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行军布阵
作品:《蝉翼剑》 第一章归云剑法
「快起来。」一声大喝,将杨飞惊醒,睁开双目,晨曦早明,牢内高高小窗透入一线朝阳,他慌忙爬起,昨晚匆铁见过一面的牢头手持铁镣,满脸狞笑的走来。
杨飞连连赔笑道:「牢头大哥,你这是准备带我去哪?」
那牢头冷哼道:「上堂受审,你以为是去干什么?逛窑子?」
「官爷,您可冤枉小人了,小人可连窑子都没进过。」杨飞昨晚没吃多少东西,此刻腹中饥饿,满脸堆笑道:「官爷,可不可以让小人吃点东西再上堂。」
「你当这是客栈,还供你吃饱喝足。」牢头叫来两个狱卒,将铁镣给他铐上,又道:「呆会你还有命回来,便有得吃,要不然,嘿嘿。」
杨飞心中一惊道:「难道案还没审就有性命之虞?」
牢头嘿嘿笑道:「自古在公堂上受刑不过,死的犯人可不少,你若想活命,最好乖乖认罪。」
杨飞不觉低声咕哝道:「这不是屈打成招么?」
他此话声音极小,那牢头听不大清楚,但心知这家伙不会说什么好话,白眼一翻道:「你说什么?」
杨飞哪敢说出,连声道:「小人说官爷英明神武,气宇不凡。」暗暗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才怪」。
牢头哈哈笑道:「算你小子识趣。」
杨飞正欲再拍两句马屁,耳边响起那锦衣人淡淡的声音:「呆会你过堂的时候,不管那县官安你多大的罪名,你也认了。」
杨飞差点跳起,心道若是那昏官安他一个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罪难道他也要认?
牢头见他脸上忽现气愤之色,冷哼道:「你干什么?想早点死么?」
杨飞连忙赔笑道:「官爷,小人生平胆子最小,当然不想早死,只是小人周身是伤,有些不舒服。」说到此处,他心中不觉暗暗奇怪,自己昨晚明明被那两个毫无人性的衙役打得奄奄一息,现在却浑身是劲,连那遍体之伤似也不那般痛了,难道是紫气神功的原因,他正在纳闷间,又闻那锦衣人的声音道:「我昨晚助你练成紫气神功第三层,你身上的伤已好了九成,不会再有大碍,等会你过堂的时候如果挨板子的话,便将全身真气聚于被打之处,那样便伤你不着。」
杨飞闻言大喜,心想原来紫气神功不但可以治伤,还可以挨打,即便成不了天下第一高手,也是挺不错的。
牢头见他又面露喜色,冷哼道:「你别以为你全身是伤,便不用挨板子,呆会有你好受,别磨蹭了,快走。」言罢,便拽着他穿过长长的牢房走道,向牢房门口行去。
杨飞拖着铁镣,也不觉沉重,他生平尚是第一次来到牢房,见这牢房中的犯人大小老幼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不觉大奇道:「这么小的孩子也犯了王法么?」
那牢头哼一声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
杨飞连连应是,见那些人都瞧着自己,眼中多是怜悯之色,有几个还带着恐惧之意,心想他们怕是当自己要被拉出砍头吧。
来带杨飞上堂的正是昨晚押他来的那两名衙役,二人见他昨晚还要死不活,现在却身轻气爽的模样,一人奇道:「这小子精神倒挺好,看来可以多挨几板。」
杨飞昨晚被他们打得凄惨之极,到现在仍是鼻青脸肿,闻言心中大怒,却依然满脸笑容道:「托二位大哥的洪福,小弟昨晚睡得又香又甜,精神自然不错。」
说话那名衙役觉他满口反话,恼怒之下,飞起一脚向他屁股踹去。
杨飞被另外那名衙役用铁链拉住,欲避不能,正想自认倒霉,忽然思起那锦衣人之言,心想既然可以用紫气神功挨板子,为何不能防踹屁股,当下将内力急运臀部。
「砰」那衙役一脚踹在杨飞屁股之上,杨飞却未如他所愿前扑倒地,跌个灰头土脸,仍站得稳稳当当,反而是他被反震之力推得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站稳,那只踢人的右脚犹自被震得隐隐发麻,他还道自己力气用小了,正欲加力再踹一脚中,忽然想起此人乃那个杀了锦衣卫谭千户女强盗的老公,怎么可能不会武功,昨晚被他们打成那样只怕是扮猪吃象,存心示弱,若他真的发起威来,恐怕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这铁镣也没多大作用。
另外那名衙役也是同他一般想法,两人相视一望,瞧出对方眼中的震骇之色,不觉齐齐离杨飞退了两步。
杨飞没想紫气神功竟如此好用,又见两人这般神情,早已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心里不觉得意之极,冷冷哼了一声。
那两名衙役心中皆想呆会你这小子过了堂,定了死罪,砍了头武功再高也是枉然,先让你得意这么一会,故此他们心中虽对杨飞恨极,表面却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大有你是大爷之意。
「升堂!」众衙役一齐大喝,骇得杨飞往后连退数步,他不是没见过升堂,而是从未以犯人的身份到此,而且还是一名待判死囚。
高居堂上的临汾知县长着一对黄豆眼,看上去面黄饥瘦,双目无神,想必不是油水不足,而是酒色过度所致,只见他「啪」的一声一拍惊堂木,抖起官威,大喝道:「堂下所跪疑犯,报上名来。」
杨飞想到自己既有挨打神功,又有逃命妙法,心中底气十足,也不那般害怕了,高声道:「知县大人,小人贱名梅云飞。」
「何方人氏?」
「洛阳。」杨飞将昨晚那套谎话拿出来再用一遍。
「是吗,张捕头?」那知县向张涯问道。
张涯哪会说出他其实并未查实杨飞真名,连连点头道:「是的,知县大人。」
那知县取过一宗案卷,方对杨飞道:「上月二十二日,本县王府发生一宗杀人命案,一死二伤,可是你所为?」
杨飞听得莫名其妙道:「什么杀人命案?」
那县官又是「啪」的一声,高声喝道:「还敢不认,来人啦,先打五十大板!」
杨飞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推倒在地,两各衙役手持刑杖狠狠打在他屁股之上。
杨飞痛得哇哇大叫,挨得几板,方才想起那锦衣人之言,慌忙运起紫气神功,将丹田真气运至挨打之处,感觉果真大不相同,不但那刑杖打在此处如隔靴搔痒,便是那挨过几板之处亦痛楚大减,但他为防旁人起疑,仍惨叫连连。
好不容易打过五十大板,那县官眯起一双小眼道:「梅云飞,你可认罪?」
这次杨飞学了乖,忙道:「小的认罪,知县大人饶命。」
知县哈哈大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杨飞总算知道何谓昏官,他尚未见过那个死者,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定了个杀人之罪,心中极是不服,忍不住又道:「知县大人,小人昨日才来临汾。」
那县官哼了一声道:「梅云飞,你明明是上月十五来到本县,竟敢欺辱本官,难道还想再吃五十大板。」
杨飞哪敢说不,连声道:「是,是,小人上月十五便来了临汾。」
那知县又翻出多宗案卷将不少诸如奸淫、杀人、偷窃案都诬陷到杨飞身上,杨飞只好一一认下,最后算了算,自己集采花淫贼,江洋大盗于一身,竟杀了九人,奸淫了六名良家妇人,其中奸杀两名,留下四个活口,盗窃八次,光这些罪名,自己有十八个脑袋都不砍,忽然瞥见那知县满脸得意之色,心中蓦地省悟这知县定是收了那些真凶的贿赂,自然要找个替死鬼,心中只能大叹倒霉。
最后那知县总算将桌上厚厚的一堆案卷念完,又道:「至于昨晚客栈杀害边关总旗及锦衣卫谭千户之事」
知县话未说完,杨飞忙道:「都是小人一人干的,不关别人的事。」他心想反正自己已是「罪大恶极」,再加两条也不打紧,顺便帮梅兰脱罪。
知县点头道:「这两条可是灭门之罪。」
杨飞吓了一跳道:「小人自小父母双亡,孤单一人,没有什么亲戚。」
那知县满脸怀疑之色道:「此话当真?」
张涯答道:「回禀大人,他还有个妻子,便是昨晚逃走的使剑女贼。」
知县「嗯」了一声,方道:「锦衣卫各位大人正在拘捕于她,想来逃不了多远。」顿了一顿,高声喝道:「钱师爷!」
旁边的那个师爷写好一张状纸,递了上来,那知县瞧了一眼,又交给他道:「将这状纸给疑犯看看,可有遗漏之处,如若无误便让他按个手印。」
那师爷应了一声,行下堂来,杨飞接过瞧了一眼,果真将方才所呈之罪一一列于其上,也不犹豫,按了个手印。
那师爷接过状纸,大声念道:「人犯梅云飞,洛阳人氏,于成化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二日秋后问斩。」言罢,便将状纸呈于知县。
知县在上面盖了个官印,打了个哈欠,喝道:「退堂。」
「就这么完了。」杨飞挨打之处犹自痛疼,前面的都没听清,只听到后面那个秋后问斩,什么时候才算秋后,可别是今天,忍不住问那张涯道:「捕头大人,小人想知道何日是小人的死期,也好早作准备,捕头大人可否先告知一下小人?」
张涯哼了一声道:「三天。」言罢,也不理他,径自离去。
「这么快?」杨飞吓了一跳,被那两个幸灾乐祸的衙役拉着行往牢房,口中犹自喃喃道:「三天!」
回到囚室,总算有东西可吃,虽较之狗食好不了多少,杨飞仍狼吞虎咽,吃完后正欲躺下睡上一觉,耳边又传来那锦衣人的声音:「在堂上你是如何说的?」
杨飞轻声道:「那昏官诬陷我的罪小弟都认了。」
他声音颇小,那锦衣人却可听到,「嗯」了一声方道:「那什么时候处斩?」
「三天。」杨飞忽然担心起来,反问道:「大哥,你不是说少说也要十天半月么?」
锦衣人沉吟道:「一定是那知县怕夜长梦多,想先斩后奏。」
「那怎么办?」杨飞苦着脸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半个月?」杨飞闻得那锦衣人的声音,差点大吼出声,还好反应得快,捂住嘴巴,小声道:「再过三天我人头落地,哪还有命让你去救?」
那锦衣人道:「我自会在你处斩前的那晚救你出去。」顿了一顿,又道:「不过这些天你得学些东西,让送你秘笈那人瞧瞧。」
杨飞奇道:「这是为何?」
锦衣人道:「这你便不用问了,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包保于你有利无害。」
杨飞闻得此言,拍胸保证道:「小弟一定做到。」
「很好,很好,很好。」那锦衣人一口气说了三个很好,杨飞不知他话中何意,正欲开口相问,那锦衣人又道:「你现在到我这里来。」
杨飞四处瞧了瞧,方道:「这个不大好吧。」这死囚室狱卒虽然平时过来得较少,但也会隔一两个时辰过来察看,万一发现他不在,岂不是前功尽弃。
锦衣人似已猜知他心中顾虑道:「你先过来,我自有办法让你不被人发现。」
墙角那几块石砖已被抽空,杨飞不假思索,钻了过去,隔壁囚室却有两人,一人自然是那锦衣人,不过他已换了一身囚服,另一人跟杨飞身材相若,恭恭敬敬站在锦衣人身后。
那锦衣人微笑道:「我帮你找了个替身,你瞧瞧象不象?」
杨飞见另外那人相貌与自己真有三分相似,不知这锦衣人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之内找到这替身的,闻言不觉点点头。
也不待锦衣人说话,那替身忽道:「韩先生,小人过去了。」
被称作韩先生的锦衣人挥挥手,那替身便老老实实自大洞口钻了过去。
杨飞跟着韩先生来到那豪华囚室之中,问道:「大哥,你姓韩么?可不可以告知小弟高姓大名?」
韩先生哼了一声道:「聪明的话就不要多问,通常多嘴的人死得比较快。」
杨飞连忙闭嘴,瞧着韩先生行入里间许久不见出来,忍不住又问道:「韩大哥,你找的那人牢不牢靠,可别泄了小弟的底。」
韩先生冷哼道:「你不信他便是不信我。」
杨飞哪敢再说,连连点头道:「小弟当然相信韩大哥。」
「相信便好。」韩先生换了那身锦衣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杨飞心儿怦怦直跳,暗道你莫不是准备一言不合就杀了小弟,他知道韩先生不喜他多言,此时哪敢说话。
韩先生将这小厅中的桌椅都挪了开去,露出中间一大片空处,摆了一个起手剑式,方道:「我使一套剑法,你一定得好好瞧清楚,等你学会了便使给送你秘笈之人看。」
杨飞心中石头落地,此事不但没什么危险,反可学套剑法,真是天大的好事,百年难得一遇。
可当韩先生开始将那套剑法从头到尾使给他看时,杨飞才知这决非是件好差事。
韩先生这套剑法忽快忽慢,快时如疾风骤雨,慢时如轻风拂柳,杨飞看着自然是好,若让他完完全全学会使出来,有个三年五载还差不多,可他现在只有短短半个月时间。
韩先生用了小半个时辰功夫将那套剑法使完,方道:「你看如何?」
「很好,很好,很好。」杨飞也学他连道三个很好。
韩先生脸色一沉道:「我问你看了一遍学了多少?」
杨飞搔头支吾以对道:「这个学了一点。」
韩先生冷哼道:「那你将你学的那一点使出来让我瞧瞧。」
杨飞接过长剑,学他摆了一个起手式,却是歪歪斜斜,连姿式都差强人意。
韩先生脸色难看之极,见他摆了半天仍一动不动,方道:「为何不继续练下去?」
杨飞极为尴尬道:「我只学会这么一点。」
「你」韩先生恨不能一剑杀了他,呆立片刻,颓然坐下,喃喃道:「难道这是天意?」
杨飞虽是不解,心中却颇为过意不去,低声道:「韩先生,对不起。」他自觉对不住韩先生,连称呼也生份许多。
「罢了,罢了。」韩先生叹了口气道:「我原指望你是个奇才,可没想你练紫气神功进境奇速,练剑却是如此不堪。」
杨飞呐呐道:「小弟以前没练过剑法。」
韩先生苦笑道:「原来如此,难道我这些天还要教你剑法入门之道。」
杨飞点点头,终忍不住问出心中憋了许久的问题:「韩大哥,你为何我教这套剑法再使给那人瞧?」
韩先生道:「此事你碰到那人自会明白。」
杨飞差点忍不住将白向天说出来,话到口边打了一个转,又缩了回去。
韩先生见他欲言又止,知他心思,沉声道:「你既不愿将那人说出,我也不会勉强于你,只盼你领悟这套剑法精髓,能让那人瞧个明白,我便安心了。」
杨飞虽知他只是将自己作个传讯之人,心里却是极为感动,收起浮滑之色,一本正经道:「小弟定不负大哥所望,学好这套剑法。」
韩先生接过他手中长剑道:「我先从基本剑式教起,你只须懂得其中窍门,以后再勤加练习,待你学会这套剑法,定可成为江湖一流剑客。」
杨飞心中颇为失望,只是江湖一流剑客有屁用,又娶不到梅云清。
韩先生见他神色,哪知道他在想女人,还道他以为自己难以学成这套剑法,是以失望,便道:「你人很聪明,但行事好走捷径,剑法之道,欲速则不达,需勤加苦练,不可一日懈怠,若你想学成这套剑法,便得改改你这个毛病。」
杨飞点点头道:「小弟一定不会偷懒。」
韩先生想起自己需得似带入门弟子一般教这家伙,忍不住长叹一声,摆开剑式教起基本功来。
还好杨飞在镖局那几年也没白混,马步扎得不错,虽不能不动如松,但在韩先生指点下学习剑法削刺劈撩却绰绰有余。
学得大半日光景,杨飞总算掌握剑法的基本要领,想起自己那晚刺鱼时的情形,不觉心中暗暗好笑。
韩先生见他学得颇为用功,亦不再失望,或许这小子真的有办法在半个月之内学会自己那套精妙剑法,他期盼之心愈切,教的时候自然少不了教训一番,杨飞偶尔被剑柄敲得一下便即哇哇大叫,还好这里隔音极好,不用担心隔邻牢房中听到。
接下来学那套剑法杨飞总算不似初时那般毫无章法,倒也有板有眼,虽说只是初具架式,杨飞心中却已颇为得意。
韩先生这套剑法共有十八招,每招又有三十六种变化,到了黄昏时分,杨飞勉强学会三招,韩先生已颇为满意,吁了口气道:「今日便到此为止,等你用过晚膳,回去好好思量今日所学剑法,希望你能领悟其中精妙所在。」
杨飞点点头,有些失望道:「小弟不能呆在此处陪陪大哥么?」
韩先生怎不知他并非想陪自己,而是不想回那个又臭又脏的囚室,冷哼道:「你难道连这么点苦头都吃不了?」
杨飞哪敢应是,连连摇头。
韩先生又取出那本紫气秘笈道:「你因缘际会练成紫气神功第三层,却不知运气法门,你回去好好参阅一下秘笈,内有诀要所在,若你能将第三层的紫气神功与你所学剑法相合,江湖上便有你的一席之地,还有以后定不可胡乱运功,否则下次走火入魔可没那般好运气,不但没死,还被你误打误撞练成第三层。」
杨飞压根不知自己昨晚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接过秘笈,极是奇怪道:「你不要秘笈作抵押么?」
韩先生道:「不是不要,只是现在暂借你一用,你离开之时须得留下。」
杨飞还道他大发善心,颇为失望的轻轻「哦」了一声。
杨飞吃过晚饭,便回去与那替身调换,不到半个时辰,狱卒送来食物,杨飞刚吃过极为丰盛的一顿,自是连瞧也不瞧,那狱卒见状,冷冷道:「不吃便不吃,还怕饿不死你。」然后便将那些食物一古脑拿了去。
借着走道火把的微光,杨飞翻开紫气秘笈,他昨晚练功全靠韩先生口述,自己还未瞧上一眼,此刻看来,方知遣漏许多精要之处,便依上面再练了一遍,还好他已然练成,并不需再将真气回聚丹田,饶是如此,仍花了大半个时辰。
至于后面的运用法门,他翻了一遍,大意是说出招之时需得将真气运至使力出处,再奋力发出便成,杨飞跃跃欲试,便照着其中一法将真气运至掌心劳宫穴,在火光之下,他的右掌掌心竟泛起一片紫色。
杨飞心念忽动,敛去真气,那紫色立时褪去,心想难道紫气神功便是因此而得名。
他再度将真气缓缓运向掌心,并不依秘笈之中所说立时发出,而是越聚越多,到得后来,连手臂经脉都有胀痛之感,而右手果真泛出一层淡淡的紫气,倒是名副其实的紫气神功。
那些紫气已然积聚杨飞体内五层内力,杨飞不再犹豫,狠狠一掌打在牢房那极为坚固的青石壁上。
杨飞一掌击去,却是无声无息,瞧着石壁之上那个淡淡掌印,他心头狂喜,若是他没练过紫气神功之前这么一掌打去,包保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现在他不但右手夷然无损,还将石壁打出掌印,虽较之梅云清诸人差得太多,也总算小有成就了。
杨飞调息半晌正准备试第二掌之时,忽闻石壁几声轻响,一个少女声音轻轻喊道:「杨公子,杨公子,杨飞公子。」
那声音自石壁之后传来,颇为陌生,杨飞大觉奇怪,自己在这临汾无亲无故,唯一攀得上一点关系的梅兰只怕早已逃到十万八千里外,今生不会再踏足此地,而且他这两日从未将真名告诉他人,连对韩先生也只说自己叫梅云飞,外面那少女却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正在杨飞犹豫不绝之时,那少女又道:「杨飞公子,我们是来救你的。」
杨飞精神一振,若是如此,就不必看那韩先生的脸色,也不用冒着性命之虞去学那劳什子剑法,忙轻声答道:「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那少女道:「小婢梅香,是庄主吩咐我们来救公子的。」
既然姓梅,又说什么庄主,除了梅花山庄梅云清还会有谁,杨飞闻言心中大喜道:「梅香姑娘,云清如何知道我会有难?」
梅香道:「公子这么称呼,真是折煞香儿了,庄主只是嘱咐属下一行人暗中保护公子,没想到公子被官府抓起来了,公子此刻情况如何?」
杨飞哪有空跟她计较什么称呼,苦笑道:「我被定了死罪。」
梅香惊呼一声道:「怎么会这样?兰姑娘到哪去了?」
杨飞叹气道:「我们在客栈碰到一个叫丁文松的,攀上点交情,谁知他正被锦衣卫追捕,把我和小兰也扯了进去,小兰中了暗器,被那个姓丁的救走了,只留下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在这顶罪。」
梅香奇道:「公子不会武功么?那庄主怎么」显是想起自己不该这么问,不觉「啊」了一声。
杨飞又长长叹了口气,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为何每个人都瞧不起自己,连这个梅花山庄的小姑娘都有此意。
梅香闻他叹气,忙道:「公子,是香儿失言了。」
杨飞道:「香儿,你们一共有多少人?」既然梅香不喜自己唤她姑娘,若直呼其名,又太不礼貌,干脆比较亲切点叫香儿得了。这时他心中忽然想起梅云清派她们保护自己之余,只怕还有监视之意。
梅香显是平素少与男子交往,闻得杨飞唤她「香儿」,不觉语中带羞道:「跟香儿一起来的尚有花字堂的七位姐妹及青姨。」原来她们昨日奉命赶到太原,在太原城找遍每家客栈也未寻得杨飞二人,心知二人必尚在途中,便回头查寻,终在临汾打听到他的消息,却未想已被关大牢,青姨便让轻功最好的梅香先来大牢打探。
杨飞奇道:「青姨是你们上司。」
梅香似乎点点头道:「青姨是花字堂的总管。」
杨飞哪有心情关心什么总管不总管,他只但心自己小命是否牢靠,眼下多了一条活路自是极好,可她们几个女子,武功再高,只怕也敌不过这临汾官差及锦衣卫高手,不禁又问:「你们准备何时救我出去,我再过两天便得问斩。」算来算去自己还有三十个时辰发活,若是自己学不会锦衣人那套剑法,只怕他也懒得救自己出去,要不然为何不见他提那一千两银子之事,看来还是指望梅花山庄众女比较可靠。
梅香似吃了一惊道:「为何这么快?」
杨飞苦笑道:「那昏官将诸多罪名诬陷到我的头上,自是盼我早死早了。」
梅香思忖片刻道:「仅我们九人,劫狱只怕人手不足,若向庄中求援又来不及,这可如何是好?」
杨飞刚想说话,耳中忽闻韩先生道:「你让她们后日夜间前来劫狱,只需大闹一场便可,到时我好助你逃命。」
杨飞没想二人如此小声那韩先生亦听得一清二楚,心知自己这两日想混过去也不行,只得对墙外梅香道:「请香儿转告青姨及一干姐妹,麻烦大伙后日夜间前来劫狱,只需大闹一场,弄些混乱场面,不过记得不要有何损伤,若是力有不逮,请速速退走,我自有办法脱身。」
梅香嗯了一声道:「既是如此,杨公子,香儿这便回去告诉青姨,请她定夺。」
杨飞道:「请香儿代在下感谢青姨及众姐妹救命之恩。」
梅香道:「公子保重,香儿走了。」
杨飞呆了半晌,外面已无声息,梅香显是走得远了,他回过神来,欲待再练紫气神功,却无法静心,只得作罢。
右手无意间摸到一件物事,拿起一瞧,原来便是那本害他大吃若头的登记簿,翻到梅兰登记那一页,上面写着杨飞夫妇,杨飞心中泛起一股柔情蜜意,这个忽冷忽热的小丫头现在情况如何,中了那个唐备的暗器,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云清!」杨飞轻唤出声,不觉间又想到梅云清,心想她还是挺关心自己的,否则也不会派人暗中保护自己。
杨飞想得痴了,早将韩先生叮嘱他要多领悟已学那几招剑法之事抛之脑后,他昨晚本未睡足,躺在那张又冷又硬的床上,抑不住沉重困意,不觉进入梦中。
接下来两日杨飞老老实实用心学习那套剑法,韩先生教他的方法近乎苛刻,花了一日让他学会那十八招剑式,剩下一日便教他与剑法相合的内功心法,还好杨飞已有紫气神功的底子,学起来也不算太难,终于在第三日黄昏时分学全了那套剑法。
至于杨飞到底领悟了其中多少精妙所在,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到杨飞从头到尾将那套剑法耍了一遍,韩先生叹了口气,虽离精通境界差得极远,但也见得了场面,临阵抱佛脚,能抱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
杨飞自以为耍得颇好,自吹自擂道:「韩大哥,小弟厉害吧。」
韩先生点点头道:「你的资质不错,三日便能练成这样,日后若勤加苦练,必成大器。」
杨飞闻得他语中竟有些许暖意,便似自己长辈一般,不由自主点头道:「韩大哥,小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韩先生持起这几日杨飞所用那柄长剑道:「这柄剑虽非什么上古名兵,却也跟了我不少日子,便赠于你吧。」
杨飞忙道:「多谢韩大哥。」心中不觉想起那柄飞云剑,不知梅兰可将它遗失,否则他如何对梅云清交待。
杨飞正欲接过长剑,韩先生忽道:「让我最后将这套剑法使一遍你瞧瞧,这次你得得看仔细了。」
杨飞点了点头,心中却道:「我都看腻了,还看。」
韩先生食中二指在剑身轻拭,那长剑一阵轻吟,忽然自剑身透出淡淡的紫气,此等情形杨飞却是再也熟悉不过,惊道:「紫气神功。」他心中旋即释然,若非韩先生会这紫气神功,怎么对他如此热心,不但助他练成紫气神功第三层,还教他这套剑法。
韩先生淡然一笑,旋即舞起那套剑法来,只见他周身迷漫着那层淡淡的紫气,举手投足间,剑光纵横,剑气所至之处,竟是无坚不摧,连那坚硬无比的青石亦被划出极深剑痕,室内那些桌椅更是遭了大殃,一套剑法使完,除了杨飞之外,这小厅已几无完处。
剑法依然是那套剑法,较之杨飞所使,简直有天壤之别。
杨飞瞧得目瞪口呆,韩先生何时使完,全然不知,直到韩先生将长剑塞入他手中,方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道:「好厉害。」
韩先生道:「希望将来有一日,你也会有我这般威力。」
杨飞颇是失望道:「那可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韩先生道:「只要你勤加苦练,相信那日不会太久。」
杨飞听来听去都是一个勤字,难道便无什么速成之法,不觉问道:「韩大哥,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韩先生略一思索道:「归云剑法。」
杨飞喃喃道:「归云剑法。」这还是他生平所学的第一套武功,想不到这么巧,竟与梅云清有一字相同。
「现在你用这套剑法来攻我。」韩先生自地上捡起一根散落的木棍,方道:「我用这木棍权充长剑。」
杨飞应了一声,挥剑使出刚学的那套剑法的第一式,剑尖幻出数道剑影,轻飘飘的分上中下三路向韩先生攻去,他此式较之先前精进不少。
韩先生面露赞许之色,手中木棍斜斜向上挑出,穿过剑影,正中杨飞剑锷之上,虽然他没用什么劲力,杨飞却已吃力不住,长剑被挑得斜飞开去。
杨飞拾回长剑,垂头丧气道:「韩大哥,你这不是成心出我的糗么?
