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锋芒毕露
作品:《深宫十二年》 紫梦领着婢子们鱼贯而入,早早的伺候褚淑华洗漱。
这两年,褚淑华已经习惯了晚睡早起,就是为了能随时去福寿宫侍奉太后。
“瞧着天是进了春天,可仍然不暖和。”褚淑华抚了抚自己的脸:“把香膏拿来,我擦一些。”
“是。”紫馨赶紧把香膏递了过来:“这回的香膏里面,加了些珍珠粉,说是不光能滋润肌肤,还能使肤白柔嫩呢。”
“内务局现在是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送过来。”紫梦笑的合不拢嘴:“这宫里就属咱们淑华娘娘位分最高。又是太后身边最亲近的人。哪有奴才敢不把咱们宫里的事儿摆在前头,一瓶香膏而已,就把你乐成这样?往后咱们宫里什么都得是最好的。”
“紫梦姐姐说得对,奴婢只是替淑华高兴罢了。”紫馨笑吟吟的垂下头去。
香膏涂在脸上,还真是挺好闻的。
听着两个丫头说话,褚淑华心里也是舒畅。“去看看给太后炖的补品怎么了样了。弄好了就带着,让人赶紧准备车辇,咱们早些过去,放在小炉子上温着。等太后梳洗完了用,也不至于凉了。”
“奴婢记住了,淑华放心就是,成日里都是这么准备的。”紫馨笑眯眯的说。
“嗯。”褚淑华微微卷唇,心里也是得意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在这后宫拔头筹的一日。虽然还不是妃主,不是夫人,但也快要赶上宓夫人了。当年在宓夫人手底下受了那么多气,眼瞧着是要扬眉了。可惜,宓夫人短命,见不着这么好的日子。
一行人从娇恩宫里出来,褚淑华安稳的坐在马车上。
春寒料峭,风掀起车帘,卷着一点寒意,叫人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给淑华娘娘请安。”德奂的声音再这时候响起,着实叫人意外。
褚淑华连忙吩咐人停下车,掀开轿子帘子皱眉看着德奂:“你怎么会在这儿?是皇上有什么吩咐吗?”
“褚淑华是要福寿宫吧。”德奂一脸的愧笑:“不知道能否请您绕道而行……”
“绕道?”褚淑华一脸的莫名:“为何呢?”
德奂弓着身子,低着头道:“婕妤有所不知,御花园给羽林卫封了,所有的妃嫔和行人都需要绕道。还请淑华娘娘恕罪。”
“好好的,封御花园做什么?”褚淑华一脸的莫名:“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威殿下还没找到呢。”德奂少不得叹气:“皇上下了严旨,午时之前,一定要找到威殿下的下落。奴才这儿正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望淑华可怜奴才。”
“威殿下还没找到?”褚淑华不由得心惊:“这一整晚都没找到……”
“是啊。”德奂长叹了一声:“淑华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行,你去吧。”褚淑华吩咐了驾车的奴才:“绕开御花园,去福寿宫的路还有点远,赶紧走吧。”
“是。”奴才应声,拐进了一条比较远的路去。
紫馨递过了暖手的铜炉,皱眉道:“威殿下身边一直都有不少人跟着伺候,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呢。再说了,那么小的孩子,这么冷的天,在外头熬这么一晚,就算不冻坏了,也会冷的哭起来啊。按说那么多奴才在御花园里搜找,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吧?”
“除非……”褚淑华不由得身子一颤:“那孩子根本就不在御花园,亦或者是已经……”
“娘娘快别说了。”紫梦听着就觉得揪心。“威殿下是好不容易才生出来的。那会儿,整个太医院的御医和皇城内外数十名经验老道的稳婆都给皇上拘在了恪荣宫,那韦嫔是疼足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把他生下来。不是都说威殿下命大么!”
