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另一面孔
作品:《深宫十二年》 “三公主,三公主,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冰玉吓得脸色发青,说话的时候嘴巴都不自觉的颤抖。
“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子?”腾芽赶紧放下手里的绣花针,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大公主说要杀了凌夫人给先皇后报仇。这时候就只有她和凌夫人在房里,绿沫她们都被堵在了门口。”冰玉瑟缩着身子道:“凌夫人受伤了,奴婢挤过去看了一眼,夫人流了好多血。”
“竟然会有这种事!”腾芽喊了静夜一声:“你照顾冰玉吧,我自己过去看看。”
“三公主,您当心点啊!”冰玉虽然害怕,可更怕三公主吃亏。“静夜姐,咱们还是陪三公主一道过去吧。昨天的事情,大公主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气。万一……”
“好嘞,走。”静夜扶着她颤巍巍的身子,严肃道:“你不必害怕,这也不是害怕的事。”
两个丫头边说边追上了腾芽的脚步。
这时候,腾芽已经来到了房门外。
门口被宫人们围得水泄不通,腾芽好不容易才把小毛蛋拽过来,皱眉道:“让大家散开,该干嘛干嘛去。还有,管好自己的嘴巴,什么话都别往外传。”
“是,三公主。”小毛蛋赶紧往人堆里挤,边挤边推开看热闹的宫人。“三公主有令,赶紧干活去别在这里凑热闹。嘴巴都严实点,谁若是走漏风声,当心自己的脑袋。”
小皮子听见这话,也帮着将身边的宫人给遣散了。
转眼的功夫门口就剩下绿沫、春宁和夏宁以及小皮子和小毛蛋。
“三公主。”静夜和冰玉也走了过来。
“静夜,冰玉你们俩带着春宁和夏宁去耳房喝茶。”
“三公主……”春宁很不放心的看着她。
“去吧。”腾芽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安抚她们。
“两位姐姐这边请。”静夜利落的照办。
“你俩在这里守着。”腾芽看着小皮子和小毛蛋:“别叫外人过来。”
“明白。”两人严肃的点头。
“你干什么叫他们走?”腾玥红着眼睛,边落泪边问:“我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是她害死我的母后的!”
“母后已经薨逝了。”腾芽说着话,走进了房间。“关门。”
小皮子和小毛蛋一左一右的将房门关好。
“你站住,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她!”带着血的簪子抵在凌夫人的咽喉。凌夫人伤在胸口。淡青色的衣襟上一片嫣红。但看样子并没伤中要害,脸色虽然不怎么好,但情绪很稳定。
“你杀了她,父皇也不会让你好过。”腾芽如实的说:“你可别忘了,是你亲口对我说的,赐死母后,是父皇的圣意。父皇为了给母后留着脸面,才没有宣扬此事。你现在的行为,只会激怒父皇,将母后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到那个时候,保不住的何止是你的命,还有母后的清誉以及整个英家的名誉。”
“你知道什么,你少在这里吓唬我!”腾玥气鼓鼓的说:“是她冒充我母后,骗走了父皇的心。”
“是母后冒充了她,嫁给了父皇。”腾芽改正了她这话的错误之处。
“你知道了?”英雲有些纳闷的看着腾芽。
“当然。”腾芽毫不避讳她的目光:“你不是也暗示过我很多次吗?就比方说你上回提到,说和我母妃都想有个女儿。据我所知,我母妃自幼一起长大的是英家的二女儿,英雲。可她却和你有这样的幼时趣话,这不是很奇怪么?”
英雲略微点了下头:“是啊,我倒是忘了。”
“忘不忘又能如何?你以为你可以隐瞒一辈子吗?”腾玥哭的厉害,声音都嘶哑了。“我母后是被你害死的!你知不知道母后走后,我的日子有多凄惨?母后活着的时候,父皇念我是嫡亲的公主,还肯让我和母后住着,可母后薨逝,父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我去莱燕阁,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知道吗?偏僻阴冷不说,来来去去伺候的人一只巴掌就能数过来。那时候的我,哪里有三妹那么好的福气,还有你们护着她。我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去做,活的卑躬屈膝。多少次被别人宫里的奴才笑话欺辱,你们又可曾看见了?”
“可是如果不是母后想偏了,夺走了属于别人的恩宠,你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境遇?”腾芽微微扬眉:“凌夫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替你母后嫁给了一个可以当自己爷爷的丈夫,你又想过她当时有多么绝望吗?”
