般立时化作碎木,散了一地。
“梅庄主,好雅兴,在想男人么。”这个声音似远似近,似高似低,飘忽不定。
梅云清被人道破心事,芳心又羞又怒,大喝一声:“什么人?”言语之间,已推窗飞掠而出,来到屋檐之上。
来人一身黑衣,容颜苍老,双目如电,显是内功精湛之极,初见之时尚在百丈之外,眨眼之间已距梅云清不足十丈。
梅云清恼极那人辱她清白,娇躯一拧,便欲欺身上前攻他,可玉手在腰际一摸,方记起宝剑早已遗失,娇哼一声,一掌击去,那黑衣人嘿嘿冷笑,右掌挥出,篷的一声巨响,二人已凌空交了一掌。
梅云清内伤未愈,内力发挥不足七成,此番和那人对了一掌,只觉右臂酸麻,内息浮动,心口一甜,鲜血几欲喷口而出。
那人年岁看去已过六旬,内力自是较之梅云清高了老大一截,右手向前一托,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剑来,正是梅云清先前失去那柄。
梅云清心中一凛,喝道:“原来昨晚是你,阁下乃武林前辈,偷袭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传了出去,不怕江湖中人耻笑么?”
那人哈哈大笑道:“若梅庄主仅是柔弱女子,那天下女子岂不都得回家抱孩子去。”
梅云清反唇相讥道:“阁下趁人之危,这番来此,不知何为?”
那人嘿嘿一阵冷笑,高声道:“老夫趁人之危又如何?梅庄主难道能拿老夫怎样。”
梅云清忽尔思起,关外长白派掌门柯天雄外号“阴阳老怪”,正是以轻功和阴阳掌称霸关外,其人行事乖张,不讲手段,名声极差,正与眼前这人颇为相似。
梅云清见此人近乎无赖之言,哪似一方武林名宿,不怒反笑道:“敝庄与柯前辈无缘无愁,为何不在关外纳福,反来中原找敝庄的麻烦?”
那人正是柯天雄,哈哈一笑道:“梅庄主果然见识广博,连柯某的名号都曾听得。”他心中颇为得意,他此前从未踏足中原,却未想自己声名已远播于此。
梅云清微微一笑道:“敝庄若是连柯前辈的声名都未曾闻得,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她提及声名二字之时,声音颇大,有刻意讥讽之意。
柯天雄自是知道自己名声极差,打了个哈哈道:“梅庄主说这么多,是在等帮手么?”
梅云清冷冷道:“本庄主虽武功低微,却也不惧弑师弑兄之人。”她以指作剑,自开口之际出招,一句话言罢,已攻出足足一十八“剑”。
柯天雄当年乃杀师杀尽同门师兄方登上长白掌门之位,故正派中人从未承认他是长白掌门,此乃他心中一大痛事,最忌人提起,闻得梅云清之言,心中早已大怒,冷冷哼了一声,纵身而起,迎向梅云清。
梅云清虽以指作剑,却犹有剑气隐隐射出,柯天雄猝不及防,竟被一“剑”射穿衣襟,他号称关外第一高手,生平鲜逢敌手,未想甫出招便受挫,加之昨晚偷袭梅云清不成反蚀把米,恼羞成怒之下竟抽出梅云清那柄宝剑,运劲将剑鞘斜斜向梅云清甩去。
梅云清见剑鞘来势甚急,此剑乃她心爱之物,爱屋及乌连剑鞘也不忍失去,此刻若是不接又不知剑鞘飞往何处,只得运足内力探手抓去。
柯天雄心中暗喜,刷刷数剑攻来,他虽不擅剑式,却也虎虎生威,颇有名家风范。
梅云清方抓到剑鞘,不由一愕,那剑鞘来势甚疾,抓到手中竟无一丝力道,那感觉就好似用千斤之力去推一块巨石却推了一个空,心中正自说不出的难受,那剑鞘骤然变得烫手之极,更为难受的是自其上传来一寒一热两股力道,自右手经脉侵入,沿手臂逆上,直逼丹田。
梅云清急急甩开那令人自己吃尽苦头的剑鞘,苦苦压制那股力道,却见柯天雄手持自己那柄宝剑攻来,心中苦笑,尚未受伤之左手指剑使出,剑气虽利,终是无形之物,究竟不能与利剑相格,幸好如此,令柯天雄看不清剑势,他本不擅使剑,一时手忙脚乱,梅云清终与他战个平手。
方才一切言之虽长,却在数息之间,梅云清调运内息,终将那两道寒热之劲逼出,却也不由得心口一甜,喷出一口血雾。
“庄主。”早已在不远处守候的孙掌柜急急掠上了上来,身后还跟了四名伙计,正是梅花山庄中弟子。
“想人多欺负人少么?”柯天雄嘿嘿冷笑,只见剑光一闪,手中那柄宝剑划过一道弧线直攻孙掌柜等人。
孙掌柜大喝一声:“你们闪开。”铛铛铛,不知何时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金算盘,自算盘弹出数道算珠击在那宝剑之上,宝剑剑势缓得一缓,孙掌柜探手将之抓到手中,身形一沉,立足不住,生生将屋顶压出一个洞来,坠了下去。
柯天雄道:“想不到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金算盘’孙定平竟藏在梅花山庄之中,不过看来已无昔年之威矣。”
梅云清素来不知孙掌柜以往之事,此刻还是首次听闻,怪不得母亲曾叮嘱自己要敬重于他,却不知他为何甘心做一名梅花山庄的下属。
柯天雄话犹未尽,自那破洞掠起一道人影,正是孙掌柜,那四名伙计打扮的梅花山庄弟子齐齐喝了一声彩。
“金算盘”孙定平孙掌柜向梅云清施了一礼,宝剑倒持,捏着剑尖递与梅云清,恭声道:“望庄主允准属下接过一阵。”
梅云清心中暗暗感激,孙掌柜早已看出自己内伤颇重,却不失颜面的欲让自己退下疗伤,接过宝剑,正欲离去,却闻柯天雄厉喝一声:“想走么,只怕没这么容易?”呼呼拍出两掌,分袭二人。
孙掌柜亦是大喝一声:“想战我们庄主,先过我这关。”金算盘金光晃动之间,劲风疾动,柯天雄那两掌尽入金光之中,两人乍合即分,定下之时,孙掌柜手中金算盘已然不见,二人双掌相抵,一出场便比起内力来了。
柯天雄面色半红半白,而孙掌柜周身却现出淡淡黄光,柯天雄内力虽较之孙掌柜为高,却已与梅云清剧斗一场,耗去不少内力,故而二人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半刻功夫,柯天雄半边脸色愈加红润,竟现出淡淡红光,而另半边脸色却苍白吓人,在中秋之日,竟尔结出薄薄寒霜。
孙掌柜亦是大汗淋漓,周身黄光愈盛,显是已到内力比拼紧要之时。
周遭气劲自二人身畔扩散开来,那四名弟子抵受不住,只得远远跃了开去,梅云清虽可发出气劲护住他们,但如此施为对她疗伤不利,只能作罢。
“喀喇”一声,那屋檐横梁终承受不住二人强大劲力折断。自烟尘之中,两人分了开来,柯天雄哈哈笑道:“孙兄宝刀未老,风采不减当年啊。”
孙掌柜亦打了个哈哈道:“柯兄较之当年更胜一筹。”他当年曾与柯天雄打个平手,此番比斗,虽平实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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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天雄嘿嘿笑道:“孙兄过奖了,柯某不打扰二位,告辞了。”言罢竟好似没事人般意欲离去。
孙掌柜高声道:“柯兄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视梅花山庄如无物么?”只见数点金光直奔柯天雄,他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把金算盘。
柯天雄身形一晃,那数道金光划入虚空之中,而他人影已至百丈之外,孙梅二人面面相觑,二人轻功远不及他,如何追得上。
梅云清向孙掌柜施了一礼道谢道:“孙老,今日幸而得你相助,否则云清只怕难逃此劫了。”
孙掌柜急急还礼道:“庄主如此大礼,真是折煞属下了。”
二人相视一笑,正欲掠下屋去,只闻得柯天雄的声音道:“不错,你们今日是难逃此劫了。”
远远望去,只见柯天雄去而复返,身后又多了十二个与他一般无二的黑衣人。
梅云清面露苦笑之色,看那十二个黑衣人身手虽不及柯天雄,却也非泛泛之辈,与自己昨晚所杀之人相若,己方除自己和孙定平可堪一敌外,那四名弟子二打一胜负亦未可判定。
双方实力悬殊如此之大,柯天雄得意之极,哈哈大笑道:“梅庄主若是肯嫁与柯某,柯某便放过在场各位。”
梅云清没想柯天雄出此亵猬之言,芳心大怒,娇叱道:“为老不尊。”她调息多时,内伤好得大半,加之宝剑在手,信心大盛,娇喝一声,以剑作引,身剑合一,竟掠过数十丈之遥,直袭柯天雄。
那十二黑衣人见梅云清来势甚疾,齐齐大喝一声,各自亮出兵刃,攻向梅云清。
柯天雄反远远掠开,退作壁上观。
纵是梅云清武功再高亦无法敌过十二名黑衣人联手合击,然此番梅云清事出突然的凌空击来,使得众人无法先行合围,虽是同时出手却无法一齐攻向梅云清。
首先接下梅云清凌空一击的是一名使单刀的黑衣人,他呼呼数刀,刀势极为凌厉,化成一团刀光将周身要害团团护住,他本为关外刀法名家,心想梅云清横飞数十丈之遥,气势已竭,自己决计不会拦她不住。
寒光一闪,梅云清这一剑毫无花哨的破入他刀光之中,铛的一声轻响,使刀之人竟接不下梅云清一招,单刀已被她宝剑所断,心中早已大惊,正欲后退,只觉眉心一凉,那股凉意从身子正中向下延去,惊恐之下,右手奋力将已折单刀向梅云清掷去,左手亦一拳击向她,而这已是他心中最后所思。
使刀之人身后那名黑衣人只见梅云清剑光一闪,自己那同伴不断刀毁,身体更是从正中被劈作两半,更恐怖的是他竟还未死,右刀左拳攻向梅云清,那巨大的反扯之力将他的身体生生拉开,各自反向奔开三四步方才砰然倒下,滚下屋去,体内五脏六腑洒了一地。他见得同伴如此悲惨死法,早已心神俱丧,下意识间双手巨锤交互一格,心中只盼得阻得她一下,便逃之夭夭。
他只觉风声呼呼,双锤虽未与梅云清相击,却见下面一具无头尸体喷着碗大的血花缓缓倒下,不知是哪个同伴又被击杀,心中虽有些兔死狐悲,却是暗自庆幸,毕竟能从梅云清如此凌厉剑势下逃得性命亦非容易之事。
望着剩下十名同伴尽皆满脸惊恐之色,仿若瞧见天下最最恐惧之事,面上不觉现出得意之色,不对啊,怎么是十名,那刚才死的那个是…他蓦地想及,已是满脸恐惧,张大嘴想大叫一声却已发不出任何声音,心(脑)中这才想到,那无头尸体原来便是他自己。
旁人所见却是他被梅云清一剑割下首级,飞向空中头颅却面现得意之色,继而满脸惊恐,张大嘴似想大叫,却没任何声音,那颗头这才从空中掉了下来,当中是死不瞑目。
梅云清凌空飞剑攻向第三个使长枪之人,那人目睹两个同伴悲惨死状,心中虽然恐惧之极,仍能强摄心神,手中丈许长枪幻出朵朵银花,攻向梅云清,心知只需阻得她一下,身畔同伴合围上来,自己便能保得小命。
“铛铛铛”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响得一声,使枪之人便觉手中一轻,那百练精钢所铸长枪便少得一截,眨眼之间已只剩尺许,梅云清已自身畔掠了过去,他心中大定,心知已挡得梅云清剑势,正欲回身,只觉全身疼痛欲裂,垂头看时,只见全身肌肤满是伤口,竟无一处不鲜血淋漓,这才省及自己已被她剑气所伤,不觉惨叫一声,化作一堆肉泥倒在地上,竟连骨头和血肉都分不出来。
“铛铛铛铛铛铛铛铛铛”九声轻响,虽是九声,若不细辨,听去却若一声,余下九人合力之下总算挡下梅云清这惊天一剑,手中兵刃都短了一截。
梅云清此招“天外飞虹”,意在以气驭剑,身剑合一,凌空飞击,她自庄中武学典籍中学及,以前从未使出,此番凌空一击,竟尔凑效,一举格杀对方三名高手,然此招威力虽大,却极耗内力,以她此刻修为勉强使出,实早已耗尽体内真气。
她眼下自家情形自己知,若非自己凭着一股坚定意念强行支撑,只怕早已倒下从屋顶滚落,体力内力早已油尽灯枯,尤其那使枪之人,枪法之精,生平仅见,而最后那九下格挡更是让她雪上加霜,此刻她的情形较之一个毫无武功之人尚有不如。
满身的血污无损她的绝世容光,梅云清在那九名自认都是江湖一流高手的黑衣人眼中无异催命罗刹,这个较他们出道晚了几十载,看起来颇为柔弱的女子只是轻轻一瞥,却让九人不约而同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柯天雄未想自己仅是避开观战,自己那十二名手下眨眼间已有三个丧身剑下,而且死状之惨,生平未见,其他九人斗志被夺,溃不成军,梅云清方才那一剑竟有如此威力,究竟是什么剑法,他手心满是冷汗,若梅云清使出刚才那一剑,自己也不能好到哪去。
蓦地瞥见梅云清的剑尖轻轻驻地,却似在轻轻颤抖,心中突然醒转,大喝一声道:“大伙一起上,这娘们已毫无还手之力。”言罢,呼呼拍出两掌,连天地间似也变得骤冷骤热起来。
梅云清只觉天地似乎静了下来,敌我双方十五双眼睛一齐看着她,有恐惧,有惊异,也有敬佩,柯天雄似乎说了一句话,接着向自己冲了过来,她想挥剑迎去,却半点力气也没有,连剑也举不起来。
天地似乎静到极至,孙掌柜已率那四名梅花山庄弟子和柯天雄一干人战作一团,漫天的剑光和掌影此刻在她眼中竟满是破绽,她忽觉自己只需轻轻一剑便可破去,可她此刻连剑也举不起来,又怎谈得上破笔。
蓦地,自头顶灵台穴,脚底涌泉穴,各自透入一股凉意,入得经脉之后竟似针刺一般难受,向丹田缓缓流去。梅云清受得这般痛楚,娇躯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双方激斗正酣,竟无人注意她此刻情形。
那股凉意愈来愈重,渐渐形成两股冷流,经脉之中那种痛楚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暖意,使得她舒服得差点想呻吟出来,那两股冷流流入丹田,化作她熟悉的内息,然后流遍全身奇经八脉,使得她的内伤片刻功夫不药而愈。
“啊。”一声惨叫,将梅云清从这奇妙境界中惊醒,美目望去,却见一名梅花山庄弟子已然不支倒地,而孙掌柜与柯天雄一战情况亦煞是危急,心知不能再有片刻犹豫,她此念方起,娇躯已形若鬼魅般到了那九名黑衣人身畔。
若论武功,那四名梅花山庄弟子单打独斗接不下那些黑衣人三十招,可一干黑衣人见梅云清一剑便诛除己方三人,兵刃被毁,斗志全无,更要时时提防梅云清暴起发难,而梅花山庄弟子却是士气大振,更兼护主之心,初生牛犊不怕虎之意,以四对九,竟尔苦苦支撑大半个时辰。
梅云清只觉体内真气澎湃,较之自己尚未受伤之时更为深厚,娇喝一声,梅花剑法第一式“初冬寒梅”,宝剑化作漫天飞舞的梅花向距自己最近的使剑之人飘去。
骤然天地间冒起冰寒之意,梅花敛去,变回梅云清那柄宛若秋水的明晃晃宝剑,剑身上竟结起寒霜,划过丈许空间后剑身上更霹雳叭啦掉下若黄豆大的冰雹来。
那使剑之人未想梅云清这一剑竟有如斯之威,心中虽慌,仍竭尽生平所学,挥动断了剑尖的长剑守紧门户,只待缓过这一招,同伴便可回身救援。
“嗡”两剑相接,并无金铁交鸣之声,反似剑棍相交,那使剑之人只觉一道冰寒之意自手中长剑传来,正欲挥剑格开,却觉右手不听使唤,低头看时,却见右臂已然变成一条冰柱,那股寒意仍沿着右臂经脉向体内透入,心下大骇,正欲一掌将右臂截下,身子已然动弹不得,只剩一双眼睛稍能轻轻转动。
梅云清未想自己功力竟尔变得如此厉害,刚才到底发生何事她懵然不知,眼前之人虽被冰封,可面上惊骇之情历历可见,尤其那双仍能转动的眼睛满是乞怜之色,梅云清心中颇是不忍,此人不是冻死便是被自己活活骇死,不如早给他一个痛快,心念思此,宝剑一抖,如闪电般刺在那人胸口。
可那一剑并未如她所想一剑刺入,血溅当场,反而自那冰人胸口现出若蛛网般的裂痕,梅云清芳心大讶,及得将剑抽出,那人如冰块般碎将开来,化作无数落在瓦面之上,其间竟尔夹着如豆腐般的脑浆、一颗犹自冒着热气尚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及花花绿绿冰成冰棍的肠子。
“这是我干的么?”梅云清望着那宛如地狱般的屠场,忍不住曲身呕吐起来。
那些黑衣人大骇之下早已舍下敌人远远逃开,若要让他们再这般死去,还不如自己当众自刎来得痛快。
“臭娘们。”柯天雄一掌将孙掌柜劈开,飘身掠至梅云清面前,梅云清甫出剑便又毁去一名他带来的一流高手,他怒火大盛,光瞧那样子似要将梅云清生吞活剥一般,狠狠瞪了那些黑衣人一眼高声道:“这臭娘皮交给我来对付,其它人都交给你们,若是这都办不好,还谈什么称霸中原。”当他言及“称霸中原”四字时却是紧紧盯着梅云清,不错,若是连区区一个梅花山庄都打不过还谈什么称霸中原。
“称霸中原。”梅云清站直娇躯,她吐了半天,也只呕出一些清水来,方想起自昨日下午一直未曾吃饭,她冷冷看着柯天雄,娇哼一声道:“就凭你们。”若依她以前的武功要杀这些黑衣人最少须得百招之外,而她先前只不过用了两招,便连杀四人,她此刻武功大进,信心大盛,闻得柯天雄之言,杀意更盛。
柯天雄只觉梅云清周身发出一股凌人气势,迫人而来,竟不得不退了半步,立桩拿定之后方想自己又输了一阵,他虽不知梅云清方才经历何事,但依梅云清刻下情形,只怕武功已不在自己之下。当下收起轻视之心,大喝一声道:“就让我们手底下见个真章。”言罢,朝梅云清呼呼出两掌,掌法精妙,竟若两个人从不同方向自左右同时攻至。
梅云清见柯天雄左边一掌炎热无比,右边一掌却寒气迫人,如此极端两种情形较自己那冰寒之力更加难以应付,芳心顿起争胜之心,手中宝剑倒转,向后飞去,恰好落在悄掌柜面前,只闻她娇喝一声,二人双掌接实,乍合却分,却见柯天雄身形晃了一晃,这一阵却是他输了。
梅云清芳心大喜,她之前内力较之柯天雄差了一大截,此刻虽不知柯天雄是否有所有保留,却知自己决计不会再输与他。
柯天雄回首望了后面那八名黑衣人一眼,见他们满眼惊骇之色,自是知其心中所思,内力比拼最是凶险,存不得丝毫侥幸,他方才见梅云清如此托大,竟舍剑不用,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与自己比拼内力,心中暗喜,早运起十成内力,意求将其一举击毙,钽不想输的却是自己,难道自己八岁学武,近一甲子的内力修为竟及不上仍未出闺的双十少女。
蓦地思起此刻不是怨天忧人之机,再看己方之人个个垂头丧气,自己若是再败,回去关外亦无立足之地,原想这次率关外精英高手来中原必大有所有,没想甫出阵便折戟沉沙,他心中不觉掠过一丝不安预感。
柯天雄大吼一声道:“你们看什么?我带你们来是看热闹的么?”
