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作品:《楚氏春秋》 楚亭棠坐在马车内,想着今天早朝上的事,恨恨不已。
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居然将楚名棠封为南线大营统领。这样一来,楚名棠不仅掌握着平原郡,还控制着赵国南线大营十万骁骑军、八万水军,管辖长江沿岸三郡千余里的防务。南线大营统领的级别要比郡太守要高一级,虽说一个主政,一个主军,两者并不隶属,但一旦有战事,楚名棠便可轻易控制南部三郡,就算平时无战事,另外两郡的太守可都是镇北侯王烈的门生,对王家忠心耿耿,楚名棠以王家大女婿的身份,那两郡的太守肯定俯首听命于他。
“王家,王家。”楚亭棠闭着眼睛默默念叨着,这是他心头最大的痛,当年他倾慕王家大小姐,在楚王两家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两家的长辈甚至已默许,但一切都在那乡野村夫中了状元后改变了,王家小姐喜欢上了楚名棠,镇北侯王烈那老匹夫不知出于何故居然也同意了。
如果是自己娶了王大小姐,楚亭棠一拳狠狠地打在车壁上,相国那位子怎会轮到方令信头上。
车夫被车内巨响吓一跳,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楚亭棠也觉得自己失态了,定了定神,说道:“没事,回府吧。”
楚府位于上京城西,是城西最大的一个府第,朱红门上斑驳的痕迹似乎表示着楚府的百年历程,唯一灿灿如新的是太祖亲笔题写的“逍遥侯府”的横匾。
楚亭棠走进府里,一旁的仆人走上前来禀报,老太爷回来了,在书房等他。
楚亭棠一惊,父亲前些日子回乡祭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向书房走去。
楚天放,楚氏当代的宗主,坐在书房中看着书,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虽然退隐多年,但依然精神抖擞,看不出什么老态。
楚亭棠走了进来,向楚天放施了礼:“父亲,您回来了。”
楚天放并没有理他,依然独自看书。
楚亭棠感到有些不自在,从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父亲这种情形,预示着对自己的不满。
楚天放突然说道:“今天早朝很热闹啊。”
楚亭棠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父亲虽然已经退了下来,但朝中耳目还是不少,消息相当灵通。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的,父亲。皇上想调郭怀、楚名棠回朝中,但群臣激愤,纷纷上奏反对,最后只将郭怀调回朝中任兵部尚书。楚名棠任平原郡太守、南线大营统领。”
楚天放“哦”了一声,又问道:“听说前些日子宫里的琳贵妃的身边李副总管找过你?”
楚亭棠一愣,应道:“是。”心中却一沉,暗想,这事老爷子怎么也知道了。
“所为何事啊?”
“琳贵妃想让孩儿从中出力,将楚名棠调回朝中。”
“那你是怎么说?”
“孩儿想以楚名棠以太守一职回调朝中,只有新空缺的两个尚书位适合于他,想必琳贵妃也是此意,不过孩儿已是刑部尚书,朝中还无先例同族之人皆任尚书,便以此理回绝了她。”
“糊涂!”
楚天放将书一扔。虽然先前已猜到知道楚亭棠没有答应,否则他在朝中有何动向绝对瞒不过他,但没料到楚亭棠竟回绝地如此直接。
楚天放气得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指着楚亭棠骂道:“为父知道你一向骄横,行事飞扬跋扈,但他们两兄妹现在是何等人物,岂容你如此怠慢。你不想从中出力,但虚委以蛇,口上答应下来又如何,难道非要得罪他们不可?”