“腾芽,你为什么帮她说话?”腾玥惊恐的看着腾芽:“难道你喜欢她的儿子,就连我们的姐妹亲情都不顾了?”
“我正是为了我们的姐妹亲情才这么说的。”腾芽拧着眉头,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眼:“父皇的意中人,从一开始就是凌夫人。也就是英家孪生女的小女儿英雲。可是母后不知道为何,却动了调换身份的心思。亲手毁了凌夫人一声的幸福。我想,英家也是怕东窗事发,才会勉强凌夫人继续忍耐下去,没有揭穿这个秘密。整整八年,父皇才发现母后竟然是英雪,难怪他们之间的情分,从深到无,一点点的流逝。他怎么可以忍受这样的欺君之罪?他没有怪咎整个英家,已经是顾念了与凌夫人的情分。可偏偏这个时候,邻国又发生了夺权的恶战。皇帝被自己的亲弟弟所害,凌夫人万般无奈,只有回到盛世。可英家又一次让她失望,没能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却是父皇给了凌夫人最后一点希望,她被秘密安置在盛世的皇宫,一个最破旧最偏僻的院落里。这一住,又是七八年……”
“嗬!”英雲不禁一笑:“你知道的还真是清楚,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一样。”
“我庆幸我没有亲眼所见。”腾芽说不出这段辛酸的往事应该追究谁的责任。但无论怎么说,也不是一个人的错。“你当年既然选择为了英家忍下这口气,就不该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回到盛世。”
“那我母后怎么办?就算她当初用了心思,可这些年她受的苦还不够吗?”腾玥哽咽道:“父皇是如何待我母后的,凌夫人不知道,难道腾芽你也不知道吗?你母妃那么得宠的时候,我母后是怎么孤独的熬过来的,你不也是亲眼所见?”
“是。”腾芽点头:“可那也是母后自己的选择。她明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人,还以为自己可以瞒天过海,成为他所爱的样子。这举动,亦或者可以成功,但更大的可能是失败。失败了,不单单是孤独寂寥,还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她爱上的人,是盛世的国君,不是一个平头百姓。”
腾玥手里的簪子“咣当”一声掉了下去,她愣愣的看着腾芽。好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我母后的死,就要这么算了?”
“你杀了凌夫人,父皇再发落了你。兴许这件事就了断了。又或者英家容不下你这样忤逆的孩子,再起什么样的内讧,总之斗到最后,鱼死网破。那才算是真正的了结。可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你可以看看你又能得到什么?”腾芽开始挺不喜欢腾玥的,但是自从自己有同样的经历,她也会心疼这个没有母后疼爱的公主,毕竟命运给她们姐妹俩的磨难如出一辙。
“长姐,对我来说,仇人就在眼前。若是不报仇,我终身难安。可对你而言,我劝你还是息事宁人。你可以杀了凌夫人,但是你永远不可能去向自己的父皇讨债。”腾芽心里也有恨,她也恨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可是母妃明知道他心有所属,还执意为妃……这是母妃自己选的路,她无言以对。
“你看的透彻。”腾玥泪落如雨。“可惜看得再透彻又能如何,我们俩始终无法改变我们的宿命。”
“只要不做傻事就行了。”腾芽走过去,把绢子递给腾玥:“擦擦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从她手里接过帕子,腾玥没有再看凌夫人一眼,推开房门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我去让徐丽仪过来吧。”腾芽看她伤在胸口的位置,让御医看也不是很方便。并且如果御医知道了,那父皇肯定会马上知道。“我想夫人您也不会希望父皇处罚长姐吧?”
“自然。”英雲点头:“上一代的恩怨,就让上一代人自己去消耗吧。姐姐已经辞世,这些事我也不想再提。”
“放心吧夫人。”腾芽点头:“这些事说出来没意思,我也不想去想。”
小毛蛋很快就把徐丽仪给请了过来。
徐丽仪二话不说,动作麻利的替凌夫人处理了伤口。“伤口略有些深,但是没伤及要害。好好休息就行了,回头我开个方子,给你拿点药过来。配合着滋补的药膳吃,会恢复的比较快。”
“多谢你了,丽仪。”英雲微微一笑。
“一点小事何足言谢。”徐丽仪笑看了腾芽一眼:“倒是这丫头,你可有合意的人选了?”
