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近日还好？”华九翎素来就是个挑食的祖宗，又因为不喜欢他人瞧出来他喜欢吃什么，揣测出他的喜好，猜出他的心思，一桌子菜往往每个盘子都只动两筷子。
    宁安跟了他几年，从没见过他会干干净净的把一盘菜吃完。
    不过今日或许是他饿得实在是狠了，宁安带来的三盘菜，他都老老实实的吃完了。宁安在心底啧啧称奇，果然殷瑜对于华九翎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殿下近日未曾离开青莲殿，整日坐在书架前读书，偶尔侍弄一下院子里的花卉。”
    “哪来的花卉？”青莲殿中是没有花草的。
    “殿下让我找的牡丹种子，这个季节下种子已经晚了，但殿下说不碍事。”
    “牡丹？”那人一副清风明月的模样，可不像是会喜欢牡丹的庸人，传出去了也不好听。
    是了，牡丹开的富贵人尽皆知，士族不喜欢，视其为庸俗。可殷瑜身份尴尬，若是种了一院子士族喜欢的竹子，传出去只怕有心人会多想。
    一个胸无大志，只爱富贵的大皇子，这样最好，也最让人放心，等时候到了封个亲王好好的享受荣华富贵便是，总归是殷帝的儿子，要美人银两，怎么会缺了她。
    “文妃之事义父这边有进展了么？”宁安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声问道。
    若说华九翎是殷帝的心腹，宁安便称得上是华九翎的心腹。
    “有了些进展，你的心思还是放在殷瑜那边，好好照料她。若是有人上门求见，一并拒了便是。这浑水，她蹚不起。若是她那边出了个差池，咱家可饶不了你。”华九翎从袖中扯出一方白绸擦着嘴角。
    “自是这个道理。”宁安收拾好碗筷，行了一礼提着食盒走了。
    “九千岁，那人已经寻来了，据他所言，他曾见过文妃在千莲池与人私会，只是那男人他并未亲眼看见，只在两人走后，在千莲池中捡到了一个荷包和一角布料。奴已经去看过了，那荷包正是殷崇的。”
    一身着红衣的老太监跪在他桌前禀告道，这老太监头发花白，声音暗哑，容貌丑陋，令人见之便觉恐惧。
    此人在宫中也算出名，叫做康博，他侍奉过先帝，如今又侍奉今上，宫中极其少见这么长寿的太监，他能活这么多年，也正是凭借着为人小心，下手狠辣，做事缜密。
    “嗯。”华九翎放下手中的奏报，慢慢的敲着桌子思量，这个答案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赵妃那边与皇后那边都拍了人手来寻找此人，您看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挡一挡？”康博抬头对着华九翎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怎么敢怎么像是不怀好意，脸上的褶子都快能夹死蚊子。
    “不用，给那小公公交代好，他不用多说别的，只要拿出那一方衣料便可。”
    康博领命叩头之后便佝偻着背疾步离去了，华九翎拿起桌边放着的花柄银镜，用衣袖擦拭脸上的脂粉。
    既然找到了线索，他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自然也可以稍稍松一口气。
    那小太监没有扔出荷包，只扔出衣料，下面就是寻来宫中的绣娘指认衣料究竟属于何人。
    之前文妃，赵妃，皇后三足鼎立，赵妃与皇后之间还夹着文妃这个心腹大患是斗不起来的。这下文妃倒下，赵妃和皇后此刻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栽赃对方的好机会，她们必定会因此斗得不可开交拼了命的想制对方于死地，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谁能更快的买通绣娘指证对方，谁就赢了这场战争。
    无论谁赢了，另外一方都会因此而死，赢家会因为辛苦夺得了这样的地位而骄傲，她不会在战战兢兢的防备左右，殷瑜只要缩着头便会被她们所忽视。
    否则，她们很快就会将殷瑜拖入战局，此刻的殷瑜只要踏入她们的争斗之中，毫无自保之力，只能沦为炮灰。
    华九翎带着那小太监去见了殷帝，殷帝听后便召来尚衣宫中的绣娘。
    ……
    明德宫位于帝王所居的承德宫左侧，前宫门两侧各有一只端坐石台的石雕貔貅，一进宫门正抬头便是赵妃所居住的兰香殿。
    据传言，正茗皇后一进宫便喜欢上了这明德宫，为此甚至特意求了殷帝搬出了历代皇后所居的羲凤宫，殷帝宠爱发妻，自然是应了的。
    那正茗皇后便是如今的吴妃，吴妃被削去后位之时，自殷帝继位起便一直空着的羲凤宫迎来了新的主人，钟妃。
    而这正茗皇后心爱的明德宫也在她走后有了新的主人，赵妃。
    赵妃坐在窗前听着侍女给她讲着玄武殿中传来的消息，脸上的笑容不减。
    “母妃，这一次殷崇那个臭小子死定了。我现在就要去备好酒宴为此欢庆三日！”殷璃生的比殷崇容貌更加精致一些，他看起来也比殷崇更加年幼，还是一脸孩子气，但眉目之间已经有了些俊美的端倪。
    殷崇那样坏的性格，不可一世到见人都想欺负欺负，殷璃又是宫中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自然没少在殷崇手里吃亏，在他身上受委屈。
    赵妃瞧着殷璃脸上的欢喜之色，也忍不住开口笑道。“这一回，那顽劣不堪的小子一死，宫中一定人人拍手称快，这些年委屈了我儿了。”
    殷崇无德，却是皇后所生的嫡长子，将来的尊者，这是如何的不公，她的儿子难道不比那个只会欺负弟弟妹妹的小子强上百倍么？
    ……
    “你说，此衣料乃是你为殷崇所绣？”殷帝闻言，面色阴沉，眼神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正是，这是今年西昌送来的西锦，只得三匹，皇后娘娘一匹水红，陛下一匹正黄，这料子是墨蓝色的，正是属于殷崇殿下的那一匹，其上的金蟒正是奴婢所绣。奴婢记得千真万确，正是殷崇殿下。”
    绣娘面容秀美，哪怕是面见帝王怒容，依旧平静而淡然。
    “宣皇后来此，收押殷崇！”殷帝深吸一口气，转头吩咐华九翎，华九翎跟随殷帝已久，又怎会看不出殷帝平静表面上翻涌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