“柯,柯老大,我们还是先暂时撤走为妙,眼下我们情况不利。”一名黑衣人硬着头皮说道。
“撤走。”柯天雄厉声道:“你是说撤走。”他眼神如电,紧盯说话那人。
那黑衣人颤了一颤,向后退了一步。
柯天雄眼中杀意大盛,身形一闪,形如鬼魅的到了黑衣人身后,嘿嘿冷笑道:“你很想回去么?”
“不,不,老大。”那黑衣人情知不妙,禁若寒蝉的向前一跃,他兵忍虽已被毁,便他亦是使掌之人,一掌拍向一名梅花山庄弟子。
其它黑衣人亦纷纷上前抢攻,生似若慢了一步便有生命之虞。
梅云清没想柯天雄竟用此种方法迫得手下之人为他拼命,芳心苦笑,眼见八名黑衣人如狼似虎的拼命攻击,孙掌柜和那三名弟子片刻已抵挡不住,转眼间其中一名弟子已然挂彩。
梅云清心念电转,正欲上前援手,柯天雄却已拦在身前,喝道:“让我们再决胜负。”言罢,阴阳掌力化作漫天掌影,齐齐向梅云清拍去。
梅云清不及取剑,只得手捏剑诀,以指剑对敌,她担心庄中人安危,心有杂念之下,已不是柯天雄敌手,左肩竟连中两掌,她此处原已有伤,此刻更是百上加斤,不过幸好她此刻功力大进,一时尚无大碍,但时间一长,已觉左臂酸麻,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来。
“小姐。”远远传来梅兰的声音,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年轻男子,梅云清虽是不识,光看身形,已知其身手不弱。
原来梅兰自和杨飞分手回到客栈便见到双方激斗,本欲援手却想以一己之力也帮不上多大忙,便去寻找帮手,思及梅云清曾提及南宫博已来长安,她以前与南宫博有过一面之缘,印象颇佳,便欲找他帮忙,打听到南宫博落脚之处,却没见到南宫博,反碰到她此刻身后两名男子,一人自称是南宫博的弟弟南宫逸,另一人她以前倒未见过,乃是华山派掌门刘纯阳的关门弟子吴云鹤,二人虽在江湖中没什么名气,但来头却都不小,闻得梅兰要二人援手之言,欣然应允。
当三人赶到之时,又有一名梅花山庄弟子不敌身亡。
梅云清见得三人大喜,忙道:“你们快去帮孙老。”三人齐齐应了一声,南宫逸与吴云鹤二人各挑了两名黑衣人,梅兰亦挑了一名黑衣人,再加上两名梅花山庄弟子全力应付了一名黑衣人,孙掌柜只需应付两名黑衣人即可,他武功原较那此黑衣人高了一大截,若非敌人人数太多亦不会如此苦苦支撑,眼下压力一轻,自是游刃有余,瞥得空闲飞起一脚将梅云清遗在身畔宝剑踢得斜斜飞起,大喝一声:“庄主接剑了。”
宝剑恰好落在梅云清身畔,让她稍一伸手便可拿到,用力之妙,让人惊叹。
梅云清正欲接过宝剑,可柯天雄拼着肩头受她一指剑气,一掌将宝剑击飞。
梅云清回头看时,宝剑已飞得不知去向,柯天雄见他奸计得逞,哈哈大笑道:“我看你没剑了,还怎么跟我斗?”
梅云清芳心虽大怒,却仍是巧笑嫣然道:“没剑也照样杀得了你。”
“是么,下辈子吧。”柯天雄道:“你此刻就似没了牙的母老虎,鬼才会怕你。”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已然又对了一掌,这一次却是不平不负,柯天雄突然退开三步,疾点周身的几处要穴,“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口血痰来。
梅云清瞧得颇是奇怪,并未上前抢攻,难道柯天雄想不开准备自杀,不象啊!心中正自惊诧之时,却闻南宫逸道:“梅庄主小心,他正在准备施展血魔大法。”
“这是什么武功?”梅云清刚问出口,柯天雄漫天掌影攻至,一时也未多想,举起双掌奋力迎去。
双掌甫接,梅云清便知不妙,柯天雄转眼间内力竟似激增三倍以上,虽已奋力抵御,柯天雄那浑厚的掌力将她震上半空。
梅云清心口一甜,鲜血在空中狂喷而出,到得落在瓦面之时,生生压出一个大洞,滚落地面。
这此才闻南宫逸那不急不徐的声音道:“此功是邪派的一种可以在极短时间激增内力的武功,以激发人潜能为主,虽有奇效,却极损寿命,故常人非到万不得以不会使用这种邪功的。”
梅云清心道:“你这不是放马后炮么?我都吃了大亏了才说清楚。”跃上屋顶,见柯天雄正欲向那两名年轻弟子动手,冷笑道:“柯前辈亦是武林名宿,为何欺负我们这些后辈小子。”
梅云清又和柯天雄过了十招,对了几掌,只觉双手酸软,她武功虽比一个柯天雄高,但较之两个柯天雄,却尚有不如,更何论三个柯天雄,此刻她情形亦变得颇为危急。
另一边战场上却情势突变,南宫逸和吴云鹤二人武功亦分出高下之别,南宫逸一人激斗二名黑衣人犹自游刃有余,而号称得到华山掌门刘纯阳真传的吴云鹤却手忙脚乱,虽未挂彩,衣襟上亦被刺穿不少地方。而孙掌柜亦颇为轻松,梅兰与那黑衣人单打独斗倒也不落下风,最凶险的反是那两名店小二,他们先前以四敌九,早以精疲力尽,此刻以二敌一,仍是守多攻少,幸好与他们对敌黑衣人虽攻势凌厉,却仍有留手,方不至落败。
梅云清以指代剑,那无形剑气初时尚有奇兵之效,可时间一久,柯天雄摸得门路,便夷然不惧,他掌法精妙,漫天掌影中竟让梅云清瞧不出丝毫破绽,正在一愁莫展之时,忽尔思起先前那奇妙的境界来,那时明明记得柯天雄掌法中有无数破绽,可她为何半点也瞧不出来,要如何才能再进入那奇妙的境界中去。
柯天雄嘿嘿冷笑,他为打败梅云清,不惜减寿三年施展血魔大法,阴阳掌果然威力大增,竟打得梅云清守多攻少,再不出五十招,便可打败梅云清,嘿嘿,一定要擒下她,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此乃剑道的最高境界。”梅云清忽然想起自己十岁那年初学剑法时母亲说过之言,可惜至今她仍对这句话似懂非懂,如何做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眼下自己的情形算不算手中无剑,可怎么算心中有剑呢?
“我懂了,我懂了,娘。”梅云清想起英年早逝的母亲,忍不住落下泪来,既已心中有剑,又何必太过执作手中到底有没有剑呢?
梅云清不觉嫣然一笑,宛若寒冬腊梅之绽放,天地间似乎又静了下来,而柯天雄自认绝世无双的掌法在她眼中已满是破绽。
柯天雄一阵心惊,在梅云清眼中他竟看到一种怜悯之意,那是一种看死人的感觉,自己明明占上风,为何她会有这种眼神,柯天雄一咬舌尖,再吐出一口血雾,刹那间功力又涨了三倍,为了保命,他也顾不得以后到底有几年好活了,只闻他一声大喝“阴阳天地”这是阴阳掌的必杀之式,以极快的速度加极高的内力累积造成敌人最大的伤害。
柯天雄在刹那间拍出七七四十九掌,掌掌皆实,那四十九掌看上去便似只有一掌般,看去极慢,却似极快,眨眼间穿过梅云清的指剑剑气,击向她的胸口要害,力道尚未及体,天地已然变色,冲天的气劲迫得周围游斗一十四人纷纷避开。九个柯天雄的四十九道掌累成的一掌,便是金刚罗汉亦会被打成肉泥,梅云清她避得开么,若避不开又抵受得住么?
梅云清仍满脸笑意,无一丝恐惧之意,柯天雄那可令天地变色的掌力拍到胸前,她的娇躯连闪都未闪一下,只是挥剑轻轻劈出一剑,然而她手中无剑又何来挥剑。
心中既已有剑,又何必在意手中是否有剑,梅云清这一剑挥出,劈在空处,然风已停,劲已止,柯天雄那惊天动地的四十九掌竟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梅云清方才那一剑竟似海绵一般将他的掌劲吸得干干净净。
再看之时梅云清手中已多了一柄充满杀气的气剑,这是由柯天雄那四十九道掌劲积聚而成的气剑,虽非实剑,若论威力,天下再锋利的剑也不能挡其一击。
梅云清微微一笑,又挥出了一剑,这次手中不再无剑,而是天地必杀之剑,柯天雄满脸死灰之气,他平生杀人无数,此刻轮到自己竟连喊也喊不出一声来,梅云清这一剑极慢,自己虽有绝世的武功及自认在江湖上亦可排进前十的轻功,偏偏在那一剑之下,他连逃跑的念头也无,他非常清楚自己那四十九道掌力的威力,然而梅云清是如何将自己那四十九道掌力做成一把剑。
梅云清这一剑已封住他所有退路,柯天雄只需动得一动,气机锁死之下,他亦尸骨无存。
这一剑实在太慢,二人相距不过丈许,这剑竟花了盏茶功夫才刺进柯天雄的心口,剑尖轻轻的刺入心脏,柯天雄竟不觉疼痛,垂首看时,胸口已然一片焦黑,附着一阵嗤嗤的水气声,竟尔还传来一股肉香味,他自然知道,这是他掌劲中的阳劲之功。
剑尖再入半分,空气急骤变冷,在柯天雄身上结起一层薄冰,他也知道,这是他掌劲中的阴劲之功。
剑尖再入半分,一股强大的热力自他身子左畔发出,看起来更似半块烧熟的猪肉,另一股更加冰寒之气亦自他右半边身子发出,看起来更似半块冰山,他的身体左红右白,不停的颤抖起来,这是他阴阳混和劲之功。
柯天雄奋起最后之力拍出一掌,却非拍向梅云清,而是自己的脑袋,他再也忍受不住这份痛楚,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这一掌何等之威,他的脑袋便似一个被打破的西瓜,爆个稀烂,再也分不出什么是眼睛,什么是鼻子,什么是耳朵,而梅云清这一剑余下四十六道劲力尽数在他体内爆开,更将他炸得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更有甚者,他的那些碎块落在瓦面之时,竟爆开一个个大洞,转眼之间,偌大一间瓦房已砰然倒下。
而柯天雄带来那些黑衣人,见老大已死,见势不妙,早已趁乱望风而逃。
众人呆立片刻,那两名弟子终忍不住一再的血腥场面,低头呕吐出来。
梅云清衣袂飘飘,足下的瓦房虽已倒下,她却仍站在虚空之中,便若地府之幽灵,无一丝重量,漫天的尖埃无一星半点落在她满是血污的衣襟上,蓦然回首间,她向众人嫣然一笑,俏脸忽然转白,就这么自半空中掉了下去。
第四章妓院嫖妓
“小姐。”梅兰飞掠而去,若是让小姐坠落在地,梅花山庄颜面何存?
南宫逸身形比她更快,先一步接住梅云清,抱在怀中,方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连忙将昏迷不醒的梅云清交给梅兰。
梅兰白了他一眼,倒未多言。
打斗虽然激烈,幸好后面那几间客房未遭池鱼之秧,梅云清那间卧室自也安然无恙,梅兰刚将梅云清置于榻上,南宫逸已急急持起梅云清玉手,搭在脉门之上。
梅兰正欲叱责,却听吴云鹤轻声道:“南宫大哥精通医术,兰姑娘莫要误会。”
梅兰见南宫逸似模似样的,心中只信得三分,小声咕哝道:“谁知道他是不是个蒙古大夫。”她此语声音甚小,连她身畔的吴云鹤也只隐约听见,未想恰好南宫逸回首望了她一眼,似曾闻得此言,梅兰心生不忿,忍不住扮了个鬼脸,她容颜秀丽,虽不及梅云清,却也是千里挑一的大美人,这一举动颇是娇俏可爱。
吴云鹤原本对梅兰有意,瞧得此景,心儿忍不住扑扑骤然跳动起来,嗅着她淡淡的处子幽香,已是面红耳赤,汗流夹背。
梅兰瞧在眼中,大奇道:“吴少侠是不是方才受了伤,要不要请南宫大夫瞧瞧。”她故意将南宫大夫四字说得颇是大声,以示讽刺之意。
吴云鹤与南宫逸交情极深,闻得梅兰之言,虽已大窘,仍忍不住辨解道:“南宫大哥号称‘不死神龙’,在武林之中虽然声名不著,在医术方面却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连朝廷的御医都请教过他。”
梅兰半信半疑道:“真的还是假的,有这么厉害?”
吴云鹤忙道:“在下怎敢欺骗兰姑娘?”
这时南宫逸终于站起,满脸轻松写意的对吴云鹤笑道:“你这小子为我说尽好话,是否有何企图?”
吴云鹤大窘,连声应道:“当,当然没有啊,小弟怎会对大哥有企图。”
梅兰见南宫逸神色,心知小姐必无大碍,心情亦轻松起来,见吴云鹤发窘,有意取笑道:“大企图没有,小企图说不定倒有两个,这里又没有外人,吴小弟说出来听听又有何妨。”
“这里没有外人。”吴云鹤心中念了好几遍,不觉怔怔瞧着梅兰。
那眼光傻瓜也看得出隐含何意,梅兰这才思及自己话中语病,娇靥顿时通红。
南宫逸却故作不知,一本正经道:“原来小兰姑娘也生病了,要不要我这个蒙古大夫帮你瞧瞧?”
梅兰闻言,真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幸好此时孙掌柜从门口勿勿而入,向她问道:“兰姑娘,庄主的伤势如何?”
梅兰向南宫逸指了一下,嗔道:“我不知道,你还是问南宫大夫吧?”
“南宫大夫。”孙掌柜满脸疑惑,向南宫逸及吴云鹤揖手道:“还未请教这两位少侠尊姓大名?”
吴云鹤先前见孙掌柜武功之高,较师父亦只逊了一筹,心知必是一位武林前辈,不敢失了礼数,连忙还了一礼,恭声道:“晚辈吴云鹤,家师华山刘纯阳。”
孙掌柜淡然道:“原来你师父是华山掌门刘大侠。”又瞧了南宫逸一眼,道:“这位少侠必是兰姑娘所言南宫大夫了。”
南宫逸应道:“晚辈南宫世家南宫逸。”
孙掌柜赞道:“原来是‘不死神龙’南宫逸,老朽久仰大名。”
梅兰奇道:“孙老,连你也听过这蒙古大夫的大名?”
孙掌柜不觉微露笑意点头道:“若连‘不死神龙’亦是蒙古大夫,那天下没有哪个大夫不是蒙古大夫了。”
南宫逸忙道:“孙老谬赞了。”
“你们在说什么蒙古大夫?”梅云清不知何时醒转过来,见房中众人都在,又在说什么蒙古大夫,颇是奇怪。
梅兰闻言大喜,急急行至榻旁道:“小姐终於醒了,真是急煞小兰了。”
梅云清起身软软靠在床头微笑道:“刚才你说谁是蒙古大夫?”
“我,我”梅兰窘了半晌,南宫逸出言道:“便是在下南宫逸。”
若是眼神能杀人,南宫逸只怕早被杀死了一千次,梅云清面色一沉道:“南宫公子援手之恩尚未报答,你反说他是蒙古大夫,小兰,你就是这般谢人的么?还不快向南宫公子赔礼道歉。”
梅兰只得转身对南宫逸鞠了一躬,低声道:“南宫神医,请原谅小兰无心之言。”虽是道歉,一双美目却紧盯南宫逸,似在说:你再敢瞎说,小心本姑娘以后对付你。
南宫逸暗暗好笑,正欲再调侃几句,却见吴云鹤亦狠狠瞪着自己,心知再说些方才之类言语回去还不被这小子杀了,只好陪笑道:“不过玩笑之言,梅庄主不必放在心上。”
“你话说反了。”梅兰心中恨极,本应说自己不放在心上才对,还好及时住口,未将心中之言道出。
梅云清又怎会真去责罚梅兰,听了梅兰那句倒似反话的歉言,不觉微笑道:“这位必是药医不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死神龙’南宫逸公子吧。”华山派与梅兰山庄相距不过数百里之遥,打过不少交道,是以她以前见过吴云鹤,而南宫逸今日尚是首次相见。
梅兰心道:怎么连小姐也听得他的名号,好似天下间就只自己一人不知道。
南宫逸笑道:“那只是江湖人士的过誉之言,梅庄主岂可当真,要是死人都能医活,那阎王爷不从地底下来找我算帐。”
众人都不觉笑了起来。
半晌梅云清揖手道:“云清身上污秽,不便行礼,望二位少侠海涵。”顿了一顿,又道:“多谢二位援手之恩,他日,二位少侠若有差遣,只要能力所及,梅花山庄上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一直未曾出声的吴云鹤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梅庄主不必放在心上。”他最后一句话倒与南宫逸先前之言一模一样。
南宫逸心中自知他此言之意:这么用才对。心想你这小子重色轻友,有了心上人,便对我这个把兄横眉冷对了。
还是孙掌柜话入正题道:“南宫公子,我家庄主的伤势无大碍吧?”
南宫逸颔首道:“梅庄主功力深厚,所受内伤早已不药而愈,只剩下些许外伤稍稍休养便能痊愈。”
梅兰问道:“那为何小姐方才会昏倒呢?”