腾芽忽然被她这么一问,有些难为情。“好好的怎么又说起这些来了。”
“当然要说,那一****在皇极宫的表现也未免太出色。想要不引人注意也难。我瞧着鲜钦的三位皇子好像都对你印象不错。这要是选的话,还真得费点力气。怎么样?你心里可有数了?”
“没数。”腾芽撇了撇嘴:“我才十岁,不适合想这些事。再说了,他们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心里想必有数呢。”
“说的也是。”徐丽仪饶是一笑:“那我的世子呢?你要不然就索性和皇上说明心思算了。皇上做主把腾玥给嫁出去,这不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丽仪。”腾芽扬起脸,对上她温润的眸子:“都说女人操心老的快,你最近偷懒没好好保养是不是?瞧瞧,眼角都有皱纹了!”
“胡说。”徐丽仪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玉颜粉天天的敷着,哪来的皱纹。”
英雲被她俩逗乐了,笑起来伤口会疼。“拜托,你俩要天天在这里斗嘴,我这伤八成是好不了了。才长好一笑又裂开了。”
“怕什么,不是有我呢。”徐丽仪认真的说:“如果是敷用你英家自己调制的金疮药,三五日就好了。可惜啊,宫里没有这方子,我也不知道那药是怎么配的。”
“金疮药,我有!”腾芽看了一眼自己虎口处的伤口,喊了冰玉一声:“你去把我梳妆台上那瓶没用完的金疮药拿来,让徐丽仪过目。”
“你哪来的?”徐丽仪纳闷的不行。
“是英勋给我的啊!上次在英府我不是受伤了么。”腾芽也没多想。
英雲倒是轻叹了一声:“你这孩子啊,真是有福气的。”
“一瓶金疮药就有福气了?”腾芽一脸的疑惑。“这算哪门子的福气?我宁可不受伤!”
“傻丫头,什么都不懂!”徐丽仪少不得白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呀你。英家的金疮药,连宫里都没有,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用?若不是英家的人,连见都没见过呢。”
说话的功夫,冰玉已经取了药过来。
一看那药的瓶子,徐丽仪就和英雲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
“怎么了你们?”腾芽纳闷的不行。
“我说凌夫人,你要是真的看中芽儿做你的儿媳,就得先下手为强了。不然真等她长到十二岁,恐怕早就轮不上你来,就被人先抢走了!”
“这是二十年的药。”英雲皱眉:“二十年……”
“你俩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腾芽一头雾水。
“罢了。”徐丽仪也不多说了。直接扭开瓶子细细的嗅了嗅,又往自己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在指尖微微搓了搓。“好东西就是不一样。凌夫人这也是沾你的光。”
“确实。”英雲苦涩的笑了下:“我当年出嫁的时候,母亲也就只给了我两瓶十年的。英勋那孩子,对你倒是舍得。”
“怪不得……”腾芽这时候才明白:“我说怎么上了药就不疼了。原来不光是包扎的手法好,连这药也是不寻常的。”
“我看看。”徐丽仪看过她手上的疤痕,禁不住摇头:“你脸上的疤痕完全看不见了,手上的却难看。晚点去我那一趟,给你再弄些除疤痕的药继续敷。女孩子么,要爱惜自己的容颜。”
“嗯。”腾芽暖心的笑了。
“三公主。”小皮子在门外唤了一声:“外头有位公公来送信。”
腾芽放下了凌夫人床边的帷帐,以免让人看出她受了伤。“让他进来吧。”
进来的这位公公有些面生,但看上去还算和善。他行了礼,才恭敬道:“奴才奉命来送请柬。”
腾芽看了一眼小毛蛋。
小毛蛋赶紧把请柬接过来,递到她手里。“三公主请过目。”
“三殿下邀请我出宫赏花?”腾芽有些难以置信。
“瞧吧,我说什么来着。”徐丽仪对着凌夫人笑了笑。“先下手为强。”
“可是我没有父皇的恩典是不能轻易出宫的。三殿下的好意,只能心领了。”腾芽对那脸生的内侍监道:“还请你替我去谢过殿下的好意。”