“威殿下命大是不假,那韦嫔也够命大的。难产就算了,还险些见大红,却还是挺过来了。”褚淑华想起了那时候的情形,就不寒而栗:“你们是没看见啊,那一盆一盆鲜红的血水,是怎么从房里端出来的。整个恪荣宫里都是血腥气味,我现在想着那个情形,都觉得疼。罢了,一大早起的,不说这个了。”
“是。”两个丫头连忙点头。
饶了会儿路,才好不容易到了福寿宫。
“臣妾拜见太后。”褚淑华走进太后的内寝时,太后已经梳妆完毕,正在挑选配饰呢。
“让臣妾来吧。”褚淑华对太后身边的婢子道:“你们先去准备早膳,我带了些补品来,正在小炉子上热着呢。”
“诺。”婢子们轻轻行礼,才慢慢退了出去。
“今儿怎么比平时晚了些,你侍奉哀家向来只会早到,鲜少会来迟。”太后梧桐花开的梳妆镜里,看着褚淑华有些不自然的表情,不免奇怪。“是不是宫里出什么事情了?”
“回太后的话……臣妾原是不想说,怕您担心。可您既然问起了,臣妾也不敢隐瞒。”褚淑华凝眸道:“昨个儿韦嫔来臣妾宫里,说威殿下不见了。臣妾还让人帮着找了一通,可方才过来福寿宫的时候,德奂说威殿下还没找到。皇上下了严旨,午时之前必须把人找出来,现下羽林卫把整个御花园都给封了,臣妾绕路过来,所以才来得迟了些。”
“她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孩子,让羽林卫封了御花园有什么用?”太后心里很反感韦氏一族,自韦妃死后,那股子怨气就落在了韦嫔身上。所以平日里,连威殿下也是少见。虽说就这么一个孙子,可不喜欢勉强装出喜欢的样子,不是自己为难自己么。索性就不见了。
对外,太后只说是怕自己的病气过给了皇孙,对那孩子不好。皇帝自然也没有什么不悦的言辞。
“韦嫔这两年来,也算是恪守本分。虽然是有了威殿下,可素日里倒也安稳。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褚淑华微微挑眉:“臣妾未免她成为第二个韦妃,成日里一直都有多加注意。她的心思,都花在了威殿下身上,还算是比较懂事。”
太后听了这话,不由得轻笑一声:“你这丫头啊,许是当年跟着宓夫人时候多了些,被她那套给影响了。”
“太后的意思是……”褚淑华不由得脸热起来,太后是一语道破了玄机。
“她为何全副心思都花在那个孩子身上?因为那才是她在这深宫之中立足的指望。”太后的笑容有些沉冷:“那么艰难的产子过程,若换做是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可她却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光凭这一股子坚韧的狠劲儿,就不是一般人能匹敌的。瞧着吧,这回威殿下不见的事情,必然不是那么简单。总之不管她是冲着谁,你都要谨慎以对。”
“是。”褚淑华被太后的这番话说的心砰砰乱跳。“臣妾一定会谨慎对待的。”
“太后,三公主来了。”外头是内侍监的声音。
太后听闻是芽儿来了,随即收拾了脸色。“让她进来。”
“是。”内侍监应了一声,没一会儿的功夫,腾芽就满面笑容的走进来。
“芽儿拜见皇祖母,见过淑华娘娘。”腾芽穿了一条浅黄色的裙子。
裙子的颜色比迎春花略浅,收了腰身,勾勒出腾芽婀娜的身姿。太后微笑的样子,和蔼可亲,朝她伸出了手。“快过来。”
“皇祖母瞧着气色极好呢。”腾芽微笑着走过来,一脸温和。
“倒是咱们宫里这衣裳,越发的喜欢仿效鲜钦那边的样式。这裙子勾勒的芽儿腰肢酥软,看着就让人喜欢。”褚淑华笑吟吟的打量着腾芽:“转眼间,咱们三公主也出落的亭亭玉立了。这过了春节,也算是新一年,虚岁也十三了。”
“是啊。”太后颔首道:“看着芽儿出落成大姑娘了,哀家不服老也是不行了。当真是岁月匆匆。”
“皇祖母的身子越发硬朗了,这肌肤也是柔嫩细腻,哪里能看出岁月的痕迹。”腾芽笑着凑到她近畔:“还是褚淑华照顾的周到,芽儿得跟着淑华娘娘多学几招呢。”
“嗨,哪里是我的功劳。”褚淑华温婉道:“太后最喜欢的就是三公主了。你呀,成日里过来福寿宫陪伴在太后身侧,这心情好了,病痛自然就消退了。三公主才是太后的一剂灵药。”
“可不是么。”太后握着腾芽的手,温和道:“虽则虚岁十三了,可哀家还真是舍不得你出嫁呢。”
“好好的,皇祖母怎么又提这个?”腾芽垂下头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太后拉着她的手,坐在了软榻上:“这是女子的宿命,生的再好也不如嫁得好。那邻国的皇帝待你虽然不是最好,却也不错了。你说要为苏贵妃守孝,他应允了。说要照料哀家,他也点头了。这一晃,两年都过去了,芽儿,你也该为以后思量思量。虽则十座城池换我芽儿,的确是太轻。但我们芽儿本就是哀家的掌上明珠,千金万金也换不去。不就是冲着他的情分么!”