韩先生微笑道:「你刚才那剑使得大有长进,但剑法太过生疏,若是练得纯熟了,我便没那么容易挑落你手中长剑。」顿了一顿,又道:「再来。」
杨飞依言使出第二式,这一式却是以守为主,韩先生攻来木棍正中杨飞剑刃,他未运功力,那木棍哪经得起如此重击,立时应声而断,少去尺许。
杨飞精神一振,一口气将余下十六招尽数使出,韩先生手中木棍左支右撑,却并不抢攻,两人互有攻守,杨飞虽落得下风,却仗着长剑之利,一时尚未落败。
到得杨飞使完最后一招之时,韩先生木棍宛如一道黑影划过数丈长空,敲在杨飞剑柄之上,使得他长剑又斜飞开去。
杨飞颇为伤心道:「刚才我那套剑法自以为使得极好,可是仍无法抵过韩大哥一招半式。」
韩先生道:「你对敌之时,切不可将一套剑法从头使到尾,需得依情况而定,而其中诸多变化亦需剑手自行体会,我也不可能一一教你。」
杨飞点头道:「小弟受教了。」
韩先生又道:「若想领悟剑法精髓,除要勤加苦练外,还得多多与人切磋,一个人资质再高,也不可能因在无人之处练得数年,便成江湖绝顶高手。」
杨飞拾回长剑,正欲说话,忽然韩先生脸色一变,道:「你的朋友来劫牢了。」
第二章吕梁群盗
梅花山庄坐北朝南,位于洛阳西北百余里外一处小山谷之中,占地达百顷,山庄东西北三面皆是险山峻岭,难以逾越,北面高山还挡住了寒冷季节自北方袭来寒流,南面庄门正对一片梅林,若是到得冬天,寒梅绽放,出门便是扑鼻的梅香,让人惬意之极,真不知梅花山庄第一代庄主是如何找到这么一处绝佳所在。
庄内亭台楼阁,花桥水榭,错落有致,宏大之中不失清新典雅,虽不及皇家苑林之气派奢华,细腻温柔处远有过之,似乎只有这样才配得上称作天下第一美女的闺居。
庄内最引人遐思的是那栋“红妆别馆”,坐落于山庄正中稍稍偏西,馆外遍植各色花卉,四季常开,置身此地,宛若进了一座美丽的大花园,再见得馆内所居美人,天下无人不为之倾倒。
不用多说,此馆正是梅花山庄历代庄主所居之处,眼下主人自然是梅云清。
红妆别馆有上下两层,上层那间最大的卧室便是梅云清的闺居,旁边两间乃她的两名贴身婢女所住,一名自然是随杨飞而去的梅兰,另一名名曰梅莲的婢女因受命前往川中调查,至今未归,故而此刻红妆别馆内仅住得梅云清一人。
梅云清已在庄中养了数日伤,她命梅兰下嫁杨飞,满以为从此可以忘掉此人,未想作茧自缚,每当无事,便想起那个无赖,芳心纷乱之下,于武功一途毫无进展。
她坐到临窗的檀木椅中,遥望窗外,那里正是杨飞离去的方向,青姨已去数日,未曾有丝毫消息,不知杨飞近况如何?是生是死?她思及此处,顿时想起李梦柔所言曾与杨飞苟且之事,芳心暗恨,不觉啐骂出声:“死了倒干净。”
“庄主,你在说谁死了倒干净?”出声的是孙姨,梅云清失神之下,孙姨含笑已至门口,犹自不觉。
梅云清掩饰失态道:“孙姨,有事么?”
孙姨道:“振威镖局一行已至太原,因边关战事吃紧,滞留在此,估计三两日还不不会离开,眼下黑白两道各路人马,纷纷前去,属下认为振威镖局极难保得住这趟镖。”
梅云清柳眉轻蹙道:“消息怎么传得如此之快?”
孙姨道:“属下以为该是振威镖局内部出的问题。”
梅云清问道:“孙姨,您认为咱们该不该淌这趟浑水?”
孙姨恭恭敬敬道:“属下谨从庄主的意思。”
梅云清沉思半晌,忍不住问道:“可有青姨她们的消息?”
孙姨道:“刚刚接到飞鸽传书,她们好像滞留一处叫临汾的地方,至于所为何事,尚不得而知。”
梅云清自言自语道:“难道那家伙有危险?”青姨一行受命保护杨飞,断然不会擅离职守。
孙姨忽道:“庄主,可否听属下一言。”
梅云清忙道:“孙姨有话尽管直言,勿需对云清如此客气。”
孙姨道:“庄主既然舍不下,为何不去勇敢面对?不管是对是错,总会有个结果。”顿了一顿,又道:“属下已无事禀告,暂且告退了。”
“既然舍不下,为何不去勇敢面对?不管是对是错,总会有个结果。”梅云清心中不断默念着这句话,等得回过神来,孙姨已然去远。
“去就去吧!”梅云清银牙一咬,换了身劲装,出了别馆,径自行往北面的一片竹林,这里是庄中的禁地,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许进去,亦是她每次离庄前必去之地。
一阵轻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梅云清站在林前,举棋不定。
风中传来一个女子长长的叹息声:“你又要离开了。”那声音跟梅云清的极其相似,若非梅云清就在林前,很容易让人相信那声音就是她的。
梅云清沉默片刻,方道:“我要去解决一件事。”
那声音道:“是因为一个男人么?”
梅云清应道:“是的。”那女子再无声息。
梅云清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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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奇道:“她们为何如此之早?”昨日香儿又来过一次,与他约好今晚初更时分劫牢,可现在尚是华灯初上,前后差了整整两个时辰,早得也太离谱了些,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韩先生又听了一会,沉声道:“不是梅花山庄中人,那些人正在火烧县衙。”
杨飞已无瑕问及他为何知道来救自己的是梅花山庄中人,也学他般凝神听去,却什么也听不到,只得苦笑道:“韩大哥为何知道?”
韩先生道:“你功聚双耳,或可听见外面声响。”
杨飞依言运起紫气神功聚于双耳之上,刹那间他只觉听力千百倍的敏锐起来,果真闻得远远传来一阵阵惊呼:“着火了,县衙着火了,快救火啊!”
杨飞心知梅花山庄那些女子决计不会火烧县衙,奇道:“来人是哪路人马?”
韩先生摇摇头,沉思片刻,忽道:“你速速离开此地,免生枝节。”
杨飞松了口气,望了那扇关得颇紧的窗格一眼道:“我是从这扇窗户爬出去么?”
韩先生摇头道:“你随我来。”
杨飞跟着韩先生来到他呆了两日却无缘一见的内间卧室,见韩先生掀去床上被褥,揭开床板,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杨飞一声欢呼,不假思索,正欲跳入,却被韩先生一把拽住。
杨飞故作不知道:“韩大哥,还有何事?”
韩先生冷冷道:“秘笈!”
“贪财鬼!”杨飞心中暗骂,苦着脸将紫气秘笈从怀中掏出,递与韩先生道:“拿笔墨来,我写欠条。”
韩先生转过身去,做些什么杨飞看不大真切,似乎自衣柜中取出一件物事,半晌韩先生回过身来,手中持的并非笔墨,而是一个油布包,杨飞见状大奇道:“你不要那一千两银子么?”
韩先生却是不答,反叮嘱道:“这个包袱你拿着,千万不可遗失,还有这柄剑你藏好,路上遇到歹人也好防身。”
杨飞虽恨他拿去秘笈,但他于己终有授艺之恩,接过油布包及长剑,行了一礼道:“多谢韩大哥。”
韩先生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柔声道:“一路珍重!”
杨飞点点头,颇为感怀道:“大哥你也保重!”从相识到现在,他只有此言出自真心。
韩先生“嗯”了一声,杨飞将长剑及油布包紧紧缚在背上,跳入那条漆黑一片的秘道之中。
杨飞进入秘道,刚行下几级阶梯,韩先生便即封上洞口,秘道之内立时一片漆黑。
那秘道幽长,因靠近汾河之故,潮气颇重,杨飞身上没带火种,只能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向前行去,走了大约百余丈远,转了个弯,地势渐高,再行得数十丈,已至尽头,前面似有一扇铁门,杨飞轻轻拉下门栓,自门缝中透入一丝淡淡的月光,他不假思索,开门走了出去。
“哎哟”任凭杨飞聪明绝顶也想不到门后竟是汾河,汾河是黄河支流,乃山西境内第一大河,河面虽仅宽数十丈,水流却颇湍急,杨飞一脚踏空,立时掉了下去,被冲出老远,他的水性本就不好,手忙脚乱之下,咕碌咕碌连喝几口河水,回过神时,想觅一着力之处靠岸,却总扑了个空。
到了汾河一个弯道,杨飞总算抓住岸边一株古柳斜伸入河中的树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岸来。
杨飞此刻才知道韩先生为何要给他一个油布包,却故意不告诉他秘道通往汾河,自是想让他吃吃苦头。
杨飞晚上本未吃饭,被河水一灌,腹中却胀得鼓鼓的,难受之极,不由俯下身去呕吐起来,初时尚是河水,后来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这才舒服一些。
打开包袱,里面除一套干净的衣物,还有几张纸,黑暗之中看不大清楚是什么东西,但韩先生既然珍而重之的藏到包中绝对不是无用之物,杨飞再翻了翻,包袱里面就剩一本书,光线虽暗,杨飞却一眼识出正是那本紫气秘笈。
杨飞心中一热,这韩先生表里对他冷冰冰的,却想得极为周到,虽让他吃了大个苦头,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可杨飞殊无恨意,反是极为感激。
一阵秋风吹来,杨飞冻得打了个哆嗦,连忙脱下身上那件已无法遮体的旧衣,换上那套干衣,再将那几张纸及紫气秘笈贴身藏好,拿起那柄韩先生送他的长剑,这才有瑕细细察看四周情形。
他此刻正在一处稀稀落落的树林之中,西面是汾河,远处一片黑影,想必是连绵数百里的吕梁山,北面有一点淡淡的火光,那不是临汾城是哪?
杨飞未想自己已出了临汾城,不觉心中大喜,随即心想自己还是先速速逃离临汾为妙,否则明日官府发觉自己无故失踪,发下通缉令,那时想逃可是寸步难行。
杨飞想起那日梅兰在客栈中曾让自己到太原等她,遂决定依言绕过临汾,北上太原,待寻到梅兰,不但衣食无忧,还有美人相伴,岂不妙哉!
杨飞计意已决,收拾行装,正欲起程,忽尔想起一事,大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却非他受了什么内伤,而是想起梅花山庄那一群娇滴滴的女子今晚必去劫牢,可此刻突然冒出一路来历不明的人马,情势变得凶险难测,他这么置之不理,逃之夭夭,将来她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不但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将来也无颜去见梅云清。
杨飞想到自己还是得回临汾去通知香儿等人,不觉叹了口气,便顺着汾河北上向临汾行去。
方行出数十丈,杨飞闻得远远传来马蹄之声,他心中一动,匆匆找个隐秘之处藏了起来。
那蹄声近了,竟似千军万马一般,杨飞极尽目力,远远瞧去,黑乎乎的竟不下数百骑,直奔临汾而去,他心中大惊,莫非是朝廷的兵马,那香儿她们真是情形堪虞。
杨飞不再犹豫,待那些人似进入临汾,方才尾随其后向临汾偷偷潜去。
临汾城门大开,城内喊杀之声此起彼伏,数里可闻,不少民居冒起浓烟,县衙更是火光冲天,此情此景,让杨飞立时省悟方才那数百骑决非官兵,而是山贼。
临汾地处并非要冲,故未设卫所,守城之兵仅以百计,而且那些山贼早在临汾暗布细作,先在县衙放火,开得城内早已人心惶惶,及得那些山贼到来,那些官兵不战自溃,让山贼轻易之极的破开城门,似入无人之境般,在城内大肆奸淫掳掠起来。
杨飞偷偷摸到县衙,里面死气沉沉,竟连一个衙役也无,地上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有囚犯,也有衙役,不知是被山贼所杀还是自相残杀而死,就是未见那个可恶的知县,不知是被掳去抑或逃远。
杨飞来到大牢,内里漆黑一片,亦是同外面一般,没有半个活人,哪来梅花山庄中人的影子,杨飞叹了口气,忍不住轻轻唤道:“韩先生,韩先生。”等了许久,不见回音,不觉担心起来,难不成韩先生也出了事,旋即又想韩先生武功极高,哪会有何危险,心中立时轻松起来。
杨飞想起自己折返之因,不觉苦笑,他之前全凭一时意气来寻香儿诸女,这临汾城虽不算大,一时之间却上哪去找,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去自己那住过客栈瞧瞧,说不得运气好她们便住在那里,顺便感谢一下那颇为仗义的王掌柜,还有便是带走梅兰留在那的黄骠马,骑它去太原跑路都快上许多。
杨飞心中一动,剥下地上一名死去衙役身上衣服换上,便即悄悄摸向那家客栈。
“站住。”杨飞尚未走出县衙,便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那些黑衣人个个蒙着黑巾,仅露双目,手持利剑,瞧来武功不弱,随便一个就能解决杨飞,他心中不觉大叫倒霉,最近自己老是如此背运,心想今日若能逃出生天,定去庙里烧香拜佛,求神保佑。
方才出声之人又问道:“你是这里的衙役么?”这人憋着嗓子,声音沙哑,听不出多大年岁。
杨飞点点头,连屁都不敢多放一个,生怕这些山贼一个不顺眼将他一刀宰了,那可真是冤枉之极。
那黑衣人似犹豫一下,方道:“你可知道这县衙大牢里曾否关着一个叫杨飞的犯人?”
杨飞心中大叫奇也怪哉,自己何时变得这般出名了,连山贼都知他的高姓大名,可为何又不认得他的容貌,别是自己的哪个仇家托人来杀他,杨飞心中已有顾虑,哪敢表明身份,满脸媚笑道:“小的只是衙役,又非牢房狱卒,哪知这些,何况此刻县衙里的人走得一干二净,牢里的犯人亦已跑光,想必那杨飞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黑衣人道:“那你为何还留在这?”
杨飞故作惭愧道:“小的想趁乱混水摸鱼,发点小财。”
那黑衣人双目之中露出一丝笑意道:“你倒挺老实。”瞧见杨飞背上所负长剑冷冷道:“你背把剑干什么?”
杨飞不慌不忙道:“小的见这柄剑似值不少银子,便想拿去卖些小钱。”
黑衣人眼色转暖,哼了一声道:“你倒挺会捞油水的。”
杨飞哭丧着脸道:“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小,若不捞点油水,如何养家糊口,各位大侠,可否放小的一条贱命,小的一家老小八口一定感激不尽。”他管山贼叫大侠,连自己都觉脸红,幸好四周光线昏暗,瞧不大真切。
黑衣人收起利剑,挥挥手道:“那你去吧。”
杨飞没想这伙山贼如此善与,心中大喜,哪还不夺路而逃,那黑衣人话刚刚说完,道了一声“多谢大侠”,便即奔了出去,眨眼不见人影。
他奔出县衙不远,迎头撞见一人,那人凶神恶煞,手中拖着了一把大刀,上面沾了不少血迹,分明又是个山贼,见了杨飞,二人齐齐一愕,那山贼回过神,随即挥刀向杨飞直劈而来。
杨飞这两天日夜习剑,性命忧关下,拔剑格去,“铛”的一声轻响,刀剑相交,杨飞虽震得虎口发麻,剑尖仍顺着那山贼刀身向上直刺而去,正是归云剑法第一式“白云出岫”。
那山贼手腕经脉被杨飞刺中,立时鲜血淋漓,一声惨叫,大刀落地,抱着右手痛得死去活来。
杨飞没想这山贼如此脓包,他生平尚是首次凭真才实学打败敌人,心中自是大喜,正欲在手下败将面前耍耍威风,耳边传来兵刃破空之声,他心惊之下,倏地转身,使出归云剑法第二式“云山雾隐”。
这一招是用来对付上方及侧翼攻来之敌人,用在此处并不恰当,但杨飞生搬硬套,竟被他捡狗屎运挡住来袭之剑,二人长剑相格,在夜空中发出“铛”的一声脆响,震得杨飞长剑几欲脱手飞去。
来袭之人正是方才其中一名黑衣人,他眼中微现讶色,悠然飘退三丈再度驭剑攻来。
杨飞两招连连得手,豪气大盛,想起韩先生之言,依紫气秘笈内运功法门将内息运至右臂经脉,右手酸麻之感顿止,接着使出归云剑法第三式“行云流水”。
这一式是以快打快,黑衣人长剑破入杨飞剑影之中,只闻得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二人长剑急骤相交数十下,杨飞终究是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内力不济,到得第二十八下时,手中长剑被震落在地。
那黑衣人一声娇喝,挺剑刺向杨飞胸口要害,她语声娇甜,分明是个女子,杨飞欲避不能,正自大骇,忽然心中灵光一闪,高声唤道:“香儿。”
那黑衣女子正是香儿,她与杨飞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此刻闻得这么熟悉的喊声,娇躯一颤,剑尖生生半途转弯,堪堪自杨飞身旁滑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香儿取下黑巾,露出一张杨飞从未见过,宜嗔宜怒的俏脸,满是惊异道:“你是杨公子?”
杨飞点头道:“你是不是香儿?”
香儿点点头,奇道:“杨飞公子怎会是你这副模样?”
杨飞莫名其妙道:“我本来就是这模样。”心中立时省悟她语中之意,自是说梅云清那般眼高于顶之人怎会看上他这么个武功又差,相貌平平的小无赖,他想通此点,不禁神色黯然,叹了口气。
香儿“啊”了一声,似知自己失言,轻垂螓首低声道:“对不起,杨公子。”
其他那些黑衣人亦追了出来,纷纷取下黑巾露出娇容,正是青姨及梅香一干花字堂姐妹。
那徐娘半老的中年妇人青姨向杨飞赔礼道:“杨公子,香儿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杨飞哪有空跟她计较这些芝麻小事,拾起地上长剑道:“哪里,哪里,不过此处却非久留之地,大伙还是速速离开临汾为妙。”说到这里,忽然脸色大变道:“糟了。”
青姨奇道:“杨公子何事如此惊慌?”
杨飞苦着脸道:“刚才我出来时碰到一名山贼,我本已制住他,后来香儿赶到,和我打了起来,那山贼却趁乱逃了,现在只怕去寻援手,再来便是一大群山贼了。”
香儿自责道:“都是香儿坏了公子的大事。”
杨飞见她红晕满脸,娇俏可人,不觉心中一荡,柔声道:“不关香儿的事,都是在下太过疏忽大意了。”暗里不觉得意起来,心道原来我也是办大事之人。
青姨沉声道:“眼下不是自责之时,大家还是依杨公子之言,速速离开临汾。”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大喝:“你们想逃到哪去?”
众人脸色剧变,只闻蹄声四起,街道拐角迎面疾驰而来数十骑,后面跟着不下百人,其中半数手持弓箭,光看这副架式便知众人毫无胜算。
最前那骑马之人背上负着一柄极长的斩马刀,刀柄几乎着地,驭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疾驰至众人面前数十丈处蓦地停下,仅只这么一手,已可见他骑术精湛之极。
借着淡淡的月光,稍尽目力,可见他满面狰狞,双目之中透着凶光,左颊之上有一块极大的青色胎记,十分显眼。
青姨作个手势,众女拥着杨飞向县衙退去。
青姨等众人尽皆退入县衙,自己却不退去,反一人守在县衙门口,大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青姨高声道:“我们是梅花山庄中人,阁下何许人也,可否报上名来?”
那人冷哼道:“原来是梅花山庄的,那梅云清来了没?”
那人说得十分无礼,青姨耐着性子皱眉道:“我们庄主没来,阁下可否卖个交情与梅花山庄?”
那人哈哈大笑道:“老子是吕梁山的‘青面神狼’朱阳,他奶奶的,老子正想找天下第一美人做压寨夫人,没想到手下之人倒送上门来了,也好,便让手下的兄弟先尝尝鲜。”他说得极是亵狎,身畔之人闻言一阵哄笑。
青姨听得心中一凛,她也曾闻得这朱阳大名,一向盘踞在吕梁山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手下有上千名山贼,官府曾数次围剿,却因吕梁山连绵千里,不通地形,不是扑空,便是中了埋伏,全军覆没,其人在江湖中亦是声名极差,连黑道中人也鲜少有人与他交往。
杨飞闻言大怒,差点挥剑杀出,却被香儿一把拉住,只得忍下气来,心中大骂,自是将这朱阳的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他骂得兴起,竟骂出声来。
香儿见他口中念念有词,奇道:“杨公子,你在说什么?”
杨飞怎好在这些少女面前说出自己是在操人,颇为尴尬干笑两声,急中生智道:“我在求神拜佛保佑我们今日能够脱险。”
香儿本想发笑,但此刻心情沉重,哪笑得出来,想想此刻倒真只能求神保佑了。
一干刚刚出道江湖的少女尽皆信以为真,个个心里默念,求菩萨保佑自己今日能脱此大难,逃出城去,来日定当多捐些香油钱。
秋风萧簌,寒气袭人,气氛凝重之极,虽有百多人在此,却无半点声息,连马儿似也知此刻不宜出声,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青姨忽尔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作一道白练,划破数十丈夜空,径直凌空向朱阳袭去,此刻若是能一举制住朱阳,今日之危便可解决。
朱阳嘿嘿一阵冷笑,右臂一挥,背上斩马刀已不知何时到了手中,一声大吼,挥刀迎去。
刀剑接实,“轰”的一声巨响,气劲四溢,迫得周遭之人纷纷远避,朱阳胯下黑马虽极为神骏,亦双腿一软,差点匍匐跪地,饶是如此,仍向后连退数步,差点将朱阳摔下马来。
青姨心知朱阳武功不在她之下,今日必无善了,暗暗叹息一声,借着反震之力飘然退去,又回到县衙门口。
香儿见青姨落地时轻轻一颤,心知她必是受了内伤,大为焦急道:“青姨,你没有大碍吧。”
青姨却不作答,反深深吸了口气,运气强抑内伤,低声道:“敌人尚未合围,你们速从县衙后门离去。”
香儿闻言一怔道:“那青姨你呢?”
青姨叹了口气道:“我留在此处阻挠敌人一时半刻,你们方能安然离去。”
杨飞只听得热血沸腾,胆子大增道:“你不走,在下也留在此地与你一起御敌。”天下又有多少人愿舍下性命为他人着想。
八女亦齐声道:“我们也留在此地与青姨一起御敌。”
青姨厉声道:“杨飞公子我管不着,难道你们八个也敢不听从我的命令么?”八女齐声黯然道:“属下不敢。”
青姨忽又柔声道:“杨公子,香儿她们几个就拜托你带回梅花山庄。”
杨飞正欲说话,忽闻几声惨叫,原来是几名手持弓箭的山贼忍耐不住,攀上院墙意欲偷袭,被青姨用暗器射杀。
杨飞只觉一股柔劲传来,使得他与诸女不由自主向内退去,朱阳大喝一声,手持斩马刀驭马疾冲而来。
杨飞叹了口气,道了声珍重,与含泪欲滴、悲愤万分的香儿诸女向内衙奔去。
朱阳挥着重达三十八斤的斩马大刀,挟千钧之势向县衙大门疾驰而来,若待他气势养足,以青姨武功拼尽全力亦是不堪一击。
青姨冷哼一声,身形一晃,在差之毫厘间险之又险的闪过朱阳这一刀,长剑斜垂,向外挥出,趁朱阳刀式前力已尽,后力未生之时闪电般砍在斩马刀刀身之上,饶是朱阳臂力过人,斩马刀亦差点脱手飞去。
“臭婆娘”朱阳一声怒吼,他生平尚是第一次吃这种暗亏,心中大怒,斩马刀幻起漫天刀影劈向青姨。
“铛铛铛”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朱阳居高临下,再加上那重达三十八斤的斩马刀,占得不少便宜,青姨每挡得一下,身体便向后退得一步,响到第十七声之时,已退至县衙之内。
青姨回首偷瞥一眼,见杨飞等人已然不见,心中稍安,朱阳骑马挥刀进不得门来,索性飞身跃起,越过大门挥刀向她疾斩而来。
青姨连格他数十下重击,早已真气不济,见得此势,暗叹一声,挥剑攻去。
“铛铛铛铛铛铛铛”连响七声,朱阳斩马刀在长剑上连斩七下,青姨手那柄名家所铸长剑再也吃力不住,化作七截,只余不到五寸剑身的剑柄持在手中。
朱阳哈哈一阵大笑道:“臭婆娘,看你还有什么本事挡住老子?”言罢,又是一刀疾斩而来。
青姨冷哼一声,却是不闪不避,任凭朱阳斩马刀劈在她左肩向下切去,手中那半截剑柄奋力向朱阳心口掷去,竟似意欲同归于尽。
两人相距不到半丈,她这一掷又疾又准,朱阳避之不过,大骇之下,只能稍稍将身体向左偏移三寸,堪堪避过心口要害。
“啊”朱阳一声惨叫,右肺被断剑刺中之时,青姨生机已绝,真气散去,立时被他的斩马刀斜斜劈作两半,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臭婆娘。”朱阳胸口剧痛,忍不住自喉间涌出一口鲜血,他不愿在手下面前出糗,只能强行压制,他心中怒极,挥刀竟将青姨的尸首大卸八块。
梅香诸女随着杨飞向里行去,却未见到什么县衙后门,反来到牢房,香儿心中愕然道:“公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杨飞闻言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你们谁有火种?”