南宫逸道:“那只是因梅庄主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最后一剑耗尽全身真气所致,若非那一剑威力之大,足以毁天灭地,以梅庄主已步入先天之境的内息,亦不会枯竭。”
“先天之境。”梅兰瞪大美目,怔怔瞧着南宫逸。
南宫逸道:“先天之气,无极而生,每个人在母亲体内之时,呼吸的便是先天之气,十月怀胚,瓜熟蒂落之后呼吸的便是浑浊的後天之气,先天之气一成,体内真气循环不息,永不枯竭,习武至此境界方能说步入大道,不过放眼当今武林,达至先天之境的高手瘳瘳无几,梅庄主还是在下见过的第一人,何况还如此年轻,当真是可喜可贺。”
梅兰笑道:“这么说你也跟我一样,还是后天的。”
南宫逸怎会听不出她语中嘲讽之意,正欲反唇相讥,却见吴云鹤示威似的对他轻轻摇摇头,只好闷声道:“不错,我也是后天的。”
梅兰差点忍不住轻笑出声,可见到梅云清俏脸生寒,只能生生忍住。
吴云鹤生怕再呆下去,二人斗嘴,梅兰搞不好又被责罚,心中虽是不舍,仍揖手道:“梅庄主,孙前辈,兰姑娘,时候不早了,我等二人便不打扰梅庄主静养疗伤了。”
南宫逸心道我跟小丫头斗嘴兴犹未尽,怎能就这么走了,要是真这般离去,还不被这小丫头笑死。欲待说话又听吴云鹤低声道:“此处是梅庄主闺房,我们久留不便,还是快走。”他声音虽轻,却刚好可让梅云清听到,若南宫逸真要说留下,意思说岂不是要留在梅云清香闺之中。
南宫逸恨得牙痒痒的,不得不揖手道:“梅庄主,孙前辈,兰姑娘,时候不早了,我等二人便不打扰梅庄主静养疗伤了,就此告辞了。”他也故意说得和吴云鹤先前之言一模一样,以示报复。
被南宫逸及梅兰这么一闹,梅云清亦暗暗好笑,对孙掌柜道:“既然如此,孙老,麻烦您代我送二位少侠出去。”她可不敢让梅兰去送,说不得又斗上半天嘴。
孙掌柜道了一声“请”,南宫逸先行出房,吴云鹤出得门口,忽又回首瞧着梅兰欲言又止,却被南宫逸一把拽了出去。
梅兰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蒙古大夫真有趣。”
梅云清叱责道:“人家南宫公子医术高明,又刚刚救过我们,不可这么说他。”说到后面,连她自己也轻声笑了起来。
南宫逸出了客栈门口仍可听到梅兰的笑声,怒道:“你看那小丫头还在笑我。”
吴云鹤哀求道:“大哥看在小弟面上,包涵包涵。”
南宫逸哼了一声,骂道:“重色轻友。”
良久梅兰忍住笑意,梅云清方道:“小兰,闭紧门窗,我换一下衣衫,满身血污,真是难受。”
梅兰关上门窗,眼见梅云清那满是血污的衣衫,思起先前那一战梅云清武功之高较之自己竟似云泥之别,忍不住赞道:“小姐,你人漂亮,武功更厉害,小兰从未见过那般厉害的武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兰的武功才能变得象小姐那么厉害。”
梅云清换上一身湖绿长裙,暗忖现在不便沐浴,只好等到晚上再说了,闻言笑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你勤加练习,说不定将来的武功会比我还厉害。”
梅兰道:“那我可不敢想,只要有小姐一半厉害便可纵横天下了。”
梅云清道:“那可不一定。”顿了一顿,又道:“我昨晚尚未睡好,想歇息一下,你若有事便自己去忙吧。”
梅兰想起比南宫逸更可恨的杨飞来,每次问及,小姐都是遮遮掩掩,真不知昨晚发生何事,不由问道:“小姐,你昨晚和杨公子”
梅云清嗔道:“小丫头,你瞎想什反?”
梅兰将床上的被褥又换了一套,抱着大堆换洗之物作了个鬼脸道:“小姐不说,我自己去问那家伙。”言罢,轻笑着奔了出去。
梅云清不觉莞尔,心中不觉在想:杨飞,你现在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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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一夜未归,作贼心虚,自是不敢从振威镖局正门大摇大摆进去,便绕道后门,见四下无人,方溜了进去。
回到房中,匆匆换下那身染了血迹的外衣,付峻已回得房来,见得是他,微微一怔,一把将他按到床头,故作嘿嘿冷笑道:“好哇,飞扬,看你平日一本正经的,竟敢夜不归宿,老实交待,昨晚跑去哪了,要不然,嘿嘿!”
杨飞有事从不瞒他,便将昨晚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当然将后来替梅云清脱衣疗伤一节隐去,说成在木屋避了一夜雨,只听得付峻羡慕不已:“跟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孤男寡女,同居一室的过了一夜,怎么不是我啊?飞扬难道你没用一点实际行动表示表示你对她的爱慕之意。”
杨飞心中一跳,故作无奈道:“你要我如何表示?”
付峻满脸陶醉道:“既然英雄救美,为何不救到底,帮她疗疗伤,趁机摸摸她的玉手,说不得还可亲亲她的脸蛋,女孩子嘛,在那种情况下,最易动心的。”他曾这么对付白玉霜,马到功成,自以为对女孩子颇有一手,而且天下女子都差不多。
杨飞心道:别说亲手摸脸,就差没行房了!他口中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你道她是你的玉霜姐么,她可是堂堂一个庄主,我又是何等身份,若非万不得已,她正眼也不会瞧我一眼,还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後两句倒是货真价实,说出口来,不觉心中又苦又涩。
付峻点头道:“说得也是。”忽尔瞧见杨冰左脸上尚未消去的淡淡指痕,大奇道:“这是谁打的?”
杨飞苦笑道:“就是依你之言,想占点手脚便宜,后果便是这道巴掌印。”
付峻哈哈笑道:“飞扬,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我只是说,你倒付诸行动了。”忽想起一事道:“你吃过早饭没有,要是没有,我帮你去弄些吃的来。”
见杨飞摇摇头,拍着他肩头道:“看你脚步虚浮,双目无神,定是事办多了,昨晚没睡好,我去弄早点,吃了休息一下,下午我们还有节目呢。”
“节目。”杨飞不禁愕然道:“今天中秋节,不是休息一天么,怎么还会有事?”
付峻在杨飞额头打了记响栗,笑骂道:“你没听清是节目么,难道忘了昨晚我跟你说过何事?”
杨飞摸着痛处,满头雾水,细细一想,仍未思及,只得苦笑道:“老大,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付峻道:“见了美人,便把正事忘了,我们昨日不是约好,今天去青楼开荤尝鲜么?”
杨飞恍然大悟,这才记起昨晚付峻确曾提过,自己当时并未当真,不觉笑道:“真有你的,逛妓院还说是正事。”
付峻反驳道:“洞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人生第一次洞房怎么不算头等大事?对了,我还得替你去弄早点。”言罢,奸笑两声,方才满面春风的离去。
杨飞在房中睡了半日,养好精神,两人吃过午饭,便借口买东西,溜了出去。
虽说是第一次去嫖妓,但二人在长安城混了这么久,对去青楼妓院的路自然不用人教,付峻怕有人跟着他们,故意在长安城绕了老大一圈,用了大半个时辰来到长安有名的花街。
这里青楼林立,光是沿街两旁青楼妓院便有一二十家之多,因是白天,并没有妓女鸨母在外招揽生意。
付峻特意挑了一家较大,门口又较为富丽堂皇,名为“软香居”的妓院走了进去。
杨飞颇感尴尬,就差没临阵脱逃了,又怕付峻责怪,是以并未立即跟着付峻进去,只在外面向里张望。
“咦,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声音传入耳中,颇为熟稔,杨飞愕然望去,只见梅兰自街头行来,他未想会在妓院门口碰到梅兰,早窘得老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去。
梅兰快步走来,在杨飞面前叉腰顿足,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冷嘲热讽道:“怎么了,不敢吭声了,你不是伶牙俐齿,能言善道么,象你们这种人,没一个好东西。”
杨飞本不打算与他争辩,可闻她此言,颇有些瞧不起他之意,不觉反唇相讥道:“我们这种人又如何了,是不是难入梅兰姑娘法眼了,倒是先前还有人说过再不见我,可眼下见了我,还是巴巴的过来打招呼。”
梅兰本欲反驳,可回头一想,确是自己不识趣的凑过来先说的话,顿时气得俏脸通红,哼了一声道:“如归客栈本就离这不远,方才小姐着我来买东西,谁知却看见一只色狼,准备干那见不得人的事。”
杨飞听她提起梅云清,心中一凉,又闻得色狼二字,梅兰回去打打小报告,自己在梅云清芳心本就很无赖流氓的形象更变成下降成色狼了,如此一来,只怕以后梅云清见了他,当真如他先前对付峻所言连正眼也不瞅他一眼了,思及此处,不觉意兴索然,吵起来也没啥意思,淡淡道:“小兰姑娘不是要去买东西么,为何不去?”
杨飞无心之言传到梅兰耳中顿成反话,份外刺耳,只道杨飞同先前一般讥讽她玩忽职守,尽管闲事,她早已气得脸上发白,满面恨意道:“我买不买东西关你何事?”
杨飞接过她的话头道:“那我在不在这里又关你何事?”
梅兰脸色铁青,恨不能一剑杀了眼前之人,悖然大怒道:“你们男人就会欺负我们女人。”
杨飞见梅兰被他气得含泪欲滴,心中一软,本欲道歉,可闻得梅兰之言,话到嘴边,便成了:“这岂不是说小兰姑娘同这里的女子是同一类么?”
梅兰究竟是个黄花闺女,听他将自己同这软香居的娼妓相提并论,如何受得了,气上加怒,啪的一声,反手打了杨飞一个耳光。昨日梅云清那一巴掌打在杨飞左颊,尚有淡淡指印未曾消去,而梅兰这一巴掌却打在他右脸,杨飞脸上一边各五道指痕,瞧去颇为相印成趣。
杨飞只觉头昏眼花,满目金星,心中仅有一些歉意亦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怒反笑道:“你到底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卖的?”
这时街上已有不少行人上来围观看热闹,梅兰一个女儿家,到底脸嫩,更何况是在妓院门口与一男子争吵。
梅兰再也受不了杨飞尖酸刻薄之言,用力一掌推开面前杨飞,拭了一把夺眶而出的泪水,急急奔了开去。
这一掌蕴含内力,杨飞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坐地上,无力爬起。
那些围观之人见已无热闹可瞧,一声哄笑,散了开去,这时付峻自里面行出,见得杨飞鼻青脸肿,灰头土脸之景,不禁想笑,却又强自忍住,大奇道:“你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杨飞胸口犹自隐隐发麻,他可不想说及刚才糗事,忙道:“没什么,只是与人吵了一架。”
付峻见杨飞不欲多言,倒也知趣,不再问他,帮他掸尽身上的尘土后道:“既然没什么事了,那我们进去吧,里面一切我都已打点好,你只管进去享受就行了。”
杨飞经此一事,意兴索然,正欲说不想进去了,却被付峻一把拉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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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兰满腔怒火,早已顾不得自己淑女形象,一口气奔回了已经停业的如归客栈,门也未敲,一脚踹开大门。
孙掌柜见她一副杀气腾腾,气急败坏的模样,有些迟疑道:“兰姑娘,庄主在房中等着见你。”
梅兰应了一声,行到后院,走到梅云清门口,努力让自己看来和气一些,这才笃笃笃敲响房门。
房内传来梅云清柔美的声音:“是小兰吗,门未上锁,自个进来吧。”
梅兰推门而入,只见梅云清正背对于她,坐在梳妆桌前,一双玉手轻托香腮,痴痴望着面前铜镜。她秀发已然散开,自然柔顺的撒落她若刀削的香肩之后,梅兰虽也是女子,可光看那背影亦让她不觉痴迷。
梅兰反手关上房门,柔声道:“小姐,我回来了。”
梅云清仍一动未动,轻轻道:“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糟了。”梅兰心知不妙,方才与杨飞吵了一架,反倒连正事忘了心中一慌,忙道:“我再去买。”
梅云清这才转过身来,露出她的约世容颜,微微笑道:“不用了,反正我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倒是你双目红肿,是不是刚刚哭过,倒底是谁敢欺负你,我帮你出气。”
梅兰迟疑了一下道:“刚才我看到那个叫杨飞的家伙,就是早上同小姐一起回来的那个。”
梅云清哦了一声,淡然道:“怎么是他欺负你了,不过我看他挺老实的。”
梅兰恨得牙痒痒的道:“他老实,刚刚我还见他去妓院。”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难道他把你拉进去了。”她闻得杨飞逛妓院便立时想到昨晚之事,杨飞在那时差点占了自己清白之躯,只记得自己在最後时刻狠狠给了他一耳光,难道杨飞失望之下,今日去妓院便是故意报复于她,若是杨飞当时当真强行占有她,只怕她现在还躺在杨飞怀中,思及此处,梅云清不觉大吃一惊,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些,难道自己芳心之中已对杨飞生出情愫。
梅兰未想小姐说出这种话来,怔了一怔道:“这倒没有,不过他说了一些非常难听的话。”
梅云清道:“这就是了,语不伤人,再怎良难听,你又何必气成这样,一定是你见他去妓院,便上去管闲事,对不对?”
梅兰不由点点头。
梅云清微笑道:“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去妓院关你何事,你偏偏不识趣,难怪他要说此不中听的话将你气走了。”
梅兰没想梅云清反倒帮杨飞说起好话来,不觉分辩道:“可是,小姐。”可见梅云清垂首似在思索事情,便未再言,心中细想,果真是自己多管闲事,自讨没趣。
良久,梅云清抬头望着梅兰道:“小兰,你觉得杨飞这个人怎么样?”
“他?”梅兰不假思索道:“这个人卑鄙、无耻、下流,说话尖酸刻薄,十足一个不人,无赖,色狼。”她一口气几乎将所有知道恶毒的形容都用上了。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你对他印象就这么差?”
梅兰点头道:“对,不是一般的差,而是差无可差。”
梅云清笑道:“看来你们真的是一对前世冤家。”
梅兰愤愤道:“或许我跟他前世是仇人也说不定。”
梅云清道:“看来你跟他有缘得很。”
梅兰道:“什么缘?我看那家伙是故意找茬跟我过不去。”
梅云清忽然问道:“如果有一天要你跟他相处一辈子,你会怎么做?”
梅兰凶巴巴道:“我会毫不犹豫的一剑杀了他。对了,小姐,你怎么这么问?”
梅云清笑了笑,似乎下了很要紧的决定,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道:“小兰,你能否帮我做一件事?”
梅兰见梅云清面色凝重,肃然道:“小姐有事尽管吩咐,小兰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云清满意的颔首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而且此事一点危险也没有。”
梅兰问道:“小姐,是什么事?”
梅云清道:“你现在便去找杨飞。”闻得此言,梅兰脸色已变,接下之言在她听来,更是晴天霹雳:“把你的身子给他,事后我会向他的父母替你提亲,把你嫁给她。”
梅兰面色惨色,她再怎么猜也猜不到竟是这种事,不但要自己去找那个大恶人(杨飞此刻在她心中已自色狼降格为大恶人),还她将自己的清白之躯交给那个流氓无赖,正欲辩解,梅云清已然道:“我有些乏了,你出去做事吧。”她语气轻松,浑似让梅兰去买东西一般。
梅花山庄庄规甚严,违抗庄主之令,不论对错,轻则废去武功,重则逐出庄门,更何况梅兰一向对梅云清敬若天神,怎敢违命,她迟疑片刻,银牙一咬,领命而去。
梅云清良久方叹了口气,自语道:“小兰,对不起。”言罢,竟簌籁落下泪来,她一向待梅兰亲若姐妹,眼下让她去做这么一件违心之事,芳心更是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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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方随付峻进了软香居,便有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浓香艳抹的女子一左一右的迎了上来。
其中一女嗲声道:“奴家名叫春花,奴家妹子叫秋月,两位公子贵姓?”
春花已挽住付峻左臂,半边娇躯紧紧倚在他身上,付峻趁机在她酥胸摸了一把,春花也不避忌,反娇媚横生的横了付峻一眼。
付峻得了便宜,眉开眼笑道:“我姓付,他是我表弟,姓杨,春花,你可得叫你妹子好好侍候我表弟,他还是首次见识这种场面。”
春花娇声应诺,手中丝巾轻拂付峻面上,连杨飞都闻得到上面的那股艳色,用甜得几欲发腻的声音低语道:“付公子,我们进房去吧。”
付峻自是忙不迭应是,对杨飞道:“飞扬,我们先去,你自己好好享受吧。”又挤眉弄眼一番,方同春花一起上楼而去,间中还传来春花“你好坏”“今日准备玩些什么花样”之类的娇嗔声。
杨飞真怀疑他先前是否说谎,若是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怎会如此熟络。
此时一直未曾出声的秋月忽尔靠近他道:“杨公子,我们也上去吧。”
杨飞这才去瞧身旁的秋月,她容貌远不及梅云清,勉强算得上中上之姿,年岁绝对不会超过十八,俏脸之上犹自带着一股难得的清纯之气,显是落入风尘不久,或许付峻早知杨飞喜欢这种类型,已为他挑好,想到这里,不竟觉得自己当真如梅兰所言,不是好人,秋月已沦落到这般田地,他还凭着几个臭钱来欺凌于她。
秋月又催了一声,杨飞方回过神来,忽道:“我还是走吧。”
秋月神色大变,杨飞是她今日第一单生意,今天中秋,家家团聚,晚上的生意想必也好不到哪去,她入行不久,心知今日若是赚不到什么钱,少不得又要挨鸨母一顿臭骂,说不得还夹带一餐皮鞭。
杨飞见她楚楚可怜之态,思及此地实是天下最最可悲之处,不知有多少穷妻弱女沦落至此,真恨不能尽快离开此地,秋月心中的苦楚他一想便知,自囊中摸出一锭约七八两重的银子,递与秋月道:“这个你收下吧。”他瞧着手中的银锭,不觉得有些肉痛,他两年前方始自镖局拿薪资,每月只有一两,这锭银子已是他的一半家当。
秋月吃了一惊,这些银子在时下太平盛世已算不少,平常固然有豪客一掷千金,但似她这种庸姿俗粉谁会这般大方,平时她要接四五次客方能赚得这么多,秋月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接过。
杨飞叹息一声,正欲离去,却被秋月一把拉住道:“公子你上哪去?”
杨飞苦笑道:“当然是回去,我还能去哪,银子我已给你了,还拉着我干什么?”
秋月泣然泪下道:“公子是嫌秋月残花败柳之身么?”
杨飞忙道:“当然不是,秋月姑娘切莫误会。”
秋月忽脸一红,柔声道:“秋月知道公子爱惜秋月,秋月还是第一次碰到公子这般好人,秋月能侍候公子一次,是秋月的福份,便是死也无憾了。”
杨飞颇为心动,可不知为何,之前那股欲望此刻杳然全无,轻轻推开秋月,叹了口气道:“秋月姑娘,你自己珍重了。”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哎哟”一声惊呼,杨飞方转身便撞到一人,再看那人却是年约一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正急急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忙不迭向杨飞磕头道歉,好似撞人的是她而非杨飞。
杨飞总算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倾家荡产也要到青楼妓院流连忘返,在这不管你是平民走卒还是豪门显贵,有钱便是大爷,他轻轻一把扶起小女孩,又取了二两银子塞到她手中,柔声道:“方才真是对不起了。”
那小女孩瞧着手中那锭银子,却满脸皆是惊恐之色。
还好秋月走了进来道:“小蝶,快收拾干净,别留下什么痕迹让妈妈看见了。”
那叫小蝶的小女孩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年纪虽幼,却已初具模样,分明是个美人胚子,向杨飞连声道谢,小心翼翼将地上的被杨飞撞翻的茶盘及碎片拾了起来。
小蝶收拾完毕,正欲离去,却被秋月叫住,吩咐道:“小蝶你去弄几样可口小菜和一瓶女儿红送到我房中来。”又对杨飞嫣然笑道:“杨公子,让秋月陪你喝喝酒如何?”