哪里还有什么情分?
腾芽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哀家知道,当年的事情,你心里有根刺。换做是旁人,也必然会觉得心里不痛快。可是丫头哇,这男人有男人的决断。这君王有君王的思量。其实是不是正妻,有时候也不看名分,看的是你在他心里究竟有多重。”太后握着腾芽的手,微微用力:“再者,能不能成为皇后,一则是天意,二则是人为。你想要这个名分,也未必不能。做不过是看你自己如何抉择了。”
“皇祖母的话,芽儿都记住了。”腾芽勾唇,笑的有些不自然。她不稀罕当皇后,若是不能得到夫君的心,就算做皇后,会开心吗?那凌夫人的亲姐姐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明,到头来,还是死在了自己夫君的手里。何苦!
“淑华娘娘……”紫梦忽然走进来,一脸的惊慌。
太后微微诧异,斜目扫了她一眼。
“什么事情这般惊慌?”褚淑华有些不痛快:“太后在这里,别坏了规矩。”
“奴婢有罪。”紫梦赶紧走进来,朝太后跪了下去:“还请太后恕罪。”
“什么事情,你只说就是。”太后倒是没显出威严来,守着腾芽,脸色自然温和几分。
“威殿下……威殿下找到了。”紫梦的声音都在颤,脸色清冷的厉害。
“威殿下找到了?”褚淑华被她这样子惊着了心:“威殿下如何了?”
“发了高热,似是昏迷了。”紫梦皱眉道:“没能叫醒……”
褚淑华微微颔首:“那可能是昨夜吹了风,受了寒的缘故。赶紧让御医去瞧瞧吧。”
“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腾芽觉得不对劲,少不得多问一句。
听三公主这么问,褚淑华才反应过来,威殿下找到了是好事,怎么紫梦这么惊慌失措?“是啊,威殿下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紫梦深吸了一口气,奓着胆子说:“就在淑华您的马车里!”
“什么?”褚淑华顿时就蒙了:“怎么可能在马车上。方才咱们过来还用了马车呢!威殿下何曾在马车上?一定是有人把他抱上马车的!”
“淑华娘娘,威殿下不是在马车上,是在马车里……”紫梦吓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这有什么区别?”褚淑华纳闷的瞪着她。
“方才有奴才听见咱们马车里有动静,就把您座位下面的暗格给打开了。威殿下就在那里面。”紫梦慌的不行:“第一个发现威殿下的人,说殿下似乎是醒了要哭。可等德奂带着奴才们赶过来的时候,威殿下已经昏迷,怎么都叫不醒。到底他什么时候在马车上的,又是被谁放进暗格里的,奴才们一概不知。德奂这时候已经抱了威殿下回皇极宫,只怕不多时,皇上就会传召淑华您前去询问了!”
