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我深爱着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

作品:《神谕

    第四百六十七章我深爱着这个,利益至上的世界
    “世上没有第二个殷九思了。”任良宴说。
    “但世上,还有一个王轻候。”
    “王公子,年轻气盛自然是好,但会否太过自信了些?”
    王轻侯大笑起来,站起身望着外面的金色梧桐,落满大地,染遍天空,他说:“任良宴,你仔细想一想,天下五大诸候,孟书君是怎么回去,怎么拿到诸候之位的,河间城的质子是怎么回去的,安归来是我大嫂的什么人,河间候是我大嫂什么人,越城之中有我朔方城十万将士,你真当我只是送他们过去逛风景的?朔方城自不必再多说,天下五大候,四候在我手,你觉得,这是我太过自信?”
    任良宴笑一笑,道:“孟书君已是个傀儡,成为了巫族之人,河间候就算再不舍其女,但也与他脱离了关系,越城越彻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你那十万人送去,是为他所用,还真的为你所用依旧是个问题,王公子,你这不是太过自信,是什么?”
    “有趣。”王轻侯笑道,“那我再与你说,河间城不是巫族之地,因为神殿不会允许,我听闻于若愚神使已开始行动,清陵城内乱只是时间问题,越城越彻心计深沉不假,但,阿浅在那处。任候,需不需要我向你说明,方觉浅是什么人?”
    “你,你竟舍得让她去?”在凤台城的时候,任良宴可是见过王轻侯对方觉浅有多珍惜的,他是怎么也想不到,王轻侯竟会为了越城,连身边人也舍得送走。
    “任候,陪伴了你二十年的女子,你可以说杀就杀,眼都不眨,我不过是与阿浅分别些日子,你凭什么认为,我做不出来?我还以为,像任候你这样的人,不会觉得惊奇,谁叫我们一样心狠手辣?”王轻侯笑望着任良宴:“越城拿下过后,你觉得,阿浅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会是哪里?有了越城在手,清陵城能孤悬多久?”
    未等任良宴开口,王轻侯又继续道:“是的,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巫族。且不说巫族死敌是神殿,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但还是要说,神殿之强大,远非一城一池可比,触到了神殿的底线,巫族能活多久?再不济,我想你总听过江公的名字,我或许不是巫族族长的对手,但我自有对付她的人。”
    任良宴沉默良久没有出声,像是静静思索着什么问题。
    王轻侯也不催他,悬壶倒茶,温水似白练一道:“天下命运启轮已然转动,一破一灭,一生一荣,任候,你的选择,可是关系到,上谷城一城百姓的死活的,还请多多思量。”
    他喝干了杯里的温茶,不等任良宴回答,转身便走。
    走到门口,听得任良宴叫住他:“王公子。”
    “何事?”
    “当初在凤台城,你将五大质子齐齐放走,就是为今日布局,可对?”
    “正是。”
    “我也好,孟书君也罢,越清古,安归来,以及你自己,都是一手棋,只为成今日之局。”
    “不错。”
    “你那时有没有想过,若我们这些人,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不念旧情,你会如何?”
    王轻侯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以为,你们这些人,是重情重义,感恩戴德,知恩图报之人?”
    任良宴不解,疑惑地看着他。
    “你会答应让我顶替上谷城出兵十万,不是因为你要还我人情,而是你担心我将你当初在凤台城所作之事抖露出去,于你不利,所以你借此事化成筹码,可以钳制我,保你安全。孟书君答应为我作事,是因为我给了他救活阿钗的办法,以及我为他送去了任秋水的人头。河间城听话,是因为他们山穷水尽,没有朔方城他们活着都难。”
    “任候,我从来没对你们的良心作过指望,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所以我非常清楚,我这样的人,什么东西才最能打动我,那就是——”
    “利益。”
    王轻侯说着温雅一笑,清和淡然,似个陌上公子般出尘绝俗,然后他双臂展开,似是拥抱天地,说:“我深爱着这个,利益至上的荒蛮世界。”
    冷汗湿透了任良宴的后背。
    要到了他们这个高度,这个位置的人才能明白,眼前这个看上去年轻的男儿郎,晚辈,何其可怕,可憎,可惧。
    他在这么年轻的年纪,就已经熟练地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法则,运用得得心应手,他甚至已经开始操纵这些法则,让这个世界为他所用。
    他不是深爱着这个利益至上的荒蛮世界,他只是深爱着,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
    因为他掌握了所有人的利益点,他熟透了人性中所有的弱点,并且毫不留情地加以利用,不曾有过半点仁慈。
    而他,还那么年轻。
    任良宴想起他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时候的他也是天之骄子,只不过一朝被打入泥泞,泥泞里埋了整整二十年才得以翻身。
    如果他在年轻时,能似王轻侯这般,早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他不会有那番劫难。
    那么,二十年后的王轻侯会是什么样子呢?
    任良宴不敢想。
    给这样的人二十年的成长时间,足以让他站到世界的最顶端,俯瞰人间。
    任良宴想了一整夜,夜空中的星星向他眨眼睛,似不解这位聪明的诸候遇上了什么难题,竟会想一整夜都想不透彻。
    夜露凝叶端,过往的行人轻轻一碰,就落地摔得粉碎,滋养花泥。
    任良宴的袍角上沾着夜露,挂着花香,这位年轻时就聪明得让天下震惊的诸候,在年老的时候,已是渐渐掩藏锋芒,因为他明白了风头过盛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他想,他可以继续这样掩藏下去,做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诸候,又或者,做一个幕后之人,冲锋陷阵这种事,本就是热血方刚的年轻人才该去做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敲开了王轻侯的房门,只有一句话。
    “让我上谷城效忠朔方,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请说。”
    “你,必须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