楚亭棠满面通红,楚天放自从退隐之后,甚少管事,没想到今天居然为此事如此震怒。
心中十分不满,答道:“难道我们楚府还怕了他们。”
楚天放气极而笑,道:“不成器的东西,你以为你身为刑部尚书不得了了,只不过是为父退隐,皇上为了安慰楚氏,才你主持刑部。但你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什么案子都要奏请皇上处理,自身不正,有何人对你敬畏。在朝中还不安份,所谓官场不树无谓之敌,这么多年官你白当了?何况他们还不是旁人,他们也姓楚,也是楚氏中人。”
楚亭棠心中怒极,站起来道:“对,他们也姓楚,不是外人,但我是你儿子,你不帮我,反而去帮外人。”
楚天放一愣道:“我何时帮过外人。”
楚亭棠心一横,将多年怨气全部发了出来:“当年王秀荷要嫁给楚名棠,我外放青州任知县,鞭长莫及,但你为何不帮我,当年只要你出面,王烈那老匹夫还敢驳你面子不成,而你不但不帮我,还作为楚名棠在京家长主持大婚,写了一副什么“天作之合”,你难道不知道楚名棠这乡野匹夫横刀夺了你儿子的所爱吗,你这不是帮外人,那是什么?”说完,气冲冲地坐下。
楚天放沉吟半晌,冷静了下来,说道:“为父一直只以为你是因楚名棠出身贫贱而看不起他,原来你还对这事记恨至今。但你当年与王家小姐没有媒妁之言,又不在上京,当时你要我如何做起。”
楚亭棠道:“但你出面将此事拖一拖,待我从青州赶回与王家小姐见上一面,定能使她改变主意。”
楚天放真给他气乐了,道:“与王家小姐见上一面就能改主意?你真是自视太高,当年王烈那老小子还有点看不上楚名棠,要不是她女儿以死相逼,他怎会答应此婚事。”
楚亭棠恨恨的说:“那楚名棠肯定使了什么卑鄙手段,才使秀荷不得以而为之。”
楚天放摇了摇头,楚亭棠偏执到如此地步,根本无法劝说。
他负手而立,突然淡淡的地道:“你当年的心思为父怎会不知道,但你怎知为父没去找过王烈?”
楚亭棠惊道:“找过,但我怎么不知。”
楚天放讥笑道:“你何曾问过?”
楚亭棠急道:“那王烈是如何说?”
楚天放悠悠地说道:“其实真正迫使让王烈同意这门婚事的并不只是王家小姐,还另有其人。”
“谁?”
楚天放往上指了指:“当今皇上。”
楚亭棠一时惊呆了,皇上?当时楚名棠只不过是个状元而已,怎么可能让皇上为他力压镇北侯?
楚天放道:“当年楚名棠、郭怀分别高中文武状元,皇上就多次微服出宫,与他们私交甚密,后来楚名棠不知如何与王家小姐相识,王家小姐唯恐王烈不许,所以特请皇上为他俩作的主。”
楚亭棠喃喃地说道:“这些事我怎么从不知道。”
楚天放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不看看你整天在忙些什么,也不想想,郭怀和楚名棠短短十几年,一个已是兵部尚书,一个是把持南线军政大权,整个一镇南王,楚名棠还可以说是王家的女婿,郭怀呢,没有丝毫背景,如今也已是朝庭重臣,如果没有皇上的扶持,他怎么可能到这一步。当今皇上虽不是英明之主,但也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早就对朝庭一干大臣相当不满,只不过三大世家把持朝政多年,根基深厚,门生遍布天下,不然皇上也不会到今日才把郭怀调至朝中。”
楚天放突然一震,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如此看来,郭怀才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楚名棠是用来平衡朝中旧势力的人物,他是王家女婿,王家近代人丁不旺,王烈只有四个女儿,完全可以接掌王家在朝野的势力,他又姓楚,难道……”
楚天放顿时冷汗涔涔,心中只想道:“皇上难道要对楚家动手了?”
楚亭棠见老父脸色苍白,心中不安,出言相询道:“父亲,你怎么了。”
楚天放摆了摆手,断然道:“亭儿,不管你怎么想,以后我们楚府要与楚名棠和楚琳两兄妹保持好关系,楚氏宗族的大小事情也要报禀他们。”
“什么?”
楚亭棠顿时跳了起来,“那他们岂不是成了宗族的执事了,凭什么?”
楚天放一拍桌子:“凭什么,凭他们现如今的地位。”
“不管凭什么,要我跟楚名棠这匹夫低头,这绝不可能。”说完,楚亭棠摔门而出。
楚天放看着远去的儿子,眼神逐渐变得漠然,为了京中楚府上下满门,不得已的话,这个儿子就要放弃了。
皇帝已经走到这步棋了,就看自己下一着如何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