褚淑华抬眼看了太后,幽幽道:“看来太后说的对,这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简单。昨日,韦嫔来娇恩宫的时候,臣妾就已经让金明把公里宫外都找了一遍。谁能料想到,威殿下居然会在马车座椅下的暗格中……”
太后没有做声,只是凝眸看着褚淑华。
腾芽也是沉默,似乎这件事情真的有些不简单。
褚淑华攥了攥拳:“不用等皇上传召了,臣妾这就过去瞧瞧。”
她正朝太后行礼,准备告退,就听见外头是金明的声音。
“奴才拜见太后。”金明一脸焦急:“皇上传淑华去皇极宫见驾。”
太后心里有些担忧,对褚淑华道:“皇上传召你就赶紧过去吧。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
“是。”褚淑华连忙点头:“是。”
目送褚淑华出去,太后才长长叹气。“韦嫔是因为有了皇子才能保住自身和韦氏一族的安危。若这个孩子有什么闪失,她如何对你父皇交代,又如何对韦氏族人交代。”
腾芽皱眉道:“韦嫔一向在意皇弟,怎么可能忽然把他弄丢了。这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是啊。”太后不再说什么,只是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皇祖母,不如我去看看吧。”腾芽略微一想,还是开了口。
“也好。”太后忙不迭点头:“褚淑华毕竟是当事人,怕有看不清看不透的地方,你去瞧瞧也好。”
“是。”腾芽微微行礼:“那晚些时候,芽儿再来陪伴皇祖母。”
“去吧。”太后温和的点了下头。
待腾芽转身离去,太后的脸上才没有了笑容。
“启禀太后,须眉姑姑来了。”外头的小丫头恭敬的说。
“让她进来。”太后微微抬起下颌,看着须眉进来。
“奴婢给太后请安。”须眉端正的行了个礼。
抬起了右手,太后示意她起身。“近前说话。”
“太后瞧着气色极好,奴婢不能在身边伺候,也着实心中愧疚。”须眉恭敬道垂下头去。
“你替哀家看着金云宫与紫竹宫,也是颇为费神的事。哀家知道你办事周到细心,心里才踏实。倒也是能安枕无忧。”太后笑里带着机锋:“到底是比妙嫦管用。”
“太后,妙嫦她……”须眉很多次都想问太后,妙嫦怎么会忽然就离宫了。当初太后昏迷不醒的时候,不就只有妙嫦和个粗使的婢子在身边伺候么?何况妙嫦一直都得太后的欢心,这么多年来也算得上是得力的左右手。她的忽然离开,到底是让须眉心中不宁。
“她不中用。”太后惋惜的说:“既然是不中用的人,留在身边也白搭。皇上的恩典让她出宫去,那便出宫去罢。”
这话让须眉听得云里雾里,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妙嫦怎么惹的皇上和太后不痛快了。但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她终究也不敢多问。
“对了,奴婢方才来的时候,听说威殿下是在褚淑华的马车里找到的。”须眉心里奇怪,脸上充满了疑惑:“褚淑华与韦嫔素日里也不怎么来往,这些日子又一直在您宫里伺候着。威殿下怎么会在褚淑华的马车里待上整晚呢!奴婢实在是想不通。”
“褚淑华当然不会将韦嫔的孩子藏匿在自己的马车上。”太后微微挑眉:“这事情若不是韦嫔做的,便是有人看不过去褚淑华的风光。总之,哀家会让人仔细盯着。让你今天过来,则是有别的事情。”
“但凭太后吩咐。”须眉恭敬道。
“紫竹宫也好,金云宫也罢,你去挑个可心的人伺候皇上。”太后温眸道:“这家世和人品,都要比韦嫔好些。最好是也能怀上个皇子,也免得这偌大的后宫里,就只有韦嫔一个有皇子,叫哀家的心怎么能安宁。何况……”
停顿了好半天,太后才继续往下说:“哀家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劲。这两年来,后宫妃嫔凋零,贵妃没有就罢了,夫人也没一个,连妃主都不见踪迹。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外头的人不知道,还当哀家把持着凤权,不许皇上有宠爱的妃子。也确实不好看。何况,皇上不亲近妃嫔……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话说到这里,太后眼眸一紧:“须眉,你把哀家的话传出去,让那些爱嚼舌根的奴才们都听见。哀家就是要让皇上知道,子嗣后继之事,也是立国之本。若皇上不在这事情上用心,那哀家就要行使太后的权利,为皇上选秀。”
“诺。”须眉恭敬的垂下头去:“奴婢知道了,会按太后的意思处理好这事情。”
“嗯。”太后点了下头:“那么,你可听到宫里还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回太后的话,宫里倒是一向太平,并没有什么波澜。因着没有得宠的妃嫔,紫竹宫和金云宫也罕有争风吃醋的事情。”须眉道:“只是前不久,二公主回宫,又和三公主闹了一场。奴婢听说三公主根本就没搭理她那出。可是二公主不依不饶,回冯府又同额驸大吵一架。还说吓得小公主当晚就生了病。”
“腾珠那丫头,是完全没有继承宓夫人的聪明才智。也不知道像谁。”太后显得不怎么耐烦:“这样,回头你和外头的人说说,没什么事,少让她进宫。哀家最瞧不得这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了。管不住自己的额驸,来宫里撒什么疯。”
“是。”须眉如是应下。
“对了,邻国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了?”太后微微蹙眉:“那皇帝怎么迟迟不来盛世要求完婚?”