“我有。”一女亮起火折子,递了过来。
杨飞找到一支火把点燃径自向前行去。
诸女虽是惊愕,也只能随着他继续前行。
到了这里杨飞却是轻车熟路,来到自己住过隔邻的囚室,在石壁之上找了起来,自然是想寻到通往韩先生那华室的暗门机关。
过了半柱香功夫,香儿忍不住满脸疑惑道:“公子,你在找什么?”
石壁上空空如也,一丝痕迹也无,真不知韩先生将机关藏在何处,杨飞正找得满头大汗,肝火上升,闻得香儿之言,颇是不耐的大吼道:“别吵!”
香儿听得本是一呆,随即美目珠泪禁不住簌簌而下,另外七女见状亦是满脸激愤,虽不敢出言责骂,却个个一言不发的瞪着杨飞。
杨飞心知惹了众怒,常言道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个女人已是麻烦之极,自己一下惹了八个,此刻若不解决好,只怕今后几无宁日。他方才吼了一声,心中本极是过意不去,又见得此景,忙道:“对不起,香儿,我正在寻逃命的暗门机关,正找得火大,一时失言,你莫要见怪,我,在下向你赔礼道歉了。”言罢,深深作了一揖。
香儿破涕为笑,拭了一把泪珠道:“香儿怎敢责怪公子,只盼公子不要嫌我们笨手笨脚就好。”
杨飞连声道:“我哪会嫌你们,只怕你们反倒嫌我这个武功差劲的小无赖要你们保护了。”
香儿“扑哧”一笑,道了一声“当然不会”也学杨飞在石壁上细细寻找。
她只找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触动机关打开那暗门,杨飞大喜,一把抱住她,恨不能亲她一口,柔声道:“还是香儿厉害得多。”
香儿挣扎一下,只觉周身酸软无力,只得轻声嗔道:“公子。”若是只她与杨飞二人还好,可眼前还有七名姐妹,她不觉俏脸通红,连玉颈也不能幸免。
杨飞这才发觉自己太过唐突佳人,连忙放开她,扯开话题道:“香儿,你是怎么找到的?”
香儿微笑道:“我们梅花山庄的消息机关是天下一绝,这点小把戏哪难得我们。”
杨飞领着诸女行入韩先生那华室,方道:“香儿,既然你这么厉害,便关上这扇暗门,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香儿“嗯”了一声,她入门之时早已细细观察,已寻得室内操控这暗门机关所在,闻言随手在那处按了一下,那暗门便即合上,看得杨飞大是羡慕,心想若是学得这门手艺,将来帮那些大户人家装些消息机关之类必定今生不愁吃穿。
香儿见杨飞呆呆望着自己,心中却不恼他,反有些羞涩道:“公子,这牢房怎会有间秘室?”
杨飞点着壁上蜡烛,答道:“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住处。”
香儿奇道:“那你朋友呢?”心中亦是大奇,怎会有人喜欢住在囚室之中。
杨飞叹道:“兵荒马乱的,不知上哪去了?”行向内室,韩先生果真不在里面。
外室被韩先生先前练剑时破坏得一塌糊涂,几无完处,室中连张木椅也无,杨飞只好让诸女坐到那张床上去,他自己便没了座位,干脆找个干净之处席地而坐。
香儿见他这副模样,柳眉微蹙道:“公子,我们便在这等下去么?”
杨飞道:“这里还有条秘道,直通城外。”
香儿大喜道:“那我们为何不逃出去。”
杨飞叹了口气道:“青姨生死未卜,我们怎可就此弃她而去,再说即便逃出城外,这里到处都是山贼,碰到反更麻烦,还不如留在此处待明日山贼退去再走不迟。”
香儿点头道:“公子言之极是,倒是香儿太性急了。”
杨飞见从头到尾只有香儿一人与他说话,心中早已大奇,向坐在床边最左首那名瓜子脸,长得颇为秀气的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老不说话?”
那少女抿嘴一笑,却是不答,香儿笑道:“她是倩儿,这位是敏儿,玉儿,蕊儿,蓉儿,甜儿,还有莉儿。”她一口气将其余七女名字说了一遍,杨飞哪对得上号,只能记住名字。
香儿缓了口气,又道:“她们和我一起都是花字堂同期的。”
“同期。”杨飞反问道:“什么意思?”
香儿不厌其烦道:“就是同一批师父教的。”
杨飞更奇道:“你们都不止一个师父么?”
香儿点头道:“我们内功,轻功,剑法,机关,暗器都有一个师父,青姨是教我们剑法的。”她说到此处,神色不觉黯然,显是想起青姨此刻生死未卜,心中难过。
杨飞颇为羡慕道:“你们真好,有这么多师父。”
香儿反问道:“难道公子你就没师父么?”
杨飞苦笑道:“我一个都没有。”教过他武功的白向天、韩先生及白玉霜都算不上他的师父。
香儿奇道:“这是为何?”她问得颇是奇怪,竟似以为天下之人生来便有师父一般。
杨飞亦听得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心知她们都是自小在梅花山庄长大,对世事所知不多,便笑道:“小傻瓜,你是不是以为天下人都同你们一般生下来就有好几个师父么?”
香儿嗔道:“香儿可不是傻瓜。”
杨飞忽然想到梅云清,又叹了口气,持起长剑在外厅练起归云剑法来。
这是他使得最好的一次,从头到尾如行云流水,破天荒的未因忘记招式而停下,堪堪将一套剑法使完,向香儿问道:“你看我耍得如何?”
香儿笑而不答,反是她身畔一名少女忽道:“差劲之极。”
此言犹如晴天霹雳轰得杨飞似蔫了半截的茄子,望着那名少女呐呐道:“为何差劲之极?”
“力道不对,姿势也不对。”那少女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之剑,如杨飞般在室中将归云剑法从头到尾使了一遍,但较之杨飞方才所使有如天壤之别,虽远及不上韩先生所使,却已有其三分模样。
杨飞呆呆望着她道:“你以前学过这套剑法么?”
那少女含笑摇摇头,香儿方笑道:“玉儿剑法是我们之中最高的,而且她对武学过目不忘,公子你方才使过一遍她便记了下来。”
杨飞闻得天下竟有如此聪颖之人,嫉妒得连眼珠子都差点掉了出来。
玉儿俏生生的将长剑递与杨飞道:“公子,你的剑。”
杨飞接过长剑,反趁势将玉儿右手携在手中,柔声道:“玉儿,可不可以教我剑法。”当初韩先生费尽心机让他学这套剑法,他仍是不情不愿,此刻有美女相伴,杨飞反主动求教。
玉儿右手被杨飞紧紧拉住,挣脱不得,只能颇为羞涩的反问道:“公子,你这套剑法正是你教玉儿的,怎么反要玉儿教?”
杨飞竟似生恐她不答允般道:“玉儿剑法比我高得多,自然可以做我的师父,好玉儿,杨飞这就拜你为师。”言罢,当真便欲跪下磕头拜师,天下便只有他这般厚脸皮做得出来。
玉手俏脸通红,被杨飞拉住的右手微微用力,使得杨飞立时拜不下去,轻声道:“公子要学,玉儿教你便是,说什么拜师不拜师?”
杨飞大喜,这才松开她,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玉儿师父。”他这个称呼不伦不类,逗得旁观诸女尽皆忍不住轻笑起来。
当初韩先生教杨飞这套剑法之时,他学得无精打采,连归云剑法一分精髓也未学到,可此刻玉儿教他,杨飞反打起十二分精神,学得兴致勃勃。
玉儿武学天赋虽高,但年纪尚轻,而且归云剑法又是从杨飞所使中悟来,杨飞本使得似是而非,她亦学得半生不熟,只能以自己精通的梅花剑法补足,这么一来,便让归云剑法大为变样,要是韩先生见了,还不被这个重色轻友的杨飞气死。
杨飞将归云剑法从头到尾使了五遍,每有不对之处,玉儿便即让他停下,指出其中不对之处,至于每招之间的那三十六种变化,杨飞虽曾学过,但大半多已忘记,她也没办法补足,只得作罢。
如此教了足足两个时辰,杨飞总算学有小成,将归云剑法一十八招中力道,姿势一一搞清,不似先前不懂装懂。
杨飞使完最后一遍,仍精神奕奕,见玉儿满意点点头,方吁了口气,而此刻原本旁观诸女早已耐不住睡意尽皆伏在一起沉沉睡去,杨飞瞧着这么一副睡美人图,心中一动,忽然对玉儿笑道:“我们捉弄她们一下如何?”
玉儿没想杨飞如此顽皮,本满是困意的她精神一振道:“怎么捉弄?”
杨飞轻声道:“我们假装敌人吓吓她们。”
玉儿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
杨飞也不待她应允,便即吹熄壁上蜡烛,低声道:“我扮作敌人,你佯作被我制住了。”
玉儿轻轻“嗯”了一声,杨飞随即嘿嘿两声奸笑,笑得她得毛骨悚然,黑暗中似被人一把抱住,又听得一个粗豪的声音道:“小美人,往哪跑?”
她虽明知此乃作假,仍不觉吓得一声尖叫,倒是十足真金。
床上七女本未睡熟,闻声立时惊醒过来,只见周遭漆黑一片,阴风阵阵,又闻得杨飞声音道:“恶贼,放开玉儿。”
接着又是一男子声音道:“想我放人,得看你的本事够不够。”
然后便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她们尽皆芳心大惊,香儿轻声道:“公子,你还好吧。”
杨飞暗暗好笑,却故作痛苦的呻吟一声道:“我中了贼人一剑,‘哎哟’我打不过他,又中了一剑。”他叫得凄惨之极,连他身畔的玉儿都差点信已为真。
众女惊慌失措,连火都忘了点,香儿大着胆子摸了过来,轻声道:“公子,你在哪?”
杨飞呻吟道:“香儿,我在这,我不行了。”
香儿大急,辨声快步行往杨飞身畔,正欲开口,却被人暗中一把抱住,随即被点中穴道,这自然不是杨飞所为,而是玉儿做了帮凶。
黑暗中杨飞又憋着声音道:“哈哈,今日真是艳福不浅,又捉住了一个小美人。”
众女齐齐一声惊叫,哪还敢过来送死。
杨飞玩得兴起,正欲出声再引一女过来,忽然自石壁之后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第三章怜香一怒
“咚”又是一声巨响,连秘室亦震颤起来,众人皆想难道敌人已知他们藏在此处,因寻不到开门机关所在,便欲以蛮力毁去这堵石墙,强行攻来。
杨飞依韩先生所教,功骤双耳,极力听去,果真闻得那朱阳讨厌之极的声音道:“大伙多出点力,这几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必藏在这秘室之中,捉到见者有份。”
接着众山贼齐声欢呼,又传来一声巨响,屋檐尘土簌簌而下,杨飞这一惊非同小可,心中又气又怒,却已无暇去想这朱阳为何知晓此处藏有秘室,急急点燃火折子,低声道:“敌人已发现我们所在,大家速从秘道逃走。”
火光倏现,众女又是齐声惊叫,倩儿惊魂未定道:“公子,方才那淫贼呢?”
杨飞被她骂作淫贼,也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难言,他怎能说出那淫贼其实便是自己,信口胡诌道:“他已经被我制住了。”
倩儿奇道:“那淫贼到哪去了?”这秘室不大,一望便知不似藏得有人。
还好这时巨响又至,解了杨飞之围,连忙顾左右而言它道:“再迟片刻,敌人便会攻来,大家速走,不可迟疑。”言罢,着玉儿解开香儿穴道,自壁上取下两支巨烛,点燃交于二女。
此刻坐在床沿诸女早已下得床来,杨飞掀开被褥,揭开暗格,现出秘道入口,方道:“香儿在前开路,你们六个跟在她后面,玉儿殿后。”
众女依言行入秘道,玉儿见杨飞仍无进入之意,便道:“公子,我们也进去吧。”
杨飞道:“你先进去,我随后就来。”
玉儿有些犹豫道:“公子,那玉儿先进去了。”言罢,将手中巨烛递与杨飞,亦跳了进去。
杨飞打开衣柜,里面果如他所料,有不少油布,一旁竟还有两件水靠,他见状大喜,将那两件水靠取了出来,又拿了不少油布,再将怀中之物用油包一古脑包好和长剑缚在背上,望了秘室一眼,喃喃道:“韩先生,对不起了。”说完,在室内放起火来,他生平第一次做此杀人放火的勾当,不禁又怕又喜,暗里得意之极,心想那些山贼即便破开石壁也不敢往火里跳。
秘室内易燃之物极多,一点便着,转眼间已是熊熊大火,杨飞见火势猛烈,不再犹豫,趁木床尚未烧着之前进入秘道。
诸女皆在前方秘道不远处等他,见得秘道入口微露火光,热气袭人而来,香儿忍不住问道:“公子,后面怎么回事?”
杨飞得意的笑道:“我放了把火!”
诸女随即想起他的用意,皆佩服其心思缜密,香儿忽道:“公子,你烧了你朋友的房子,将来他会不会找你麻烦。”
“这个”杨飞支吾道:“应该不会吧。”心想大不了以后不再见韩先生,天下如此之大,他以后到哪去找自己麻烦,只是这么一来,暗觉老大对不住他。
玉儿不知老早便对他手中水靠暗自生奇,忍不住问道:“公子,此乃何物?”
杨飞笑道:“呆会你们便知道了,我们快走吧。”
因临河之故,秘道潮气颇重,地上又湿又滑,杨飞上次走得小心,故而没事,此番却奔得太急,几次差点跌倒在地,还好玉儿眼明手快,将他拉住,方不至出糗,行了片刻功夫,一干人已至出口,杨飞问道:“你们谁水性较好?”
众女一起摇头,显是皆不谙水性。
杨飞扬扬手中之物,颇为得意的自夸道:“这东西叫水靠,是穿在身上防水用的,我早知道你们不通水性,便拿了来,可惜只有两件,你们谁先试试。”
“玉儿先试!”玉儿好奇心极盛,心中早跃跃欲试,接过一件,穿在身上,奇道:“我们要游水么?”那水靠十分宽大,她穿在身上臃肿之极,看着颇为好笑。
杨飞忍住笑意道:“还是玉儿聪明,这门后面便是汾河,顺水而下便可出城。”
香儿有些迟疑道:“我们都不通水性,万一溺水该当如何是好?”
杨飞早思及此点,谈笑自若道:“香儿你和玉儿穿着水靠先在前面探清地形,其他人跟在后面,至于我便在最后照顾大家。”
他这法子听来可行,众女亦点头称是,玉儿和香儿跳入河中不久,自秘道后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杨飞脸色大变,心想这伙山贼好生神通广大,这么快便灭掉秘室火势,他自知不能迟疑,急急将手中油布分到六女手中道:“你们将身上要紧之物用油布包好,除长剑外太过沉重之物便不要带在身上,逃命要紧。”
六女依言而为,却将一些金银等较重之物遗在地上。
杨飞又叮嘱道:“你们在河中要互相照应,别被河水冲散了,快下去吧。”
这些少女虽然怕水,为了活命,也只得一一跳入河中,杨飞闻得身后脚步声愈来愈近,瞧着地上那些黄白之物,叹了口气,颇为不舍的跳入水中。
饶是他此次心里早已准备妥当,仍被河水冲出数里之遥,转过一个汾河弯道,方才找到着力之处爬上岸来。
还好那些山贼怕落了单,不敢跟着跳入水中,是以一时并无追兵自水路杀来。
岸边已有四女在此等他,杨飞喘了口气,方道:“其他人呢?”
杨飞认得的倩儿亦在其中,她摇头道:“莉儿和甜儿被河水冲散了,香儿和玉儿也不知道被冲到何处?”
她们个个如落汤鸡般,身上湿衣紧贴娇躯,线条毕露,诱人之极,但杨飞此刻忧心忡忡,哪有心情去瞧,急急道:“我们速速去寻她们。”
众人被寒风吹得簌簌发抖,强行忍耐向南寻去,行出里许,终在岸边发现失散的甜儿和莉儿,甜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而她面前的莉儿已是气息微弱,奄奄一息,显是因不通水性差点溺水而亡。
杨飞慌手慌脚的连拍带捶,占了不少手脚便宜,总算将莉儿救活过来。
可香儿和玉儿呢?杨飞不觉叹了口气,正思忖间,只闻得远远传来一声娇叱,那不是玉儿的声音是谁?
杨飞精神一振,向那处望去,月光虽淡,仍可瞧见远方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奔来,他心中大喜,高声喊道:“玉儿,我们在这。”
那人奔得近了,果是玉儿,她怀中尚抱着昏迷不醒的香儿,见得杨飞等人,忙道:“后面有追兵,咱们快逃。”
那些追兵只落下里许,众人稍加迟疑,他们便追了上来。
杨飞远远瞧去,见那些山贼手持弓箭,尽皆骑马,共有十三骑,他估量形势,方道:“他们人不多,我们先干掉他们再说。”想起自己在县衙门口轻松愉快的干掉一个山贼,而玉儿她们武功较自己高出许多,以七敌十三,总不至于打不过吧。
那些山贼本欲射箭,可见得诸女玲珑浮凸的娇躯外泄春光,一个个色心大动,欲留活口享用一番,他们打定主意,一人大喊:“捉活的。”便齐声高呼,一起驰马冲了过来。
八女中除昏迷不醒的香儿和无力再战的莉儿外,其他诸女尽皆长剑出鞘,以一敌二,与那些马贼捉对厮杀起来,剩下一个留给武功较弱的杨飞伺侯。
杨飞知道时间拖久,那些山贼援兵赶到,那时他们这一干女弱残兵还不被手到擒来,他心中极想再次大展神威,将眼前山贼一举拿下。
可此次与他对阵的这个山贼手使长枪,武功不弱,显是个小头目,杨飞武功本就差劲,差堪相敌,打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他立功心切,不由越打越心急,急于求成之下,反渐处下风。
只闻得一女一声惨叫,却是倩儿的声音,原来她左臂不慎被敌人砍了一刀,倩儿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又冷又饿,气力不济,武功大打折扣,而与她对阵两名山贼却愈战愈勇,形势愈加危急。
倒是剑法最高的玉儿游刃有余,以一敌二,不到五十招就制住两名山贼,见倩儿这边情况不妙,随即加入她的战团,形势逆转,那两名山贼转眼便被拿下。
其他诸女亦渐占上风,只有杨飞这边越打越糟,到得后来,近乎只有招架之功,几无还手之力,虽一时还不至于丧命,看那狼狈样,也支撑不了几招。
与杨飞对阵的山贼见手下一个个倒,亦越打越慌,若非占得上风,早逃之夭夭。
他陡的一声大喝,长枪横挑,杨飞眼见枪尖直取自己胸口,却避之不过,直暗道糟糕。
玉儿终看不下去,只闻那山贼一声惨叫,被她自背后一剑穿心,立时命丧当场。
杨飞见自己一个大男人竟要玉儿帮忙,不觉老脸一红,呐呐道:“谢谢玉儿。”
转眼胜负已决,除玉儿杀死之人外,诸女又制住六名山贼,余下六人见形势不妙,骑马逃之夭夭,众人追之不上,只得作罢。
玉儿柳眉紧蹙道:“公子不必客气,咱们还是快快逃走,那伙山贼的大队人马只怕马上便会赶来。”
杨飞闻得玉儿之言,点头称是,可见得地上犹自昏迷不醒的香儿,大急道:“香儿她怎么了?”
玉儿神色黯然道:“方才我与香儿刚上岸,就碰到这伙追兵,他们一时拿我们不下,便暗放冷箭,香儿猝不及防,心口要害中了一箭,只怕性命难保。”
杨飞将香儿抱到怀中,细细察看,香儿胸口之上果真插着一只断箭,箭簇入肉三分,只怕已然伤及心脏,而香儿此刻花容惨淡,气息奄奄,性命堪虞。
诸女中尤以香儿与杨飞交情最深,他瞧得心中一痛,不觉喃喃道:“要是那败家子在就好了。”不错,南宫俊既有“不死神龙”之称,当有医活死人之能,可他此刻必远在数百里外,似只苍蝇围在梅云清身畔,一时半刻怕是来不及了。
玉儿奇道:“公子在说什么败家子?”
杨飞哪有心情与她解释,叹了口气道:“大家上马,先避开追兵再说。”
玉儿望着地下被制住的六名马贼,俏脸生寒,问道:“公子,这些人是放是杀?”
那六名马贼哑穴被封,虽不能出口求饶,眼中却尽是惊恐之色,杨飞看得心中一软,本欲放人,可又瞧瞧怀中香儿惨状,这些马贼便是元凶,若放了他们,岂非太对不起香儿,心下一狠,冷冷道:“杀!”
玉儿似早就等着这个字,闻言便即手起剑落,连杀六人,若非杨飞亲眼所见,还当真看不出她手段如此之狠。
杨飞这些日子见得不少杀戮场面,此时也不似在振威镖局时那般害怕了,望着死不瞑目的六名山贼,叹了口气道:“咱们上马走吧!”
这些马贼刚好留下七匹骏马,杨飞将香儿扶到马上,将她抱在怀中与她共乘一骑,身子虚弱的莉儿则与玉儿同乘一骑,其他五女各乘一骑,众人一起向南驰去。
杨飞骑术本就不精,还要照顾怀中香儿,时间一久,便慢慢落了下来,还好众女见得此景,有意放慢脚程,方不至于落下太远。
杨飞只觉怀中香儿娇躯愈加冰冷,心儿愈加沉重,瞧着香儿苍白得毫无血色的俏脸,不由将她抱得更紧。
“公子”香儿这时却幽幽醒来。
杨飞大喜过望,柔声道:“香儿,你支撑一会,我们马上便可脱离险境,找到大夫为你医治。”
香儿凄然一笑,幽幽道:“公子,香儿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你放香儿下来,免得拖累你。”
“不!”杨飞忍不住低头轻轻吻着她的俏脸,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好香儿怎么会死,你还会快快乐乐和玉儿她们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香儿回光返照,红晕满脸,轻声道:“公子,香儿知道庄主为何要嫁给你了?”
杨飞闻言一怔道:“为何?”
香儿抿紧嘴唇,血丝自嘴角渗出,喘了一口气,方低声道:“公子心地善良,为了我们竟不惜冒死回到临汾。”
杨飞老脸一红道:“哪有此事?”当时他还想逃之夭夭。
香儿道:“你本已从那个密道逃走,却因我们的缘故又折返回来,公子,香儿说得是也不是?”
杨飞忙道:“你们是前来救我的,我怎可扔下你们不管。”
香儿嫣然一笑,但在此刻却有一种凄艳的味道,又喘了几口气,许久,方轻声道:“公子,香儿还知道一个小秘密。”
杨飞愕然道:“什么秘密?”
“香儿知道,”香儿似气力不济,顿了一顿,方道:“先前在秘室中的那个淫贼其实便是公子。”
杨飞老脸又是一红,轻轻点点头,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香儿气息愈加微弱,连睁开美目亦是不能,宛若梦呓道:“那时香儿心里好怕,但是香儿又好喜欢公子抱着香儿的感觉。”
杨飞心如刀割,将她抱得益发紧了。
天际飘过朵朵乌云,遮住夜空的那半轮残月,天上忽然下起小雨。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见香儿不再出声,不由轻轻唤道:“香儿,香儿。”
唤了许久,仍不见香儿应声,杨飞原本搂着香儿纤腰的左手颤抖着探向香儿心口,那儿已是一片寂静,他心中悲痛莫名,宛若失去亲人般,再也抑制不住满眶泪水,一滴滴撒落在香儿衣襟之上。
深秋寒夜,迎着萧风细雨,杨飞策马狂奔,风儿在他耳边轻轻吟唱着悲凄的挽歌,似在哀叹正当芳龄,风华正茂的香儿的逝去。
蓦地,杨飞一挽缰绳,勒马停住,仰首凄喝:“香儿!”杨飞母亲死时他只有十岁,尚不知切肤之痛,此刻香儿死在他怀中,他心中便似失去生命中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公子。”玉儿驭马折返杨飞身畔,方道:“香儿怎么了?”
“香儿死了!”杨飞止住泪水,抬起头来,喃喃自语道:“香儿死了!”
玉儿神色黯然道:“香儿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公子节哀顺便。”此话本来应是杨飞对她说才对,此刻却掉转过来。
杨飞默然不语,抱着香儿渐已僵硬的娇躯放到草地之上,虽相识不过短短三日,香儿的娇言嗔语却已如石刻般印在他脑海之中,他轻抚着香儿的秀发,低声唤道:“香儿,香儿!”