小蝶应了一声,低头去了,杨飞尚在犹豫应否留下,这时一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自里间走了出来,正是这软香居的鸨母,见了杨飞那尽是脂粉的老脸堆满笑容道:“哟,这位公子,是不是看上我家秋月啦?”
杨飞却不应声,那鸨母讨了个没趣,只得对秋月道:“好女儿还晾在这干什么,还不送公子回房。”
杨飞不想秋月尴尬,便让她挽着手臂,上楼去了。
这软香居共有三层,底层是招待宾客的宴客厅,约有八间之多,二楼除了一些招待客人的客房外,象秋月这种虽不当红,生意尚可的妓女的房间亦在此层,而顶层便是几名红牌妓女所居之处,气派豪华已极。
秋月房间不大,摆设亦不多,最醒目的是一张宽大的大床,那床极大,便是在上面睡七八个人也不成问题,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张方桌和盛放衣物的柜子,临窗还有一张少不的梳妆桌。
秋月反手关上门,招呼杨飞坐在桌旁,便坐在梳妆桌前打扮起来。
杨飞见她取下头上金簪将秀发散开,披在肩後,抹去面上胭脂,一件件御去耳环项链等饰物,心中既是奇怪,又是不耐。
待秋月弄妥之后,敲门声响起,传来小蝶的声音:“秋月姊姊,酒菜来了。”
杨飞主动起身开门,帮着小蝶去端盘子,反倒弄得她手忙脚忙,连声说不用麻烦。
杨飞瞧着桌上六蝶颇为精致的菜肴,心中一动,对意欲离去的小蝶道:“小蝶姑娘,你也坐下吃点吧。”
小蝶神色慌张道:“这怎么行,公子还是自己慢用吧。”
秋月搭言道:“小蝶,杨公子心地善良,反正你难得碰上这么好的机会,就留下来陪杨公子一起吃点吧。”
小蝶瞧瞧满是企盼之色的杨飞,又望望满脸笑意的秋月,点点头道:“我下去拿一副碗筷上来。”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杨飞瞧着小蝶离去背影,不觉问道:“秋月姑娘,小蝶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御去浓妆的秋月更显清丽动人,闻言神色黯然,叹了口气道:“小蝶家中本颇为富裕,可她父亲嗜赌如命,十足一个败家子,不但将家当输得一干二净,还欠了一屁股债,小蝶她娘被活活气死,她父亲为了还债,半年前将小蝶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了软香居。”
杨飞闻言不觉一掌拍在桌上,满腔激愤道:“一个人只值五十两银子,未免太贱了吧。”他用力颇大,将一双筷子震落地上,还好秋月眼明手快,一把接住。
秋月颇有感触道:“能值五十两已经很不错了,算了,公子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公子,请喝酒。”
杨飞见秋月将酒杯一一斟满,心想自己十岁便父母双亡,不过总算还有个叔叔可以投靠,而小蝶她明明有个父亲,却比自己还惨,顿觉天下最悲惨之事亦不过如此,他思及此处,心中更觉郁闷,仰首将面前杯中之酒一饮而尽,他本不擅饮酒,喝得急了,竟呛得咳嗽起来。
秋月左手轻轻拍着他后背,挟起一口菜递到杨飞嘴边道:“公子慢慢喝,先吃口菜压压。”
杨飞也未多想,咽下那口菜,虽口口尽是辛辣之气,却已止住咳嗽,这才思及方才行为太过亲昵,脸上一红,回首紧紧瞧着秋月,见她满脸温柔之色,心想她若是身为人妇,必是贤妻良母,可惜沦落风尘,心中一动,忽又想到梅云清来,若她能这般待他,那他便死而无憾了。
秋月虽是风尘女子,仍被他看得俏脸微红,可见得杨飞眼中脉脉情意,不觉螓首轻垂,心中却是欢喜,将所坐木椅移了过来,贴着杨飞坐在他身畔。
除了梅云清杨飞尚是首次离女人这般近乎,嗅着秋月身上的那股淡淡幽香,不觉心神荡漾,更令他面红耳赤的是秋月半边酥胸有意无意压在他右臂之上,让他大感吃不消。
幸好这时小蝶拿了碗筷回来,紧紧关上房门,颇为兴奋道:“没人看见我。”
杨飞起身着她坐好,见她仍停箸不动,显是见自己尚未动筷,不觉微笑道:“小蝶姑娘,你不要客气,我用过午膳来的。”
小蝶见杨飞为人和气,偷眼瞧瞧秋月亦轻轻点头,便老实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她许久未吃这般丰盛佳肴,吃相自然不会文雅到哪儿去。
杨飞忍不住轻轻抚着小蝶的秀发,叹了口气,心中竟满是历尽沧桑之感,他自己本是个大孩子,年纪较小蝶也大不到哪儿去,此刻有如长辈的去抚摸小蝶的秀发,原十分滑稽,可瞧了他那副严肃神色,便不会让人感到突兀。
小蝶本在满口大嚼,这时不得不停了下来,望着杨飞,满脸疑惑不解之色。
第五章梅兰情仇
秋月亦叹了口气道:“现在小蝶年纪还小,只是打打杂,做些不相干的粗活,再过三四年,唉,真是可怜。”她说出可怜二字时竟忍不住流下泪来,却不知是拓叹小蝶可怜还是想起她自己也一般可怜。
小蝶眼眶一红,虽然她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每日耳染目渲,早已知晓不少青楼之事。倏地跪倒杨飞面前,咚咚咚磕起头来。
杨飞没想一起感伤竟是这般情形,心中大急,慌忙将小蝶扶起,轻轻拭去她小脸不住落下的泪水,颇是奇怪道:“小蝶,你这是为何?”
小蝶忽尔又用力挣脱,跪倒在地,凄声道:“求求杨大爷将小蝶赎出去,小蝶这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大爷。”
今日有人称杨飞“杨公子”已令他大是惊奇,却想不到此刻会有人叫他杨大爷,杨飞出身寒微,哪担起这种称呼,诚惶诚恐的将小蝶扶起,按她坐在椅中,柔声道:“有话好说,何必下跪呢?”
小蝶泣道:“求求您啦,救救小蝶,要不然”说着已然不成声。
杨飞心道我也是个穷光蛋,比你也好不到哪处,哪来银两救你出去。可瞧着小蝶泪流满面的凄惨面容,心中一软,心知自己今日这个善事只怕是做定了,略一沉吟道:“大概要多少银子可将小蝶赎出去?”他此言却是问秋月的。
秋月见杨飞颇有应允之意,心中也代小蝶欢喜,想了一想道:“少说也得二百两。”
杨飞心中一沉,这年头便是将他拆骨卖肉也弄不到二百两银子啊,面露无奈道:“小蝶不是才五十两卖给软香居的到?”
秋月道:“这公子就不知了,干我们这行一向低买高卖,赎出去的价钱较当初卖进来时一般都高出好几倍。”她见杨飞脸色阴沉不觉问道:“公子是没有这么多银子?”
杨飞本欲言是,可一见小蝶满怀期盼眼神,这个字便生生咽下,改口道:“我回去尽力想想办法,如果我能弄到的话,一定将小蝶赎出去,免得误了她一生的幸福。”他心中颇有自知之明,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小蝶闻得此言,只道杨飞一定会筹到银两,不觉破啼为笑,一声欢呼,跳将起来,扑到杨飞怀中,紧紧将他抱住,好似此时杨飞已将她救出火坑。
秋月轻叱道:“小蝶不可对公子如此无礼。”
小蝶这才红着小脸,松开杨飞,似已想起杨飞是个男人,自己好歹也算半个女人,如此举动大是不妥,退后两步,又跪倒在地,规规矩矩向杨飞磕了三个响头,方道:“小蝶多谢公子再造之恩。”
杨飞心知自己今天这个“冤大头”是逃不掉了,只得苦笑道:“你起来吧,看你额头都磕破了。”
小蝶这方才坐下,心情开朗许多,眉宇间那股与她年龄颇不相符的淡淡哀愁亦已消失。
秋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公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善事。”
杨飞笑道:“还没办到呢,算什么善事?”他斟了一杯酒,递到小蝶面前微微笑道:“小蝶,要不要喝杯酒庆祝庆祝。”
小蝶并未推拒,仰首一口饮尽,却并未象杨飞先前那般出糗,显然不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小脸很快飞起两朵红云。
杨飞放下心中不快之事,拿过酒壶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帮小蝶斟了一杯,如此这般,二人推杯换盏,一柱香功夫,便将一壶酒喝个精光。
小蝶早已醉态可掬,不知何时倒在桌上沉沉睡去。
杨飞也只觉脑中晕晕沉沉,向秋月道:“我让小蝶到你床上去睡,秋月姑娘不会介意吧。”言罢也不待秋月应允,抱着小蝶醉眼稀松的走到床边,堪堪脱下小蝶双足布鞋将她放到床上用锦被盖好,已觉眼皮沉重,终于不支,睡倒床上。
秋月微微一笑,她看得出杨飞是个心地善良,细心温柔的男人,一个女人能嫁给他这样的男人真是一种福气,想到此处,不觉又叹了口气,她今生只怕没有这样的福气了,小蝶或许会有,她心中忍不住嫉妒起小蝶来。
那木床本十分宽大,杨飞仰面躺在床侧也不觉拥挤,秋月走了过去,帮他把鞋子脱下,将他向里稍稍挪了挪,和衣与小蝶一左一右躺在杨飞身畔。
秋月忍不住伸手轻抚着杨飞那尚带着稚气的脸颊,此时此刻杨飞在她眼中不谛天下最最俊俏的男子,若是能与他做一次夫妻便是死也干愿,秋月想得痴了,不觉将螓首枕到杨飞怀中静听他心跳之声。
忽然她听到一个很温柔的声音道:“不要出声。”秋月闻言一怔,本欲转身瞧那说话之人到底是谁,却发现自己不但无法说话,全身亦是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她看不到是谁说话,急得泪流满面,可惜她很快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因为她只觉腰间一麻,转眼便不省人事。
杨飞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不禁惊醒过来,再看胸口时只见一柄明晃晃的长剑抵在自己心口,已然刺破肌肤,渗出血珠。杨飞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难道自己真的如此短命,今日便会命丧如此,求饶之言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一眼瞥见持剑之人居然是刚刚被自己气走的老相识梅兰,心想虽对她说过一些难听的话,也犯不着杀身之祸吧,想到这里,忍不住满脸赔笑道:“小兰姑娘,你这是想干什么?”
梅兰本是打定主意前来将自己的童贞交给杨飞,可一见他和两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能一剑杀了他,闻他之言,恨恨道:“你倒风流快活得很,找两个一起陪你,连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本姑娘今日若不替天行道,一剑杀了你,难道还让你去糟蹋别人。”言罢,不觉俏脸一红,她来这里也不是让他糟蹋的么。
杨飞看看一左一右紧紧傍依着自己的二女,暗暗苦笑,如此情形自己当真百口莫辩,只好叹了口气道:“小兰姑娘,你要杀我也不急于这么一时吧,不如咱们寻一僻静无人之处,你再一剑杀了我,免得污了这豪华大床,而且她们都是良家妇女,万一官家追查起来,她们如何脱得了干系。”他说了一大堆废话,自不是真要跟梅兰寻死,他心想拖得一时半刻到了人多之处,梅兰再杀自己亦非易事,何况老被一把利剑抵在胸口,性命悬于他人之手,也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梅兰面上神色缓和下来,冷笑道:“她们也算良家妇女,哼,你少耍花枪。”忽又将长剑收起命令道:“你先起来。”
杨飞果然十分听话,极快的从床上爬起,却见秋月一动不动,颇为担心道:“你将她怎么了?”
梅兰不知为何芳心之中竟涌出一股醋意道:“我只不过点了她昏穴。”俏脸一寒,又用剑尖指住杨飞心口。
杨飞本欲系好散开的腰带,见状只得作罢,苦笑道:“你家小姐知不知道你要杀我。”他当然知道梅云清若要取他性命早已下手,再说也用不着梅兰动手,定是梅兰私下寻恤,故而提醒梅兰三思而行。
梅兰闻言呆了一呆,想起梅云清让她来此所做之事,看看脸色吓得苍白的杨飞,玉齿紧咬下唇,竟将唇角咬出血来,半晌方道:“你坐到那张太师椅去。”
那太师椅临窗放在梳妆桌旁,坐在上面既可远眺窗外景致,亦可细看女子梳妆打扮,当真是一个嫖客绝佳去处。杨飞依言坐在椅中,这太师椅颇为宽大,坐个大胖子也绝无问题,杨飞虽坐得舒舒服服,内里却是提心吊胆。梅兰手中长剑宛若游魂般抵在他心口不放,杨飞着实想不通梅兰到底意欲何为,要杀为何不快杀,偏偏在这慢慢折磨他,此刻他心中已大是后悔得罪这个小姑奶奶。
然后梅兰却说了一句打死杨飞也想不到的话来:“脱光你的衣服。”言罢已收回手中长剑。
一个人几乎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脱衣穿衣,大家当然也不会嫌麻烦,可杨飞除了小时在母亲面前,还从未这么在女人面前脱过衣服,他心中颇有些疑惑梅兰到底是不是个喜欢看男人脱衣服的花痴,幸好这并不是一件十分为难的事,男人脱衣服给女人看和女人脱衣服给男人看,虽然做的是同一件事,含意却有天壤之别,杨飞非常快的脱起衣服来,转眼间只剩一条短裤,看着脸居然有些红的梅兰道:“还要不要继续。”
出乎杨飞意料之外,梅兰居然点了点头,她怔怔看着脱得一丝不挂的杨飞,心跳骤然加速。过了半晌忽然坐到梳妆桌前,对着铜镜如同秋月般一件件将头上本就不多的发饰取了下来。
虽然已没了刀剑加身,杨飞也不会想到逃跑,其一自是梅兰武功较他高得多,其二是这么赤身裸体,想跑也跑不了。杨飞静静坐在太师椅中,双手颇不好意思的掩住下体,心中思绪万千,梅兰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要自己出个大糗,把他这么光着身子扔到大街上,这个也太毒辣了点吧,仔细想想梅兰要扔早将自己扔出去,干嘛还这般磨磨蹭蹭。他胡思乱想间,不觉偷偷去瞧梅兰,未想梅兰亦在看他,心中一慌,垂下头去。
却听梅兰柔声道:“你瞧我长得好不好看。”杨飞不知她此言何意,只得抬头看她,他尚是第一次这般细细看梅兰。
她一双眼睛虽然长得不是很大,顾盼之间却另有一股媚态,再加上那对弯弯的柳叶眉,颇有些勾魂摄魄的感觉,小巧的鼻子,绝美的瓜子脸蛋,小嘴下唇犹自渗出淡淡的血丝,更予人一种惊艳的感觉,无可否认论容貌,梅兰堪称绝色,只是因平日总与梅云清在一起,反不大引人注意,但较秋月要漂亮得多,不过也凶得多了,做事亦出人意表,不知所谓,杨飞此刻命悬人手,自是大拍梅兰马屁,大声赞道:“小兰姑娘是在下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言罢又觉不妥,马屁拍得过份了些,便补充了一句道:“当然除了你家小姐。”这话倒是实情,连白玉霜较梅兰亦逊了一筹。
梅兰轻轻道:“你是说真的么,可不要骗我。”
杨飞自是大点其头:“当然不会,在下怎么会欺骗小兰姑娘。”
梅兰瞧着他,满目柔情道:“你发个誓给我听。”
“这”杨飞可没想梅兰当真,他稍一迟疑,梅兰已面色生寒,忙不迭道:“在下若是欺骗过小兰姑娘,便让在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故意在誓言中加个过字,只因以前他确未骗过梅兰,这誓言当然也应不到他身上。
梅兰亦未察觉,玉手忽然掩住他嘴唇,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就是。”
杨飞见她忽冷忽热,刚才还要杀自己,此刻却这般柔情是水,不知在搞什么鬼,可嗅着梅兰淡淡处子幽香,心中一荡,心情也没刚才那般害怕了,低声道:“小兰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梅兰却是不答,反站起身来,双手开始脱身上的衣衫,杨飞瞧得大惊,难道梅兰真有花痴,还想“强奸”自己,看着梅兰一件件褪去身上的衣物,杨飞早已目瞪口呆,及得梅兰娇躯之上只剩湖绿的抹胸和鲜红的亵衣时,杨飞瞧得连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
梅兰见杨飞那一副色急模样,迟疑了一下,终将这最后遮体之物褪去。
杨飞昨晚虽瞧过梅云清身子,不过那时情况危急,又是半夜,看不大真切,此刻这么一具活色生香的赤裸胴体摆在面前,杨飞早已面红耳热,情欲大盛,咽了一下口水,心中竟连梅云清的美丽倩影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梅兰那欺白胜雪宛若白玉的肌肤此刻更透着淡淡红润之色,她方走到杨飞身畔,便一声娇呼被杨飞拉倒跌坐在他怀中,毕竟在这个时候便是柳下惠在世也抑制不住,杨飞再不行动,岂非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那太师椅极为宽大,坐两个人也不觉拥挤,杨飞心想说不定以前便有嫖客在上面同秋月做过此事。他双手忍不住在跨坐他腿上的梅兰那如缎子般柔滑细腻肌肤上轻轻抚摸,大肆朵颐,一张大嘴亦不老实的轻吻着她的玉颈,梅兰尚是初经人事,经受这般阵仗,忍不住轻轻呻吟起来。
二人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裸裎相对,本是一番风流快活,杨飞忽觉后背一阵冰凉,扳过梅兰俏脸,见她竟满面泪痕,心中一凉,欲念全消,冷冷道:“你为何如此?”
梅兰不答,反主动去吻他,却被杨飞一把推开:“回答我。”
梅兰反问道:“你喜欢我么?”