“奴婢偶然听外头的人提及,说邻国国君这几年一直勤力于政事。邻国到底不是从前的邻国了。兴许是一门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了,便也不急着与三公主的婚事。”须眉是这么猜想的。
“不管他怎么想,设法让人给他提个醒。”太后想事情有些入神,半晌才道:“方言后宫之中,想来就属芽儿最聪慧最善解人意。可她这份聪慧,需要的时候是好事情,一旦用不上了,怕就怕会坏事情。哀家如今已经能掌控宫中局面,身边再不需要她这么聪慧的人相伴。否则……哀家当初是想着她若能嫁给薛翀,哀家身后有多了鲜钦的一重胜算。谁料,薛翀不济,鲜钦也不济,到底是凌夫人的儿子有本事,如今也成了一国之君。总之你尽快想法子,让凌烨辰来提亲就是。”
“是,奴婢一定会尽快办好这件事。”须眉确实有认真的思量整件事,太后想必是怕三公主万一知道当日的真相,一定会翻脸的。毕竟太后宠爱了三公主这么多年,临了了,还是保持好印象最好不过。
“行了,能把这些事情办好,哀家就满意了。”太后觉得有些饿了,便道:“你先回去吧。”
“奴婢告退。”须眉面带笑容,朝太后行了个礼,后退着慢慢的走开一段距离,才转身离开。
太后凝神,想起了从前苏贵妃还在的时候,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凉气。“好容易掌控住这后宫的权势,任是谁,也别想再从哀家手里夺走凤权。”
皇极宫的内殿之中,气氛有些微妙。
皇帝身边坐着眼泪还没有干的韦嫔,双龙夺珠的屏风后面,是几位忙碌的御医。
御医们正想方设法的为威殿下退热。
褚淑华则神情凝重的跪在皇帝面前,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感觉到地气湿冷,一股一股的凉意直往膝盖里钻。才不过跪了片刻的功夫,整条腿都凉的要失去知觉了。
“父皇。”腾芽这时候走进来,脸上挂着担忧。“御医是怎么说的,威儿如何了?”
听见威儿两个字,韦倚媃的心神才被拉了回来。“御医正在给威儿退热,可是药用了,针也施了,就是不见起色。”
腾芽上前两步,道:“那芽儿先去看看威儿,等下再过来。”
“去吧。”皇帝沉眸。
腾芽走到床边,御医们自然就让开了身子。
看见腾威幼小的脸蛋红扑扑的,腾芽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她已经不记得,母妃生下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那孩子哭声特别的嘹亮,且浑身都是血,红红的。
伸手去摸腾威的脸,确实高热还没退,巴掌大的小脸热的烫手。
“去打盆温水过来。”腾芽对一旁的婢子吩咐了一句。
“诺。”婢子赶紧照办。原本耳房里也是准备着铜盆和热水的,取来也容易。转眼的功夫,水就送到了三公主面前。
“你们拿白绵巾用温水绞过拧干,给威殿下擦拭身子。尤其是额头,胸口、腋下和后背,要多擦几遍,反复的擦。温水凉就再换水继续擦。如此不要停顿,擦拭约莫半个时辰。期间退热的药也要给威殿下用着。御医们随时观察威殿下的高热是否减退。一旦减退,穿好衣裳,主意保暖,但也别捂着。若半个时辰之后,高热还没有退,那就用绵巾包了冰块,敷额头和腋下。”
韦倚媃听三公主说的头头是道,心里却更为焦虑了。她起身绕过屏风,走到床边,拉着腾芽的手问:“三公主,若连冰都用上了,高热还不退,那威儿会怎么样?”
“高热不退,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腾芽有些抵触她握着自己的手。毕竟韦妃害死了母妃,按说韦家的人都是仇人。可腾芽心里也明白,韦妃已死,这仇怨算是了结了。但对韦嫔,她始终也喜欢不起来。“轻则会影响智力,重则……恐怕丧命。”
心一慌,腿就软了,韦倚媃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
腾芽被她吓了一跳。“韦嫔你这是怎么了?”
