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已废，殷崇恐怕连尸首都留不下全的，可谁叫皇后这一局败了呢？成王败寇，这宫中今后将是赵妃的天下了。
    华九翎躬身行礼，快步走出大殿，传殷帝之令，他站在高高的白玉殿阶上，隐约可见壮丽恢弘的羲凤宫。
    他拢着艳红的广袖，被劲风吹起衣角，望着殿阶之下奔走忙碌的小太监们，恍惚想起了当年他刚刚进宫时的情景。
    一晃十几年便过去了，他不断的赢，终于从跪伏殿前的一个无名小太监变成了帝王身侧见血封喉的利刃——九千岁。
    以后，他必须赢下去，他不要仅仅只做帝王手中的一柄利刃，他要的是握住那把王权之刃！
    华九翎形状极美的艳红薄唇勾起了个浅浅的弧度，漆黑如同点墨的凤眸中闪过一线暗沉的毒辣之色，步伐优雅的迈步回了大殿之中。
    皇后很快便到了，她进来时神色还算平稳，只是那本该被收监的殷崇却站在了她的身后与她一道进来。
    殷帝原本脸色便十分可怕，此刻见到殷崇，一抬手便掀了身前的小几，一把抽了身侧华九翎腰间佩戴的长剑冲着殷崇砸去。
    “无耻小儿！你怎敢见我？枉顾伦常的畜生！”
    饶是端庄镇定如同皇后此刻也被吓得白了脸，拉着身后的殷崇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凄切的喊道，“请陛下先听臣妾一言。”
    “还有什么好分辨的？朕这么多年可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作为我南炀皇后，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寻常人家都没有听说会发生此等枉顾伦常的肮脏之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却敢，他当朕是死了么！”殷帝哪里还能抑制住怒火，他指着皇后大声咆哮道，脸色涨得通红，青筋根根毕露。
    殷崇从未见过殷帝如此大怒的时候，当下便吓得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几乎尿了裤子。他从未有此刻那般后悔伸手碰了文妃，文妃虽风致美好，但他要女人，又怎么会缺了美人，千不该万不该伸手碰了父王的女人。
    此时可如何是好？他只要一想到那些被凌迟处死的尸体惨状和城门上还吊着的王叔便涕泪四流了。
    华九翎看着跪伏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瑟瑟发抖的殷崇，鄙夷的挑了挑眉，殷家竟然有如此胆怯的男子，真是耻辱。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日这等蠢材也必定为人案板上的鱼肉。皇后看着是个大气聪明的女子，怎么却把儿子教成了这样。
    当初既然有胆子伸手去碰文妃，与自己的庶母风流快活之时难道就没有想到今日所会面对的？
    “陛下，请听臣妾一言，”皇后跪在地上深深一礼，虽是跪着的，但腰背笔直，气质依旧大气沉稳，“臣妾幸得陛下厚爱执掌后宫，那么宫中的孩子便都是臣妾的孩子。”
    “明儿离家已久，先前回宫听说与崇儿身量相仿，臣妾闻之，不胜欢喜，便将这西锦所制的送去了芷兰殿。”皇后说话不急不缓，自带韵律，听起来很舒服。
    芷兰殿便势吴妃回宫之后的住所，皇后这个皮球竟然直接越过了赵妃，踢向了根基更加薄弱的吴妃。
    华九翎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赞叹一声妙，吴妃刚回宫还是曾经的废后，想来早已不得圣心，离宫多年，此时恐怕在宫中根本没有人手，只要把这件衣服藏到殷明的衣柜里，哪怕明知道是栽赃陷害，吴妃又能如何？
    当年的吴妃是正宫皇后，还自小与殷帝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哪怕钟燕当年是王府中宫中最亮眼的一位佳人，也少得帝王倾顾，她被吴妃压了那么多年，这是终于想要报复了？
    “空口无凭，你不用再为这逆子开脱。”殷帝冷冷道。
    皇后听闻此话，忍不住露出了个苦涩的笑容，果然，果然，他的深情厚爱依旧只对那一人。只听闻绣娘一言便要将崇儿收监凌迟，而她这皇后的话，他连信都不愿意相信。
    她深深伏下身子，正红色宫装逶迤一地，若一朵凋零的玫瑰，哀声道，“有账册可证，请陛下明察。”
    殷帝强忍怒气，他心知这是皇后为了殷崇而要扯出殷明来垫背，却偏偏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走，否则今日之事传出去，天下都会指责他昏庸。
    殷明自小离宫，回宫这才多久？他怎么可能和文妃勾搭在一起？一见钟情么？
    况且那孩子的性子又软，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查，当然要去查。你去查殷明往日都做些什么，可有人证？把殷明和那些人都叫来让皇后见见。”
    “喏。”华九翎点头应了，眼角狠狠地跳了两下，坏了，这一下恐怕会把殷瑜牵连进来。
    且先静观其变，事情未必会变得那么糟糕，华九翎撑开了红伞吩咐跟在身边的康博，“你去请来殷明。”
    康博神色一怔，“那九千岁您……？”
    “咱家做事什么时候还要跟你汇报了不成？”华九翎似笑非笑的斜了一眼康博，眼尾拉长上挑的飞红愈发的妖艳邪魅。
    “不不，小的错了，请大人原谅！”康博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这话问的实在是找死，忙不迭的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华九翎嫌弃的一脚将康博的翻到在地，漫不经心的骂道，“今日咱家没空理你，算你好运，还不快滚。难道还等着咱家给你赏？”
    “是是是。”康博如蒙大赦般翻身爬起来带着人就跑掉了，心道，看来今日九千岁心情不错，只踹了这么一脚便放过了他。
    搁着华九翎心情差的时候，诸如小太监只是碰掉了他放在桌子上的伞，便被拖出去活活打死的先例可是数不胜数。
    华九翎一手撑着红伞站在原地看他们走远了，才懒洋洋的抖了抖袖子，运起轻功往青莲殿的方向行去。
    他最近几日忙的分身乏术，自殷瑜醉酒送她回宫之后便未曾见她。她见到自己，应该是会高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