杨飞本欲说不,可见她满目期盼之色,脱口而出道:“喜欢。”
梅兰神色黯然:“可是你最喜欢的是小姐。”
杨飞听得梅云清之名,心中一惊,不觉用力将梅兰推开。
梅兰早已全身酸软无力,猝不及防,被推得跌倒在地,心中只觉自己极其下贱,送上门都没人要,较这软香居的婊子尚且不如,思及此,悲从中来,伏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
良久,梅兰看着杨飞,目光竟是无比怨毒,直欲将杨飞千刀万剐一般。
杨飞被瞧得心中一软,本欲将她扶起,说些道歉之言,可一想到梅云清,狠了狠心,寒声道:“是你家小姐叫你来这的么?”他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梅兰不会真的喜欢上他。
梅兰默然不语,一件件将衣服穿好,又缓缓插上那些头饰,这时她又回复原来模样,就似方才之事根本从未发生过一样,待得她一切穿妥,拿起长剑,意欲离开之时,杨飞忽道:“你若真想替你家小姐报恩,便帮我将榻上那个小女孩自这里赎出来。”二百两银子在他眼中是个大数目,对梅花山庄来说却如九牛一毛。
梅兰一言不发,走到床边,看了小蝶一眼,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杨飞道:“小蝶。”
梅兰忽然伸手在秋月身上拍了两下,轻飘飘的自窗口掠了出去,她本是自窗口而入,此刻便从窗口离开。
秋月立时醒转过来,摸摸身旁,杨飞已然不在,正自失望间,蓦地发现自己已能动弹,顾不得周身酸麻,爬了起来。抬头见到杨飞赤身裸体坐在太师椅中,禁不住微微一愕,芳心窃喜,只道自己只需过去便可一偿夙愿。可杨飞的举动却让她大失所望,杨飞竟然开始穿衣。
杨飞见秋月瞧着自己自己,心中颇为尴尬,他想不到男人被女人看也会这般不好意思,只好拾起地上衣物一件件穿了起来。
秋月慌忙走到他身畔,温柔的服侍他穿衣,杨飞本欲婉拒,可瞧见秋月稍带央求的目光,只得作罢,何况美人服侍穿衣本来便是一件令人很惬意之事。
秋月替杨飞系上腰带,双手仍未离开他的胸口,她知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亲近这个男人的机会,想及此点,秋月再也抑制不住,扑到他怀中,低声抽咽起来。
半晌秋月方抬起头来,杨飞胸口衣襟已然湿了一片,杨飞轻轻推开她,看看窗外已是夕阳斜下,转眼已是黄昏,自己在这里居然已经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杨飞叹了口气道:“我该回去了。”
秋月放开他,轻轻道:“我送你下去,你等一等。”言罢,又坐到梳妆桌前梳妆打扮起来。
杨飞忍不住又坐到太师椅中,看着秋月一举一动,虽然她在别人眼中是个无比下贱的妓女,可在他看来却圣洁无比,一个人只要心灵高尚,就算肉体受到玷污又有什么关系。
秋月头梳得很慢,只盼时光流逝更慢一些,虽然她做这一行已有两年,本不相信世上还有真情这回事,可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已深沈的爱上杨飞,虽然他们认识不过半天的功夫。
秋月打扮停妥,并未立时站起,却将双手自颈口探入怀中,在杨飞惊异目光中自颈上取下一方玉佩来。
杨飞看着秋月走到面前,将玉佩塞入他手中,这才听她道:“这是我家传古玉,从不离身,本来还有一块跟它一模一样,可惜不知现在何方了?”
杨飞奇道:“秋月姑娘,这块古玉对姑娘这般有纪念价值,你为何给我,快拿回去。”说着,便欲塞还给秋月。
秋月摇摇头道:“那块古玉在我弟弟身上,算来今年他也有十四岁了,我是华阴县人氏,三年前黄河决提,发了一场大洪水,家中父母都被淹死,只剩我和弟弟沿途乞讨过活,却不想我和他在路上失散了,那时有个看起来挺和气的老伯见我可怜,便收留了我,谁知他就”言及此处,秋月已然泣不成声,杨飞一想便知那老家夥做过何事,不觉愤然一拍桌子,差点将梳妆桌上秋月的胭脂水粉震落在地。
过了半盏茶功夫,秋月方拭了一下泪水,接着道:“后来我便被卖到这软香居中,那年我才十六岁。”
十六岁正是女儿家少女怀春,择人而嫁之时,可怜她却有这般悲惨遭遇,杨飞叹了口气,天下如此之大,悲惨之事岂非太多,连皇帝老儿都没办法,他又怎会有这能力一一去管。
秋月忽然跪在杨飞面前,泣声道:“只求杨公子以后出门,顺便帮秋月打听一下我那兄弟下落,他身上也有这么一块玉佩。”
杨飞细看那方玉佩,那玉佩正反两面雕着一龙一凤,玉质碧绿晶莹,入手生温,便是他这个毫不识货之人亦知这是一方上好古玉,价值非凡,秋月当年流浪之际都不肯将其当卖,当知这古玉对她极是珍贵,秋月既青交给自己,显然对他极为信任。杨飞将玉佩挂在颈中,方道:“秋月姑娘,我答应你,你可以起来了吧。”
秋月这方才站起,道:“我本名幸小月,我那兄弟叫幸小龙。”
杨飞点点头道:“我记下了,有空便帮你打听打听。”说着便站了起来,他的意思自然是要离去。
秋月低垂螓首,开门轻轻挽着他右臂走了出去。
大厅之中已经坐了不少女子,人来客往,热闹非凡,那曾陪过付峻的春花赫然便在其中,杨飞见到她忍不住问她道:“我表哥呢?”
春花啐了一声道:“他呀,早就走了,还留话让奴家告诉公子慢慢玩,不要急呢,那象公子你,能在秋月妹子房中呆上半天,不知玩了多少花样,是吗,秋月妹子。”她此话说得十分亵猬,身边妓女听了,尽皆嗤嗤笑了起来。
秋月竟然脸红过耳,也不分辩,似已承认春花之言。
杨飞心中大怒,本欲发作,转念一想她们也只是一些可怜之人,只得生生忍住,快步走出门外,秋月连忙追了上去,却听春花在后面嗤笑:“秋月妹子找到小白脸了。”
杨飞对站在软香居门口痴痴瞧着他犹自流泪的秋月挥挥手道:“秋月姑娘,它日若是在下有钱,一定赎你出去,你自个保重了。”言罢,狠下心来,大步走去,直到了街头再回首却见秋月仍站在那里,似石像般一动未动,不由叹了口气,认清方向,朝振威镖局行去。
此时的振威镖局静寂之极,那些住在长安附近镖师趟子手自然要回家过中秋节,也有不少人似杨飞这般逛街,这么一来,镖局里的人已然走了大半。
杨飞自后门而入,到了自己房门口,不借思索,推门便入。
房中却有两人,正在亲热,一人自然便是付峻,另外一个赫然便是白玉霜,房门本未关妥,杨飞一推便开,顿将二人惊觉,迅疾分开,饶是平时三人极为熟稔,此刻亦是颇为尴尬,杨飞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进去不是,退出门外更是不妥。
白玉霜脸红过耳,轻声招呼道:“飞扬,你回来了,我爹叫大伙今晚在院子里聚在一起过中秋。”言罢,极快从他身畔走了出去,转眼已不见人影。
付峻看着杨飞似知非笑,半晌方道:“你怎么耽搁这么久?”
杨飞也不答他,反问道:“你精神倒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付峻苦笑道:“一个时辰了,一觉刚醒,玉霜她便来了,你呢?”
杨飞道:“我在那喝醉了酒,睡了一觉。”
付峻大奇道:“你不会在那里睡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干吧?”
杨飞道:“我醉都醉了,还能干什么?”
付峻叹道:“可惜可惜,银两都花了,事也没成,你说冤不冤枉。”
杨飞心道:要是我将刚才发生之事说出来,你会更可惜。
付峻见他似颇不以为然,一脸奸笑道:“我还有一个坏消息,不过对你来讲说不定是个好消息。”
杨飞问道:“什么消息?”
付峻缓缓道:“玉霜说你的心上人今日遇袭受伤,我爹和总镖头都去探伤。”他此言说得极慢,到得他把话道完,杨飞已然人影杳无。不觉喃喃道:“我还没说完了,干嘛那么猴急,你娘死了也没见你这般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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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只听完付峻的前一句,便冲向门外,连后面那句也未听清,匆匆忙忙出了振威镖局,便一口气冲向如归客栈。
他心想昨晚梅云清所受之伤着实不轻,今日若再伤上加伤,岂不性命堪忧,他既有此念,更是心急火燎,平时至少小半个时辰的脚程只用了片刻功夫便已赶到,不过看到如归客栈那四个金字招牌之时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如归客栈一侧的一间民居只留下一堆残砖剩瓦,客栈门口更贴上一个暂停营业的告示,由此可见打斗激烈之极,杨飞顾不得喘气,便去敲门。
那门却自己开了,想不到自内里行出的却是白向天付无忌,陪在他们身后的是孙掌柜,白付二人见到杨飞,齐齐一愕,白向天奇道:“小飞,你怎会来此?”
杨飞亦未想到会碰见二人,神色大窘,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谎言以对,只得呐呐道:“总镖头我我”正在支吾之时,只有一面之缘的孙掌柜出言招呼道:“杨公子也来探望庄主么?”
白向天见杨飞居然点点头,更是大奇道:“小飞你什么时候认得梅庄主?”
杨飞如何说得出口,还好白向天呵呵笑道:“你们年轻人之事我们这些老家伙看来还是不问为好。”
杨飞方松了口气道:“谢谢总镖头。”
白向天笑道:“我又没帮你做过事,谢什么?”言罢,一揖手步出客栈,走出老远忽又回头面带和色道:“小飞今晚你早些回来。”
杨飞点点头向二人恭声道:“是,总镖头,叔叔。”
白向天这才与付无忌转身离去。
孙掌柜道:“杨公子,庄主所居之处在后院厢房,待老朽引你去。”
杨飞正欲点头,忽闻一女声道:“吴少侠,这式‘白虹贯日’颇是精妙,可否再使一遍让我瞧瞧。”接着又听一男子声音应道:“当然可以。”
杨飞听得那声音立知那人便是梅兰,却故作不知道:“里面那人是谁啊?”
孙掌柜对他颇有好感答道:“是兰姑娘,杨公子你不是见过面么?她正与华山派吴少侠在后院比试剑法。”
杨飞听得心中一紧,他与梅兰“仇”深似海,若这么大摇大摆自她身边走过,恰好她又是正在练剑,万一她假装一个错手杀了自己,那自己岂不冤枉之极,见了阎王老爷也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偷偷趁她不注意时溜进去的好。心中主意已定,便对孙掌柜道:“晚辈不敢劳烦孙老相送,只需孙老告知去向,晚辈自己寻去便可。”他心想若叫孙掌柜太不敬重,便自称晚辈,叫孙掌柜作孙老。
孙掌柜见他如此有礼,心中颇是喜欢,便不逆忤他之意,指着一扇门道:“从这后门出去,穿过花圃,看到一排平房,最东边那间便是了。”
杨飞揖手道:“多谢孙老相告,晚辈先行告退了。”
孙掌柜面露微笑道:“杨公子慢走啊。”
杨飞又施了一礼,方才自那后门走出。
那后院四周尽皆植着杨柳,当中有一条小路,路旁有两块花圃,圃中种着许多不知名花卉,虽已时至中秋,仍是百花争艳,在左边花圃西北方有一块三丈方圆的空地,梅兰果真在那空地上与一男子剑来剑往,斗个不亦乐呼。
杨飞不敢惊动二人,蹑手蹑脚准备自东边那两排柳树与院墙的那条不是路的小路(因为是他踩出来的)偷偷走过去。
华山派吴少侠,说的正是吴云鹤,他与南宫逸回到落脚之处,无事可干,南宫逸见了梅云清绝世容颜,心中不禁生出爱羡之意,借口给梅云清送药想去见她,吴云鹤亦想去瞧梅兰,两人一拍即合,用过晚膳便早早来到如归客栈,不过他早事先与南宫逸约法三章,不得与梅兰斗嘴。
南宫逸留在房中帮梅云清看病,而吴云鹤见梅兰双眼通红,独自暗暗哭泣,不知所为何事,他不好相问,便提议与梅兰比试剑法,砌磋武功,其实是为了帮梅兰解闷。
梅兰芳心郁闷,初时拿吴云鹤作盾一味猛攻,还好吴云鹤虽武功较她高得多,却有心让她,二人方才斗半斤八两,不相上下。
及得她心情舒解,将杨飞之事暂时放下,这方才有守有攻,华山派以剑立派,华山剑法精妙无比,习武之人瞧了高深武学哪个不见猎心喜,虚心求教,梅兰往往斗得数招,瞧了陌生招数,便央吴云鹤再使一遍,如此一来,短短大半个时辰,倒让她把华山剑法学个十之八九。
吴云鹤虽知华山剑法不外得外之理,但一来是心上人求教,二来心想自己不教口诀,只教剑式,即便学了,也无多大用处,他心有此念,便老老实实将全套华山剑法从头到尾教了一遍,连华山普通弟子都难以学到的华山剑法最后三式皆倾囊相授。
可天下武功皆有相通之处,剑法亦是此理,梅兰虽不知口诀,亦不知华山正宗内功,然而她本身武功颇高,精通剑法,人又聪明,虽不知剑式变化时内息运转之道,却用自幼习练的梅花山庄玉女神功相替,不但将华山剑法练得圆滑自如,威力更不在华山本门弟子之下。
梅兰初时尚沉醉剑法之中,蓦地瞧见一人在墙角鬼鬼遂遂,她心中对杨飞早已恨极,一眼便认出是他,心念电转,忽尔一声娇笑道:“吴大哥,瞧瞧小妹这式‘白虹贯日’耍得对不对?”只见她剑光化作一道白练飞向吴云鹤,果然是那招“白虹贯日”。
吴云鹤闻得梅兰称他吴大哥,心中大喜,早忘了梅兰为何将此招使得如此纯熟,他自幼练习华山剑法,自知该如何破解此招,大喝一声,长剑化作一道剑幕护住周身要害,正是梅兰之前见过的“苍松迎客”,此招乃华山剑法中第一守招,正好破解那式“白虹贯日”。
待得吴云鹤发现梅兰空门大开时,方才察觉梅兰那式“白虹贯日”根本不是攻向自己,而是杨飞已快行过后院,而梅兰似仍未瞧见自己,正自心喜,忽觉一道剑光向着自己电射而来,早已吓得心胆俱丧,魂不附体,差点连尿都吓出来了。
梅兰收回长剑,剑尖上却刺着一只老鼠,娇声笑道:“我刚刚见到有一只老鼠在这鬼鬼遂遂,欲行偷鸡摸狗之事,便一剑杀了它,却不想伤着了杨公子,真是不好意思。”
杨飞这方才魂魄归体,闻得梅兰拐弯摸角骂作自己是老鼠,心中苦笑,真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如此偷偷摸摸,仍是被她逮个正着,早知如此,就大摇大摆的从正路上走了。
梅兰剑尖刺中那老鼠腹部,是以那老鼠一时未死,正自拚命挣扎,梅兰玉腕一抖,挽起一朵剑花,那老鼠嗤的一声掉在地上,却不逃走,原来它四足皆已被梅兰一剑削去。
梅兰却不收剑,长剑斜斜指着杨飞,嫣然笑道:“这老鼠如此可恶,一剑杀了它真是太便宜它了,我要慢慢折磨死它。”她说到最后一句时,原来的如花笑脸忽尔阴沉,每一句每一字竟似咬牙切齿道出一般。
杨飞自是知她心中所想,可他想不到的是女人恨起一个人来竟是如此狠毒,梅兰剑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心中着实有些后怕,不觉颤声道:“小兰姑娘,可以收回你的剑么?”
梅兰俏脸又满是笑容,娇声道:“我倒忘了。”言罢,果真依言还剑入鞘,自身上取出一方香帕,满脸温柔走到杨飞身畔,柔声道:“杨公子,刚才一剑伤了你的脸,真是不好意思,让奴婢帮公子包扎一下。”
杨飞这才感觉左颊一阵剧痛,伸手一摸,竟满手都是鲜血,显然是梅兰方才那一剑之功,心中苦笑,为何每次女人发火,都喜欢伤自己的脸,他的脸本来就不俊俏,再加上几道伤痕,岂不成丑八怪了,可闻得梅兰之言最后一句,心中一惊,他可不敢劳她大驾,若是梅兰再在他伤口上撒把盐,那他不是流血而亡就是活活痛死。
杨飞慌忙将梅兰手中香帕接了过来,笑道:“不碍事的,让我自己来吧。”那香帕颇大,他匆匆将香帕穿过耳廓将左脸紧紧缚住,这才道:“这样就行了。”
他那样子不伦不类,颇是滑稽,梅兰见了,不由“扑嗤”一笑。
这时吴云鹤将刚刚发生之事瞧得一清二楚,虽心知梅兰必是极恨此人,可见得梅兰取香帕与杨飞包扎,心中浮起一阵酸意,终忍不往走了过来,向杨飞揖手道:“在下华山吴云鹤,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梅兰未待杨飞答话便道:“他只不过是振威镖局的一个小混混,吴少侠你堂堂华山掌门的关门弟子,何必结交这种江湖无名小辈。”
吴云鹤愕然,小混混能混到这里来也算一个不错的小混混了,不过听到梅兰又称自己作吴少侠,不觉心中黯然。
杨飞不觉自惭形秽,连华山掌门的关门弟子都对梅云清身边的婢女这般客气,自己一个镖局的小混混怎么混也混不到够格去做梅云清的情人丈夫。他只觉万念俱灰,现在见了梅云清又有何用,大不了说几句话,到头来她仍是不理会自己,自己所做一切都不过是徒增伤悲,他失魂落魄的向二人一揖手道:“二位,告辞了。”
梅兰却叫住他道:“你来此所为何事,为何不办就这么走了。”
杨飞低声道:“在下听说梅庄主遇袭受伤,特来探望。”
梅兰不知为何,心中竟满是酸意,哼了一声啐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
杨飞最恨人说他不自量力了,反言相讥道:“天鹅吃不到,吃吃丑小鸭倒是办得到的。”
梅兰不觉微微一愕,一时尚未意会杨飞话中之意,及得想到语中丑小鸭所知之意,思及白日情形,禁不住气得俏脸通红,面上泪如泉涌,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指着杨飞厉声喝道:“你找死。”言罢,剑尖挽起一道剑花,直取杨飞咽喉。
还好吴云鹤眼明手快,一剑格下,劝道:“小兰姑娘不可鲁莽。”
梅兰定下心神,收回长剑,指着杨飞厉声道:“总有一日我让你丧身在我剑下。”言罢看也不看面若死灰的杨飞,犹自挂着泪水的俏脸竟满是笑容对吴云鹤柔声道:“吴大哥,我们接着比剑。”
以前梅兰从未对吴云鹤这般柔声细语,吴云鹤心中一荡,颇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声应诺,二人又在空地中比试起来。
杨飞瞧着地上那尚在挣扎的老鼠,终于渐渐不再动弹,心中却觉自己较它尚要不如,呆立半晌,天色已然渐暗,中秋节那轮独有的圆月自天边缓缓升了起来。
第六章五年之约
转眼已是掌灯时分,杨飞瞧着后院东厢房内透出的淡淡灯光,欲走还留,犹豫片刻,终下定决心敲门而入。
“云清,你看小兰和云鹤他们俩怎样?”房中传出一男子的声音。
“你说呢,南宫大哥。”回答的竟是梅云清。
杨飞尚不知道梅云清的闺名,此刻竟从一陌生男子口中如此亲昵道出,又听梅云清亲切的唤他作大哥,心中又酸又涩,不知自己何时有机会可与她这般称兄道妹。
又闻那男子声音道:“云鹤对小兰颇有些意思,只是小兰对他若即若离,不大肯亲近他。”
梅云清当然知道其中缘故,却不便道出,只是淡然一笑。
杨飞终忍不住自门缝中向里瞧去,却见梅云清轻垂螓首坐在榻边,另有一年轻男子背对他面窗而坐,他虽不识此人,可光看那背影,已是自惭形秽。
那男子便是南宫逸,他与梅云清秉烛夜谈,实乃生平乐事,初时尚在替梅云清治伤,到得后来,尽说些不相干事,他外号“不死神龙”,那句神龙见首不见尾便是说他性喜游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六十天不在南宫世家,常人极难找得到他。因他常年在外,故而见识广博,将途中一些江湖趣事说与梅云清听,逗得她不时掩嘴轻笑,心中已是大乐,二人越说越投机,竟尔开始称兄道妹,及得后来又扯到吴云鹤身上。
南宫逸故意叹了口气道:“我那拜弟人品不错,武功也还过得去,就是不大会讨女人欢心,云清若是能帮他说说好话,那他的事便大有可为了。”
梅云清道:“小兰的终身大事需得她自己作主,我这作姐姐的也不便多说。”她此语言不由衷,芳心一阵歉然,自己不是已经替她作主许与杨飞了么。
南宫逸忽然又叹了口气道:“云清,你看我这人怎么样?”