侍婢赶紧把韦嫔给扶了起来。
“不碍的,我没事。”韦倚媃红着眼睛,哽咽的对腾芽道:“三公主一直和徐丽仪学医术,想必对这些事情比较了解。能否请你多帮帮御医,救我威儿一命。求你了三公主。”
“不用你求我,我若能做也一定会做。”腾芽敛眸道:“威儿是父皇的皇子也是我幼弟。只是你自己别乱了心神才好。毕竟威儿若醒了,首先就会找你。”
“是,三公主说的是。”韦倚媃摸去了眼泪,深吸一口气道:“我一定会撑住的。多谢三公主提醒。”
腾芽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腾威,心里不免难受。
若果自己的弟弟还活着,也有三岁了……
“你还不肯说吗?”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腾芽的思绪。
褚淑华连忙摇头:“皇上息怒,并非是臣妾不肯说,臣妾着实不知道为何威殿下会在臣妾的马车里。”
“威儿并非是在你的马车里,而是在你马车座箱里。”皇帝的眉头紧紧的锁着,目光威严。后宫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糟心的事情了,看样子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威殿下是怎么会出现在那箱子里。”褚淑华一脸的委屈:“那么小的孩子,遭那样的罪,臣妾瞧着也于心难安。再说,韦嫔曾经去臣妾的宫里问过,臣妾也让金明细细的将宫里找了一遍。当时秦婉仪、徐丽仪以及三公主都在臣妾宫中,可以为臣妾作证。”
“只是找了你宫里面,可有查过马车?”皇帝的语气充满了不信任。
褚淑华顿时就被问懵了。她也不知道金明办事仔细不仔细,有没有检查过那辆马车。可再细致的想一想,哪有人找孩子,会去把马车坐下的暗箱也打开了看看?谁又能想到,一个好好的孩子会被人塞进那里去……
“怎么?你答不上来?”皇帝的语气越发不好,脸色也异常的难看。
“回皇上的话,臣妾当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金明是否有搜查过那辆马车,臣妾也不得而知。可若是威殿下好好的被人塞进马车里,肯定会哭闹不止的,又怎么能配合的不吵不闹?再说,臣妾与韦嫔无冤无仇,何苦要害她的孩子呢!”
“朕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解释,朕只相信眼前所见。威儿的的确确是从你的马车里找到的。你若是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你自己的清白,那朕也绝对不能纵容你。”皇帝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看着褚淑华委屈的神情,他心里没有什么波澜。
“皇上可以传召金明来问问。”褚淑华垂下了头,一脸的无奈:“那一日,是臣妾的芳诞。皇上在此之前晋封臣妾为淑华,双喜临门,后宫里的姐妹们都来臣妾宫里道喜,就连外头的命妇也都巴巴的凑上来。臣妾疲于应对,顾着这些事情都弄不过来,又怎么会有心思去让人把威殿下藏起来。何况真的要藏起来,宫里这么大,什么地方藏不住一个孩子?怎的偏要将他藏在马车里?等他哭的时候让人发现,这不是太奇怪了吗?且也不怕皇上笑话,臣妾入宫多年,一无所出。娇恩宫里,也根本就没有一个会哄孩子的宫人。威殿下动辄就那么多人跟着,又是刚回跑的时候,想必是蹦蹦跳跳的没个安静时候。可不是随意就能哄他在马车里藏好的。光是这一份本事,臣妾就没有,又如何去做这样冒险不讨好的事情?还望皇上明察。”
德奂这时候已经问过了金明,来个皇上复命。
皇帝微微颔首,示意他说。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问过了金明。他说那一日是将娇恩宫内外都找了个遍,就连后花园和马厩都找过,并未发现有威殿下的踪迹。马车当时也扫了一眼,却没有翻查座下的暗箱。”德奂躬身道。
一听这话,褚淑华不由得松了口气。没有遗漏马车,就说明她的人是认真的找过威殿下的下落。