“三公主宽心就是。来的时候,德奂公公特意吩咐了奴才,将这块令牌交给公主您。”内侍监笑眯眯的将令牌递了过来。
那原本就是腾芽的东西,只是被发落去望宫就没再见过它了。
小毛蛋笑着接过来,送到腾芽面前:“这是公主的令牌。”
“是啊。”腾芽点头,腾珠的那一块被她扔在了竹林里。是当初腾玥给了她。腾玧被发落去会都,估计身上的也给没收了。如今能享此殊荣的,恐怕也就只有她和腾玥。“替我多谢父皇美意。”
“既如此,那三公主是否赴约?”小太监笑着问。
“自然去了。”徐丽仪索性替腾芽回了他。
“那奴才就去复命了。奴才告退。”小太监一脸欢喜的退了下去。
“给你。”腾芽把那令牌交给徐丽仪:“你这么喜欢赏花,那你替我去好了。”
“去你的。”徐丽仪白了她一眼,冷着脸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早晚得和人家说清楚。是有情还是无意,多拖延一天就麻烦一天。既然是没有这个意思的,那就干脆说清楚呗。”
“也是。”腾芽觉得这话很有道理。“那我就去和他说清楚。”
“出宫毕竟还是有危险,你多带几个人一起。”英雲有些不放心。
“好。”腾芽点头:“那我去换身衣裳。”
“去吧。”徐丽仪饶是一笑:“记得穿好看些。”
腾芽本来是不想去见这个薛翀的,但……是他救了凌烨辰。说不定凌烨辰这时候会和他一起。
如果是这样,也正好能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到底裙子的事情是他故意的,还是皇祖母多心了。
这么想着,腾芽急火火的跑会自己的厢房,直接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公主,您找什么啊?让奴婢来吧?”静夜看她着急,少不得道:“柜子里都是新做的衣裳,有些早晨才送来,好看极了。您想要什么颜色的,什么样子的花,告诉奴婢,奴婢一准儿能找到。”
“我有一套比较日常的裙褂,简练些,没有那么多装饰的。我记得是淡淡的湖蓝色。在哪里?”腾芽看见的,都是奢华美颜的公主专属,她更想要简单的衣裳出宫穿方便。
“哦,那件衣裳给拿走了,才送去洗。”冰玉笑着说:“都有些旧了呢。还是公主上回出府时穿过的。”
“唉,那就没办法了。”腾芽不想穿的太隆重,让薛翀有所误会。“随便给我找一件简单的,别那么多花的。颜色要雅致一些。”
“这套怎么样?”静夜拿了一套淡绿的裙褂,上面绣着几朵迎春花。“奴婢瞧着姹紫嫣红的,就这中绿色最淡雅清新了。”
“好。”腾芽连忙点头:“给我梳个简单的发髻。把不必要的饰物都摘了去。
“可是公主殿下,这样出门会不会显得太寒酸了。再说,人家好歹也是皇子殿下啊……”冰玉担心的不行。
“那就留着这对耳环吧。”腾芽还蛮喜欢这对羊脂白玉的耳坠子,是那天凌夫人给她。
“好。”两个丫头手巧的给她打扮好了。腾芽皱眉道:“冰玉,你今天受了惊吓,就留在宫里打点些细碎的事情。让静夜陪我出宫。”
“是,公主。”冰玉认真的点了头。
“带着小毛蛋和侍卫,咱们这就出门。”腾芽心想,大冷的天不好好在宫里待着,非要去赏花。可真是有意思!何况这么冷的天,有什么花可以看呢?不外乎就是梅花,宫里不是有的是么!
马车经过宫道的时候,凑巧韦逸霜正好瞧见。
“那不是……三公主的马车吗?”韦逸霜凝眸看了纯好一眼。
“回娘娘的话,是三公主的马车。”纯好认真的点头。
“她这时候出宫要去哪?”韦逸霜微微虚目:“皇上连出宫都不拦着她了?”
“可不是么!”纯好有些生气:“她可是克死了皇长子的,皇上怎么就轻易宽恕了呢!”
“还不是那位凌夫人的本事。”韦逸霜已经不生气了。她觉得就算她气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用生气的力气去干点别的还好些。“别管了,你还是赶紧去宫门处等着吧。人今天就该入宫了。”
“是,娘娘。”纯好行了礼,后退了一步。
看着韦妃就着别的婢子的手慢慢离开,她才转身离开。离自己心里的那个目标又近了一步。纯好只觉得心情特别的好。但愿事事顺利吧。
“韦妃娘娘。”德奂一路小跑的过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韦逸霜心里正装着事情,骤然见他这么急,心不由得一缩。“这是出什么事情了?”