他语中颇有表白之意,梅云清本不便回答,可她早已察觉门外有人,而且知道那人便是杨飞,故作大声道:“大哥人中龙凤,无一而非上上之选。”她这话自是说给杨飞听的。
南宫逸闻言一阵激动,忘形携起梅云清玉手,由衷道:“若是能与云清共结连理,那我死也无憾了。”
梅云清俏脸通红,正自窘迫,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杨飞早已按奈不住,破门而入。
房门本未关紧,杨飞一推便开,梅云清虽早知是他,芳心之中仍泛起一种偷情被捉之感,急急挣脱南宫逸双手,转过螓首,竟是不敢去瞧杨飞。
南宫逸呆了一呆,他好事被人破坏,心中虽极恼怒,仍满脸微笑着向杨飞抱拳道:“在下南宫逸,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杨飞见梅云清竟连瞧也不瞧他一眼,早已失魂落魄,哪还将南宫逸狗屁听到耳中。
南宫逸见他不答,便道:“阁下难道连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么?”他见杨飞一身布衣,左脸还包着一块非常滑稽的白布,看起来有些獐头鼠脑,行走之间脚步虚浮,显然也不会多少武功,可以说十足一个市井无赖模样,可是为何梅云清对他颇为在乎,为免破坏在她芳心之中那良好形象,南宫逸不敢造次,只是言语间颇不客气。
杨飞仍是不答,痴痴瞧着梅云清,轻声道:“你,你难道连回过头来看我一眼都不肯么?”他言语之间,竟似情侣间吵架斗气的味道。
梅云清心道:我跟你又不是很熟,怎能用这么暧昧的语气质问我,岂非让别人误会。可杨飞话中颇有些伤心欲绝之感,令她不忍责备。
南宫逸当然瞧不过去,大声道:“云清不想见你,阁下还是自行离开的好。”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杨飞双目中竟泛起淡淡泪光,又轻声道:“你仍是这般讨厌我。”
南宫逸再也忍不住,左掌在杨飞肩头轻轻一推,喝道:“你走还是不走。”
他掌力之中难免蕴含内力,力道稍大,杨飞毫无格调的“哎哟”一声,踉跄一跤跌坐在地,梅云清终回过头来,瞧了瞧杨飞,对南宫逸低声道:“我有些话要一个人对他说。”
南宫逸不觉一怔,难道自己竟比不上一个小混混,可梅云清已下了逐客令,自己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赖着不走,他心中满是醋意,向梅云清一抱拳,高声道:“梅庄主,那在下告辞了。”言罢,便欲转身离去。
“南宫大哥。”梅云清却喊了一声,使得南宫逸停了下来,只听她轻声道:“谢谢你帮我疗伤。”
南宫逸闻得此言,心中之气消了大半,转过身向梅云清柔声道:“我带来的药你别忘了服用。”
梅云清点了点头,南宫逸心中虽不舍,终转身离去。
杨飞半惊半喜的看着梅云清,连忙爬了起来,喜道:“梅姑娘,刚才我说的话有如狗屁,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梅云清似笑非笑的瞧着怪模怪样的杨飞,嗔道:“你把我的贵宾都赶走了,这帐该怎么算?”
杨飞苦笑道:“难不成还要在下去把他追回来。”
梅云清却不作答,纤纤玉手忽然伸向他脸廓,微笑道:“为何要把脸包起来?”
她以前从未对杨飞有这般亲密举动,杨飞心中一惊,只道她又是一巴掌,不觉微微一缩,可他怎快得过梅云清,终被揭了下来,梅云清瞧着那块香帕,秀眉轻蹙道:“怎么看起来象是女人的东西?”
杨飞岂敢让她误会,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兰姑娘的,她方才练剑不小心伤了我。便送了这方香帕与我包扎。”
他刚刚说出这句话,耳边传来梅兰淡淡声音:“算你聪明,没有向小姐告状。”他不知这是江湖中传言入密的上层功夫,不觉回头瞧瞧,却没看见梅兰身影。
梅云清道:“你在看什么,怕后面有鬼么?”
杨飞当然不敢道出是梅兰,连声道:“没,没什么。”
梅云清见他脸上伤口虽已开始结疤,可仍有鲜血不断渗出,便道:“你关上门,躺到榻上,我帮你敷些金创药。”
杨飞闻得美人轻言软语,心中大喜,依言关好门,在梅云清睡过的那张香榻仰面躺下。
榻上犹自透着梅云清身上淡淡处子幽香,杨飞嗅了,魂儿早已飘上了天,梅云清瞧他一副自我陶醉模样,忍不住“扑嗤”一笑。
梅云清用的便是昨晚那种止血生肌药粉,杨飞只觉心上人玉手在脸上轻轻抚摸,那药粉有一种辛辣之气,敷在伤口上感觉一种清凉。
梅云清敷好药,又取过毛巾将他脸上血迹拭去,叹了口气道:“不要留下伤痕的好。”她忽然想起昨晚杨飞替她包扎之时也曾说过这句话,不觉玉颊泛起淡淡红晕。
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乐道:“我生得本来就不俊俏,脸上多几道伤口也是无妨的。”心中却想,只要你能天天如此,我便是每天被刺一剑也无关紧要。
梅云清怔怔瞧着他,半晌忽轻轻唤道:“杨飞。”
“啊”杨飞应了一声,忽然想起这是梅云清第一次喊自己的尊姓大名,心中不觉又惊又喜。
梅云清美目秋波柔情似水,轻轻道:“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的么?”
“我”杨飞喜得差点从床上蹦了起来,梅云清竟然知道自己喜欢她,可自己从未向她说过啊。再细细一想,自己对她的情意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这还用多说。
梅云清见杨飞沉吟不答,芳心一阵失望。
杨飞忽以坚定无比的声音道:“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非你的脸,即便将来有一天你变成个丑八怪,我也会同现在一般喜欢你。”
梅云清俏脸满是喜色道:“你发个誓给我听。”
杨飞满目柔情的定定瞧着梅云清,低声道:“我杨飞若是来日因梅姑娘有身体有恙而有负于她,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声音虽低,其中却透着无比坚定之意。
梅云清玉手轻轻掩着他的嘴唇,柔声道:“我可以答应嫁给你。”这八字宛若晴天霹雳劈得杨飞脑中一片空白,待得他回过神来,正自心头狂喜,又闻梅云清那如籁天音道:“不过你得答应我做到一件事。”
杨飞微微一愕,道:“什么事?”心道别说一件事,便是一万件,一亿件,也要办到。
梅云清缓缓一字一句道:“在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杨飞不解的问道:“是做皇帝么?”
梅云清嗔道:“你还想三宫七十二妃?”
杨飞连连摇头,满目深情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给我皇帝也不做。”顿了一顿,又道:“是说天下第一高手么?”
梅云清轻轻点了点头道:“不光如此,还得让天下英雄都敬重你,听你号令。”
杨飞想也未想,紧紧抓住梅云清停在自己脸上的玉手道:“我答应你,五年之内一定成为天下第一人。”
梅云清浅笑道:“还有一个条件。”
杨飞苦笑道:“还有条件,这个已经够难了,好吧,你说是什么条件,便是还有一万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梅云清道:“如果五年之内你另娶他人为妻,我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就此作废。”
杨飞大觉满意道:“那这五年之内你可不能嫁给别人。”
梅云清肯定道:“我可保证我绝对不会为了躲你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
杨飞仍不放心道:“那刚才那个南宫逸”
梅云清道:“我五年之内绝不嫁他。”
杨飞满脸坏笑道:“到那时如果你已经嫁了人,我抢也要把你抢过来。”
梅云清娇靥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瞧来更是美丽无比,杨飞心中一荡,大着胆子,起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杨飞抱得颇紧,梅云清挣扎一下,顿觉周身酸软无力,只得作罢,何况她芳心之中亦有这么一种期盼。
良久,梅云清轻轻推开杨飞,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杨飞依依不舍的松开环在她腰际的双手,下了床忍不住又在她玉手偷偷摸了一下,方才道:“那我走了。”
梅云清“嗯”了一声,忽又想起一事,道:“那个软香居的小蝶我会找人赎出来的。”
杨飞点点头道:“谢谢你,云清。”这尚是他第一次称呼梅云清的闺名,言罢,缓缓自门口行了出去。
梅云清心中一阵甜蜜,倚在床头瞧着他自门口慢慢消逝。
又过了许久,梅云清方回过神来,对着门外高声道:“小兰,进来吧。”
梅兰缓缓自门外步入,见了梅云清行了一礼,却是一言不发。
梅云清道:“刚才我和杨公子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梅兰迟疑了一下,方点了点头。
梅云清叹了口气道:“那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让你去接近他了吧?”
梅兰又点了点头。
梅云清美目满是迷茫之色,沉思半晌道:“昨晚我和他所发生之事,实在让我很难拒绝他,所以便找你”
梅兰双眼露出难以言喻的目光,却仍是沉默不语。
梅云清又道:“你从现在起便去找他,一直到他答应娶你为妻为止。”
梅兰点了点头,忽又用力摇了摇头。
梅云清柔声道:“如果我用小姐的的身份求你呢?”
梅兰摇了摇头。
梅云清俏脸微露不悦之情:“如果我用庄主的身份命令你呢?”
梅兰呆了片刻方点点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泣声哀求道:“小姐,不要让我去做那种事。”
梅云清芳心本是一软,可眼角余光蓦地瞥见那方尚沾着杨飞血渍的香帕,狠了狠心高声道:“从现在起我以庄主的身份驱除你出梅花山庄,直到有一天你带杨飞来见我,我便会收回成命。”
梅兰静静的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梅云清,目光中竟充满怨毒之意。
梅云清瞧得心中一凉,柔声道:“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为何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竟会去牺牲你的幸福。”
梅兰却不答言,反而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梅云清瞧着她孤寂的背影,喃喃道:小兰,我一向拿你当亲生妹妹,你一定不要恨我,我是迫不得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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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为前朝古都,正中有一条南北纵横宽约四十余丈名曰朱雀的极长大道,一端直通旧皇城朱雀门,另一端直达城南明德门,此街将长安自南向北分作两半,此刻虽已是掌灯时分,街道两旁仍灯火通明,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让开!让开!”远远自朱雀门驰来五骑,街上行人纷纷避开,朱雀大街甚为宽广,那五骑驰得虽快,却也不曾撞到一人。
回家路上,杨飞高兴得手舞足蹈,只差没当众翻两个筋斗,来到朱雀大街,犹自不觉,只是他高兴之下,压根不知身后有马冲来。惹得周遭行人似见到怪物般指指点点。
“噜”最前那骑驰到杨飞身畔之时,见他仍不避开,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那马毛色纯白,四蹄生黑,极为神骏,而骑马之人竟能在高速奔驰中骤然停下,其骑术亦是极为了得。
其它四骑却无他那般本事,自他身畔越了过去,见那人停下,又折了回来。
杨飞这才回过神来,愕然看着停下那人,却见那人锦衣玉袍,朗目星眉,一身傲气,杨飞好似认得,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见过。
后面四骑其中一方脸中年人恭声道:“公子,你为何停下?”
那公子“咦”了一声,对杨飞奇道:“我好似在哪见过你?”
他这么一说,杨飞立时想起,此人正是昨日白天到过振威镖局的南宫博,他有了南宫逸这个情敌,恨屋及乌,虽不知南宫逸亦是南宫世家中人,且是眼前之人的弟弟,却连天下姓南宫的一并都恨上了,故而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却没见过你。”
那南宫博一向心高气傲,少有人如此对他冷言冷语,闻得杨飞之言,心中大怒,正欲发火,却闻远远传来一人若无若有的声音:“南宫公子,干嘛跑这么快?”
那声音极小,却又清晰可闻,南宫博心中大骇,身畔四人早已齐齐抽出兵刃,颇为紧张的四下张望。
杨飞见有热闹可瞧,倒也不急回家,踱了开去,远远瞧着,就差没倒杯热茶,找张椅子坐下慢慢欣赏了。
杨飞眼中一花,尚未看清,面前已多了一人,没想到却是一名年方双九,千娇百媚的绿衣少女。
那少女南宫博以前似曾见过,杨飞只听他道:“姑娘你千里迢迢从江南追着在下到长安,难道就为了一件区区小事。”
那少女凝脂玉肤,明眸玉齿,生得极为美艳,差堪可与梅云清相比,只见她嫣然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伤了我派中之人,难道以为是小事,想一了了之么?”
那方脸中年人大喝道:“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敢对南宫公子如此无礼,老子是三江帮帮主葛天鹏,你”他话未说完,眼前一花,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多了一道清晰掌印。
杨飞忍不住“扑嗤”一笑,这三江帮是长安第一大帮,连振威镖局一向也看他们脸色行事,今日见了他们帮主出糗,自是鼓掌叫好。
葛天鹏狠狠瞪了他一眼,杨飞急急低下头去,故作不见,心想你是地头蛇,我此刻只不过平民百姓,眼下斗不过你,来日方才,总有一天也要让你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绿衣少女娇笑道:“南宫公子却是这般放纵属下的么?”
三江帮一向与南宫世家暗通款曲,为南宫博之命是从,不过他们到底是长安第一大帮,被当众说成南宫世家从属到底说不过去,葛天鹏老脸挂不住,加上旧恨,虽明知自己武功与这绿衣少女差得甚远,也得硬着头皮上,正欲怒喝一声,挥刃向前,却闻南宫博淡然笑道:“姑娘,葛帮主是在下的朋友,在下此来长安多蒙他招待周到,葛帮主见有人找我的麻烦,自要上前察问,怎能说是我的属下?”他虽一向高傲,却知御下需得有张有驰,当然不能太过让葛天鹏难看。
葛天鹏见有台阶下,自是打了个哈哈,道:“对极,对极,南宫公子是本帮主的客人,客人有了麻烦,本帮主自然要帮忙。”
绿衣少女哼了一声,玉掌轻击,自一畔房屋又掠来七名少女,看那身形,容貌,体态,竟都是一般无二,只是身上衣服颜色各不相同,杨飞细细一数,是红黄橙绿青蓝紫七色,背上皆负着同色长剑,手中亦捧着一把一模一样的长剑。
那七名捧剑少女一字立在绿衣少女身后,若非身上衣服颜色不同,还当真不好区分。
葛天鹏虽不识得那绿衣少女,却知道那七柄彩剑,不觉失声道:“七色剑。”
杨飞大奇,难道这七柄剑竟是一人同使,那怎么拿得过来。
南宫博皱眉道:“南宫世家与南海幻剑派素无瓜葛,何苦为了一个无赖而大动干戈。”他上月在杨州见到一名恶少调戏一良家妇女,他自诩名门正派,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便上前阻止,却未想那恶少武功极高,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擒下,并费去那恶少武功,以作惩介,不想后来得知那人原是南海幻剑派中人,南海幻剑派素以剑法奇诡见称,门人极少在江湖中走动,然此派在江湖之中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剑神赵独行与其掌门李万剑一战,李万剑斗至千招方才落败,那时他用的便是这柄七色剑,自那以后此派声名大噪,声势不下七大门派。南宫博自知惹下大麻烦,此番不远千里来到长安,除了办事,实有避祸之意,没想到此女如此穷追不舍,竟追到这里来了。
绿衣少女玉脸满是寒霜道:“你可知那无赖是谁?”
南宫博道:“敢问他是姑娘什么人?”
绿衣少女冷冷道:“我师父的独子,也是我的未婚夫。”
“啊。”南宫博不觉大惊失色,心中顿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如此美丽女子竟要嫁与那般獐头鼠脑的花花公子,实在是令人惋惜,不过也知自己这个麻烦越来越磊,他理亏在先,又不知这少女武功深浅,只能压下心中傲气,满脸赔笑道:“不知姑娘准备拿在下如何?”