诸女瞧得此情此景,尽皆潸然泪下,玉儿哽咽道:“公子,敌人快要追来了,咱们快逃吧。”
杨飞放下香儿,缓缓环视诸女一眼,目中满是恨意,只闻他冷冷道:“我不会让香儿白死的!”言罢,忽尔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驭马向北狂奔而去。
谁也想不到他会回去送死,众女齐声惊呼:“公子!”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随他驰去。
众人本已甩开后面追兵足有二十余里,杨飞这么奔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与后面追来山贼不期而遇,为首之人便是那“青面神狼”朱阳。
杨飞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在他眼中已只有朱阳一人,是朱阳害死香儿,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朱阳,即便舍去性命也要杀死朱阳为香儿报仇,眼前朱阳那可恶的身影越来越近,杨飞一声大喝,抽出长剑,疾冲而去。
朱阳见得杨飞单骑冲来,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竟敢回来送死。”言罢,右手一挥,后面一排弓箭手齐齐上前,放出一篷利箭。
刹那间,杨飞只觉天地间似都静了下来,他心如止水,风声、雨声、马蹄声、众马贼的怒骂嘲讽声通通不见,有的只是他自己的心跳声、利箭破空声。
蓦地,杨飞只觉丹田气海穴一跳,原本老老实实的内息忽然在里面急骤的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眨眼间以倍计的增强,极快的流入任督二脉,一起涌向右臂经脉,转入手中长剑之中。
这种感觉杨飞似曾相识,却又如天际云彩无法捉摸,此刻他已无瑕多想,厉喝一声,一剑挥去,那些利箭射至他身畔丈许处便似被一道无形之力所阻,纷纷坠地。
杨飞毫无迟疑,驭马冲入阵中。
那些弓箭手哪晓得会出现如此情形,杨飞挥剑冲来,一时闪避不及,响起一阵惨叫,虽无人丧命,却已个个挂彩,多无再战之力。
朱阳见杨飞手中长剑忽尔泛起淡淡的紫气,不觉脸现讶色,但杨飞已冲至他身前不到三丈之处,情势不容多加思索,挚起刚刚饮尽青姨鲜血的斩马刀疾斩而出。
“铛”的一声,刀剑相格,手中长剑并未如朱阳所料折断或脱手震飞,反而牵动他胸口伤势,使得他体内真气一窒。
二骑一错即开,杨飞右手剧痛,极快的向前冲去,前面山贼齐齐挥起兵刃向他身上招呼。
杨飞心中灵光一闪,招出“云山雾隐”,长剑化作一道紫色的剑幕,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围攻他的十余名山贼手中兵刃尽皆折断,其中还有两人被他伤及要害,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好小子!”朱阳一声怒吼,斩马刀化作一条直线疾劈杨飞。
杨飞冷哼一声,招变“白云出岫”,刀剑相接,响起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朱阳刀势缓得一缓,杨飞剑尖宛若附骨之蛆,顺着刀身向他袭去。
朱阳堪堪避过此招,反手挥刀斜削,刀剑再次相格,杨飞只觉一阵力竭,手中长剑脱手飞去,体内真气似已耗尽,他再无还手之力,自知今日必定命丧此地,心中不觉长叹一声,想不到自己一生胆小,生平唯一一次壮举便将落到如此下场。
朱阳见杨飞周身空门大开,嘿嘿一阵冷笑,斩马刀毫无凝滞向杨飞直袭而来。
杨飞见朱阳刀势极快,偏偏又蕴藏无数变化,将他所有退路封死,避无可避下,正自绝望间,耳边忽闻得韩先生一声大喝:“蠢才!”。
转首望去,只见韩先生手持杨飞脱手长剑凌空飞击而至,那长剑剑身紫气凌人,宛若一条若隐若现的紫气长龙,发出嗡嗡的声音,那长龙极快的将朱阳连人带刀吞没紫气之中,随即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
二人乍合即分,响声已毕,朱阳落下马来,只见他面色惨白,被韩先生剑尖直指咽喉要害,性命暂悬人手。
朱阳强抑内伤,干笑道:“韩先生,咱们又见面了。”
韩先生冷冷道:“当初我真不救你。”半年前朱阳落入官府手中,朱阳花了五万两银子方才说动韩先生助他从临汾死牢逃出,故知那秘道所在,他此次前来正是趁边关告急,各处卫所兵员抽空之际欲一雪前耻。
杨飞厉喝道:“我杀了你!”随即向朱阳扑了过来,却被韩先生用柔劲拂开老远。
韩先生回首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逞匹夫之勇,非大丈夫所为,有本事回去练好武功,将来自己报仇。”
杨飞呆呆望着漫天的乌云,秋雨滴落在身上,泛起丝丝寒意,他人冷心更冷,口中喃喃自语道:“报仇!”他被敌人团团围住,犹自不觉。
朱阳欲趁韩先生分神之际闪避开去,可身形始动,韩先生剑尖如灵蛇般指着他咽喉要害不离片刻,他心知武功较这韩先生差了老大一截,确信无法脱出韩先生剑势之后,为了性命着想,只得满脸堆笑道:“韩先生,这次又开什么价钱?”
韩先生淡然道:“很简单,放我的朋友走。”
“好!”朱阳满口答应道:“我本来就没想要他的命,放开他。”
围住杨飞的一干山贼立时散开,此刻玉儿诸女亦赶了上来,簇拥在杨飞身畔。
朱阳道:“韩先生,朱某已经放了他,你也该放了我吧。”
韩先生冷哼道:“你当韩某人是傻瓜么?”
杨飞忽然大声喝道:“朱阳,青姨呢?”
“青姨!”朱阳微微一愕,这方才想起,嘿嘿笑道:“就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臭婆娘么,已给朱某大卸八块了。”
诸女闻此恶噩,顿时泣不成声,哭成一团。
韩先生皱眉道:“死人有活人重要么,要想活命的话快走,迟了我也救不了你。”
杨飞深深行了一礼,方道:“那我们先走了,韩先生保重。”
韩先生冷哼道:“婆婆妈妈,要走快走。”
朱阳忽道:“韩先生,这小子一把火将你的那间秘室烧得一干二净,你难道就这么便宜这臭小子?”
“是吗?”韩先生虎目泛起两道厉芒狠狠盯着杨飞。
“韩先生,你别听他挑拔离间之词。”此刻打死杨飞也不敢承认是他放的火:“明明是他手下干的,反赖到我的头上。”
朱阳忽然仰天哈哈大笑道:“我朱阳虽然一生无恶不作,却从不说假话。”
韩先生一声大喝,左手一掌虚虚拍向杨飞。
杨飞只觉一道刚猛之极的劲风袭体而来,连运紫气神功抵挡也是不能,正自心神俱丧间,劲风及体,忽尔转柔,将他连人带马推出老远。
杨飞耳边只闻得韩先生淡淡的声音:“快走!”韩先生以德报怨,杨飞虽不知何故,但心中对他却极是感激。
与诸女快马一口气奔到香儿尸体停放之处方才停下,此时雨势渐大,道路亦愈加泥泞,马匹奔走不易,想必那些山贼一时无法追来,杨飞放下心来,抱着香儿尸体,寻到一处不远的小山洞暂避。
众人身上衣物皆已湿透,又冷又饿,便在洞中升火取暖。
杨飞仍痴痴抱着香儿冰冷的身体不放,玉儿心中不忍,柔声道:“公子,你将身上湿衣脱下,玉儿帮你烘干,穿得久了,小心生病。”
杨飞叹了口气,反问道:“你们身上衣服不也湿透了?”
玉儿俏脸一红,轻声道:“公子在这,我们只怕不大方便。”
若非杨飞此刻心情沉重,必定挪揄两句,他又叹了口气,轻轻放下香儿,缓缓走出洞去。
玉儿呆了一呆,追了出来,急道:“公子,你干什么?”
杨飞强笑道:“我出来避雨。”
到雨中避雨,天下哪有这个道理,若是平日,玉儿那还不笑得花枝乱颤,可她此刻哪里笑得出来,看着杨飞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痛,柔声道:“公子,你这样会生病的。”
杨飞忽道:“病也只病我一个,要是把你们七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弄病了,一百个杨飞也赔不来。”
玉儿俏脸终忍不住露出笑意道:“要是公子病了,一百个玉儿也赔不起。”
杨飞瞧着她如花娇靥,不觉又想起香儿,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方道:“我所练的内功便是在雨中修练的,你不必为我担心。”
玉儿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杨飞道:“我怎敢骗我的好玉儿。”言罢,倒果真找了处较为干净之处盘膝坐下,在雨中练起紫气神功来。
玉儿见他做得煞有其事,也只好信他道:“公子,那玉儿先告退了,有什么事记得叫玉儿。”
杨飞却不回答,玉儿无奈又看了片刻,见他果真入定,周身还泛起一层若隐若现的紫气,此刻她方才信了七成,依依不舍的退入洞中。
杨飞初时坐下冻得全身发抖,但为免玉儿起疑,只能强自忍住,还好体内残余的一点真气缓缓流过奇经八脉,身子亦开始暖和起来。
杨飞功力尚浅,刚才凭一时之气与朱阳硬拚三招,内力耗尽,幸好紫气神功穷极而生,是以他当时并未力竭而亡,不过杨飞若不及时运功,倒可能真的大病一场,且功力大减,退回去从第二层开始练起。
杨飞心中默念着紫气神功第三层的内功心法,引领真气缓缓而行一个大周天后,又思起紫气神功第四层来,他这三日在秘室中除日夜苦练归云剑法外,亦偷偷习练紫气神功处四层,却总不得其门而入,其因是他内力不够。
紫气神功第四层是要打通任督二脉,也就是武林人士常说的天地之桥,如此真气便可不必绕老大一个弯而直接在任督二脉中循环不息,紫气神功练成第三层方可算得上是入门,而练成第四层便可济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其中差距说来简单,可有人毕一生之力,亦极难突破这么一点。
杨飞练成紫气神功第三层不过三日,他想如此之快练成第四层,少说也得个三年五载,这一点他一时哪知道。
杨飞练了半天,毫无成效,却又不知哪里不对,欲取下背上包袱中紫气秘笈一瞧,但此刻雨势极大,只怕一拿出来,便淋得字迹无存,再说光线昏暗,瞧也瞧不清楚,洞内又进不得。
想至此处,杨飞不觉向洞口望去,洞中那群少女似已忘却青姨和香儿逝去之痛,不时发出宛若银铃般的笑声,轻言笑语间话题想必离不开他。
杨飞淡然一笑,也不想去特意偷听这些女儿家心事,再度凝神入定老老实实的练起紫气神功第三层来。
睁开眼时天光已是大亮,雨势已停,太阳自东方冉冉升起,众人终天渡过这危机重重的一夜。
杨飞一宿未眠,也不觉倦意,他当然知道此乃紫气神功所致,吁了口气,步入洞内。
“啊”杨飞一声惊叹,原来洞内七位少女个个仅着亵衣亵裤,火堆已熄,外衣一旁的临时木架上,她们亦是一夜未眠,却没有杨飞这般好精神,烘干内衣又烘外衣,终耐不住睡意挤作一团沉沉睡去。
杨飞并非什么正人君子,明知不该多看,双眼却忍不住呆呆的盯着这副春光外泄图不肯离开,差点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也不知他看了多久,倩儿最先醒来,一声尖叫,百里可闻,其他六女哪还不立时惊醒,又是齐齐一声尖叫,当真又响又脆,尽皆抢过衣物遮住玉体,俏脸个个绯红。
杨飞总算回过神来,收回一双色眼,极为尴尬的赔笑道:“各位早,我刚刚才进来,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别在意。”
他此言愈描愈黑,玉儿支支吾吾道:“公子,可不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下。”
杨飞这才想起,连忙退出洞去,心知自己辛辛苦苦在她们心中建立的美好形象这下只怕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只闻得甜儿的声音道:“我还以为公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大色狼。”
蓉儿道:“我昨晚见公子抱着香儿又哭又笑,还以为他是个多情种子,没想到他也跟世俗男子一般,见色忘义,唉!”
莉儿有些犹豫道:“我昨晚昏迷之后是不是公子救醒我的?”
敏儿道:“是啊,公子昨晚在你身上又拍又摸的,才把你弄醒。”
莉儿大为羞涩道:“那我全身都被他摸遍了,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倩儿笑骂道:“莉儿春心动了,是不是想嫁给公子啊?”
甜儿插言道:“你们少作梦了,你们忘了,公子是庄主的未婚夫。”
杨飞闻言这才想起梅云清,心中暗骂自己王八蛋,正欲走远,又闻得玉儿道:“或许公子只是刚巧进来。”
杨飞听她为自己辨解,心中暗暗感激,心想你果真是我的好玉儿。
一直未作声的蕊儿道:“可我看公子他好象瞧了很久的样子,眼神色迷迷的,便似要把人家吃下去一样。”
杨飞闻得此言,当真是羞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正自尴尬间,七女已穿好衣服,有说有笑的自洞中行出,见杨飞正竖着耳朵在洞口偷听,想起方才之言只怕都被他听去,立时怔立当场。
一时间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杨飞忽道:“我去看看香儿。”总算掩饰过去,溜进洞中。
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香儿,杨飞心中黯然,喃喃自语道:“只有你不会说我的不是。”呆立良久,将香儿的尸体抱了起来,缓缓走了出去。
寻了一个山清水秀之处,众人合力挖了一个大坑,将香儿葬在其中,在一块木板上用剑刻了“香儿之墓杨飞谨立”八个字权充墓碑。
杨飞望着香儿之墓,心中一阵感伤,良久方才对玉儿等人道:“你们打算回梅花山庄么?”
玉儿代表诸女点头道:“青姨死了,我们要回去向庄主禀报。”
杨飞叹了口气方道:“回去见到你们庄主,代我向她问侯一声,说声杨飞很想念她。”现在连他也记不得自己这些天来到底想到过梅云清几次了。
玉儿反问道:“公子不随我们回梅花山庄么?”
杨飞点头道:“我答应过她一件事,我若做不到不敢去见她。”
玉儿颇为神往道:“公子要做的是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杨飞微笑道:“或许算是吧。”
玉儿又问道:“那公子眼下准备去哪?”
杨飞不假思索道:“太原,我答应小兰到太原等她,都过了三天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
玉儿惊道:“公子北上不怕再碰上那伙山贼么?”
杨飞道:“那些山贼到了现在必已退回老巢,要不然难道还等着官兵来抓。”
玉儿仍有些担心道:“公子你不是牢中的死囚么?”
杨飞道:“玉儿不用担心,我会处处小心,再说昨晚牢里的犯人都跑了,官府一时哪顾得上我。”
“如此玉儿放心了。”玉儿神色黯然的点点头,终翻身上马,忍不住又道:“公子一路珍重。”
其他六女亦齐声道:“公子一路珍重!”
杨飞柔声道:“你们也一样,小心碰到色狼!”
诸女正自情伤,没想到他突然说出这么大煞风景的话来,齐齐啐骂一声,驭马南归。杨飞望着她们远去的倩影,回头又看了看香儿之墓,叹了口气,上马向北驰去。
第四章狗屁英雄
杨飞将背上所负紫气秘笈连油布包纳入怀中,免得自己以后再落入水中以致有所损伤,再回临汾城下之时,已是饥肠辘辘,心乔若不吃东西继续赶路恐怕会饿毙当场。他探首城内情形,朱阳似已率众而还,而那临汾知县仍不见踪影,遂决定入城弄些吃食再走不迟。
临汾城内人心惶惶,满目残砖剩瓦,还有一些地痞流氓见连县太爷都跑了,半个官差也无,无人敢管,便趁火打动,大肆抢掳财物,更是一片凄风惨雨。
他身上仍穿着那套从死衙役身上所剥官服,刚刚进城,便被人当作官差团团围住,脱身不得,杨飞心中不觉苦笑,自己明明是个死囚,却掉转过来,被当作衙役,早知如此,就不自作聪明,乱穿衣服了。
众人群情汹涌,七嘴八舌,多是被抢了东西,还有的是闺儿被山贼掳走,杨飞一夜未食,直听得头昏脑胀,不知所谓,终按捺不住,高声道:“我劳苦一夜,你们先让我吃顿饱饭再说吧。”
杨飞酒足饭饱,环视众人一眼,见他们满脸期盼之色,清清嗓门,方道:“大家稍安勿燥,知县大人已去太原请援,官军立马便到,特命我先来报讯。”他凡事都推到那昏官身上,将来老百姓找麻烦也找不到他头上。
“可是我们被抢的东西怎么办?”有人高声问道。
“这个,这个”杨飞支吾半天,信口雌黄道:“待官兵消灭那伙山贼,自会将财物归还大家。”他心中后悔,自己什么不好扮,偏偏扮官差,今天本是他的砍头之日,呆会真官差回来,他这个假官差只怕人头落地,性命难保,可这伙百姓围住自己不放,得想个法子速速溜走才行。
还有人小声问:“我家闺女该怎么办?”那人话刚说完,旁人皆齐齐望着他,那人不觉低下头去,再也不敢出声。
杨飞心道你家闺女多半已遭几百个山贼日夜凌辱,比软香居的婊子还惨,弄回来只怕也没人要,难不成要老子接手?
“可那伙山贼盘踞吕梁山横行这么多年,也不见官兵灭了他们,你说的话谁信?”这些百姓亦非好骗之人。
杨飞连连赔笑道:“小弟只是传讯之人,大伙若不信,小弟也没办法。”
有人冷哼道:“又来一个大骗子。”
“王掌柜!”杨飞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瞥见一个熟悉人影亦人群中一晃,差点惊呼出声,心想他莫要泄了自己的底,否则在官差回来之前便会被这群百姓乱棍打死,他越想越觉此地太过危险,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速速溜走为妙。
正在众人准备大声声讨杨飞这个大骗子之时,一人忽然高声喊道:“我认出来了,这位官大哥便是昨晚单枪匹马杀入那些山贼阵中的英雄。”
杨飞闻言大奇,心道昨晚四周都是山贼,你是如何看到本英雄这等豪行壮举,但有人见到自己的英雄事迹绝非坏事,最少这伙人即便知道他假扮官差也不会将他五马分尸,思及此处,心中一宽,不觉得意洋洋起来。
“我也认出来。”另一人说得更是大声:“这位少年英雄昨晚骑的便是外面那匹高头大马,手持利剑,状若天神,杀入敌阵,与那山贼头目朱阳大战三百回合,终寡不敌众,只能退走,那伙山贼后来便是被这位英雄引走的。”杨飞明明只打了三回合,却变成了三百回合,那些山贼也不是他引走,大概是韩先生所为。
那高声吹捧杨飞之人忽又问道:“不知英雄高姓大名?可否告告我等?”
杨飞说出那个假名道:“梅云飞。”
那人又道:“原来是梅英雄,光听梅英雄的名字便知乃不凡之人,今日轻而易举解了临汾之围,他日成就必不可限量。”
那人吹捧得恰到好处,连杨飞这个常拍别人马屁之人亦被拍得飘飘然,他心中忽然想到韩先生,顿时担心起来,不知后来情形如何,不过以韩先生的武功,当不至于落到朱阳手中。
众人齐声惊呼,议论纷纷,一干人以讹传讹,愈传愈神,没过一个时辰,杨飞变成了三头六臂,一剑杀死十名山贼,再一剑便即重创朱阳,对于不信杨飞之言,自是再也不提。
这下杨飞绝对是临汾名人,走在街上行人皆以崇拜之色瞧着他,连他自己都当自己是个大英雄,此刻杨飞若要离开临汾,绝对无人阻他,可杨飞对此地却颇为不舍,毕竟被人当成一个英雄捧在天上谁也会舍不得这就么离开。
在万众瞩目之下,杨飞来到王掌柜的那间汾阳客栈,还好客栈虽曾遭劫,损失并不严重,只是暂时歇业而已。
杨飞关上门,总算将那些跟屁虫拒之门外,英雄做久了也挺累的。
王掌柜似早知他会前来,好整以暇的在此等侯,那个害他被抓的店小二更是连连点头哈腰向他赔礼道歉,只盼杨飞莫要罚他,否则依外面所传,杨飞只要动动小指头,自己都吃不了兜着走。
杨飞此刻春风得意,哪有空去理他,对王掌柜道:“王老哥,小弟又来拜会你了,那日相助之情小弟在此再行谢过,小弟今日来却是来骑马的,可不知我老婆的那匹黄骠马还在不在,别被那伙山贼给抢走了。”
王掌柜摇头道:“我在黄膘马周身涂了黑汁,看来又老又丑,是以那些山贼并未掳去。”
杨飞大喜道:“那可真是谢谢老哥了。”
王掌柜道:“何必这么客气,我让小二将马牵到店前,不过那马毛色一时半会可能还不了原。”忽然压低声音,奇道:“老弟真的单人匹马杀入敌阵?”瞧杨飞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实难想象他会行此英雄行径。
杨飞含笑点头,见四周无人,连那店小二亦已退下准备酒菜,以二人些微可闻的声音低声道:“其实小弟昨晚一时鬼迷心窃,方才做出此事,事后想想都心惊肉跳。”
王掌柜会心一笑,自案下取出杨飞送与他的那个包袱道:“老弟,这个还给你。”
杨飞推辞道:“这些银子小弟权充谢礼,送给老哥,老哥就不必还我了。”
王掌柜道:“你先打开看看再说,这里面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大概是尊夫人留给你的。”
杨飞那晚只摸到包袱里有银子,也未细看,便送给了王掌柜,闻言大奇,接过打开一看,小月赠他的那方龙凤玉佩赫然便在其中,他还道自己不小心给弄丢了,将来见到小月还真不好交待,此刻见了连忙取过戴到颈中,还有南宫俊赠予的包保他三天就好的灵药。
王掌柜又道:“这两瓶药,大概是尊夫人留给你治伤的。”
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两瓶药,不觉想起梅兰,自己的伤势现已痊愈,不知她的伤好了没,若是没有,这两瓶药必对她大有益处,那个丁文松可别对她杨飞心中一阵懊恼,他口口声声说梅兰是他老婆,其实二人既无夫妻之名,又无夫妻之实,即使她真的和那姓丁的好上了,跟自己八竿子也打不着,再说这么一来,岂不正遂了自己之意,将来对梅云清也好交待。
王掌柜见他怔怔出神,笑道:“老弟,是不是又想起了尊夫人?”
杨飞怅然若失,不由叹了口气,却是不答王掌柜之言,将那两瓶药纳入怀中,反将那包银子推在王掌柜面前道:“这银子王老哥还是笑纳吧,就当那日毁坏之物的赔付。”
王掌柜摇头道:“我虽是个生意人,却也知道交情二字,你我虽相识不深,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哥,我便将当你是兄弟,你我都是一家,天下哪有兄弟赔老哥钱的道理,再说你这包银子足足有二千两,差不多可以买下老哥我这个店了。”
杨飞见他说得情深意重,颇为感动道:“老哥既当小弟是兄弟,更无拒绝之理,再说客栈昨晚又已遭劫,就当小弟出钱修修房子吧,来日小弟再来临汾之时,必到此叨扰老哥。”
王掌柜推拒不过,只得收下,又道:“老弟既如此说,老哥我也不再客气了,今后这客栈便当你我二人合营,盈亏你我平分如何?”
杨飞见王掌柜意志坚决,只得点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
“好!有义气”一人忽然鼓起掌来,轻飘飘的自尚未关紧的窗口跃了进来。
杨飞愕然望去,那人原来是韩先生,不禁喜道:“原来是韩大哥,小弟昨晚还真担心你会有事。”
王掌柜不觉问道:“这位是”
韩先生抱拳道:“小弟姓韩,临汾人氏。”
王掌柜奇道:“老哥我在这住了几十年,这里的人差不多个个都认识,怎么未曾见过韩老弟。”
韩先生苦笑道:“韩某本是一个见不得光的人,王老哥没见过小弟也不足为奇。”他也同杨飞一般称王掌柜为王老哥。
杨飞闻他语中满是激愤之意,颇为好奇道:“韩大哥,这是为何?”
韩先生却是不答,反行了过来,含笑道:“原来我只当你贪财好色,未想你可以为了女人连命都不要,还可以将两千两银子拱手送人,好一条血性汉子,光凭这我得好好敬你一杯,拿酒来!”
那店小二早已备好酒菜,只不过见杨飞与王掌柜谈笑甚欢,不便打扰,远远侯着,闻得韩先生之言,立时将酒菜奉了上来。
韩先生将三个酒杯一一斟满,举杯道:“先让我敬天下第一情圣。”
杨飞老脸通红,呐呐道:“韩大哥,小弟昨晚真的是一时气糊涂了,大哥就不要老拿这句话来激我。”
韩先生笑道:“我昨晚虽骂你蠢才,可没贬低你之意,你的勇气大哥我便自叹不如。”
王掌柜讶然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先生道:“这小子的心爱女子被那伙山贼害死了,他便单人匹马去找那几百个马贼报仇。”
王掌柜肃然起敬道:“这么说老哥我也得敬老弟一杯。”
杨飞只得连饮两杯,方道:“小弟实在惭愧得紧,既没报仇,还差点连累了韩大哥,小弟还未谢过韩大哥救命之恩,先回敬大哥一杯。”
韩先生道:“成也败也,你若想报仇有的是机会,只有凭自己的本事报仇才够得上味。”
杨飞心中苦笑,说起来香儿跟自己根本没什么关系,也不是非报仇不可,为何人人都以为她是自己最心爱之人,怪也只能怪自己昨晚表现得太“出色”了。
王掌柜道:“听老弟之言,似这位韩老弟救过我老弟一命,老哥哥在此谢过了。”
杨飞忙道:“韩大哥救过小弟两次,还教小弟武功,此恩此德,今生不忘。”
韩先生笑道:“如此太见外了,来,喝酒。”
三人酒过三巡,杨飞酒量本差,此刻已是醉态可掬,笑道:“小弟酒喝得最少,却先已先醉了,两位哥哥莫怪。”
“剑来!”韩先生所一声轻哼,又有一人自窗口掠入,手中持着那柄赠予杨飞又复落入他手中的长剑。
杨飞见那人便是刚才吹嘘他是大英雄之人,心中立时恍然大悟道:“韩大哥,原来是你将小弟变作英雄的。
韩先生含笑不答,接过长剑,那人便即离去。
韩先生忽将酒杯掷地,左手持起酒壶,痛饮一口,缓缓抽出长剑,轻吟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君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锺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吟诵之间,舞起剑来,使的便是那套归云剑法。
杨飞肚中墨水不多,还道韩先生才高八斗,此诗乃他即兴而作,但闻得韩先生吟得抑扬顿挫,剑法亦随之忽快忽慢,步法看似东倒西歪、杂乱无章,却又偏偏与剑法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到得一壶酒喝完,十八招归云剑法亦已使尽。
杨飞心中似有所悟,虽觉韩先生方才剑法极为精妙,却又不知妙在何处,不觉喝起彩来。
王掌柜却瞪大了眼,叹道:“原来韩老弟也是江湖中的侠客,老哥我真是失敬了。”
韩先生忽将酒壶向空中掷出,剑光一闪,那酒壶落到酒桌上时已然自正中分作两半,须知酒壶乃易碎之物,他手中长剑亦非削铁如泥的宝剑,能将酒壶削成两半却又不损及其它部痊分毫,内力修为之精湛,令人叹为观止,远非一般武林高手所及。
杨飞惊叹道:“真不知小弟武功何日方能达到韩大哥这般境界。”
韩先生道:“你日夜苦练,武功自会到我这般境界。
王掌柜却拿起那两片酒壶仔细察看,只见破处光滑流畅,浑然天成,亦如杨飞一般惊叹道:“老哥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今日才知天下竟有这般神奇武功,要是我似老弟这么年轻,亦去学武功了。”
杨飞笑道:“王老哥人老心不老,现在学也不迟啊。”
“老了,老了!”王掌柜苦笑道:“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不迟?”