“韦妃娘娘,您快去看看李芳仪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芳仪忽然腹痛难忍。”德奂一边擦汗一边道:“皇上正在勤继殿和重臣接待开乐与邻国的使节,这时候不许任何人叨扰。太后又在斋心殿诵经。奴才只有来请娘娘过去。”
“哦。”韦逸霜心想,就算太后没去诵经,就算皇上没有会客,这种事情还不是得找她去!谁让太后当初就将李芳仪和周贵人的龙胎都交给她来照料。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苦的差事了。“去请了御医吗?”
“御医已经请了。”德奂皱眉:“可是似乎不见好转……”
“那本宫赶紧去看看。”韦逸霜不得不装装样子。“你先回勤继殿吧。若有事,本宫自然会着人去勤继殿知会一声。”
“多谢娘娘。”德奂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快步转身离去。
韦逸霜赶到摘星阁的时候,李芳仪还在榻上疼的厉害。
额头上的冷汗豆子一般大,整张脸泛着青色,看上去十分吓人。
“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腹痛呢?”韦逸霜少不得显出关心的样子,挑眉看着房里的御医。
“回韦妃娘娘的话,李芳仪的龙胎有些震动,似乎是动了胎气。微臣已经用了药,可是效果并不怎么好。恐怕是要施针加上熏艾的方式,为芳仪稳住龙胎了。”
“那就赶紧用啊!”韦逸霜皱眉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保住李芳仪的龙胎。这也是皇上和太后亲自吩咐过本宫的事。”
“诺。”御医应声,便开始准备施针。
看了一眼疼的有些严重的李芳仪,韦逸霜温声安抚道:“你且放心就是,有御医在,不会有事的。”
“多谢韦妃娘娘……”李芳仪有气无力的说。
韦逸霜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婢子连忙召唤了李芳仪身边的侍婢,一并退到了房门外。
随后,韦逸霜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来,眉心微动:“好好的芳仪怎么会胎动不适?莫非是你们没有尽心伺候?”
“奴婢不敢不尽心,求韦妃娘娘明鉴。”两个丫头吓得不行,连连磕头。
“那就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韦逸霜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了庑廊下的庭院里。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紫妍委屈的不行,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芳仪最害怕蛇了,说是幼时被蛇吓到过。所以每到夏季的时候,宫里总会到处撒雄黄之类的避蛇药粉。可眼下明明是冬日,蛇虫鼠蚁的早就不见踪影了,却偏偏芳仪在花园里赏梅花的时候,居然看见了一条已经冻死的蛇。那蛇虽然冻死了,却好好的绕在梅树下。芳仪只看了一眼,就尖叫一声跌倒在地。等奴婢和紫苞去扶的时候,芳仪已经动了胎气,肚子疼的厉害。”
这话一听就觉得奇怪,韦逸霜纳闷的问:“冬日里怎么会有蛇?”
“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蛇是从哪里来的。可不光是奴婢和紫苞,宫里其余的宫人也都看见了。”紫妍哭着说:“奴婢还让人将那蛇给收起来,想着稍后给娘娘您过目,又或者是着人去查一查这蛇的来历。”
“你倒是聪明。”韦逸霜点头:“是得查查这蛇的来历。还得查查这宫里都有什么人知道芳仪怕蛇。”
稍微抬起了眼眸,韦逸霜扫了一眼身边的内侍监宋盛:“你去仔细查一查。本宫就在这里等着。”
“奴才遵命。”宋盛利落的退下。
“唉。”韦逸霜愁眉不展:“这可真是糟心,但愿你们主子能平安度过这一关。”
若不是太后故意刁难,她也不想管这种事。如今李芳仪的龙胎未必保得住,韦逸霜心想实在不行,只要揪出背后下毒手的人来,保证事情和自己无关,太后也就不能再刁难了。
“得了,你们也都起来吧。你去房里照顾李芳仪,看看有什么需要。你就在这里看着宋盛去查。有什么不对劲地方,只管告诉本宫。”韦逸霜叫不出那两个婢子的名字,只能看着对方指挥。
两个丫头却一时也不敢耽误,麻利的遵照吩咐办事。
这一查,又得好半天。真是烦不胜烦。也不知道这时候纯好领着人进宫了没……
一路的颠簸,腾芽根本没有兴致去看街市的热闹。她只想快点见到薛翀,和他把话说清楚。再顺道见一见凌烨辰。想起凌烨辰,就很不自然的想到皇祖母的话。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特别难受。
“三公主,咱们到了。”静夜先下了车,搁下脚踏,才扶着腾芽下车。
说着的,这么多侍卫跟着,腾芽自己也觉得别扭。
可还不等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薛翀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看着她一身淡绿色的裙子,红扑扑的脸颊,薛翀笑意盎然:“看见三公主犹如看见春日里的娇花一般。那种清新的气息,仿佛让我置身春日。”
这种夸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腾芽冲她勾唇一笑:“三殿下谬赞了。”
“看来咱俩挺有缘的。”薛翀笑着说:“你是三公主,我是三殿下。可公主、殿下的又显得很生分。不如我叫你芽妹妹,你叫我翀哥哥可好?”