绿衣少女道:“擒你回去,听从师父发落。”
南宫博心道跟你回去那我岂有命在?他缓缓抽出腰际那柄古剑,脸色凝重,沉声道:“恕在下无理了。”言罢,一声剑呜,长剑化作漫天星斗攻向绿衣少女,正是武当剑法中的“满天星斗”,他武学广博,此招使来,并不较武当掌门亲传弟子来得逊色。
葛天鹏却听南宫逸传声道:“葛帮主速速回去调集帮中高手,前来增援。”葛天鹏正欲展开身形远远奔去,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勉强和那人对了一掌,胸口一凉,已然动弹不得。
南宫博只盼阻得绿衣少女数招,便可让葛天鹏前去搬救兵,欲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此女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三江帮高手围攻,却未想绿衣少女玉手一挥,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红剑,满天红光大作,不但自己那式“满天星斗”被破去,更被那绿衣少女以剑气封了葛天鹏的穴道。
南宫博眼见如此,心知此女武功高出自己只怕不此一筹,他自幼心高气傲,受此挫折,虽有些心灰意冷,却更激起心中争胜之心,剑诀一引,竟使出三绝门的那式七式追魂来。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手中之剑不知何时变作黄剑,只见她玉腕疾点,似是极快的点了七下,其势虽快,却偏偏让人感到奇慢无比,两剑相交,只闻“铛铛铛铛铛铛铛”七声轻响,南宫博跌跌撞撞的向后足足退了十余步方立桩拿稳,面色已是惨白,气血翻涌,正自惊诧此女功力之高时,手中忽尔一轻,他的那柄前朝名匠所铸上古名剑竟断作七截,只余剑柄持在手中。
他的另三名随从再也看不下去,哪还顾什么江湖规矩,齐齐大喝一声,一起向那少女攻去。
那三名随从皆是南宫博自江南带来的南宫世家家传弟子,武功不弱,虽不似南宫博那般自诩精通天下武功,却将本门功夫习得极为纯熟,三人联手之力亦不在南宫博之下。
左边那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大幻拳功夫,此拳法大开大阖,极具阳刚之气,然变化之多,号称天下拳法第一,只见他大喝一声,虚空之中现出无数拳影,却无一拳是虚,尽皆集中一点向绿衣少女轰去。
中间那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秋水剑法,此剑法取自望穿秋水之意,乃是南宫世家一位前辈所创,那前辈将对死去妻子的满腔情意融入剑法之中,故又称绝情剑法,剑法之中柔中带刚,有一去不回的味道,是以剑剑夺命,不留后着。
右边之人使的是南宫世家的天阳掌,此掌法初闻似属阳刚掌法,其实不然,平常武林人士若见此掌施出狂风大作劲气逼人,往往上当,待得拳掌相加,方知是虚,心知悔悟之时,后劲已至,一些武功高得多之人也常常败下阵来,故武林中人又谐称此掌为“骗人掌法”。
南宫世家三大高手联手之下,只觉劲风四溢,连远在二十丈之外的杨飞也只能避得更远,绿衣少女却面不改色,娇笑道:“早就该一起上了。”玉手之中又化作橙剑,只见她玉臂轻挥,三人眼前一花,身前竟现出十数个绿衣少女倩影来。
南宫博失声道:“分光掠影。”
此刻不似三人围攻那名少女,反似那少女化身围攻三人。
三人拳掌剑招呼到那些身影之时,尽皆落空,心中虽是惊诧,仍奋力攻去,只闻得绿衣少女轻吟一声:“凤舞九天。”身形似化作一道自天际掠过的彩凤,在空中追逐着一点橙光,场中光华大作,三人如雨中飘萍,只能苦苦支撑。
待得绿衣少女定下身形,三人齐齐一声惨叫,远远飞去场外,只闻绿衣少女笑吟吟的瞧着南宫博道:“南宫博,此刻你再无帮手,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南宫博见自己三名手下联手之力竟接不下此女三招,自己虽有一战之力,但又能支撑几招?他仰首望天,自觉街上行人虽多,自己却如此孤单无依,想想以前夜郎自大,总以为武功天下数一数二,此番见得此女武功,方知自己如井底之蛙,心想此番若能脱难,回去必苦练武功。
他闻得绿衣少女之言,心中苦笑,先不说跟她回去能否活命,只是跟她回去这点,便可让他颜面扫地,南宫世家脸上无光,南宫博扔下手中断剑,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把通体晶莹的碧玉萧来,沉声道:“姑娘请接招。”
绿衣少女缓缓将手中橙剑插回身后捧剑女手中剑鞘,又拔出一支绿剑来,此刻两人所使兵器皆是碧绿之色,加之那少女亦是一身绿衣,远远瞧去,颇觉有趣。
南宫博将碧玉萧放到嘴边,忽然吹起曲子来,萧声幽怨凄凉,满怀情意,似一深闺怨妇在埋怨情夫为何迟迟不至,杨飞虽觉好听,心中却是大奇,心道这家伙大敌当前,反有闲情逸志吹吹小曲听。
绿衣少女俏脸娇容微变,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右手手中橙剑斜指地面,姿态优美之极。
萧声忽然高亢,似两军对擂,千军万马正在厢杀一般,杨飞虽听得热血沸腾,倒无特别之处,反观那绿衣少女娇躯轻颤,手中橙剑忽嗡的一声,声传数里。
萧声再变,隐约可闻刀光剑影之声,那绿衣少女面色凝重,将绿剑自上而下缓缓的在空中划了一道极长弧线,而她身后侍剑女亦远远跃开。
杨飞只觉萧音尖锐无比,耳中难受之极,只得用布条将双耳紧紧塞住,心想两人这么吹萧听曲较之先前大是无趣,却殊不知此刻情形较之方才更是凶险,一个失手便有性命之虞。
萧声愈加尖亢,绿衣少女那剑弧堪堪划到一半,绿剑剑身铛的一声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杨飞塞住耳朵,仍隐约可闻,不觉心中大奇,急急扯下耳中布条,忽尔铿锵之声大作,不绝于耳,每响得一声,那绿剑之上便光华一闪,及得弧线划完,剑身绿光大盛,在夜空之中,显得格外艳丽。
萧声倏止,南宫博面色惨白,心口一甜,喷出一口血雾,而绿衣少女青剑已至,他不及多思,碧玉萧反手格出,只闻三下脆响,碧玉萧虽被青剑连截三下,却并未应声而折,南宫博格至第四下之时绿衣少女剑尖已然指着他咽喉要害。
绿衣少女瞧着南宫博手中碧玉萧,轻蹙秀眉,大奇道:“你这萧倒挺特别的,七色剑竟截不断它。”
南宫博以前从未如此刻这般受制于人,只得苦笑道:“这萧再好,仍无姑娘七色剑利害。”
绿衣少女冷哼了一声道:“只怕不是萧不好,而是人太差了。”
南宫博闻得此言,悖然大怒道:“姑娘武功比在下高,在下无法否认,但万万不能污辱在下。”
绿衣少女似笑非笑道:“你到底跟不跟从回去见师父?”
南宫博命悬人手,仍摇头道:“不跟。”
“好,好,很好。”绿衣少女一连道了三个好,美目杀意大盛冷哼道:“你道我不敢杀你么?”
南宫博却是不答,反闭上双目,一副你要杀便杀,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副好汉的模样。
绿衣少女满面寒霜,青色长剑缓缓向前刺去,每进得一分,南宫博俊脸便愈加苍白,额头上斗大的汗珠亦簌簌而下。
“剑下留情。”说话的是不知死活的杨飞,他虽对姓南宫的恨屋及乌,可见得南宫博一身傲骨,反对他生出好感,眼见再迟得一步,南宫博便将血溅当场,忙出言阻止。
绿衣少女果然停下剑来,冷冷望着杨飞道:“你又是何人?”
杨飞笑道:“过路的。”偷偷看了南宫博一眼,却见他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心道老子今天看你顺眼,舍命救你,可不因为你姓南宫。
“过路的。”绿衣少女啐道:“我老早就看你站在这,怎会是过路的?”
杨飞忙道:“看戏当然得看全场,这位南宫公子老早便对我说今天有场好戏要瞧,我便早早在这侯着。”他心知这长安城遍布三江帮耳目,只须缓得一缓,三江帮帮众赶到,这绿衣少女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便东扯西拉,拖延时间。
绿衣少女面色一寒道:“你竟敢说我是戏子。”言罢,青剑一指,便欲引剑攻他。
南宫博压力顿减,立足不稳,一跤跌坐地上,久久无法站起。
绿衣少女剑势未发,杨飞只觉一股压力扑面而来,不由自主向后连连退去,直到后背撞上一根木柱方才停下,喘了一口气道:“姑娘武功盖世,较之那些武当,少林掌门高得多,在下今日有幸能目睹姑娘神功,以后年岁大了,一干儿女问起,在下也可提起,今时今日曾见得姑娘天下第一的七色剑法。”
他马屁拍得着实不怎么高明,可绿衣少女闻得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扑嗤”一笑,嗔道:“你这家伙武功平平,可说起话来却油嘴滑舌的,人家还没那么夜郎自大,敢说武功天下第一。”
杨飞马屁拍到马腿上,不由老脸一红,幸好他所处之地光线颇暗,瞧不大真切,嘿嘿笑了两声道:“姑娘却是在下心中的第一。”
“你。”绿衣少女未想杨飞却这般惫懒之人,虽有些嗔怒,却有一丝甜意,哼了一声道:“你武功又不高,知道什么叫天下第一?”
那绿衣少女却有些走眼,杨飞不是武功不高,而是压根不会什么武功,他见绿衣少女对自己颇有好感,打蛇随棍上道:“不知姑娘高姓大名,他日在下也可对人说起。”
绿衣少女迟疑一下轻声道:“李梦柔。”忽尔想起跟这家伙说得太多,面色一寒,冷冷道:“你先让开,待我杀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
杨飞忙道:“李姑娘,这可大大不妥。”
李梦柔奇道:“怎么不妥?”
杨飞道:“他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姑娘若是一剑杀了他,只怕”
李梦柔冷哼道:“难道他们还怎能奈何我,我们南海幻剑派也不惧他南宫世家。”
杨飞道:“姑娘武功盖世,自是不惧,只是南宫世家人手众多,姑娘杀一个又来一双,杀一双又来十个,那些虾兵螃将只会越杀越多,杀不胜杀。”
李梦柔闻得他乱改成语,不禁俏脸满是笑意。
杨飞倒是越说越顺口道:“那些小罗喽虽然伤不到姑娘,只是每天后面老有这些跟屁虫岂不是难过得很。”
南宫博听得暗自苦笑,南宫世家何时变成只般只会胡打蛮缠的无赖门派了。
李梦柔娇靥笑意愈盛,并不出言打断他说话,竟似很喜欢听他的胡扯之言。
杨飞颇觉得意,故作神秘道:“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姑娘千万不能杀他。”
李梦柔微笑道:“什么原因?”
杨飞道:“这里是长安,六朝古都,这里是有王法的。”
李梦柔哼了一声道:“你是说如果杀了他官府抓我,难道我还怕官府抓么?”她究竟是初入江湖,不懂官府向来极少管这些江湖仇杀之事,即便管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被杨飞唬住。
杨飞忙道:“姑娘自是不惧,只不过官府若发下通缉令,弄得天下皆知,只怕姑娘的日子更不好过。”
李梦柔不觉轻点螓首,芳心称是。
杨飞忽道:“你可知道天下什么人最大?”
李梦柔傲然道:“当然是我师父。”
杨飞摇摇头道:“你师父只是江湖最大,却不是天下最大,天下最大的莫过于当今皇上。”
李梦柔本欲反驳,可一想师父再厉害,也无法象皇帝那般号令天下人,只得默然点头。
杨飞更是得意,愈加兴奋道:“若是当今皇上瞧了姑娘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的画像,必惊为天人,要将姑娘娶进宫去。”
李梦柔啐了一声,满脸红晕,嗔骂道:“胡说八道。”但闻得他说自己漂亮,芳心却是暗自欢喜。
杨飞站得虽远,仍瞧得心中一荡,不觉慢慢走近,想将美人瞧得更清楚些,口中却不停下道:“画像画得再好,也不及真人万一。”
李梦柔闻得他轻薄之言,娇羞无比的横了他一眼,芳心却无责怪之意。
杨飞正欲再言,李梦柔身后那名紫衣侍剑女婢走了前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梦柔立时脸色大变,手中青剑疾刺杨飞,娇声叱道:“敢骗我,找死。”
第七章赠君宝剑
杨飞未想李梦柔翻脸比翻书还快,那青剑来势又疾又快,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觉暗自道糟,心想自己这下必小命不保。
“铛”只闻一声两剑相接之声,梅云清不知何时来到此处,俏生生立在他面前,正是她替杨飞挡下那一剑,右手持着她那柄心爱宝剑斜斜的指向李梦柔。
杨飞不觉又惊又喜道:“你来了。”
梅云清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如归客栈离此不远,她早就闻得讯息赶来,听到杨飞那番胡扯,竟尔说动李梦柔未杀南宫博,是以一时并未出面。
李梦柔一向自负美貌,陡得瞧见较自己更胜一筹的梅云清,芳心满是嫉妒之意,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
杨飞忙道:“她你都不认识,你听好了,听了别吓昏了,这位闭花羞月,国色天香,沈鱼落雁,倾国倾城的姑娘是天下第一高手,兼天下第一美人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是也。”他肚中墨水不多,已将平生所知成语尽数道出,比奉承李梦柔的那句倒多了两个。
梅云清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似在说,你这无赖,又在这油嘴滑舌,胡说八道。
李梦柔闻得杨飞之言,方知这家伙刚才所说的话全是骗她,怒叱道:“先杀了你这油嘴滑舌的无耻之徒。”言罢,娇躯一拧,手中青剑叠起漫天竹影,罩向梅杨二人。
梅云清淡然一笑,左手使出一股暗劲将杨飞远远推开,右手宝剑化作一条白练,径自破入那些竹影之中。
两人乍合即分,漫天青影敛去,李梦柔呆呆的看着手中青剑,为何梅云清只需看似平凡的一剑竟可破去自己这式“竹叠万影”。
便在这时,异变陡生,四周屋檐之上现出无数人影,个个强驽利箭,瞄准场中李梦柔八人,显是三江帮中人已然赶到,将此团团围住。
南宫博亦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才有一些安全的感觉。
而那些援兵为首之人杨飞亦认得,竟是生平最痛恨的南宫逸,只见他飞身掠到南宫博身畔,自怀中取出一碧绿瓷瓶倒了一雪白药丸喂南宫博服下。南宫逸不愧有“不死神龙”之名,南宫博服下他的灵药,过得不久,原本苍白的俊脸立时泛起一丝血色。
南宫逸自幼与南宫博感情极佳,见得他此刻情形,极是关心道:“大哥,你没有大碍吧?”
杨飞闻得此言,恨不能找堵墙一头撞死,怎么救人救到情敌大哥身上了。
南宫博摇摇头道:“服了你的药,好了许多,二弟,你真得代我好好谢谢这位兄台,若非是他,大哥只怕早就丧身这位李梦柔姑娘剑下了。”
南宫逸见是杨飞,不觉呆了一呆,躬身向杨飞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阁下对我兄长的救命之恩,南宫逸在此谢过了。”他知杨飞是自己情敌,虽是诚心代兄长谢他,语气之中仍不大客气。
杨飞淡然道:“不客气。”心中却道,早知是你大哥,打死我也不救。
李梦柔见他们你来我往,言语之间,竟视自己若无物,芳心大怒,手中青剑变作蓝剑,玉腕一挥,自夜空中掠过一片湛蓝光幕,竟不攻别人,而是直袭杨飞,只因杨飞先前将骗她,正是她心中最恨之人。
梅云清轻轻挥出一剑,这一剑不疾不徐,无招无式,随意自然,宛若天马行空,信手拈来,不快不慢的正击李梦柔剑锷之处,蓝光敛去,李梦柔手中蓝剑竟使不下着,她自小资质极高,年纪虽轻,却是南海幻剑派绝顶高手,武功较她师父亦只逊了半筹,未想此刻竟在梅云清手中连连受挫,心中又惊又怒,一声娇叱,将最后那柄紫剑连剑带鞘取到手中。
梅云清俏然而立,并不抢攻,娇靥露出一丝浅笑。
李梦柔缓缓将紫剑自剑鞘拨出,在拔出之间剑身闪出淡淡的紫色光华,及得紫剑抽出一半,周遭百丈方圆之内已尽是一种极为诡异的紫色,连她那宛若凝脂的白玉肌肤亦现出淡淡紫光。
光看这份气势,梅云清便知若待她剑势养足,所出剑式必惊天动地,不可抵挡。她心念电转间,娇喝一声,身形凭空消失在虚空之中。再见之时,梅云清已形如鬼魅出现在李梦柔身前丈许之处,那种给人的感觉不是她掠过这十余丈的距离,而是通过另一个空间进行了不可思议的跳跃。
梅云清身形方现,宝剑已疾疾挥出,竟非攻向李梦柔,而是她手中紫剑。
李梦柔知道方才情形是因梅云清速度太快而使眼睛余光无法立时反应之故,心中虽惊梅云清速度之快,却未多想,此时紫剑已堪堪抽出四分之三,她生平尚是首次使出紫剑,剑身尚未完全抽出,威力亦未完全发挥,但已足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她对此点深信不疑。
李梦柔抽剑速度骤然加快,终在梅云清宝剑斩至她紫剑剑身时完全抽出,两剑相接,却并无想象中的金铁相交之声,反是嗡的一声轻鸣,场中忽然吹起紫色的风,初时尚无甚感觉,但风势愈疾,刮在脸上竟隐隐生痛,及得后来,竟似海啸台风一般令人惊心动魄。
更有甚者,那些三江帮众不少人脸颊之上竟似被利刃割伤,爆出血花,屋檐上众人再也站立不住,不是坠下房,便是远远逃开,合围之势立时破去。
还好杨飞等人在梅云清身后,并不觉那紫风有何怪异之处,及得发现异样,皆掩住脸面,以免被那紫色怪风所伤。
而场中激斗二人更是诡异非常,李梦柔周身泛起一层浓浓的紫雾,已然瞧不清她那娇好面容,而梅云清衣襟之上亦结起一层淡淡的寒霜,手中所持宝剑也变作一根冰剑。
李梦柔紫剑剑式奇诡无比,每每不可思议的自一个毫无可能的角度攻至,而梅云清的冰剑也偏偏能将之恰到好处轻轻格住。每次冰剑和紫剑相交,空中便冰雪飞扬,爆起一阵紫色光华,如此短短百息之间两剑相接不下数百次,过得一刻,二人身畔地上已然满是紫色冰雪。
李梦柔忽尔一声娇叱,周身紫气淡去,现出身形,而紫剑剑身紫色光华大作,梅云清面色愈加凝重,剑上那层厚冰破开,露出剑身亦现出耀眼白光。
两剑再次相格,终发出铿锵之声,那两剑所发紫白两种光华经纬分明,绝不相合,亦如两军对擂,彼进我退。
两女忽尔同时一声娇喝,双剑急速相交,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二人周遭紫白二色强光大作,竟较之白日不遑多让,直刺得旁观之人睁不开眼来。
强光骤然淡去,空间内那诡异紫风亦随之消散,二女迅即分开,李梦柔紫剑已然入鞘,却见她娇容惨淡,嘴角渗出淡淡血丝,显是受了极重内伤,而梅云清亦好不到哪去,正苦苦压制心头翻涌内息。
李梦柔用一方丝帕拭去血迹,惨笑道:“你真与他齐名么?”她说的自是梅云清与南宫博二人在江湖中并称“南龙北凤”之言。
她语中颇有嘲讽南宫博之意,南宫博闻言不觉大怒,但心中亦是同她一般惊异梅云清为何武功如此了得。
梅云清暗运内息,俏脸方现出一丝血色,杨飞瞧得颇是心痛,低声问道:“你没什么大碍吧?”
梅云清回眸向他淡然一笑,示意自己没事,这才向李梦柔点头道:“南宫公子的天魔萧我便没把握接下。”
李梦柔大讶道:“原来那便是传闻中的天魔萧。”
梅云清道:“南宫公子的天魔曲并未发挥至十成功力,否则你我二人怎可安然立于此地。”
天魔萧是百年前天仙魔女段芸萝的兵刃,据闻她貌若天仙,武林中人无不为之倾倒,她以一首天魔曲对人对敌,对手闻得此曲,不是臣服在她石榴裙下,便是颠疯成狂,故被人称作魔女,她在江湖上纵横数十载,未逢敌手,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消声匿迹,再无声息。
李梦柔闻得梅云清之言,冷哼道:“只怕未必。”
梅云清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道:“妹妹难道非得杀了南宫公子不可。”
李梦柔道:“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梅云清大喜道:“那可太好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妹妹若肯放过南宫公子,改日他必登门赔礼道歉。”说到此处,回头向南宫博嫣然笑道:“是吗,南宫公子?”
南宫博是南宫世家未来的主人,与她身份一般无二,梅云清本无替他作主之理,可她言语间竟有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使得南宫博不觉点点头。
李梦柔哼了一声,剑鞘指着杨飞冷冷道:“我现在最想杀的是他,南宫博本姑娘现在没什么兴趣了。”
杨飞知她武功高强,要杀自己当真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闻得她之言,不觉连连向后退去,就差没拔腿就跑了。
梅云清道:“南宫公子只不过废了你未婚夫的武功,你却要杀我未婚夫,这又是何道理?”