韩先生又将长剑递与杨飞,面色颇为凝重道:“须知身为剑客,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若将剑都遗去了,将来如何行走江湖。”
杨飞伸手接过,心中却颇不以为然,心想剑再重要也没小命重要,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剑,他心中如此想法,口中却漫不经心道:“小弟知道了。”
韩先生暗叹一声,又道:“天下武功,皆以内功为根基,如果你内功修为太浅,剑法再高也是不堪一击。”
杨飞奇道:“任何武功都是么?”
韩先生点头道:“比如轻功,你若将内功运至双足之上,自然跳得比常人高些,若将内功运至双臂,打起人来亦会比常人痛些,你昨晚那几招剑使得挺不错,打不过朱阳不是你剑法不及他,而是内力不及他。”
杨飞连连点头称是,连韩先生都说他昨晚那几招剑法使得好,心中不觉颇为得意道:“等小弟内力高了,包保将那朱阳打得满地找牙。”
韩先生忽叹口气道:“可天底下就有人以为只要剑法练高了,内力低一些也没关系,真是狗屁不通!”他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来竟一掌击在面前那木桌之上。
那木桌连同桌上的碗筷尽数化作碎片落在地上,杨飞王掌柜皆愕然瞧着韩先生,都不知他为何为了这么一点意见之争发如此之怒。
韩先生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自己跟一个不会武功的掌柜和一个武功差劲之极的无赖说这种话岂不是对牛谈琴,干笑一声,方道:“倒是韩某失态了,不过贤弟你记着武功以内力为主这句话就对了!”
杨飞心中隐隐觉得他方才之言太过偏颇,似有不对之处,却又不知不对在哪里,只能唯唯应诺道:“是,韩大哥!”
王掌柜对武学一窃不通,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但酒菜没了,岂非喝不成酒,连忙道:“待老哥我再去弄些好酒好菜来!”
“罢了,罢了!”韩先生见杨飞似乎并未听见自己之言,神色黯然道:“韩某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喝起酒亦没啥味道,王老哥,贤弟,韩某告辞了!”他说走就走,堪堪把话说完,身形一晃,又自窗口掠了出去。
王掌柜喃喃道:“真是个怪人!”
杨飞深有同感,但韩先生一走,也没了兴致,揖手道:“王老哥,小弟也要赶去太原会我那夫人,后会有期!”
王掌柜哈哈笑道:“小两口小别胜新婚,老哥我祝你们百头偕老,永结同心!”
杨飞心中苦笑,暗道自己跟梅兰只怕偕老也难,同心更难,叹了口气道:“王老哥也保重,小弟告辞了!”
他本欲老老实实从大门行去,忽然想起韩先生方才有关轻功之言,心想何不现学现卖,便将内力运至足上,亦学韩先生轻飘飘的自窗口掠,却不想用力太过,脑袋狠狠撞在窗格之上,立时跌了个狗吃屎,痛得两眼直冒金星,还好外面无人瞧见他这个英雄这般糗样。
王掌柜强忍笑意,将他扶了起来,拍去他身上尘土,方道:“老弟没什么事吧?”
“没事!”杨飞心中大叹倒霉,忽问道:“王老哥,这附近可有什么庙?”
王掌柜奇道:“你找庙干什么?”
杨飞干笑道:“小弟最近倒霉得很,想去庙里找神拜拜,转转时运!”
王掌柜顿生知己之感,笑道:“原来老弟你也信这个,要说庙,临汾可有个大大有名的庙!”
杨飞满脸疑惑道:“有名?”
王掌柜眉开眼笑道:“尧庙你知不知道?”见杨飞摇摇头,只得解释道:“就是尧帝之庙!”
哪知杨飞这个不学无术之人连尧帝都没听过,一脸茫然道:“尧帝是谁?”
王掌柜叹了口气,只好慢慢解释道:“尧舜禹汤你该听过吧,那是古时的四位明君。”见杨飞总算点了点头,又道:“尧帝便是第一个!”
杨飞恍然大悟道:“你早说尧舜禹汤小弟不就知道了!”
王掌柜心想明明是你自己没见识反来怪我,又听杨飞道:“那尧庙的的香火旺不旺,求的签灵不灵。”
王掌柜吹嘘道:“当然旺,当然灵,连那山贼头头朱阳昨晚也不敢在尧庙里放肆,还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杨飞喃喃道:“这倒要去见识见识,那庙在哪?”
王掌柜道:“从这出门往右转再走两条街便到了!”他话刚说完,杨飞已急匆匆的冲了出去,这次是老老实实走的大门。
杨飞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那尧庙,果然修得气势宏大,远比长安那些小庙大得多,而且人潮涌动,想必是劫后遭乱,欲来求祖宗保佑!
杨飞忽心叫不妙,原来他眼下身无分文,哪来的香油钱,心中暗自后悔将那两千两银子都送与王掌柜,早知如此,便留下几百两零花也好,不过自己眼下是临汾名人,可不可以凭这名字弄点银子。
“梅英雄!”杨飞晃悠一圈,终于有人认出他来,庙内之人立时团团将其围住,争相一睹英雄风采。
杨飞干咳一声道:“大伙让一让,小弟是来庙里给尧帝祖爷爷上柱香的,感谢他老人家保佑小弟赶跑那些山贼!”
众人齐声喝彩,皆说大英雄给尧帝上香,也就是给临汾添光,自人潮中让出一条道来,早有人奉上上好的檀香,恭请杨飞上香。
杨飞规规矩矩跪在蒲团之上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默念:尧帝祖爷爷,愿你保佑我杨飞今生富贵荣华,好运不断,练成天下第一的武功,成为天下第一人,娶到天下第一美人,拜托了,念完又磕了三个响头。
旁观之人忽有人低声问同伴道:“你说梅英雄在许什么愿?”
旁边那人不以为然道:“自然是保佑临汾今后平安无事,再也不用遭山贼洗劫。”
杨飞心道你们遭不遭劫关我屁事,老子只关心我的天下第一美人。
忽有人高声道:“我代梅英雄捐十两香油钱!”
杨飞闻言大喜,他没想自己的名头还当真如此值钱,一出手便是十两,却故作愕然的望着那人道:“这位兄台,这怎么使得?”
不待他说完,又有人接着道:“我梅代英雄捐二十两!”
“三十两!”
“四十两!”
价码越加越高,直加到五百两方才打住,那庙祝听得眉开眼笑,心想庙里一年的香油钱也没这么多,自己的油水只怕少不了。
杨飞却听得直是肉痛,心想早知我的名头这么值钱,不如我自己开间庙你们直接捐给我得了,又见得那庙祝满脸得意之色,心中忽灵机一动道:“大家若是有多余银两与其捐给庙里还不如捐给那些被劫的贫民!”
“对极,对极!”不少人齐声附和,又有人道:“大家先将银两交给梅英雄,再由他分给那些贫民如何?”
杨飞心道你们可真会配合,心中偷笑,却故作为难道:“大家将这么多银子给我,不怕我携款私逃么?”
立时有人道:“梅英雄为我临汾百姓着想,我等若以此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岂不叫英雄心寒。”周围本有不少人心怀此种疑虑,闻言立时释然。
杨飞揖手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就当是为临汾办件善事,小弟身上没有多少银两,要不也要捐个几千两。”反正又不是真捐,牛谁不会吹。
“真英雄啊!”众人闻言齐声喝彩。
杨飞谦声道:“哪里,哪里!”偷眼瞥见那庙祝一脸苦像,想必是因到手的银子又飞走之故,心中早已笑破肚皮。
杨飞眼角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觉高喊出声:“张捕头!”
那人便是将杨飞打入死牢的次凶张涯,昨晚山贼到来之时,他一直藏在秘处,此刻方才出来,闻得将山贼惊走的梅大英雄就在此处,过来瞧瞧,却未想便是自己抓入死牢,曾向自己摇尾乞怜的杨飞,而且还假充衙役,他本欲出言揭穿,但见得周围之人痴迷情形,只怕没人会信,倒是自己一向名声极差,昨晚又临阵脱逃,被人认出来,多半小命不保。
“张涯!”还未等他逃之夭夭,已有人认出他来,立时一拳打去,正中眼眶,那人骂道:“平时鱼肉百姓,山贼来了倒成了瘪三,哪象梅英雄,单枪匹马击退山贼。”
张涯虽会武功,哪敢还手,只能护住要害,不到片刻便被众人打得鼻青脸肿。
杨飞心中大快,见张涯被打成了猪头,几近体无完肤,方道:“大家可否卖小弟一个薄面,不要再伤害张捕头了。”
那些人倒听话得很,立时散开,留下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张涯。
杨飞故意快步行去,将张涯轻轻扶起,柔声道:“张捕头,小弟真是对不住你,让你被人打成这样,想当初,是您老带小弟进的衙门,更对小弟关怀倍至,一日三餐,餐餐大鱼大肉,当真比我亲爹待我还好。”
张涯见杨飞满口反话,听得不寒而悚,面现骇色道:“你想怎么样?”
杨飞笑道:“当然是好好招待捕头大人。”
张涯心中恐惧之极,欲待大喝“不要”,却被杨飞一把捂住嘴巴,说不出声来。
杨飞忽高声道:“小弟扶张捕头到县衙疗伤,大伙若要捐银子,可以直接到县衙来找我,对了,再互相通告一声,凡那些被劫贫民,可先来县衙支取十两银子,好重建家园。”
众人齐齐应诺一声,立时散去,想必是去筹银子了。
杨飞高居县衙公堂之上,看着堂下躺着,面如死灰的张涯,忽然“啪”的一声拍了一下仍然幸存的惊堂木,高声道:“堂下何人?何方人氏?”
张涯身子一颤,勉力爬起道:“小人张涯,临汾人氏。”他此刻性命操于人手,哪还不乖乖合作。
杨飞又道:“张涯,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张涯颤颤兢兢道:“小人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杨飞哈哈大笑,自堂上跃了下来,凑到张涯脸畔道:“张捕头,近来可好?”
张涯暗道你这死王八蛋不是明知故问,他心里大骂杨飞,口中却连连道:“好,好,好得很。”
杨飞笑道:“张捕头此刻心中必在大操特操我祖宗十八代。”
张涯被杨飞一语道破心事,哪敢承认,忙道:“小人一向仰慕梅英雄,哪敢辱骂梅英雄。”
杨飞嘿嘿笑道:“你说谎没我厉害,只看你说谎话时眼珠子不停的转,便知你在说谎,拍马屁也不会拍,怪不得你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捕头。”
张涯赔笑道:“小人何德何能,怎么与梅英雄相提并论,梅英雄深谙为官之道,若是为官,不出十年,必封侯拜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杨飞道:“这两句还拍得有点象话,不过小弟与你打个商量。”
张涯忙道:“小人不敢,梅英雄有事尽请吩咐。”
杨飞低声道:“你刚才也见了,临汾百姓要捐钱济灾,钱呢是暂时放在我这的,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不知张捕头有没兴趣帮忙小弟打理一下,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了。”
张涯心中暗骂你这不是摆明要贪污么,还要拉老子下水,但闻有油水可捞,不觉怦然心动,犹豫一下,便即点头。
杨飞笑道:“你答应便好,把衣服脱了。”
张涯吓了一跳,骇然道:“脱,脱衣服干什么?”心中却道莫非这家伙有断袖之癖。
杨飞知他想歪,忍不住狠狠在他额头爆了一记响栗道:“你不脱衣服我如何帮你上药,我这药可是天下第一名医所制,一千两银子一瓶,为了让捕头你尽快痊愈,小弟方忍痛献出,与你使用。”
张涯全身伤处敷上南宫俊的那瓶金创药,只觉全身一阵冰凉,舒坦之极,且四肢已能活动自如,伤也似好了大半,尽信杨飞之言,心想这药只怕果真是天下第一名医所制,否则哪有如此奇效。
杨飞坐在太师椅中,见他已活蹦乱跳,笑骂道:“还不快去做事。”
张涯大叹命苦,自己一个堂堂捕头,怎么会落到这家伙手中,但为了小命,为了油水,只得唯唯应诺,领命而去。
张涯找回那些偷偷藏起的衙役,共有十五个,其中并无折磨杨飞的那两个,不知是被山贼所杀,抑或怕杨飞报复,逃之夭夭。
人多好办事,众衙役将县衙内的死尸埋的埋,烧的烧,总算打理得干干净净。
杨飞对张涯一伙放不下心,索性将王掌柜请来管帐,到了午时,那些有钱人家果真依约来捐钱,所捐之物,金银珠宝,一应俱全。
只过了一个时辰,王掌柜将帐一算,报了个约数道:“老弟,这些东西大概值三万八千两左右。”
杨飞正坐在堂上的那张官椅中喝茶,闻言惊得将刚喝入嘴中的茶水尽数喷了出来,反问道:“这么多?”他以前想也不敢想这么多银子。
王掌柜含笑道:“若是将那些首饰珠宝之类拿去长安洛阳变卖,或可更多。”
杨飞心下盘算:自己若是挟款私逃,不但行之不通,良心上也极是过意不去,还是花去整数,落个零头为妙,等用完三万两的时候就说钱已分完,那些百姓怎会知他支出多少,有八千两节省点用,下半辈子便不用愁了。
王掌柜见他默然不语,只道他在打算派人去长安变卖,笑道:“老弟可以先将这些东西存入钱庄,贷些银子来用。”
杨飞无所谓的点点头,忽道:“外面的那些被劫贫民来了没有?”
一名衙役回答道:“大人,都在外面侯着呢。”此刻杨飞正坐在县太爷所坐之处,不觉便称他作大人,只是杨飞此刻与他一般穿着差服,显得不伦不类。
杨飞走下堂来,方道:“带本老爷去瞧瞧。”连他自己都不禁摆起官架子来。
王掌柜见他嘴上毛都没长全,倒在这充县太爷,不禁看得暗暗好笑。
杨飞意气风发,大步踏出,见得堂外那些所谓灾民,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别说三万两,便是三十万两也不够分,心想为何临汾有这么多人。
那些“灾民”大部分乃前来混水摸鱼之徒,其实只有小半才真是被抢得无法渡日的穷人,一干人见得杨飞,认出他来,英雄出马,自有训话,原本喧哗之极的场面立时鸦雀无声。
杨飞心中暗叹自己的赚钱大计只怕又要泡汤,但见得众人期盼之色,硬着头皮高声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小弟受临汾各位善人之托,将所募得银两分与大家,每户十两,只赠予那些真正贫苦之人,若让小弟发现哪位假冒穷人,当场重责五十大板。”他灵机一动,将每人改成每户,如此一来便省了不少,后来那句故意说得斩金截铁,先吓吓那些混水摸鱼之人。
经他一吓,场内果然少了一半,杨飞满意的点点头道:“开始吧!”又对张涯低声道:“你看清楚点,他们分得越多,你的油水便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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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杨飞干脆搬张椅子坐到王掌柜身畔,盯着那个领银子的家伙,稍有不对便拖下去重责五十大板,毕竟这关系他口袋里的银子,不到半个时辰,已是他第五次喊停。
那“灾民”毕恭毕敬道:“梅英雄有何吩咐。”
杨飞冷哼道:“看你细皮嫩肉,衣着光鲜,难不成你也家徒四壁,衣食无着?”
那“灾民”忙道:“草民昨晚被山贼将家中财物抢掳一空,房子也给烧了,自然家徒四壁,衣食无着。”
杨飞望向张涯,见他摇摇头,哼了一声道:“竟敢骗我,拖下去,打!”
那人大呼道:“梅英雄,冤枉啊!”便即被那些早侯在一旁的衙役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
杨飞吁了口气,心想终于又省了十两银子。
黄昏时分,捐款还剩一万余两,那些“灾民”终于退去,,杨飞松了口气,心想一天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正欲开口分钱之时,衙外一人骑马疾驰而来,高呼道:“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杨飞闻得此言,立时吓得魂飞魄消,面如死灰,跌坐椅中,久久不语。
第五章出谋献策
杨飞心念电转,官军既已至城外,此刻逃走已然太晚,若是留下只怕死得更惨,只怪自己做英雄做上了瘾,又太过贪财,方逼到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尴尬情形,得想法逃过此劫才行,自己白日到尧庙诚心上香,可到现在仍未转运,否则怎会在自己正春风得意之时会遭此一劫。
王掌柜猜知他所思,附耳低声道:“官军进城尚需时间,那匹黄骠马便在后衙,老弟可机逃走,以它的脚程,必追你不上。”
杨飞颇为感激的望他一眼,若真就此逃走,恐会牵连于他,王掌柜或有杀身之祸,这种无情无义之事他说什么也干不出来,再说此刻张涯正对虎视眈眈,怎会让自己逃之夭夭,他瞥见张涯得意的奸笑之色,心中一横,高声道:“张捕头。”
张涯嘿嘿笑道:“梅英雄有何事吩咐?”他说此话时满是嘲讽,殊无恭敬之意,心想看你这臭小子还能得意到几时。
杨飞冷哼道:“随我出城迎接大军。”
张涯怎会想到杨飞不但不逃,还要送上门去,不觉愕然点头应道:“好。”
领兵而来是太原总兵姚昭武,此人年约五旬,素有智计,先前朱阳只是盘踞吕梁打劫家舍,尚不至劳他出马,这次朱阳竟率部寇城,动摇社稷,震惊太原,以致无功而返,山西布政司杨同德便命他领兵亲自出征,欲一举击溃这夥宛若眼中之钉,肉中之刺的吕梁剧盗。
姚昭武方脸大耳,面色微黑,颌下留有三寸短须,果真威武不凡,骑于马上,俯首望首跪伏于地的杨飞,问道:“你便是那梅云飞?”
杨飞高声应道:“是的,大人。”
姚昭武微笑道:“不必多礼,先起来说话。”
杨飞这才站起道:“多谢大人。”
姚昭武又道:“本官听闻此次朱阳退走是你之功。”
杨飞道:“小人哪有这个本事,只不过是一时侥兴,惊走朱阳,若非那朱阳早知大人会亲率大军来临汾平寇,亦不会狗急跳墙,急急逃窜。”他此言极妙,既捧了自己,又拍了姚昭武的马屁,只是狗急跳墙四字用在此处,颇有些不伦不类。
姚昭武暗暗好笑,但听得杨飞的马屁,心中大悦,抚须笑道:“本官一路行来,闻临汾百姓为你奔走称颂,如此人才,难得你年纪轻轻却不贪功,若是为官,前和无可限量!”
杨飞见姚昭武似对他颇有好感,心中大喜,诌媚地笑道:“大人过誉了,托大人吉言,小人若能在大人手下当个小兵,便此生无憾了!”
姚昭武颇为赞许道:“以你的武功胆识当个小兵岂非太过委屈。”
杨飞忙道:“小的在大人手下做事,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觉得委屈?”
杨飞这招马屁绝技百试不爽,姚昭武身为朝廷三品大员亦不能幸免,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若真的想到本官手下做事,本官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杨飞闻言,吓了一跳,自知马屁拍过了头,若这姚昭武若真的看上自己,留自己在他手下当兵岂非糟糕之极,小兵干得再好,就是将来官运亨通,出将入相,也谈不上天下第一高手,更别说娶天下第一美人了,他一念及此,连忙扯开话题道:“大人,这里风大露寒,还请大人暂且先到县衙歇息,再行商议讨伐朱阳之事不迟。”
姚昭武点点头,命偏将领大军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带着一队亲兵同杨飞行向县衙。
杨飞在前引路,姚昭武骑马缓缓而行,忽然问道:“听说你是临汾县衙的衙役?”
杨飞还未回话,早欲进言的张涯忽道:“大人,他并非本县的衙役?”他见姚昭武同杨飞越说越是投机,再说下去这姚昭武王八看绿豆,跟杨飞对上眼了,哪还会追究杨飞什么罪行,见此良机,连忙插语。
可张涯忘了为官者最忌有人多嘴,姚昭武见张涯竟敢接话,颇为不悦的皱眉向杨飞问道:“此乃何人?”
杨飞狠狠瞪了张涯一眼,恭恭敬敬的答道:“启禀大人,他是本县的捕头张涯。”
“这么说,他还是你的上司!”姚昭武愕然道:“为何他说你不是衙役?”
杨飞忙道:“此事说来话长,容小的回到县衙向大人细禀。”
姚昭武“嗯”了一声道:“张涯,你身为临汾县捕头,昨晚可曾为民一战?”
张涯见姚昭武面色不善,心中大叫不妙,立时骇得面若死灰,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
姚昭武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于他,驭马行去。
杨飞跟着姚昭武快步行去,心中偷笑,心道张涯你这不知好歹的家夥想告老子的状,反倒现了自己的底,咱哥俩彼此都有把柄捏在对方手里,你若惹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张涯待得姚昭武行远,方敢站起,差点便欲拔腿而逃,可周遭行人个个横眉冷对,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还能逃到哪里,人他心中转念,只得硬着头皮向县衙行去。
众人回到县衙之时,王掌柜仍留在衙内,杨飞见了不由连使眼色,示意让他快走。
姚昭武已然瞥见王掌柜,见他全然不似官府中人,不觉愕然道:“他又是何人?”
王掌柜不待杨飞回话,急急答道:“大人,草民是这临汾汾阳客栈的掌柜。”
姚昭武拧眉道:“这里是县衙,你在此何为?”
王掌柜恭声道:“大人,这位梅英雄让草民在此帮忙打理帐务。”
“打理帐务?”姚昭武讶然道:“怎么临汾的库银未被那朱阳劫走么?”
王掌柜摇头道:“梅云清见那些被劫贫民衣食无着,居无定所,便号召临汾富户捐资济贫,一切交于梅英雄作主。”
姚昭武道:“竟有此事?”
杨飞连忙道:“大人,百姓所请,小人一时推拒不过,方才应下,有愈规之处,请大人恕罪。”
姚昭武闻言释然,哈哈大笑道:“这等抚民善事,即便有何不妥,本官亦不会怪罪于你,倒是那临汾知县胆小怕事,弃百姓于不顾,临阵脱逃,临汾官府名存实亡,本官一路见那些百姓忙着重建家园,安居乐业,若非有你在此安抚百姓,哪有此美景?”
杨飞跪礼道:“谢谢大人!”
姚昭武道:“不必行如此大礼,起来说话。”
杨飞心中一动,心想这姚昭武正对自己极有好感,此刻若将在临汾之事和盘托出,他多半不会追究自己罪行,心念急转间,立时道:“大人,小人待罪之身,不敢起来。”
姚昭武道:“你又有何罪?”
杨飞一咬牙道:“张捕头所言不虚,小人确非这临汾的衙役。”
姚昭武初闻一愕,随即笑道:“原来是此事,虽说假冒官差于法不容,但事急从权,本官也不会定你有罪,你起来吧。”
杨飞仍长跪不起道:“小人还有一事欺瞒大人?”
姚昭武脸色一沉道:“还有什么事?”
杨飞道:“小人非但不是衙役,还是一名待斩死囚。”
“砰”姚昭武刚刚端起的茶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大惊失色道:“什么?”他身为一军主帅,有山崩不变的定力,若非杨飞所言太过荒诞,哪会如此?
杨飞早知他会如此惊异,忙道:“其实小人是被那临汾知县冤枉的。”
姚昭武面色稍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与我道来。”
杨飞便将那日在客栈发生之事及被临汾知县冤枉之事一一道出,姚昭武听完,松了口气道:“若此事真如你所言,你确是被那临汾知县冤枉的。”
王掌柜亦跪禀道:“此事草民可以作证,草民便是那汾阳客栈的掌柜,当日亲眼目睹此事。”
姚昭武亲手将杨飞扶起道:“此事本官自会与你作主,你该起来了吧。”
杨飞闻言大喜道:“大人明察秋毫,真是青天再世。”言罢,这才站起。
姚昭武哈哈笑道:“你不用拍我马屁,本官是个武官,想管此事也管不了。”见杨飞面色一紧,又道:“不过本官自会将此事面禀布政司大人,凭他与本官的交情,不会不卖这个面子。”(明朝官制,布政司秩正二品,总督一省军政要务,为最高地方长官)
杨飞虽不清楚布政司是啥子官,但见姚昭武言语之间这般恭敬,自是知道此乃一个极大的官衔,有姚昭武这么一句话,自己这个杀头之罪多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连忙施礼道谢,又问道:“多谢大人,不过小人那妻子”
姚昭武面色一沉道:“你妻子毕竟杀了锦衣卫的千户,罪责难逃,你受此牵连,本官帮你脱罪已用天大的面子,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
杨飞哪还敢替梅兰求情,唯唯应诺道:“是大人,大人的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今后大人若有差遣,小人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姚昭武叹了口气道:“你年轻有为,我那孽子若能似你就好了,他年龄与你相仿,所作所为却教我痛心疾首。”
杨飞忙道:“大人将门虎子,令公子即便有所不及,来日必也是一代将才。”
姚昭武笑道:“这马屁拍得好,你若身在官场必前途无量。”这已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杨飞老脸丝毫不红道:“小人句句出自真心,绝非吹捧。”
姚昭武哈哈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吹嘘拍马,连我这久居官场中人也自愧不如。”忽然瞥见王掌柜仍跪在地上,方道:“王掌柜,你也是有功之人,快快起来。”
王掌柜道:“谢谢大人。”站起之后,揖手道:“大人,梅英雄,天色已晚,此间若无草民之事,草民便先回去了。”
姚昭武颔首道:“那你回去吧。”
王掌柜又望了杨飞一眼,见他满是感激之色,向二人一揖手,转身离去。
杨飞忽道:“小人去送送王掌柜。”见姚昭武点点头,这方才追了出去。
王掌柜似早知杨飞会跟来,并未行远,对他笑道:“老弟,恭喜了,有姚大人为你作主,你的冤情便可昭雪了。”
杨飞行礼道:“这还得多谢老哥方才大力相助啊。”
王掌柜道:“咱们忘年之交,老弟何必如此客气。”言罢,忽然自怀中摸出一叠纸递与杨飞,他接过打开一瞧却是几张银票,数了一数竟有五千两之多,不觉愕然道:“老哥你这是何意?”