韦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脸上的泪痕虽然还没完全干透,但她已经比方才平静多了。“皇上,臣妾仔细问过陪伴威儿的奴才。都说威儿是在御花园里玩着玩着就跑不见了。当时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带着各色的礼品。臣妾心想,可能是那些五颜六色的贺礼让威儿觉得很好看,就混在了送礼的队伍,一路跟着去了褚淑华的娇恩宫。臣妾就冒昧的去了娇恩宫请求淑华娘娘帮衬着找找。淑华娘娘二话不说,就让金明将宫里找了个遍,足见淑华娘娘也是在意威儿的安危,愿意帮衬臣妾的。”
“不错,臣妾当时就是想着能帮韦嫔找到威殿下。只是确实没能从宫里找到。”褚淑华皱眉道:“若是知道威儿在马车的暗箱里,臣妾肯定一准儿就把威殿下还给韦嫔了。断然是不会让那么小的孩子,受这样的苦。”
韦嫔点头,对皇帝道:“臣妾也不相信这事情是褚淑华做的。还望皇上明鉴。”
腾芽一直留在床边,看着侍婢们照顾腾威。但屏风隔不住声音,她们的说话,她也都听了进去。
“瞒着,那是什么?”腾芽眼睛扫了一眼腾威脱下来的衣裳。两层衣裳之间,似乎是有些什么东西。
侍婢连忙将衣裳捧了过来,送到三公主面前。“请三公主过目。”
腾芽接过了衣裳,小心翼翼的捧了来皇帝面前。就搁在皇帝手边放着茶盏的小桌上。
“发现了什么吗?”韦嫔不免紧张。
腾芽没搭理这茬,专注的将两件衣裳分开,从那夹层里找到了一小块类似于糕点一眼的东西。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掌心,细细的闻了闻。“父皇,请过目。”
“这是什么?”皇帝往她的手心里看了一眼。
“如果没看错,这应该是牛乳糕。”
“牛乳糕?”韦嫔不免诧异:“威儿最喜欢的就是牛乳糕,平日里总是要吃的。”
“但我记得,韦嫔说过,宫里做的牛乳糕都会将放些花生碎,吃起来的时候会有香味。但威儿还小,花生碎吃多了,会不消化。所以恪荣宫的牛乳糕都是小厨房自己做的,里面半点花生碎都没加进去。”腾芽徐徐的说:“是这样没错吧!”
“是。”韦嫔连忙点头:“三公主好记性。”
“但这块牛乳糕里,是有花生碎的。”腾芽将那么一小块牛乳糕转过来,果然就看见了花生碎。
“也就是说,这牛乳糕并不是臣妾宫里做给威儿的。”韦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什么人,会拿牛乳糕给威儿吃?”
褚淑华如释重负,却没敢表现出来,只道:“启禀皇上,臣妾宫里鲜少会吃到牛乳糕。您是知道的,臣妾这段日子都在福寿宫里侍奉太后,自己宫里准备的都是补品汤羹,不会去做什么糕点。即便是从御膳房取来,也都是太后喜欢的桃花酥和芙蓉饼,从来就没拿过牛乳糕。由此也可证明,臣妾并没有拿食物带走威殿下的可能。”
“父皇。”腾芽微微挑眉,道:“这牛乳糕里,不光是有花生碎,且还有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皇帝皱眉问。
“迷药。”腾芽确信自己不会闻错。“这药的分量应该还不少,若是威儿吃了一整块牛乳糕,恐怕是要睡上一整晚的。”
“也就是说,有人给威儿吃了牛乳糕,再把他塞进褚淑华的马车暗箱里……”韦嫔听着这样的话,揪心不已:“皇上,臣妾的确是犯过错,臣妾的姐姐也是愧对皇上。韦氏一族,因为臣妾和威儿的关系,勉强的保全了下来。这些年,臣妾深居简出,除了照顾威儿,就是潜心礼佛,为皇上和太后祈福,为盛世祈福,为的就是能减轻自己的罪孽。这些年,臣妾也不敢得罪旁人……何以有人要这样对待臣妾的威儿……求皇上为臣妾母子做主。”
她伏在地上,肩膀颤抖的厉害,却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皇帝蹙眉道:“你先起来,事情既然已经有了眉目,朕一定会让人彻查的。就先从那叠牛乳糕开始查。”
皇帝侧首望了德奂一眼。德奂连忙行礼退下,脚步匆匆的赶去御膳房。
“三公主可还能发现什么线索吗?”韦嫔将希望都寄托在腾芽身上。此时此刻,她心里也是充满了怨恨。无论是谁,怎么作践她也罢了,在这时候对她的孩子下如此重的手,那就别怪她容不得此人活在宫中。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只要被她揪出来,就别想再活下去!
“我再找找看。”腾芽细细的检查着腾威的衣裳,捧起来轻轻的嗅了嗅:“看样子,还真有线索!”
腾芽卷起了唇角,眸子里酿出些许锋利:“春天了,宫里可还有哪一出腊梅花开的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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