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一章 后来的事

作品:《神谕

    后来的事情我们大抵都知晓,不久后陈致和造反,被擒,方觉浅并未占领越城,她选择了继续让越彻为城主,为诸候,并废除了诸多神殿的诸多荒唐规矩。
    最重要的是,她在这个地方定了条铁律,神殿不得干涉政事,不得决定越城要务,他们可以从旁给出合理的意见,但不能再拥有任何决定权。
    很多人会说,如果这样,那神殿其实也就形同虚设了吧,不会再有人听从他们的话,也不会再有人忠诚于他们。
    但方觉浅不这样认为,她说,如果神殿知道什么是修身养性,施恩积德,人们自然会尊重他们,敬爱他们,信服他们,他们给出的意见也自然会有人听。
    如果他们自己无法积累出这样的德善厚行,无法拥有人们的信仰,也就证明了神殿的有,不若如无。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殷朝没有插手干预的情况下,但凡殷朝三巨头任何一方出手,方觉浅想做的事,都不可能成真。
    所以她会对越清古说,王轻候没那么快到越城,所以她会举杯对明月,多谢王轻候。
    她是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在凤台城会发生什么?
    倒也不用跟王轻候通信说什么,她相信以王轻候的脑子,就算猜不到结局,也该是能猜到大致的,他会有办法,会想出主意。
    应生后来把在越城发生的事,细细地写成信,寄去给王轻候,王轻候看罢,叹了一声,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辜负越清古对她的深情。
    哪怕她给不了回应,但她想做到无愧于心,想做到不曾辜负。
    如果不是越清古,方觉浅定然让阎术拿下了整个越城的。
    但王轻候也不怪她,因为信的末尾,应生认认真真地写着,方觉浅望着明月,对着自己说谢谢。
    王轻候便也觉得心满意足了,没白瞎忙活。
    抉月笑话他,想不到堂堂朔方城的小公子,最毒的老幺,有朝一日也会只为搏得佳人一声谢,便能拼了老命地舍身犯险。
    再就是摆了一桌酒,但王轻候没有邀请长公主或者王后,他请了神殿的虚谷和于若愚。
    酒摆在越清古留在凤台城的那个秘密小酒馆,非常诚恳地为当初对二位的妄加揣测道了歉,少年依旧是个心胸狭隘,小鸡肚肠的少年,偶尔有错还死不认,嘴犟得不得了,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死活不低头,但是对于他真心佩服的人,他却也愿意承认自己的冒犯和无礼。
    虚谷和于若愚也颇是讶异,但旋即大笑道:“江公果然得了个好徒弟,王公子年纪不大,但心性却过人。”
    王轻候却笑:“我是我,江公是江公,我与江公之间只是师徒,并非主仆,此来道歉与江公无关,只是真心钦佩两位前辈,故而设宴。”
    于若愚放下酒盏,道:“听着王公子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启程离去了?这是离别宴?”
    “正是。”王轻候点头。
    “不留在凤台城,好好弄明白你身上的伶人笑到底何解?”于若愚说着,看了虚谷一眼。
    虚谷也望向王轻候,老态龙钟的他看上去真的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一样。
    王轻候看了看两人,笑道:“留在此处也无用,虚谷神使是不会告诉我的。”
    虚谷道:“不若王公子猜一猜?”
    “猜不到,前辈心思莫测,我等小辈,不敢再乱猜了。”
    “有趣,但愿你此去不后悔。”
    “我后悔的事太多了,这一多了吧,就懒得在意了,所以,多这一桩也无妨。”
    “那就此别过,祝王公子一路顺风。”
    “也祝二人长寿安康,我等之间,才演完好戏的下半场。”
    “多的是年轻人早早夭折。”
    “我倒觉得,我可以活个百八十岁的。”
    于若愚与虚谷俱是大笑,笑意里有酣畅淋漓的快哉,也有波诡云谲的莫测,轻摇落叶的秋风里,扫下的不止是温暖的金黄,还有挟裹严寒的凋蔽。
    也许是真的要跳出来,要走出来之后,才能看清当初,才能明白自己,要站在河岸的另一侧,才能看得明白河岸这一侧的林林总总。
    王轻侯也是,一定要等到他离开过一次凤台城,成为局外人,他能看清楚真正的凤台城是何模样,凤台城的人又是何模样。
    他再度离开凤台城的时候,长公主又去送他,依旧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没有下去,只目送他远去。
    只不过这次不一样的是,越歌也在,她与殷安一同并肩而立,带着些嘲弄的语气:“你好说也是个殷朝的长公主,面对喜欢的男人,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吗?连送他都不敢?”
    殷安神色沉静,目光安然,淡笑道:“你我都知道,他为何可以安全离去,何必多话?”
    “是啊,虚谷神使开了口,谁还能留他在凤台城?你就不担心,虚谷神使对他不利?”越歌又笑。
    “我与虚谷再多不和,但我们都是站在殷朝这一方的人,他若真要对王公子不利,那也只能是为了殷朝,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多作质疑?”殷安说着看向越歌:“倒是王后你,便不担心越城?”
    “什么意思?”
    “你没了越城,如何再把持朝政?”
    “我有你王兄啊,你就是恨死我了,你也奈何不得我,除非你弑兄夺位,不过,你会吗?”
    殷安不说话,她当然不会,越歌便能永远拿着殷王这个软肋,肆意妄为。
    在越城发生的一切,都瞒得很紧,没有人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也没有人知道方觉浅在那里做出了什么样的改变。
    他们都以为,一切要等到王轻侯去了越城之后,才会开始真正的权力拉扯,他们都以为,方觉浅依旧是那个听着王轻侯命令行事的方觉浅。
    没有人知道,王轻侯也在开始放下他傲慢自大,骄矜贵气的架子,开始尊重方觉浅的想法与意志,而方觉浅,也在以她自己的方式,不断地修正着这个世界的荒诞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