杨飞这时已退了数十丈,听得梅云清之言,心头狂喜,一不留神,右脚踩到石块,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脑勺在地上重重撞了一下,起了一个大包,痛得差点昏厥过去。
在场之人闻得梅云清之言,不约而同瞧向杨飞,见得他那付糗样,不少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忽又想起梅云清尚在这里,只得生生忍住。
这可真算得上当今江湖第一奇闻了。
南宫逸心中又苦又涩,梅云清此语好似专门说给他听的。
李梦柔也不例外,呆了一呆,失声道:“他是你未婚夫?”梅云清若嫁与杨飞,那不止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而是插在猪粪,马粪,鸡粪了。
杨飞好不容易自地上爬起,见众人都呆呆看着自己,个个活象吞了个生鸡蛋,心道难道我真有那么差吗?他却不知在旁人看来,他不是有那么差,而是差无可差。
梅云清笃定道:“不错。”
二人的未婚夫都是如此,李梦柔芳心忽升起同病相怜之感,缓缓垂下紫剑道:“姐姐只要能挡下小妹这最后一招,今日我便不找他麻烦。”
梅云清淡然一笑道:“那就请妹妹出招了。”
李梦柔一声娇喝,七支彩剑宛若孔雀开屏尽数插到她背后,只见她玉手剑诀一引,红剑径自腾空飞向梅云清。
红剑来势虽又疾又快,却又怎能奈何梅云清分毫,只见她宝剑轻轻一挥,两剑尚未相格,那红剑却已缓了下来,铛的一声,红剑虽已被梅云清格住,却并未落在地下,反滴溜溜一转,折回李梦柔处。
李梦柔剑诀再引,黄剑再度出鞘,凌空与折回红剑相击,两剑一起向梅云清攻去。
梅云清微微一笑,宝剑再挥,剑尖不分先后的同时击中红黄两剑,将其荡了开去。
李梦柔娇叱一声,最后竟同时发出剩下五只彩剑,和红黄两剑分作不同方向直袭梅云清,一时间,红黄橙绿青蓝紫七支彩剑,宛若七条彩凤,凌空飞击梅云清。
梅云清心知若是光凭眼力,必顾此失彼,便轻轻闭上美目,纯凭气机牵引,手中宝剑信手挥出,只闻得叮叮铛铛之声不绝于耳,那七色彩剑虽被她格开,却又折回攻击,七剑绕着她凌空飞舞,那场面颇是壮观。
在场之人却皆知此刻情形最是凶险,一不留神,漏过一剑,便会送了性命。
李梦柔如此凌空御剑威力虽大,却颇费内力,见伤不了梅云清分毫,只得一声轻吟,七色彩剑回到她玉手之中,竟化作一剑,那剑非常奇特,剑身分作七色,更为怪异之处竟有七支剑尖,分作七色。
梅云清淡然笑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七色剑么?”
李梦柔轻点螓首,忽然娇喝一声,御剑凌空飞击袭向梅云清,七色剑剑身泛着七色彩光,在空中宛若一道彩虹,颇为好看。
梅云清见得此式,芳心惊疑不定,为何李梦柔此式同自己早上所使那式“天外飞虹”一般无二,虽说天下武学不乏异曲同工之妙,但如此相似却也匪夷所思。
然此刻情形却容不得她细想,以她早上武功,使出这式剑招使可一剑杀死三名关外名宿,以李梦柔此刻武功,使将出来,岂非天下无人可敌。
七色剑剑式始发,其凌厉剑气已然临身,梅云清静下心神,思起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八字真言,不觉微微一笑,一剑劈在空处。
李梦柔只觉似有一股无名力道在暗中牵引,力道虽弱,却让她七色剑不觉微微一偏。
两剑相交,却响了七声,皆因七色剑有七只剑尖缘故,梅云清向后连退七步,她虽将这式“天外飞虹”格下,却使不出那式击败柯天雄的惊天一剑来,难道她今生再也无法使那一招么。
李梦柔剑式虽被格下,前冲之势却未顿住,七色剑剑气所至,竟将朱雀大街那青石铺成路面震出一个深达丈许的大坑来。
李梦柔俏脸忽红忽白,她一向眼高于顶,虽在旁人看来二人打个平手,她却不得不承认梅云清武功较她高出一筹,只因梅云清自此战以来一直守多攻少,若她主攻,自己又能接得几式,她内伤颇重,此刻心绪浮躁,不觉心口一甜,樱唇一张,忍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梅云清知她带伤驭剑强攻,又不及调运内息,已是伤上加伤,不过自己亦不好受,心头气血翻涌,若非强行抑制,早同她一般情景。
那一直默然不动的七名侍剑女此刻却拔出剑来,组成一个奇妙的剑阵,将李梦围在核心。
李梦柔神色黯然的瞧了杨飞一眼,忽尔同七名侍剑女婢转身凌空掠去,那些三江帮众欲待阻扰,却被南宫博先行制止,他自是知道除非梅云清出手,凭他们这些人若休想留下李梦柔,还不如落个大方,卖个人情与梅云清。
半晌,梅云清心情沉重,深深叹了口气,回头瞧见杨飞仍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吓昏了,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南宫博向梅云清施了一礼道:“多谢梅庄主援手之恩。”又向杨飞一揖手道:“及兄台救命之德。”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杨飞的高姓大名。
梅云清揖手道:“白日令弟便曾救过云清,此番算是扯平吧。”忽然娇躯一晃,身形已至杨飞身畔,玉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推,道:“人家南宫公子在同你说话,你还楞着干什么?”
杨飞倒并非吓呆了,而是瞧了二女宛若神人之战,只觉眼花僚乱,他生平首次得见一流高手相搏,心中感触颇多,不知自己何时方能似她们那般高来高去,又何时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达成自己的心愿。
杨飞被梅云清一推,方回过神来,看看身畔梅云清,呆了一呆道:“打完了么?”
梅云清答道:“打完了,你该回家了。”她说得自觉颇是有趣,不由俏脸满是笑意。
杨飞“嗯”了一声,倒果真依言向振威镖局方向行去,连招呼也不同在场之人打一声。
梅云清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想这家伙莫要真被吓傻了,急急向众人揖手道:“我送他回去,各位告辞了。”言罢,一个起落追了上去。
南宫博瞧着她消逝在夜空的倩影,心中满是疑惑:为何我和她的武功差如此之多。
而他身畔的南宫逸更是伤心欲绝,难道自己真的与她此生无缘了么?
梅云清跟着杨飞缓缓而行,走出老远,杨飞仍是一言不发,杨飞以前从未对她如此冷淡,她芳心虽觉愠怒,却另有一种新鲜的刺激感。梅云清故意停了下来,冷冷哼了一声。
还好杨飞及时魂魄归位,瞧见梅云清正跟自己结伴而行,大奇道:“你一直跟着我么?”
梅云清哼了一声道:“我不跟你,难道跟着鬼啊。”
“对,对,对不起。”此刻杨飞总算恢复如常,连连赔礼道:“刚才我在想事情,你别生我的气。”
梅云清奇道:“你在想什么?”
杨飞不答反问道:“你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
梅云清摇头道:“那还差得远了。”
杨飞不觉问道:“那怎样才能算是天下第一的武功?”
梅云清略一沈吟道:“三十年前有一位人称‘剑神’的赵独行赵前辈,生平未尝一败,而且行事光明磊落,武林人士共推他为武林盟主,那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杨飞瞪目结舌道:“这么说,我也要象他那般才能娶你为妻。”
梅云清点了点头道:“若你能似赵前辈那样我便嫁给你。”
杨飞呻吟一声,直挺挺向地上倒去。
梅云清也不好意思让他当着行人之面就这么倒在地上,只好舒开玉臂,将他搂住,柳眉轻蹙道:“你又怎么了?”
杨飞脑袋软软的枕在梅云清高耸的酥胸上,舒服得差点忍不住呻吟起来。
梅云清这才瞧见他那副沉醉其间的模样,方想起这家伙又在借机占便宜,将他狠狠推了开去。
还好杨飞有自知之明,知道会有此下场,提前动作,才未跌个狗吃屎,见梅云清正欲发火,忙掉转话题道:“你可不可以换个条件?”
梅云清皱眉道:“换个条件?”
杨飞说得唾沫纷飞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比如我去考个状元什么的,或是做个天下第一个富翁也行。”
梅云清哼声道:“我是个江湖中人,当然要找个江湖第一高手。”
杨飞见她不允,又生一计道:“那可不可以先成亲再谈什么天下第一好不好?”
梅云清轻轻摇摇头。
杨飞只好道:“那可不可以宽限几年,比如三十年。”
梅云清笑道:“要是管三十年我都成老太婆了,你还会娶个老太婆为妻么?便是你娶,传出去别人岂不笑掉大牙。”
杨飞一想也是,搔搔头道:“那十年行不行。”
梅云清嗔道:“你当这是买东西,还讨价还价。”
杨飞连连道:“当然不是,你别误会。”
二人不觉间走到直通渭水的广通渠上的跃马桥上,杨飞瞧着桥下不少小船上男女成双,颇是羡慕,何时自己方才同梅云清如此行事。
梅云清见他望着桥下怔怔发呆,忍不住问道:“你在瞧什么?”
杨飞信口胡诌道:“我想跳水自尽。”
梅云清奇道:“自尽?”
杨飞点头道:“你的条件实在太难,我这一辈子只怕也做不到,只好自尽以谢天下了。”
梅云清啐道:“你自尽了我倒落个耳根清净,免得有人象刚才对那个李梦柔般对我口花花。”
杨飞见她大吃飞醋,不觉大喜道:“你在吃醋。”
梅云清呆了一呆,自己在吃醋么,为什么会为了他吃醋,难道自己芳心深处真的已经喜欢这个不学无术的小无赖。
杨飞见她不答,似已默认,大喜过望,携起梅云清玉手瞧着她秀丽无比的脸廓,款款深情道:“你的条件我一定做到,即便你再要我去摘天上的星星,我也要摘下来给你。”
桥上行人颇多,梅云清大窘,欲待抽回被杨飞握住的右手,却已被他紧紧捏住,只得作罢,由得他牵手前行,再闻得杨飞深情告白,芳心轻颤,竟自有些意乱情迷。
行到一无人小道,杨飞大着胆子搂向她的纤腰,却见梅云清并未反对,将她轻轻搂在怀中。
梅云清方自惊觉,心中暗恨自己为何老让他占尽便宜,狠狠瞪了杨飞一眼,轻轻推开,方缓缓道:“我送你一样东西。”
杨飞大喜道:“什么东西,你便是送张废纸我也视若珍宝。”
梅云清解下腰际宝剑递与杨飞道:“我又没要你去考状元,送张纸你干什么,我将这把剑送给你,只盼你有一日你的剑法能似剑神赵前辈那般神奇。”
杨飞本欲接过,想了一想,又递还给她摇头道:“这是你的心爱之物,我怎可夺人所爱,再说你没了这柄宝剑,以后该如何御敌?”
梅云清将剑塞入他手中道:“以我现在的武功普通利剑和宝剑没什么区别。”不错,她将此剑赠与杨飞亦是因她忽然想到自己始终无法再达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便是因始终舍弃不下这柄心爱宝剑之故,若舍不下这柄剑,今生武功岂非再无进境。
杨飞缓缓抽出长剑,那剑身宛若一泓秋水,还带着一丝寒气,杨飞虽不知如何才是好剑,仍是赞道:“好剑!”
梅云清沈声道:“希望你这个新主人不要辱没了它。”
杨飞苦笑道:“我又不懂剑法,也不会使它,想辱没也辱没不了。”
梅云清见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扑嗤”一笑道:“你不是说要作天下第一人么,难道区区剑法也会难倒你?”
杨飞心想不能让她看扁,拍胸保证道:“放心我一定会练成天下第一的剑法。”食中二指学着江湖剑客轻轻在剑身上一弹,宝剑一声剑鸣,在夜空之中,声传数里,忽然又问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梅云清道:“我三年前无意中得到它,并不知它的名字,也一直未替它取名,你现在是它的主人,你想取什么名字就叫什么名字吧?”
杨飞道:“叫它飞云剑好不好?”
梅云清点头道:“挺好听的。”忽尔思及飞云是自己与杨飞名字之中各取一字,不觉俏脸满是红晕。
杨飞还剑入鞘,轻声道:“飞云剑啊,飞云剑,你一定要保佑你的男主人练成天下的第一的武功。”
梅云清啐道:“什么男主人,女主人的?”立时想起那女主人不是自己么,忍不住嗔骂道:“油嘴滑舌。”
杨飞故意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假装奇怪道:“咦,我的嘴不油,舌头也不滑啊?”
梅云清再也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得花枝乱颤。
二人又向前行了半晌,梅云清方道:“前面不远便是振威镖局,我便不再送了。”
杨飞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梅云清嗔道:“到了之后再让我送你回来对不对。”
杨飞笑道:“对极对极。”
梅云清轻轻推了他一把柔声道:“不早了,你回去吧。”
杨飞依依不舍在她小手摸了一把,方道:“那你也回去吧。”
梅云清点点头,杨飞终三步一回头向振威镖局走去。
想起或许很久再也见不到杨飞,梅云清不觉生起一丝离别之意,喃喃道:“但愿你真的能说话算数。”芳心之中却知道这个希望极其渺茫,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想着成为天下第一,又有几个能够成功,更何况现在不懂一点上乘武功的杨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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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从后门回到自己房中,路上却未碰到一人,不觉大是奇怪,照理中秋不该如此冷清啊。
到了房内,勿勿将梅云清送他的飞云剑藏好,方觉饥肠辘辘,这才思起未吃晚饭,心道还是先填饱肚子再美美睡一觉再说。
悄悄的溜到厨房,瞧见一张桌上放着的一盘盘月饼,忽尔想起一事,心中暗道糟糕,先前白玉霜曾说白向天要在院内搞个中秋聚会,而且在如归客栈碰到白向天时他也让自己今晚早些回来,可是现在已是亥时,说不得聚会早已结束,只怕明天又要挨骂了。
杨飞急急拿起一块月饼吃了两口,慌慌忙忙往前院练武场冲去。
却不想刚出门口和付峻撞个满怀,将他手中端着的碗碟打翻在地。
付峻正欲发火,可瞧见是他,只得苦笑道:“你怎么见心上人见到现在才回来,而且一回来就不干好事。”
杨飞大是过意不过,呐呐道:“对不起,老大。”
付峻笑道:“我们兄弟之间还说什么对不起,别太见外了。快帮我拿些月饼到前面去,我爹说让大伙一起轻松轻松,高兴高兴,今晚这些粗重活都给我一个人干,又找不到你帮忙,差点累死我了。”
二人一人提了两篮月饼,来到前院,皓月当空,虽无灯光,却可看清偌大的练武场整齐的摆放着八张方桌,稀稀落落的坐了近四十人。
白向天,付无忌和白玉霜还有几个师叔辈坐在首桌,其余师兄弟刚分开坐在其他七桌上。
白向天看到杨飞跟付峻一起到来,满面笑容道:“小飞你终于回来。”
杨飞有些受宠若惊道:“总镖头在等我么?”
白向天不置可否的笑道:“呆会你就知道了。”
杨飞不觉呆了一呆,心道我何时变成一个大人物了,还要这么多人等,帮付峻将月饼分发完后,杨飞便随他坐在白向天下首一桌,杨飞见桌上不但有月饼还有不少点心,各式佳肴美酒,真是丰盛得很,他腹中饥饿,便不客气的大口吃了起来,哪有心情赏什么月,付峻瞧他饿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捧腹大笑。
白向天忽然站了起来,咳嗽一声道:“大伙暂且停一下。”他声音不大,偏偏在场之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知他有事要说,都安静下来,只有杨飞还在那不停吃喝。
白向天缓缓道:“镖局刚刚接了一趟价值百万的红货,我和付师弟这次会亲自押镖,还要挑选十八人随行。”
众人闻言不由都翘首以待,要是能入选这一趟价值百万的镖,每人的分红少说也有数百两,虽说有些风险,甚至丧命,但为了银两也豁出去了。
白向天微笑道:“下面由付师弟念一下去的人的名单。”
众人眼光又不约而同转到付无忌身上,这次正副总镖头一起出马,一百万两虽多,还不是马到功成,心中都不觉期盼付无忌会念到自己的名字。
“殷立生、董青。”付无拿着一张纸开始念了起来,每念到一人之时,那人便答应一声,到得最后一人时,付无忌顿了一下看着仍在不停吃东西的杨飞微笑道:“小飞,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次便跟我们一起出去见识见识。”
杨飞刚吃了一大口月饼,闻言噎在嘴中说不出话来,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大喜,在长安呆了七八年,都闷出鸟来了,早就想出去见见世面,没想到这么快便有机会。
付无忌道:“你们十八人可先去帐房领五十两的分红,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这是镖局的规矩,保镖之事需得在动身前临时通知,免得被黑道的人事先踩了盘子,徒增不测。”他最后几句自然是说给杨飞等一干从未保过镖的师兄弟听的。
付峻忽然站了起来,高声道:“爹,为何这次飞扬能去,却没有我。”他同杨飞一样还从未出门保过镖。
付无忌斥责道:“你看你这性子,小飞虽是你的表弟,可人比你稳重得多,还不坐下。”付峻对父亲甚有惧意,一时不敢反驳,只得委屈坐下,心中却是不服。
杨飞见状道:“不如我不去,让峻哥去吧。”
付无忌道:“胡闹,名单是我们事先商量好的,岂可随意改动,好了,大伙如果想早些歇息,便可以回去了。”
付峻脸上涨得通红,心中显是不服,忽尔大吼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白向天叹了口气,对白玉霜道:“霜儿,你去瞧瞧峻儿。”
“是,爹。”白玉霜应了一声,起身朝付峻离去方向追去。
本来好好一个中秋聚会被付峻这么一闹,只得不欢而散,杨飞本来心情颇佳,经得此事,亦有些无精打采,正欲离去,却被一师兄拉住道:“还不快去领那五十银子。”
银两谁不想要,尤其杨飞这个穷光蛋,这两年镖局每月给他一两银子的薪资,较一班师兄少了许多,白天在软香居花去的那十几两已是他生平积蓄,这次一领便有五十两,实是他此生所得最大一笔银子,他根本未想自己也有份,闻得此言,心中不觉一振,立时将付峻之事抛之脑后,跟着那名叫佟青的师兄去了帐房。
五个十两的元宝拿在手中,杨飞只觉沉沉的,有钱的感觉果真不同,一干师兄已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飞扬,领了这么多银子是去花差花差还是准备留着娶媳妇。”
杨飞窘得脸上通红,听着师兄弟的那些戏言,偶尔闻得逛花街之言,蓦地想起那软香居的小蝶来,梅云清虽说过会把她赎出,可这么一来,便欠了梅云清老大一个人情。
杨飞心想什么人的人情都能欠,就是不能欠梅云清,要不越欠越多,自己在她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眼下自己已有了五十两,再找这些师兄们借个一百五十两,押镖回来便即还上,想必他们也不会拒绝。
一干师兄本聚在一起,杨飞便在他们身旁忽笑忽怒,时而展颜,时面愁眉不展,一名年长的师兄看在眼中,含笑道:“飞扬定是有了心上人了。”
那些师兄们闻得此言,不约而同都瞧向杨飞,心中奇怪他平常极少出门,也未看到他同什么未婚女子来往,怎么就会有心上人了。
杨飞不置可否,忽尔起身揖手道:“各位师兄,可否将手中的银子借一些与小弟?”
一听到借钱,众人立时没了声息,杨飞见他们面有难色,又补充一句道:“我打上借条,待这次押镖回来便还给你们,要不然可算上利息。”
还是佟青先发话道:“大家都是师兄弟,利息就不必了,你要借多少?”
“一百五十两。”杨飞大是感激的瞧了佟青一眼道:“我要办一件很要紧之事,本来需要二百两,现在我自己已有五十两,还差一百五十两。”
佟青犹豫一下道:“飞扬,看在你的面上,我借给你,不过我是有家室的人,不能借得太多,这样吧我借你十两,这里这么多人,想必也凑得齐吧。”言罢,便将一锭元宝放在他面前。
佟青这么一说,其他的师兄也不好意思不借,一人十两,堪堪凑了一百两,在场之人却已无人没借了,原来有些师兄见势头不对,竟自偷偷溜回房去。
虽然还差五十两,杨飞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找来笔墨写好十张借据,将银子用包袱包好抱在怀中,心头却是一阵茫然,这最后五十两却往何处去寻,想了半天还是只能去找付峻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