王掌柜道:“方才老哥我趁你出去之时,将剩下的那些金银珠宝换了这些银子,虽说少了一些,你也收下吧。”
杨飞老脸一红,呐呐道:“老哥,你这么做不是摆明让我贪污么?”
王掌柜笑道:“那些富户将银子捐给你,其中意思谁不晓得,你也不必推拒了,再说你真跟那姚大人去了太原,只怕少不得要花银子打点打点,这些为官之道老哥倒是懂的。”
杨飞不再推辞,将银票纳入怀中,方道:“如此便多谢老哥了。”
王掌柜道:“你切记不可得罪那姚大人,若他一时着恼,那可前功尽弃,快回去吧,莫要让他久等了。”
杨飞点点头道:“老哥保重了。”
王掌柜微笑道:“你也要珍重,老哥祝你官运亨通。”
杨飞苦笑道:“我可没想要当官。”言罢,一揖手,转身回到县衙。
杨飞到了后厅,想起一事,忙道:“大人昨夜兼程自太原赶来,想必还未用晚膳,不如让小人为大人接风洗尘。”
姚昭武摇头道:“临汾刚刚遭劫,本官此去岂非落个扰民之罪,你还是吩咐厨下随便弄几样小菜即可。”
杨飞哪敢逆他之意,连连点头道:“大人爱民如子,小人差点让大人犯此大罪,小人这便让人去做。”退了之后,心中却自犯愁,这县衙中除了几个衙役,厨房哪会有人作菜,想了半天,一拍脑门,大叫自己为何如此之笨?叫来一名衙役道:“你去找间酒楼做些酒菜来,记得不可太贵,但要可口,速速送来,姚大人要用膳。”
那衙役见杨飞在姚昭武面前如此吃得开,哪还不乖乖听话,连声应是,慌忙弄酒菜去也。
杨飞再回后厅之时,见姚昭武仍慢条斯理的在那品茶,忙展颜笑道:“大人,小菜立马便到,请稍侯片刻。”
姚昭武微笑道:“你见过那朱阳,可知他是怎样一个人物?”
杨飞略一沉吟道:“小人只与那朱阳有过一面之缘,还过了三招,不瞒大人,小人不是他对手。”他非但不是朱阳对手,连那三招也应付得勉勉强强。
姚昭武沉思良久方道:“朱阳武功虽然了得,却只是一介武夫,有勇无谋,据探子回报,他还有一个姘头,叫姜依萍,人称‘毒娘子’,为人极工心计,官军数年久攻不下有她大半功劳。”
杨飞不以为然道:“那毒娘子再厉害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大人此次亲自出马,不管什么朱阳,还是姜依萍,还不手到擒拿。”
姚昭武此次亲征,确有此意,闻言不觉微露笑意道:“那依你想法,应当如何才能拿下这夥山贼?”
“这个”杨飞心道此事应该由你来想,怎么落在我的头上,不过若真能一举拿下朱阳,便可为香儿报仇,他苦思半晌,方道:“若是能先除去那毒娘子,再对付朱阳便容易得多。”
姚昭武笑道:“这也是本官想法,你可有法子除去那毒娘子。”
杨飞见姚昭武神色间似有一丝诡笑,心中掠过一个念头,骇然道:“大人不会让小人去刺杀那姜依萍吧。”
姚昭武颔首道:“本官正有此意,那毒娘子善使毒药,身手不高,以你的武功,对付朱阳力有不逮,去杀毒娘子却绰绰有余。”
杨飞呐呐道:“可是那些山贼都见过小人,只怕小人还没见到那毒娘子,便即一命呜呼,再也不能回来见大人了。”
“这倒说的也是。”姚昭武顿了一顿,又道:“此事容后再议。”
杨飞心中石头落地,暗道等到容后之后,自己早已逃之夭夭了。
“大人,千万不可让这小子去这夥山贼那。”张涯此时方至,高声道:“他本是一名死囚,与那朱阳乃一丘之貉。”
姚昭武眼中寒光大盛,厉声道:“你说什么?”
张涯虽不知杨飞给姚昭武灌过什么迷魂汤,见此情形,心中大叫不妙,骇得向后连步两步方道:“姚大人,梅云飞本是一名死囚,潘知县早已落案,他已认罪伏诛,大人切不可信他。”潘知县便是那临汾知县。
姚昭武冷哼道:“你可有证据?”
张涯见姚昭武面色不善,心中大骇道:“梅,梅,梅云飞都已认供。”
姚昭武反问道:“案卷呢?”
昨晚朱阳来前,已派人暗中放火,将县衙烧去一半,那些案卷早已不存,至于送交刑部的那份也是捏造,此刻张涯哪里去弄,只能支吾以对道:“这个”
“此事梅云飞已对我明言。”姚昭武又哼了一声,方道:“他所犯之事都是潘知县诬陷,你还敢来对我胡说八道。”
张涯高声道:“大人怎可听他片面之词。”
姚昭武道:“你道本官不知潘知县所做之事,他平日贪赃枉法,胡作非为,布政司大人早已有意将他落罪,此刻竟敢诬陷好人,昨晚又临阵脱逃,本官便先行免去他头顶乌纱,再行上报吏部。”
杨飞闻得连那狗屁知县有难,大喜之下,恨不能抱住姚昭武亲上一口。
张涯心知今日姚昭武帮定杨飞,身上冷汗直冒,许久方道:“大人既是不信小人所言,小人便即告辞了。”
“你还想走,来人啊。”姚昭武大声高呼道:“将张涯与我拿下。”自一旁行出两名亲兵,二人极快用绳索缚住张涯,手脚利索,显是绑人绑得惯了。
张涯惨呼道:“小人所犯何罪,大人为何如此?”
姚昭武冷哼道:“你平素帮潘知县鱼肉百姓,见了山贼又不战而逃,依大明律历当斩,将人犯张涯押入死牢,来日临汾新知县上任,交由他处决。”
杨飞心中偷笑,本欲出言讽刺两句,但见得张涯满目恨意,又生生咽了回去。
在张涯一阵“冤枉”声中,那两个亲兵将他带了下去。
用过晚膳,杨飞见姚昭武仍毫无倦容,只得陪他干坐。
姚昭武跺着方步在厅来走来走去,神色焦燥不安,杨飞见他一言不发,也不好开口相询。
过了良久,一名亲兵手持一物匆匆奔来行了一礼道:“大人,探子密报来了。”
“快拿来。”姚昭武伸手接过,展开细瞧。
杨飞知此乃军事杨密,他不想再惹麻烦,施了一礼,恭声道:“大人既有要事,小人就先行告辞了。”
“不必了。”姚昭武挥手示意那亲兵退下方道:“你现在算是我的心腹,不用避嫌。”
杨飞闻言大奇,暗忖我与你不过相识短短两个时辰,怎么便成了你的心腹了,但姚昭武如此看得起他,他心中极是喜欢,忙道:“大人抬爱,小人不胜荣幸。”
姚昭武忽然道:“据探子回报,那朱阳昨晚离开临汾却并未返回吕梁,反向北行军,此刻已到霍州。”
杨飞哪知霍州在何处,又不知姚昭武此言何意,只得道:“那朱阳怕大人去端他的老巢,自然躲得远远的。”
姚昭武取来一张行军图,颇有耐心的指点杨飞道:“这是临汾,这是霍州,二者相距不过二百余里,霍州城较临汾还小,以他手下两千人马拿下自是不成问题。”
杨飞奇道:“小的不是听说他手下只有一千山贼么,为何又成了两千了?”
姚昭武叹了口气道:“边关连年战火,人困马乏,士卒疲备,逃兵不少,他们不敢返回原籍,便落草为寇,朱阳手下不少便是逃卒。”
杨飞哪知这些朝廷秘事,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
“好一招围魏救赵。”姚昭武忽击掌赞道:“毒娘子心知本官此来志在必得,她若回老巢,必被本官一举击破,便来这么一招围魏救赵之计。”
杨飞道:“难道我们真要遂他所愿前去相救?”他言语间亦不知不觉将自己当成姚昭武心腹。
姚昭武道:“我若是不去增援,毒娘子便索性一直向北。”他食指在地图上向北挪去,指着一处,杨飞自是认得其上所标,骇然道:“太原。”
姚昭武颔首道:“不错,太原,时下鞑靼兵犯兰州,大同形势危急,太原本驻军四万,已有三万驰援大同,只留下一万守军,而此次本官为求一举歼灭朱阳,带来八千人马,太原此刻只有两千守军,和朱阳差堪相敌,可太原距霍州仅三百多里,快马半日即到,毒娘子若使奇计,太原守将猝不及防,只怕太原不保。”他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喝了一口茶又道:“太原若是失守,不但本官乌纱难保,人头亦会落地,更糟的是此事若传至边关,军心浮动,必会影响士气,那时更危及我大明江山,毒娘子知我会思及此点,不怕我不去增援。”
杨飞这才明白形势危急,又问道:“我们该当如何应对?”
“我们便来一招将计就计。”姚昭武紧锁愁眉忽尔一展,高声道:“来人啊!”
一名亲兵匆匆行入道:“大人有何吩咐?”
姚昭武道:“传令下去,大军起寨赶回太原。”
那亲兵闻得此言,不觉愕然,心想难道一大群人匆匆而来,便这么匆匆而归,他不敢多问,应诺一声,便即退去。
杨飞骑着被王掌柜涂得乌黑的黄骠马,身着一套匆匆赶制的铠甲,伴在姚昭武身畔,倒真成他的心腹。
杨飞身怀重金,但见得连绵数里,手持火把的夜行大军亲呼后拥,他生平哪有这般威风,虽是狐假虎威,心中亦不禁得意之极。
“总兵大人。”两名千户自后军驭马匆匆驰来,恭禀道:“军中淄重太多,夜行不易,望大人示下。”
姚昭武略加沉吟道:“既是如此,你二人与李千户、方千户领四千步兵在后缓缓而行,本官率四千骑兵轻装简从北上太原。”那两名千户闻言领命而去。
姚昭武又对杨飞道:“你随我一起。”言罢,快马前驰。
杨飞大喝一声,一挥马鞭,意气风发的随他奔去。
骑兵大军只用一个时辰便赶到霍州。
姚昭武手中马鞭直指前方十里外的城池,低声道:“前面便是霍州。”他身畔跟着三个千户及杨飞,此语却是对杨飞所说。
杨飞见前面些微火光,哪辨得出是座城池,只得含含糊糊的点点头。
姚昭武面现忧色道:“不知朱阳是否攻下霍州,探子可有消息回来。”
一名千户恭恭敬敬的回道:“没有,大人。”
杨飞心中一动,忽道:“大人是如何得知朱阳北上而非回吕梁山老巢。”
一名千户颇为不耐道:“朝廷在贼军中伏有秘探,何况沿途都有朝廷探子,我军怎会不知贼匪行踪。”他见杨飞不过一名小卒,反能与他们一起商议军事,心中早极不舒服。
杨飞见得此景,哪敢多言,接下之言便生生咽了回去。
姚昭武见杨飞欲言又止,微笑道:“云飞有话快说。”
这还是杨飞首次被人唤作“云飞”,他初时尚自一愕,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满怀感激道:“各位大人,云飞以为,以毒娘子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我们会在她的军中卧有秘探,若她将计就计放些假消息给我们”
姚昭武颔首道:“云飞此言极是有理。”
杨飞又道:“云飞在临汾见到朱阳时他手下只有数百人马,云飞以为到霍州的只有这么数百人马,朱阳其他人马必未到此。
姚昭武脸色大变道:“难道是调虎离山。”
一名亲兵匆匆行来,禀道:“大人,霍州并未失守。”
姚昭武喃喃道:“想不到我姚昭武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中敌之计。”
方才那名千户道:“大人切不可如此灰心丧气,我们并无任何损失。”
姚昭武点头道:“我们并无损失,只是大家人困马乏,便在霍州城休息一夜,待得明日再去寻找敌人。”
杨飞忍不住道:“大人忘了后面那四千步兵。”
姚昭武闻得杨飞之言,立时想通关节,脸色惨白道:“你是说他们会被贼军偷袭?”
杨飞点头道:“他们只道敌人远在霍州,必无防备,虽是以多对少,却必败无疑。”
“如此说来。”姚昭武茫然道:“他们此刻已然大败而归。”
杨飞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不忍道:“其实方才之言都是云飞依理揣测,定有思虑不周之处,大人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姚昭武轻叹一声道:“这等计策连你也想得到,那毒娘子怎会不知?”
杨飞闻言心道那毒娘子未必有我聪明。
姚昭武又道:“云飞,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他此刻心绪大乱,已是毫无主见,心知若是照自己所思行军布阵必坠入那毒娘子算计之中,还不如让杨飞来出主意。
杨飞见众人满脸期盼的望着自己,比在临汾被人捧作英雄更是得意,眼前之人可非那些平民百姓,而是堂堂朝廷将领,却没想到会听从自己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的主意,轻咳一声,方道:“云飞以为,我们若是回马救援那四千步兵,必因人困马乏,士气低落,招致更大惨败,而我们若是按兵不动,即便折损一半,敌人毫无损伤,我军实力亦在敌人两倍以上,即便对上亦是当赢之局,故云飞以为我们当固守为上,待大军休整之后,再以迅猛之势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姚昭武叹了口气道:“云飞所言极是,你们便这么办吧,传令下去,大军在霍州城休息一日,待得明日再去寻找敌人。”他前面已发过此令,此刻只是再说一遍而已。
众人齐声轰然应诺,下去各自传令安营扎寨。
杨飞在军营中总算睡了一场好觉,第二日清晨起床洗漱后径自来到帅营之中,姚昭武正在大发脾气,原因是那四千步兵果如杨飞所言,大败而回,四千人只剩千余人,帐内跪着两名千户,另两个亦已阵亡,粮草淄重尽数失去,幸好这次是在境内打仗,不必担心粮草之事。
姚昭武见了杨飞,苦笑道:“云飞,你昨日所言果真应验了。”
杨飞道:“都怪云飞这张乌鸦嘴,连累两位千户大人了。”
姚昭武道:“都是本官太过迂腐,方至此败,你们两个起来,回去戴罪立功。”
“是,大人。”那两名千户颇为感激的望了杨飞一眼,退了下去。
姚昭武又道:“云飞,你认为我们以后该当如何行事?”
杨飞沉吟道:“此刻我们进退两难,进则怕中毒娘子奸计,退则实是示敌以弱,遂她所愿,霍州北上太原不过半日脚程,南下临汾亦不要一个时辰,进可攻,退可守,故我们最好莫过于暂且固守霍州,待得查清敌人真正所在之处,再行出兵不迟。”
姚昭武有些迟疑道:“若朱阳当真带兵去攻太原,我们岂非成了千古罪人?”
杨飞道:“霍州距太原仅四百余里,朱阳即使倾力去攻太原,亦非一日之功,那时再去增援不迟。”
姚昭武点点头,叹了口气,神色黯然道:“就这么办吧?”
杨飞见他采纳自己建议,欣然退下,心中得意之极,自觉再世诸葛亦不过如此。
这一日姚昭武忙着将大军重新编制,杨飞闲之无事,只得向几名千户请教了一些行军打仗之事,只觉大是无趣,如此在军营渡过极为难熬的一天,总算在第二日传来朱阳的消息,探子回报他已至祈州。
姚昭武神色一凛道:“祈州离太原不到二百里,他们离得愈来愈近了。”
杨飞神色轻松道:“云飞以为他们绝非敌人主力,即使让他们攻至太原城下,他们孤军深入,也无力攻下,若强行再攻,必遭全军覆没之局。
姚昭武道:“若是万一太原有失,本官这罪名”
杨飞见他心有疑虑,便道:“不如遣一千援军去祈州,大人留四千兵马在霍州,亦可稳赢毒娘子。”
姚昭武颔首道:“此计甚好。”言罢,唤来一名传令兵,道:“你去传陈千户来。”
过不得多久,陈千户领命而来,恭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姚昭武道:“贼首朱阳已窜至祈州,你领所属千人前去驰援。”
陈千户道:“是,大人。”言罢,正欲离去,姚昭武忽又道:“且慢!”
陈千户道:“大人还有何事?”
姚昭武微笑道:“云飞陪你一起去,若他有命你需得遵从。”
陈千户与杨飞齐齐失声道:“什么?”
姚昭武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们不愿意?”
陈千户道:“下官不敢。”必中却想老子堂堂一个千户,听他一个无名小卒的命令,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杨飞却呐呐道:“大人,云飞只是一名小卒,怎可去号令陈千户,云飞还是不去为好。”他一来不愿陈千户尴尬,二来不愿前去送死,要他出谋献策还可,要他出上阵杀敌还是敬谢不敏了。
姚昭武面色转和道:“陈千户你虽勇猛无敌,但我们不知敌人情形,若是硬打硬拼必定吃亏,云飞跟去正好补你不足之处。”
陈千户欣然道:“下官明白了。”
姚昭武又道:“你先去准备,我还要交待云飞一些事情。”
陈千户应了一声,方才退下。
姚昭武又对杨飞道:“你尚有何疑虑?”
杨飞苦笑道:“大人都想好了,云飞照办就是,只是云飞舍不得离开大人,想留在大人身畔瞧瞧大人上阵杀敌的英姿。”
姚昭武笑道:“你不用拍我的马屁,只要你跟在我身边,哪会没这种机会,等平定朱阳这夥山贼,回到太原,本官先让你做百户。”
杨飞可没想做什么官,心里暗自叹息,脸上却佯作欣喜道:“多谢大人提拔!”
姚昭武又道:“你一路待陈千户须得恭敬有礼,军中礼数甚严,你若犯了军规,我也保不了你。”
杨飞点头道:“云飞知道了。”
他施了一礼,正欲退下,姚昭武忽又道:“还有,你以后行人处世切记不可锋芒太露,否则易遭人忌。”
杨飞心中一凛,恭声道:“多谢大人教诲,云飞必定铭记在心,此番去后,必会奋勇杀敌,得胜而归。”
姚昭武柔声道:“你退下吧!”
杨飞深深施了一礼,行出帐外,忍不住又回首望了姚昭武一眼,见他挥了挥手,这才退了下去。
第六章祈州之战
陈千户早已在校场点齐兵马,所领一千大军尽皆骑兵,见得杨飞,众军齐声大喝,他胆小如鼠,吓得身子一颤,差点跌下马来。
陈千户满脸鄙夷之色,一声大喝“起程”,便与杨飞率军浩浩荡荡向北进发。
一路上杨飞遵从姚昭武所嘱,对陈千户执礼甚恭,并不以统帅自居,总算让陈千户疑心大减,不再对他有何芥蒂。
大军沿着汾河逆流疾行,若放马疾驰,只需一个时辰便可抵达祈州,可杨飞心有疑虑,请陈千户放缓脚程,以便让探子有消息传来,免中敌人埋伏,陈千户也未拒绝,一切听从杨飞安排。
距祈州仅三十里时,杨飞索性驭马缓步而行,陈千户也由得他发号施令,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探子终于回报,朱阳并未攻下祈州,而是过河向西逃窜,不知所踪。
陈杨二人不禁愕然,朱阳既不攻祈州,又不北上硬拚太原,往西去干什么,难道想退入吕梁山老巢养老,二人一时想不出任何良策,只能到祈州再想办法。
祈州城颇小,方圆数里,人口不过万余,称之为城已极是勉强,只因位处汾河中段,又为太原南面门户所在,地势险要,故筑城而防之。
为免扰民,大军并未入城,而是驻留祈州城外休整待命,以便得知朱阳行踪后迅而歼之。
伏于吕梁山贼军中朝廷密探亦无消息传来,许是真如杨飞所言,已为朱阳所觉,被其除去。
杨飞望着面前那条奔流不息的汾河,突想若是乘船南来北往,行军打仗必更迅捷,他却不知汾河河道过窄,水流太急,战船难以驶入,平日只有商船驶于其上。
陈千户在中军帐思来想去,无计可施,心想总不能守株待兔,在这等着朱阳上门送死,最后只好去请教杨飞,或许他有何妙计?
杨飞见得陈千户,已知他来意,笑道:“陈大人可是想问云飞如何去寻朱阳?”
陈千户点头道:“梅公子有何良策?”他不好如姚昭武般直呼其名,便称呼杨飞梅公子。
杨飞忙道:“陈大人不必如此客气,直呼云飞名号即可,云飞还不知陈大人大名?”
陈千户道:“本官名信义,梅公子既这般盛情,本官便叫你云飞了。”
杨飞微笑道:“姚大人虽说让云飞在陈大人身边出出主意,实里却是让云飞跟随陈大人多多学习,陈大人在姚大人麾下多年,南征北战,亲历无数战事,经验丰富,云飞便是学一辈子也学不完。”
他这个马屁拍得陈信义极为舒坦,陈信义坦然笑道:“我陈信义跟随姚大人已有十年,初时也同你一般是个无名小卒,这十年靠着军功累积方升为千户。”
杨飞道:“云飞远远不及陈大人,再过二十年也未必如陈大人般当得上千户。”
陈信义道:“姚大人对你十分器重,我是个粗人,不似云飞你这般聪明,聪明之人升起官来自然也比较快。”
杨飞谦虚道:“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云飞不过是耍耍小聪明,见不得大场面。”
陈信义笑道:“你前日在姚大人面前之言可是字字珠玉,连我们姚大人也没想到,若是早想到了,便不会平白损失三千人马。”他言及此处,不觉神色黯然。
杨飞怎好数落姚昭武的不是,忙道:“即便诸葛孔明亦有过失(他听说书先生说的,只是想不起诸葛亮是何过失),姚大人只是一时疏漏而已。”顿了一顿,转入正题道:“朱阳向西逃窜,是因自讨无力攻下祈州,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行踪。”
陈信义点点头,心想这谁不知道,还要你说。
杨飞又道:“我们要等着探子寻到朱阳踪迹,朱阳却要等我们忍耐不住北上或南去霍州,我们并未粮草之虞,这个却是他的致命伤,他同我们一般皆是骑兵,不带辎重,在临汾所抢之粮草或可支持两三天,却绝撑不过五天,五天之后,他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南去与毒娘子会回,另一条是再攻下一个小镇或小城,抢掠一番,这样便会暴露他的行踪,所以眼下我们是在比耐心,谁的耐心好谁便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陈信义吁了口气道:“云飞老弟你此言极是,我老陈服你了,你说眼下我们应当如何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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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笑道:“我们也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追着他西去,跟他进入吕梁山,第二条便是在此慢慢等消息,若姚大人一举击溃毒娘子,朱阳必会退入吕梁山接应,若姚大人对毒娘子久攻不下,朱阳必会前去救援,若姚大人万一不幸败于毒娘子,朱阳亦会前去霍州分这一杯羹,我们需依这三种情况作出不同选择。”他说姚昭武败于毒娘子时,不觉紧盯陈信义,生恐他一个着恼,反目成仇。
还好陈信义神色自若,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知道该如何办了,就是在祈州呆个三五天再说。”
杨飞道:“这三日可广布探子,若能查出朱阳行踪,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攻去。”
陈信义点头道:“那我这就下去布署了。”言罢,一抱拳行了出去。
这三日杨飞更是清闲,祈州城太小,不到半个时辰便已逛完,想想此地离太原不过二百余里,快马不用两个时辰便可抵达,到时便可见到梅兰,杨飞此念一起,顿觉万分对不住姚昭武,若是因此害得他吃了败仗,那可真是万死难辞其疚。
无事之余,杨飞只能练练归云剑法和紫气神功,他终有暇去看韩先生那晚交给他的那几张纸究是何物,摊开桌上,细细一瞧,原来竟是归云剑法的剑谱及运功图,许是韩先生知他记不住,便画了这么几张剑谱让他细细习练。
这三日杨飞归云剑法愈加纯熟,紫气神功虽练不成第四层,内力亦增进不少,他只觉自己身轻气爽,感觉同先前大不一样,颇有些武林高手的味道,高兴之余,练起来也更加卖力。
这日午时,杨飞正在自己军帐中打坐,陈信义匆匆行入,颇为兴奋道:“朱阳终于露面了,他正在城西百里处向祈州行来。”
杨飞不禁愕然,朱阳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觉又问道:“姚大人那边可有何消息?”
陈信义见杨飞殊无高兴之色,微觉诧异道:“姚大人那边仍未与毒娘子打过照面,不知那臭婆娘藏到哪去了?”
杨飞心念急转,心中一寒,气急败坏道:“大军快退入祈州城,毒娘子必绕道来攻我们?”
陈信义满脸不信之色,正欲再言,杨飞已等不及传令下去,全军尽数退入祈州,那传令兵知杨飞地位特殊,得令而去。
杨飞不便多加解释,向陈信义道:“陈大人若是信我便不要多言,眼下敌众我寡,稍加迟疑必致全军覆没。”
陈信义见他说得煞有其事,半信半疑的随他退入祈州城内。
还好陈信义早作好退入祈州准备,不到半个时辰便悉数退入城内,二人登上城楼,远远眺去,西面似有数百骑急速驰来,哪有毒娘子的影子,陈信义只怪杨飞杞人忧天,错过杀敌的大好时机。
朱阳逼近祈州,在数里外的汾河西岸停下,却不渡河,显是为防敌人偷袭。
连杨飞亦对自己的信心动摇起来,毒娘子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霍州,来攻祈州,他心中似有点眉目,却总抓不住其中那点关键所在。
“着火了!”城内县衙火光冲天,民心浮动,那祈州知县惊慌失措,赶紧来报,杨飞心知朱阳不过故计重施,便让那知县安抚民心,千万不可让朱阳奸计得逞。
两军对峙半个时辰,朱阳仍夷然不动,陈信义哪还会信杨飞,大喝一声:“我领五百骑兵前去攻他,云飞你便在这慢慢等好了。”
杨飞闻得他语中不屑之意,心中一恼,正欲让他出去送死,忽然身畔一名百户高呼道:“大人,南面来了几条商船。”
杨飞闻言立时省悟,想不到自己一时所想成真,毒娘子兵行险着,竟借商船运兵北上,姚昭武显未思及此点,让她轻易得逞。
极尽目力,远远眺去,只见自汾河下游驶来十余艘商船,尽皆插着商家旗帜,船身瘦长,每船勉强可乘四百人,十余艘岂不是说有四五千人。
杨飞倒吸一口凉气,难道沿途毒娘子又召募不少山贼,真准备与朝廷大干一场。
陈信义仍是不解的道:“这里正在打仗,那些商家怎么还敢将船驶近?”
杨飞苦笑道:“那不是商船,而是贼船,船上坐的便是那毒娘子。”自临汾起,朝廷大军正一步步堕入毒娘子算计之中,用的正是分而击之之法,以目前形势来看,毒娘子若真的打下祈州,歼灭杨飞此部,她的兵力已与姚昭武相若,以她的聪明才智那还不占了七成赢面,不过毒娘子便是打下太原又能如何,朝廷闻得太原失守,必有数十倍大军攻来,这伙山贼还不是立即溃败,忽又思及姚昭武之言,太原失守,大同被断去退路,士气被夺,必难久守,那时鞑靼长驱直入,再复前朝景象,难不成毒娘子求的便是此局。
陈信义奇道:“那明明是商船。”他话未说完,最前那艘商船已然驶近,“轰”的一声巨响,一炮向祈州城墙轰来。
还好那炮射程不及,只能轰及城墙里许处,陈信义大骂道:“他奶奶的,欺负老子没炮么?”
杨飞忽问道:“陈大人,军中可备有箭矢?”
陈信义此刻已对杨飞叹服,若非他早已料得先机,先行退入城中,现在只怕损失惨重,闻言点头道:“祈州本是太原前哨,尚有一批准备运到太原的弓箭留在此处,只是此次带来尽皆骑兵,会射箭的人却不多。”他望着贼船上的那几门大炮,面有忧色,忍不住又问道:“贼人怎么会有大炮?”
杨飞苦笑道:“陈大人,你忘了毒娘子曾在临汾击溃我军,掳去了我军的粮草辎重,只怕他们不光大炮,连攻城车,云梯之类亦一应俱全。”他在军中呆了几日,已然学得不少,不过他心中倒有些奇怪,为何姚昭武去打山贼,要带攻城之具。
陈信义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这就下去准备弓箭。”言罢,匆匆奔下城搂。
那商船越驶越近,又轰了几炮,终究距离太远,祈州城有惊无险。
杨飞心想自己这边若有这么一两尊大炮,居高临下,定可轰去一两艘贼船,可这一时半刻,到哪去弄大炮,难不成到敌阵去抢。
会射箭的只有祈州原来的数百守兵,陈信义带来的一些骑兵亦可暂且充数,就算如此,弓兵合起来不过八百余人,防守祈州略嫌不足。
杨飞从未学习射箭,亦取了弓箭学陈信义般弯弓搭箭指着远处,倒也似模似样,一时并未露馅。
那些商船终于停下,用小船在汾河架起一座浮桥,朱阳那群久峙的山贼终于开始渡河,而船上山贼尽数上岸,将大炮亦拖上岸来,显是意欲用大炮强轰。
杨飞数了数那些大炮,共有八尊,心道大骂毒娘子你个臭婆娘,你也真她妈的歹毒,想把老子轰成肉酱做人肉包子吃么,擒住你必定卖到软香居去做婊子,再亲率十万大军到那里日以继夜的嫖,不过不知道那姜依萍长得漂不漂亮,若是漂亮自己第一个上,要要是不漂亮自己还是敬谢不敏了。
陈信义见杨飞脸色忽喜忽怒,哪知这家伙在想这等龌龊之事,还道他正苦思抗敌大计,虚心求教道:“贼军约有四千之数,数倍于我,云飞你说我们该当如何应敌,难道就这么让贼军攻城?”
杨飞略一思索道:“云飞尚是初临战场,一切不过纸上谈兵,不过若真让敌人这么硬攻,以祈州此刻虚守之力必定支撑不了多久,为今之计莫过于向霍州求援。”
陈信义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欲吩咐信使趁敌人尚未合围之时自北门突出时,杨飞忽又道:“此事万万不可,若我们前去求援,正中那毒娘子下怀,姚大人疲军远征,毒娘子设下埋伏,以逸待劳,我军败得更惨。”
陈信义心道求援是你说的,不去求援也是你说的,你到底想怎样?
杨飞见陈信义脸色,已知他所想,忽含笑道:“陈大人,你可愿听从云飞号令。”
陈信义愕然道:“姚大人让你跟来便是这个意思,我老陈是个粗人,只懂硬打硬拚,可不懂这些阴谋诡计,云飞你有何计策便只管道来,我照做便是。”
杨飞点点头道:“如此便请陈大人亲率五百骑兵自北门驰出,直奔太原。”
陈信义大惊失色道:“祈州兵力本就不够,我再这么一走,岂非更岌岌可危。”
杨飞笑道:“云飞又非蠢人,怎会笨得想去自杀,毒娘子见得大人出了祈州城,必会以为大人是去太原求援,她虽知太原兵力不多,却不知朝廷会否另派大军增援,这么一来她便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分出一半兵力去追大人,大人全是骑兵,敌人尽是山贼,良萎不齐,必追之不上,如此一来祈州便少了一半压力,亦可拖延几日,第二条路便是索性放过大人不管,对祈州全力猛攻,但她要防大人突然回马偷袭,不得不留下几分兵力,算来算去,大人离去都对祈州有利,毒娘子若走第一条路,大人便索性引敌人至太原,会合太原守军全歼之,若她走第二条路,大人便匿藏形迹,绕道敌军身后,来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时偷袭,让敌人不能全力攻城。”他一口气说了一大篇,句句在理,连自己都不觉佩服起自己来。
陈信义见杨飞说得有板有眼,将眼下形势分析得一清二楚,不得不信,思索半晌又道:“不如云飞你突围,我来守城。”
杨飞道:“云飞只是一无名小卒,若代大人出城,众将士不服,其中必出岔子,再说若是见了太原守军,他们也不认识云飞,徒生误会,还是大人去的好。”
陈信义见推之不过,方点头道:“既是如此,云飞你多加保重,胜败乃兵家常事,千万不可因一时之气逞匹夫之勇,当退则退。”
杨飞心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我一向怕死,怎会不知此理,但见得陈信义说得极有诚意,心中感动,轻声道:“多谢大人教诲。”
陈信义又唤来五名留守城中的百户道:“本官今日前去求援,你们一切尽须遵从梅公子号令,知道么?”那五名百户这些日已和杨飞熟识,知他深得姚昭武器重,哪敢不听,齐声轰然应诺。
陈信义拍拍杨飞肩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终行下城楼领兵自北门驰出。
那些贼兵已全数上岸,拖着大炮缓缓逼近城门,陈信义突围之时,贼兵起了一阵骚动,分出千余人同刚刚过河的朱阳等人全力追去。
那些刚从船上上岸的人马显然一时尚未适应陆上情形,落得越来越远,只有朱阳那数百骑紧追不舍,不过即便追上,两军对擂,胜败亦在五五之数,杨飞见得此景,心中稍安。
“轰”数炮齐鸣,天摇地动,祈州城墙仅高十余丈,有一炮轰上城楼,立时石屑纷飞,杨飞闪避不及,被一小石块砸到脑壳,阵阵生痛,心中大叫倒霉。
仅此数炮,祈州城墙已有残缺,贼军显是因不愿进入箭矢射程而有所损伤,是以并未逼近,如此一来,城墙上所备滚木擂石亦无用武之地,只能干巴巴的瞧着贼人用大炮大轰特轰。
杨飞见再轰几炮,南面城墙铁定完蛋,心中一动,忽对在身畔督战的百户方中翔道:“方大人,你率一百骑兵自南门冲入敌人阵中,稍进即退,若能毁去一两尊大炮更好,否则便引一些敌人来让城楼上的将士们开开荤,射他妈的挫挫敌人锐气也好。”
方中翔只有二十多岁,总觉杨飞不过仗着姚昭武狐假虎威,心中老大瞧不起他,此刻见杨飞说得粗鲁,顿生知己之感,高声领命而去。
半晌方中翔便已开门冲出,杀入敌阵,他颇为骁勇善战,那些贼军显是未想竟有官军敢冲出应战,一时不备,被他直冲到贼军大炮之旁,一口气毁去三口大炮,方才退回,那些山贼忍耐不住,冲杀上来,又被城墙上官军射杀了百余人方才退走,而官军只伤亡二十余人,山贼毕竟是山贼,到底没有官军这么训练有素。
杨飞亦射了几箭,却是又歪又斜,差点射中自己人,幸好身畔之人尽皆全力应战,无人看到他此刻窘景。
官军齐声欢呼,方中翔颇为得意的回到城楼,向杨飞道:“公子,你看如何?”
杨飞未想有此战果,不由赞道:“方大人真是骁勇无敌,待云飞见过姚大人,必为大人加官晋爵。”
方中翔一时也未思及杨飞之言十分倒有九分靠不住,大喜道:“多谢公子。”
杨飞望着城下仍较之官军多上两倍的山贼,正暗自着恼,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自正中分出一条道来,后面奔出一名骑马女将,想必便是那毒娘子姜依萍,她娇躯虽裹在盔甲之中,仍可辨出那极为柔美的身形。
那头盔遮住女将半边脸廓,杨飞相距太远,看不大清楚,但光瞧身形,已知她绝对是一个大美人,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喃喃出声道:“一定要去嫖的。”
他身畔方中翔闻了,心中暗奇: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生死关头还想着嫖妓。
那女将忽高声道:“城内谁是主帅?”她距城头足有两里,听来仍清晰可闻,内功显然不错。
杨飞闻得她语声娇甜,悦耳动听,更是色与魂受,忙应道:“便是在下。”他此语声音太小,不知那女子可否听到,自觉不妥,又高声道:“便是在下杨,梅云飞。”他杨飞说得惯了,差点脱口而出。
那女将见杨飞衣着不过一名区区小兵,却敢自称主帅,身畔竟无人反对,不禁愕然,娇笑道:“难道大明朝廷已无人了么?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当统帅。”
杨飞亦哈哈笑道:“难道朱阳亦这般不济事,竟要个女子前来发话。”
那女将冷哼一声,虽然看不清,玉容想必难看之极,只闻得她沉声道:“本姑娘便是毒娘子姜依萍。”
杨飞奇道:“原来姑娘仍是云英未嫁之身,不知可否订得夫婿。”天下谁人不知姜依萍是朱阳姘头,杨飞此言已然犯了大忌,还好朱阳不在此地,否则那还不跳上城楼将杨飞一刀两断。
姜依萍不怒反笑道:“这倒没有,难道公子相中小女子?”
杨飞笑道:“不错。”他边说边对身畔方中翔低语,让他自北门再度出阵,杀贼军一个措手不及。
姜依萍媚笑道:“梅公子若是降于小女子,小女子嫁给公子也未尝不可。”
杨飞大声道:“那你先做我老婆,本公子若是中意了再降不迟。”他说得极是亵猥,城楼官军尽皆哄笑起来。
姜依萍幽幽道:“如此说来,公子是毫无诚意了。”
杨飞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做买卖也要看看货色,我货都没看,钱已经付出去了,若你反悔我怎么办?”
杨飞极尽侮辱之言,姜依萍听了却未发火,反叹道:“公子这么不会怜香惜玉么?”
杨飞哈哈笑道:“本公子一向最会疼女人,不信小萍儿可去长安城的软香居打听打听。”他当着数千人之面将姜依萍比作软香居的婊子,心中不觉大叫痛快。
姜依萍闻得杨飞竟唤她小萍儿,芳心又气又怒,嗔道:“小无赖!”
两军数千人正自剑拔弩张,明知二人全是虚言假色,但见他们竟然这么当着众人之面调起情来,亦不觉莞尔。
杨飞又道:“小萍儿考虑得如何,是否应允在下所请?”
姜依萍默然不语,半晌方道:“我们既然谈不拢,今生无缘,只有来生再见了。”
杨飞笑道:“小萍儿此言极是。”
这时喊杀声自北门传来,杨飞只道方中翔突袭成功,正自高兴,过得片刻,方中翔浑身浴血,疾奔而还,嘶声道:“公子,贼军欲趁我军兵力集于南门之际突袭北门,幸好公子命我前去增援,方不至城破。”
那姜依萍与杨飞不谋而合,都拿北门作文章,杨飞误打误撞,正好渡过此劫,他点头道:“方大人,你此战辛苦了,先去把伤口包扎包扎,休息一下再上阵杀敌。”
方中翔见杨飞料事如神,不由心服口报,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姜依萍此刻显已闻得战报,冷哼一声,杨飞虽瞧不清她脸上神情,却猜也知道她极不好看,他不觉哈哈大笑道:“小萍儿,你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吧,为夫接着呢。”
姜依萍未想他脸皮如此之厚,竟当着数千人的面自称起为夫来了,玉容陡寒,玉手一挥,剩下的那五尊大炮推上前来,炮口直指杨飞所在城楼。
杨飞见那几尊大炮距得颇近,心中甚惧,问身畔一名亲兵道:“他们可至弓箭射程之内。”
那亲兵恭声答道:“没有,公子。”
杨飞叹了口气,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窘景可真不好受,如何才能将这伙山贼引至城墙之下,再以弓箭射之,说说简单之极,可做起来并非那般容易。
“轰”炮声不绝于耳,那五尊大炮轰得数十炮,城墙一处已被轰出一个大缺口来,虽然守兵只用了盏茶功夫便即堵住,但已有数百贼军自缺进入城内。
杨飞拔出长剑,对身畔亲兵道:“你传令四位百户大人,着他们千万守紧城池,切不可再让敌入进城,我去对付这伙贼人。”言罢,领着五十人队冲杀下去。
若是单打独斗杨飞说不得会心中胆怯,可此刻身畔跟着五十人,又在自己的地盘,难道还怕区区几百个山贼。
那些山贼入城后并不冲向城门与己军里应外合,一举破城,反而窜入民居大肆抢掠起来,正是贼性不改。杨飞一马当先,骑着黄骠马急速冲去,见到一名山贼搂着一年轻少女大肆轻薄,冷哼一声,不假思索,刷的一剑“白云出岫”便即向那山贼刺去。
那山贼见杨飞似官军首领,早已发出讯号让四周同伴前来增援,杨飞一剑攻来,他嘿嘿一阵冷笑,大刀直直劈下,自那刚刚挣脱的少女胸口穿过,再反手挥去,迎向杨飞。
剑光敛去,只见杨飞长剑差之毫厘间错过那山贼大刀,笔直刺入他心口,他这三日苦练却非无功,仅此一手已上得了台面。
那山贼惨叫一声,大刀脱手飞出,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杨飞生平第一次杀人,见自己剑尖透入那山贼心口,鲜血立时飞溅他的衣襟之上,轰然倒地,双目圆睁,当真死不瞑目,他心中害怕之极,呆立当场,差点便欲驭马而逃,可此刻祈州城外尽是贼军,城内百姓身家姓命皆操于他手,自己逃又能逃到哪去,心神恍忽间,只闻一声惨叫,原来一名小旗寡不敌众,被三名山贼乱刀砍死。
杨飞回过神来,稍加迟疑,凝定心神,依这三日所习,将体内紫气神功真气尽数注入手中长剑,那长剑剑身便若韩先生使剑时一般,泛起一层淡淡的紫气,诡异非常。
杨飞一声大吼,驭马自那三名山贼身畔飞身掠过,只见剑光一闪,那三名山贼招架不及,连惨叫之声亦未发出,便被他一剑削去项上人头。
杨飞又连杀三人,心中已无惧意,大喝一声,又冲杀过去。
那些山贼见得杨飞这一剑之威,早已骇得心胆俱丧,见杨飞驰至,便纷纷闪开,以避其锋,饶是如此,仍被杨飞又杀数人。
忽然一名头目模样的山贼高呼道:“风紧,扯呼!”他此言方毕,那些本散入各处的山贼尽皆聚来,合在一起向南门冲去。
城内山贼经过一番厮杀,剩下不足二百多人,杨飞身畔五十余人亦所剩无几,祈州县衙的那些衙役亦伤亡泰半,城外攻势愈急,早已抽不出人前来援手,若让这伙山贼冲到南门,只怕祈州城破便在那时,他正自绝望间,忽闻得南面一人高呼道:“公子,我来助你。”
杨飞闻声望去,见是方中翔,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百人队,不知是从哪抽来,但此刻已顾不得许多,精神一振,高声道:“方大人,你尽力守住南门,切不可让贼人冲出。”
方中翔高声应道:“梅公子宽心,末将人在门在。”言罢,便率所属之部断去那伙山贼去路,厮杀起来。
一时喊杀之声震天而起,祈州城内已是血流成河,尸横遍地,杨飞挥剑在贼军中来回冲杀,他身畔官兵越来越少,到得后来,只剩他单人匹马屹立敌阵之中。
杨飞早已力乏,愈感不支,那黄骠马虽极神骏,亦累得直喘白沫,他忽觉身边一轻,原来已冲至方中翔身畔,身子一软,差点坠下马来。
方中翔一刀斩去一名山贼首级,扶住摇摇欲坠的杨飞,满脸关切道:“公子,你无甚大碍吧?”
杨飞身上多是皮肉之伤,并无大碍,他急运体内所剩不多的真气,精神一振,望着面前被官军围住的那伙山贼,已然只剩不足百人,心中稍安道:“我只是有些乏力,休息一下便可,方大人带兵速速将余贼剿灭。”他此言未毕,只闻得远远有人高呼道:“城破了,城破了,祈州城破了!”
杨飞不知是真是假,见身畔之人闻得此言,军心浮动,士气已落,面露绝望之色,如此下去,官军将不战自溃,他又气又恼,大声喝道:“何人散布谣言,扰乱军心?”
一名亲兵飞马驰至,恭声道:“公子,朱阳亲自率众主攻北门,北门已破。”
方中翔闻言满脸悔恨之色道:“北门由我把守,只是我见公子情势危急,便率部来援,却未想把城门丢了。”
杨飞沉声道:“方大人,你并无错处,不必自责。”他暗暗叹息,那朱阳见追陈信义不上,便索性杀了一个回马枪,自己还盼可在祈州坚守三五日,等到援军到来,未想只守了半日城门便即告破,心念急转,思起陈信义临别之言,大声喝道:“传令下去,弃城东去!”
被官兵围在场中的那百名山贼闻得援军已至,奋起余勇,冲杀起来,杨飞为免陡增伤亡,也不再阻挠,让他们直出南门。
祈州南门贼军云集,西门正对汾河,北门已被朱阳攻破,只余东门贼军兵力薄弱,尚可突围而出,杨飞率部东逃,一路逃逃打打,直奔去百余里,贼军方不再追击,查点兵马,连同祈州守军,已然伤亡大半,剩下不到四百人,五名百户亦阵亡三人,战况当真惨烈之极。
杨飞心想自己方才真是英勇过头,差点连小命都送了,心中不觉苦笑,自己为何要淌这趟浑水,老老实实去太原寻梅兰岂非更好,他望着身畔将士,个个脸露绝望之色,只得抑住这个诱人念头,高声道:“大伙不必气馁,祈州之败非战之罪,而是贼人兵力数倍于我,待得朝廷大军一至,定可报得得此仇。”
方中翔忽覆耳低语道:“公子,依大明律,弃城而逃是灭门九族之罪。”
杨飞骇得差点掉落马下,心想自己为何这么倒霉,刚刚洗脱满门问斩之罪,又来个灭门九族,再混个两天,那还不连十八族都灭了,早知如此,方才不如归降那毒娘子算了,说不定还可以揩揩油水,再觅机逃之夭夭。
方中翔见杨飞满脸惊慌之色,心想你现在既为一军统帅,怎可自乱阵脚,令将士胆寒,心中更是老大瞧不起杨飞。
杨飞此念一闪而过,为自己开脱道:“咱们是暂时撒退,可非弃城而逃,咱们一定会夺回祈州。”
众人听了,精神一振,高声呼道:“夺回祈州,夺回祈州。”
方中翔满腹疑虑道:“公子,我们如何夺回祈州?”
杨飞望望天色,日已西斜,便道:“待到夜晚再说。”他心中已有定数,那毒娘子攻下祈州,必不会在祈州久留,否则便从敌明我暗变成敌暗我明,变成官军的靶子,而且她手下山贼到底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时抢抢打打还可,让其守城与官军明刀明枪的斗下去,只怕不大可能,今日那伙山贼必会在城中烧杀抢掳,弄得天怒人怨,丧尽民心,毒娘子如此聪明之人不会想不到此点,故夺下祈州只会抢掳一番,就会弃城退去,再觅机去破姚昭武大军,自己只需看准时机,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夺回祈州。
方中翔见杨飞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好问他如何以区区四百人去攻贼军四千人把守的祈州城,怀着疑惑之色觅了一背山面水之处安营扎寨,稍加休息,到晚上再看这家伙有何良策。
第七章兵行险着
杨飞所受大多皮外伤,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几十处,此刻静下,只觉疼痛无比,他不想被别人瞧到自己这副惨样,便独处帅帐,敷着败家子南宫逸送他的金创药,此药百试百灵,奇效无比,敷到伤口便好了大半,之后本欲给方中翔送去,可又想姓方的老是瞧不起自己的熊样,瓶中所剩已然不多,干脆让那家伙痛死算了。
杨飞曾闻姚昭武说:行军打仗,若想打赢,需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他细思今日祈州之战,毒娘子占尽天时,地利,而己方亦缺人和,难怪会败得如此之惨。
不知不觉间,跌坐在临时搭成的行军床上修练紫气神功,这已成他每日习惯,他经此一战,体内真气几欲耗竭,此时打坐正合紫气神功穷极而生之理。
天色渐晚,方中翔和另一名幸存的百户鲁恒来到杨飞营帐,见杨飞正在打坐,心知他在练功,不便打扰,便侯在帐内等他醒来。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时辰,杨飞睁开双目,见得方鲁二人,已知他们来意,却故作惊奇道:“两位大人怎会在小弟的营帐之中,若有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鲁恒道:“梅公子客气了。”
方中翔却显得颇为不耐,单刀直入道:“公子可想出攻城妙计?”
杨飞反问道:“二位大人可有何良策?”
鲁恒摇摇头道:“末将愚钝,还望公子赐教。”
方中翔道:“想得出便不用来问公子了。”
杨飞笑道:“其实小弟想出来的也不是什么妙计良策,只需今晚大大方方走进祈州城便可。”
鲁恒脸色一变,心道你这小娃儿拿几百将士性命当儿戏么?
方中翔冷笑道:“公子若想前去送死,请恕末将不再奉陪了。”
杨飞道:“你们还未听我把话说完,便作定论,二位大人想想,朱阳毒娘子一伙是什么出身?”
方鲁二人齐声道:“山贼。”
杨飞点头道:“不错,他们是山贼,他们既是山贼,占着祈州城干什么,被官军当靶子来打么?”
二人恍然大悟,方中翔满脸羞愧道:“末将愚昧,未思及此点,错怪公子,还望见谅。”言罢,深深施了一礼。
鲁恒亦施礼道:“公子深谋远虑,当真乃再世诸葛。”
杨飞望着鲁恒,见他三十上下,外表看来老实木讷,未想屁功如此了得,心道:奇了,你马屁功既这般厉害,为何混到现在还只是区区一名百户?不及老子从军三日的成就。
二人给足杨飞面子,他亦不再大摆架子,微笑道:“二位大人太过奖了。”
方中翔忽又问道:“公子为何知道贼军会在夜晚之前撤离祈州?”
杨飞道:“毒娘子最擅长的便是偷袭,晚间最适偷袭,我军在临汾已吃过一次暗亏,而白日两个时辰足够那伙山贼抢光城中财物,在入夜之前,姚大人必已闻得祈州战报,正星夜兼程赶来与贼军决一死战,此举正中毒娘子下怀,她必会趁机在官军前来途中设下埋伏,以图一举歼灭姚大人所属之部,如此一来,山西境内便无与她一抗之军力,朝廷又忙着抵御鞑靼,一时无暇顾及,他们便可在山西为所欲为。”
方中翔大惊道:“若形势真如公子所言,我们须得速速通知姚大人。”
杨飞微笑道:“这倒不必,小弟自有妙计,让那毒娘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二人满腹疑惑,皆不知杨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任由杨飞摆布。
众人行至距祈州三十里处,探子来报:“启禀大人,前面便是祈州,天色太暗,瞧不清城楼所插旗帜。”
杨飞道:“再探,偷偷潜入城中,看看城中情形。”
“是,大人。”那探子行礼后恭声退去。
天色极暗,连一点星光也无,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官军为免惊动敌人,不敢打起火把,只得牵马偷偷在黑夜中摸索前行,幸好人数不多,一时无人掉队。
“大人,城中寂静之极,连一个山贼的影子也看不到。”又一名探子回来禀报。
杨飞心中一轻,对方鲁二人道:“二位大人,小弟说得没错吧,那毒娘并未占城,而是藏在暗处。”
方中翔这时已对杨飞佩服得五体投地,忙道:“公子真是高人。”
杨飞笑道:“好戏还在后面,你们等着瞧好了。”
行至祈州城外十里处,正是一个小山的斜坡,杨飞命人悄无声息的在此设了不少陷井,又命四百余人齐声高呼道:“官军来了,官军来了,快逃啊!”他们一起大喝,在夜空之中响亮之极,连祈州城内惨遭抢掳的百姓都呼得清清楚楚。
过不多时,远远只见祈州城内一阵骚动,燃起冲天火光,方中翔颇为不解道:“公子,这是何故?”
杨飞道:“山贼怕官,此乃千古不变的道理,那伙山贼虽一时得势,心底却对官家惧怕之极,闻得官军来了,哪还不立时逃窜,一路上杀人放火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只可惜苦了祈州百姓。”他不由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我未想到毒娘子竟会留在城中,来这么一招空城计,我这招惊敌之计竟错打错着,引出藏在城中的敌人。”
方中翔心道幸好你这小子错有错着,否则大伙都陪着你进城,送了小命,见了阎王还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一队人马自南门而出,冲向杨飞所在之处,那些人尽皆手持火把,在夜空之中分外显眼,驰得近了,方瞧清为首之人竟是贼首朱阳,而其所领竟有千人之多。
杨飞心中一动,命众人尽伏坡后,单人匹马冲向朱阳,待至朱阳面前不足百丈之处停下,抽出长剑,大声喝道:“朱阳小儿,可敢与我决一死战。”蓦地转身狂驰开去。
朱阳已然耳闻白日杨飞与毒娘子在战场调情之事,陡然见得是他,真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不由妒火中烧,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早忘了毒娘子所嘱穷寇莫追,小心行事的叮嘱,率众衔尾快马狂追。
杨飞如此粗浅可笑的计谋便这般得逞,朱阳贼军奔至坡顶,黑暗之中难以视物,前面之人一时收马不住,连人带马,滚将下来,那斜坡上尽是杨飞布上的尖木陷坑,落入坑中,哪有命在,后面未落下之人,方欲撤返,只闻得后方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官军杀来,截住退路,一时当真进退不得。
官军个个手持强弩,而那些山贼不少人手中尚持着火把,在夜空中便成了靶子,被一一射杀,如此只用得盏茶功夫,山贼已伤亡大半,只余数百人在坡顶死命挣扎。
朱阳武功高强,胯下神骑虽已滚下山坡,却仗着轻功提刀跃上坡顶,意欲强突,可夜色太浓,无法视物,闻得四周不少破空之色,必是箭矢,他左格右挡,自顾已是不暇,哪有余力突围而出,倒是他斩马刀挥舞之间,伤及不少自己人。
官军只有数十人被那些山贼回射箭矢所伤,所受损失几可忽略不计。
杨飞见祈州城又驰出一队人马,心知敌人援军已至,此地不可久留,便高声呼道:“风紧,扯呼!”他这句话却是学自那些山贼。
方中翔闻言不觉哑然失笑,自己明明是官兵,却学贼人这般暗语,传将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坡顶贼军只觉射来箭矢日渐稀疏,方确定敌人已然撤退,但他们伤亡惨重,士气低落,哪里还有力衔尾追击。
朱阳清点人数,在场侥幸生还者不足三百,他心中又气又怒,从头到尾只瞧见杨飞一个人,其他敌人连影子亦未见到,便折损了近七百人马,加上白日攻城所失,已折去近半兵力。
毒娘子姜依萍领援军而来,见得朱阳这付惨状,斥责道:“你做事为何不动脑子,以致中了敌人的诱敌方计。”她当众训斥朱阳,那些山贼似已习已为常,见怪不怪。
朱阳满脸羞愧之色,呐呐道:“小姐莫怪,朱某只是见到那小无赖,一时气晕了头。”
姜依萍柳眉紧蹙道:“又是那个梅云飞。”
朱阳点点头,不敢直视姜依萍绝世容光。
姜依萍沉吟不语,芳心却在暗自盘算如何才能擒下杨飞,为她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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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口气向南逃出数十里,估计贼军追击不上,方才停下,方中翔笑道:“公子神机妙算,区区小计便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杨飞心道原来你也会拍马屁,为何不多拍拍,让老子舒服舒服?他心中被拍得极是舒坦,满脸笑意道:“都是大伙的功劳。”
鲁恒忽问道:“公子还有何妙计?”
杨飞满脸奸笑道:“妙计没有,奸计倒有一个。”
鲁恒精神一振道:“说来听听。”
杨飞道:“说出来就不灵了,请容小弟先卖一个关子。”
杨飞率部兵临祈州城下,只见南门门户大开,他命众人除去身上标志,仅着轻甲,撤去旗号,大摇大摆的自南门走了进去。
南门无人把守,杨飞长驱直入,在路上碰上一伙山贼,约有五十余人,为首之人见众人眼生,高声问道:“山清水秀,前面是何人?”这些山贼衣服各异,不少人身上穿着从官军身上脱下的盔甲,若不细看还当真看不出是敌是友。
杨飞哪知道什么暗号,一使眼色,方中翔大喝道:“俺是老王,上次和大王一起喝酒时还见过面的,老弟你不认识了。”
那贼首被方中翔唬得一楞一椤的,怎好承认在朱阳面前没见过他,不由自主点点头,心想却想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杨飞见连口令都省了,心中大喜,作了个手势,方中翔已明其意道:“俺本随大王一起出城,可大王不放心城内情形,让俺先回来瞧瞧。”
那贼首信以为真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眼下人手不足,兄弟我正在发愁呢?”
方中翔以商量的口气道:“俺带领兄弟们们上阵杀了不少敌人,可否先休息一下再换防。”
那贼首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们先回县衙休息,其他之事便交给我好了,子时我们再换防。”
方中翔既已知道贼人中心所在,闻言傲然点头,径直向县衙行去。
县衙周围山贼并不多,杨飞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悄无声息的一一除去之后,与方中翔踱着官步走了进去。
公堂之上摆着三口大木箱,杨飞打开一瞧,竟是满满三箱金银珠宝,杨飞贪念大动,直勾勾的瞧着那三口木箱,恨不能一口吞了下去。
方中翔抚着那些金银珠宝,叹道:“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公子准备如何处置?”
“都送给我吧!”杨飞此言差点冲口而出,还好收得快,改口道:“大家先保住性命再说。”
“山清水秀!”门外忽传来鲁恒大喝之声,他正守在门外以防有人突然进来。
“连我都不认识。”说话之人正是朱阳,他顿了一顿,方接道:“柳暗花明。”
鲁恒许久不见回话,不知是否被看出破绽。
“怎么连守卫都换了新人?小姐,看来我们现在新招的人都不大可靠,很容易混进朝廷密探。”朱阳满腔疑惑,亦想不到杨飞竟敢自投罗网,到他的地盘上撒野,他与姜依萍二人在城外搜索良久不见敌踪,只能回到城中。
杨飞连忙让所有人都藏匿起来,自己则躲在那堂案桌下。
朱阳偕姜依萍行入堂内,见此竟无人影,对尾随其后的鲁恒怒道:“为何不派重兵把守此处!”
鲁恒支吾道:“大王,兄弟们都在外面,人手不足。”
朱阳道:“你先退下,我和小姐有事商议。”
杨飞闻言大奇,心想朱阳对这毒婆娘为何如此客气,叫声小萍儿也不敢?
鲁恒应了一声,退出门外。
堂中立时一片寂静,过了许久,朱阳方低声道:“小姐,我们退回山寨如何?”
姜依萍娇笑道:“你是不是怕了?”
杨飞闻得此言,暗道原来朱阳也是个怕老婆的家伙。
朱阳怒声道:“朱阳自打娘胎起,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姜依萍道:“那你为何要退回吕梁山?”
朱阳道:“我们这次下山,抢的金银珠宝够我们快快活活的花几十年了,难道还要抢下去么?”
姜依萍冷哼道:“我没想到你竟毫无大志。”
朱阳呆了一呆道:“大志?”
姜依萍道:“难道你不想学朱元璋做皇帝?”
“这个。”朱阳闻言愕然道:“朱某倒没想过,也没那个命。”
姜依萍道:“成王败寇,枉你跟朱元璋一个姓,竟如此没种。”
男人最见不得的便是被女人骂作没种,朱阳不由气血上涌,高声道:“朱元璋算什么东西,朱某还不屑同他一个姓。”
杨飞心道你不过小小一个山贼,连老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你,还枉想做皇帝,那老子不是可以做太上皇了?
姜依萍声音忽又转柔道:“我们若就此退去,只怕会落得再无翻身之日。”
朱阳奇道:“这是为何,我们不是刚打得官军大败么?”
姜依萍道:“就是因为我们刚打得官军大败,下次朝廷派来大军,军力只怕远超现在,到时我们的日子就不会这么好过。”
朱阳傲然道:“人多算什么?以小姐的聪明才智,那还不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囤。”
姜依萍冷哼道:“井底之蛙,殊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可没有你这般自大。”
朱阳马屁拍在马腿上,老脸通红,半晌方道:“小姐今后想怎么办?朱某言听计从!”
姜依萍缓缓道:“眼下鞑靼小王子正兵困大同,我们可继续与姚昭武斗,等到我们势力坐大,便可攻下太原,再与鞑靼小王子里应外合,一举取了大明江山。”
杨飞闻姜依萍所言竟同自己相差无几,心中不觉得意之极。
朱阳老脸胀得通红道:“这不是通敌卖国么,朱某做不出。”
姜依萍冷笑道:“想不到朱大王还是一个爱国志士。”
朱阳道:“非我族类,其心可诛,这句话朱某倒是懂的。”
姜依萍柔声道:“你刚才还说听我的话?”
朱阳呆了一呆,支吾道:“这个”
姜依萍忽又媚声道:“朱大哥,你可以抱着萍儿么?”
杨飞只闻得朱阳“嗯”了一声,堂中传来男女亲热之声,听得他欲火焚身,心中大骂奸夫淫妇,这姜依萍这般会勾引男人,将朱阳玩弄于股掌之中,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心中忽又想若是梅兰在他身旁,必学朱阳般大快朵颐,遂她所愿。
杨飞此念方起,顿觉太过对不住梅云清,连忙压下这个诱人的念头。
耳边传来姜依萍一声低低呻吟,杨飞心道这对狗男女莫不是要在这大堂中行事吧,他欲念大炽,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小萍儿。”
他憋着嗓门,声音极小,恰好一阵阴风吹来,堂中烛火忽明忽暗,便似阴府鬼叫。
姜依萍到底是个女儿家,闻言吓得一声尖叫,本缩在朱阳怀中的娇躯钻得更深。
朱阳皱眉道:“何方高人,在此装神弄鬼。”
杨飞心中笑破肚皮,向远远藏在屋角的方中翔打了个手势,方中翔心领神会,憋声道:“我是小萍儿的前任姘头,被她这毒婆娘害死的。”
杨飞闻得前任姘头之言,差点忍悛不住笑出声来。
朱阳大喝一声,将姜依萍放到椅中,挥起斩马刀,向方中翔所在之处疾劈而去。
方中翔亦不再藏匿,持起长矛,奋力格出,“铛”一声轻响,与朱阳打了起来。
杨飞爬出案桌,见姜依萍正坐在椅中轻轻喘息,而朱阳正和方中翔打个不亦乐乎,无暇顾他,便悄悄摸到她身后,在她颈中轻轻吹了口气。
姜依萍吓了一跳,尖声道:“什么人?”
杨飞轻笑道:“小萍儿,连为夫都不认识了?”
姜依萍蓦地转身,见得是他,心中大定,嗔道:“原来是你这小无赖,怎么你还敢回来?”
杨飞道:“这县衙内外都是我们的人,我为何不敢回来?”
姜依萍冷冷道:“只怕未必。”
门外隐隐传来喊杀之声,这时鲁恒匆匆行入,满面急色道:“公子,贼人快攻进来了。”这才瞧清堂中情形,立时愕然。
杨飞见方中翔渐渐不支,便道:“鲁大人,你去帮方大人,这个毒婆娘交给小弟,只要拿下二人,贼军便不战自溃。”他从姚昭武口中得知姜依萍武功不高,自忖应付得了。
鲁恒应了一声,便即加入战团。
杨飞缓缓抽出长剑,笑道:“小萍儿是束手就擒还是让为夫亲自动手。”
姜依萍娇笑道:“你说呢?”玉手一挥,飞出几点寒芒。
杨飞大叫糟糕,自己可还没学怎么应付暗器,无奈之下,急急伏地,总算逃过此劫,却弄得灰头土脸,难看之极。
姜依萍娇叱一声,一双莲足连环踢出,杨飞招架不及,只能从姜依萍胯下钻了过去,心想老子越活起回头了,竟然要钻女人裤裆。
姜依萍虽知此招有这么一个破绽,却没想杨飞当真做得出来,啐骂一声,一掌向仍在地上爬行的杨飞劈去。
杨飞心中一动,奋起余勇,将真气运至左手迎出。
“篷”一声大响,只见尘土飞扬,姜依萍被震得倒退三步,杨飞左臂酸麻,终有暇自地上爬起,拍着身上的尘土自嘲道:“想不到被小萍儿瞧到为夫如此糗状,下次定然不会了。”
门外喊杀之声愈疾,杨飞心知时间不多,一式“白云出岫”,向姜依萍刺去。
姜依萍手中忽多出两条彩带,疾速拂动中,将杨飞剑身裹了个结结实实。
杨飞无法变招,抽剑已是不能,只得使出吃奶之劲欲抽回长剑。
姜依萍见杨飞如此不济,一声娇笑,袖中又飞出一条彩带,将杨飞身子紧紧缚住。
杨飞大惊,正欲开口求救,已被姜依萍欺上身来,将周身穴道封了个严严实实。
朱阳以一敌二,仍游刃有余,见姜依萍已然擒下杨飞,豪气大盛,斩马刀刀势更加凌厉,方鲁二人渐渐抵挡不住。
杨飞见在眼中,急在心里,偏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心想早知如此,便让大伙一哄而上,不充什么英雄好汉了。
姜依萍将剑架在杨飞颈上,轻笑道:“还敢不敢油嘴滑舌?”
杨飞小命在她手上,哪还敢胡说八道,连连赔笑道:“不敢,不敢,在下再也不敢了。”
姜依萍又道:“快说,这次你带来多少人马?”
杨飞信口胡诌道:“一千!”
“胡说!”姜依萍面色一寒,长剑轻轻一划,杨飞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杨飞只觉颈上一凉,吓得他魂飞魄消,面如死灰,暗叫小命休已,待得回过神来,见自己仍在公堂之中,暗道好险,好险,心知骗不过这贼婆娘,便老老实实道:“只有四百人马。”
“好,很好。”姜依萍一阵娇笑,玉手轻挥,缚住杨飞的彩条已然缩回她的袖中,杨飞无着力之处,身体又动弹不得,倒在地上,似根木头般滚了开去。
滚到尽处,杨飞脑袋狠狠撞在墙上,立时痛得晕了过去。
姜依萍正欲将杨飞一剑刺死,以报白日羞辱之仇,门外忽然慌慌张张的奔进一个人,她认得此人乃朱阳手下一名小头目,秀眉轻蹙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小头目忙道:“小姐,大王,官军攻进城了。”
姜依萍玉容色变道:“什么?是哪路人马?”
小头目道:“姚昭武!”
姜依萍略一沉吟道:“你先去抵挡一阵,我自有办法。”
那小头目对姜依萍颇为信服,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朱阳亦闻得此讯,心中大惊,大喝一声,奋起余勇,斩马刀横扫而出,方中翔长矛虽已格住,但暗劲自矛身透入体内,使他被震得斜斜飞去,旧伤新伤一起迸发,再也忍悛不住,喷出一口血雾。
鲁恒见斩马刀余势不减,向自己劈至,大刀舞起一团光影,护住周身要害,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刀在数息之间急骤相接数十下,他手中一轻,大刀已化作寸寸碎铁落在地上,而朱阳斩马刀已变势向他胸口斩至。
鲁恒招式已竭,闪躲不及,心神俱丧之下,勉力偏开尺许,左臂一凉,他虽逃过一命,左臂却被朱阳斩马刀硬生生劈了下来。
门外厮杀声愈加惨烈,远远只闻得有人高喊:“献上朱阳或毒娘子人头者,赏银五千两。”
姜依萍未想敌人来得如此之快,脸色大变道:“我们快逃,官军杀上门来了。”
朱阳见虽已重创鲁恒,但要将二人杀死仍需费上一番手脚,恨恨道:“今日暂且饶你们两个一条狗命。”言罢,和提着杨飞的姜依萍掠出门外,连堂中的那三大箱金银珠宝也弃之不要,便即逃之夭夭。
朱阳见姜依萍不嫌麻烦的带着杨飞,皱眉道:“小姐为何还要带着这个累赘,干脆让朱某一刀结果了他。”
姜依萍道:“这小无赖还有些用处,暂且留他一命。”
二人驭马在众山贼掩护下自北门逃出,官军紧追不舍,一路追追打打,终在百里外的一处小山谷被团团困住。
领兵追来的是正是先前逃出祈州的陈信义,原来他虽闻杨飞说得头头是道,却总觉有些不妥,甩开朱阳追击后并未遵从杨飞所言在朱阳后方搔扰,而是南去霍州与姚昭武合兵一处北上祈州,恰逢杨飞潜入城内,缠住了毒娘子,使得她与朱阳无法分身他顾,未费吹灰之力,一举攻入城中,大破贼军,见朱阳与姜依萍掳杨飞而去,便率部追来。
这山谷西北靠山,东临悬涯,只有南面一条小路,朱阳见手下已不足百人,唯一出路却有数倍于己的官军,他审时度时,自忖已无生还之机,便对姜依萍低语道:“朱某拚死杀出一条血路,小姐你趁机逃命吧!”
姜依萍本对他毫无情意,只存利用之心,闻得此言亦极是感动,轻声道:“朱大哥何出此言?”
朱阳忍不住轻轻握了她柔荑一下,大喝一声:“兄弟们,冲啊!”言罢,一挥斩马刀,率众疾冲而去。
姜依萍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拍醒马背上的杨飞道:“我同你作笔交易。”
杨飞幽幽醒来,只觉头痛欲裂,见得此处只余姜依萍一人,而自己仍未逃出她的魔掌,被她横放在马背,又闻得前方喊杀之声冲天而起,已然明白自己此时处境,闻言便即答道:“小萍儿是要一命换一命么?”
姜依萍未想他此刻仍不忘占口舌便宜,哑然失笑,点头道:“你倒挺聪明,只可惜终究落在我的手上。”
杨飞道:“为夫贱命一条,恐无法与小萍儿相提并论。”
姜依萍冷哼道:“只怕由不得你!”
朱阳那边喊杀之声渐息,已有不少官军围了上来,姜依萍将杨飞的那柄长剑架在他颈上,娇喝道:“梅云飞在我手上,让你们统领前来见我。”
陈信义刚一刀斩下朱阳首级,提在手中,大喝道:“朱阳已然伏首,毒娘子,你还不速速放过梅公子,束手就擒?”
姜依萍哈哈一阵娇笑道:“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陈信义道:“既是如此,休怪本官不客气了。”言罢,自后面插上一排弓箭手对准骑上姜依萍。
杨飞心中大骂:好你个姓陈的,这么快就忘了先前是谁助你逃出祈州的,早知如此,便让你个王八蛋留守祈州得了,老子自己逃路。
他心里骂归骂,嘴上却不敢得罪陈信义,高声道:“陈大人,是我,梅云飞!”
姜依萍低声道:“看来你的命真的很贱,一点价值也无,既是如此,便让本姑娘一刀结果了你。”言罢,长剑当真作势欲刺,正在杨飞魂飞魄散,只道小命玩完之时,陈信义大叫一声“放箭”。
姜依萍手中长剑不觉缓得一缓,那些弓箭手并未真的射出箭来,反是陈信义疾冲而至,刀光大盛,罩住姜依萍周身要害。
姜依萍无暇去杀杨飞,长剑舞动之间,已和陈信义交了数招,被他迫得连退数十步,直退到悬崖边缘。
杨飞得脱大难,心中大喜,只闻得姜依萍厉喝道:“梅云飞,本姑娘死了也要拉你陪葬。”他心中正自惊异,只见虚空中飞来一条彩带,将自己腰身紧紧缚住,横扯开去,被姜依萍硬生生拉住一起坠下悬涯。
这一切不过眨眼之间,及得陈信义醒觉,二人已坠落悬涯,他阻扰不及,轻叹一声,心想先去禀告姚昭武,明日再来寻找二人尸首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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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飞耳边风声呼呼,转眼已至涯底,只觉跌到一件软绵绵的物事之上,全身毫无损伤,他不由大喜,可周身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心想若姜依萍那毒婆娘也似自己一般,那可大大不妙,杨飞提心掉胆的在那软绵绵的物事上躺了大半个时辰,终耐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之时,已是次日拂晓,这才发觉全身已能动弹,大概是时间一久,穴道自然松开,大喜之下连忙爬起,却一个立足不稳,一跤摔了下去。
杨飞自地上爬起,发现他是从一农户的麦草堆上跌下,上面还有一人,正是昨晚拖他下水的姜依萍,这害人精却没有自己这般幸运,此刻依然昏迷不醒,他这才想起自己昨晚定是跌在她身上方才安然无恙。
杨飞又爬上草堆,将姜依萍抱了下来,他这时方才瞧清姜依萍俏脸,只觉她长得极美,便是较之梅云清也逊色不了多少,怪不得迷得那朱阳神魂颠倒。
杨飞咽了一口口水,趁机在她身上揩了些油水,想起要找回韩先生的那柄长剑。
那长剑落在不远,杨飞取回长剑,本欲一剑了结她,可对着这么一个睡美人,怎么也下不手,不由暗骂自己没出息,收起长剑,又想用姜依萍的那条彩带将她缚住,却发觉她双腿於青,胫骨俱已折断,心想反正这毒婆娘已经玩不什么花样,便即作罢。
涯下是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杨飞便负着姜依萍到那草堆旁的农屋前敲门。
开门的是一名面色详和的六旬老叟,见杨飞腰悬长剑,背上负着一名女子,惊道:“公子可是自那后院那涯上摔下来的?”
杨飞不由大奇道:“是啊,老伯如何晓得?”
那老叟微笑道:“以前已有不少人从上面摔了下来,那悬涯只有十几丈高,摔是摔不死人,却能要人大半条命,老汉便在下面堆了一个草堆,还在涯顶留了字,以防路人重蹈覆辙,没想到还是险遭不测,唉!”
杨飞心道原来如此,但见他喋喋不休,心生不耐道:“老伯,我背上负的是我妻子,昨晚和我不慎摔下悬涯,跌断了腿,可否借老伯的地方医治一下,对了,还未请教老伯高姓大名?”
那老人连忙让杨飞进入屋内,笑道:“老汉姓王,别人都叫我王老汉,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叫我一声王老伯吧。”
杨飞见得屋中颇是简陋,里面用一张木松隔开,看来是卧室,却只有一张床,正在犹豫间,王老汉已道:“公子先将尊夫人放到床上,待我拿接骨之物来。”
杨飞忙道:“多谢王老伯。”言罢,便将姜依萍放到床上。
大概以前落涯之人也是找王老汉帮忙医治,他的接骨之术颇为纯熟,几下便即弄妥,又敷上杨飞奉上的金创药,笑道:“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痊愈,公子要好好照顾尊夫人才行。”
杨飞心想我不好好折磨她就算她就要千恩万谢了,还照顾她?又作了一揖道:“多谢王老伯。”
王老汉嘿嘿笑了两声,道:“你们大概都饿了吧,我去弄些吃的来。”言罢,便即退了出去。
姜依萍其实早已醒来,捱到此刻方才睁开美目,沉声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杨飞笑道:“你是我娘子,为夫哪能不救?”
姜依萍见杨飞没一刻正经,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杨飞见她嗔怒的模样愈发好看,心想要是梅云清就好了,思及此处,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姜依萍不觉问道:“你为何叹气?”
杨飞道:“我想起了我娘子。”
“你娘子。”姜依萍还以为杨飞仍是占自己口舌便宜,俏脸一红,嗔道:“小无赖!”
杨飞虽知她误会自己,却不多加辩解,反问道:“你的那姘头死了,你今后想去哪?”
姜依萍啐道:“谁是他姘头?”
杨飞愕然道:“怎么不是,我明明听到你与他亲热。”
姜依萍道:“人家只是利用他而已,又没有真的和他怎么样?”她此言方出,心中却暗自着恼,为何对这小无赖多加解释。
杨飞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姜依萍奇道:“你明白什么?”
杨飞道:“原来你这么随便,见到男人就勾勾搭搭,给为夫戴了不少绿帽子。”
姜依萍闻言大怒,一掌击出,杨飞哈哈一笑,弓身闪过,姜依萍牵动腿上伤势,痛得“哎哟”一声。
杨飞正欲嘲讽两句,忽闻门外有人道:“老家伙,你可曾见过这两人?”
王老汉道:“官老爷,没有啊!”
方才问话之人声音转寒:“进去搜。”
杨飞既知他们是官府中人,便不会对己不利,但他不想姜依萍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被抓去杀头,心中一动,抱着姜依萍和衣滚落床底藏好。
王老汉哭丧着脸道:“官老爷,你看看老汉这房子就这么点大,能藏什么人?”
杨飞抱着姜依萍柔软的娇躯,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觉心神荡漾,正自沉醉间,只闻姜依萍的樱桃小嘴覆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为何要救我?”
杨飞亦声如蚊呐道:“因为老子要拿你当老婆。”言罢,转首封住了她的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