“……”腾芽只觉得这样并不怎么好。“我们不是要去赏花吗?”
“对。”薛翀笑着说:“花就在这前面,我领你去。”
腾芽礼貌的点了点头,却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顾自的往前走。
“你还是个小女孩呢,怕什么!”薛翀笑着看她局促的模样,只觉得甚是可爱。
“男女授受不亲,似乎没说小女孩就可以不遵循礼数。”腾芽温和的看着她:“殿下身份贵重,我怎么好随意僭越。”
“好,随你。”薛翀也不生气,总觉得她是个有点俏皮,又有心性的丫头。
说来也是奇怪,腾芽以为走到前面,会看见满目的梅花。然而走进了这一处,她居然看见了许多凌霜而开的枇杷花。一棵棵枇杷树的枝头上,开满了白带点黄的枇杷花。虽然并没有馥郁的香气,也没有梅花那样的傲骨,可看上去却生动多了。
“枇杷成熟的早,等不到秋日。所以枇杷的花开的也早,居然在冬日就来抢梅花的风头。”薛翀笑着说:“盛世皇宫里的梅花可不少,但枇杷花不多。想着带芽妹妹出来瞧瞧,也能有些新鲜的感觉。”
“的确是让我意外。”腾芽微微一笑。
“那不如我们在往里走走?”薛翀看了一眼跟在腾芽身后的侍卫和宫婢,不禁皱眉。“这赏花么,最要紧的就是有情致。动辄就这么多人跟着,岂不是扫兴。”
腾芽连连点头:“这话对。陪着的人多了,反而忘了来意。那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公主……”静夜自然不放心。
“无碍的。”薛翀冲她一笑:“把你家三公主交给我放心就是。我就是把我自己丢了,也不会让她少一根发丝。”
“那就拜托三殿下照顾公主了。”静夜冲他行了个礼。
“放心。”薛翀礼貌的点了下头。“走,我们往里走走。”
腾芽依旧是拘谨的跟在他身边,余光时不时的划过他的脸庞。有几次,他都想问凌烨辰在哪,可对方不提,她又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芽妹妹似乎又什么心事呢!花这么美,你的心却不在。”薛翀说这话的时候,眼眸温柔的看着腾芽。那种感觉,让人很不习惯。
腾芽有意的避开了他的目光,皱眉道:“莫非三殿下请我来,真的就只是为了赏花而已?”
“不然还有什么?”薛翀疑惑的不行。
“……”腾芽这才发现是自己打错了算盘,竟然无言以对。
“你是不喜欢这些花,还是不喜欢和我结伴同游?”薛翀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少不得问:“要不要先回宫呢?”
“不用。”腾芽深吸了一口气,暂时放下了自己那些心思。“也是难得出宫一回。既然有花看,就好好赏赏吧。”
看着她微笑的样子,薛翀也勾唇一笑:“有件事,原本不想问,但能和芽妹妹这样说话的机会并不多,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请说。”腾芽看着枝头上随风摇曳的枇杷花,漫不经心的笑着。
“你可想好了腰带要送谁吗?”薛翀问。
“呃……”腾芽顿时就尴尬了,不过也正好,她得把话说明白。“其实三殿下若不问这件事,我也是想寻个机会解释清楚的。其实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嫁去鲜钦。那裙子真的是个误会。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混在了给我的礼物里面。喇叭的裙摆很好看,缩紧的腰身又特别,我从来没加过鲜钦的姑娘,觉得那裙子太过稀奇,才会贸然穿在身上。没想到鲜钦居然会有这样一种习俗,其实不瞒三殿下,我父皇的意思原本是给我长姐寻一门好姻缘。毕竟我还小呢,这些事情不是该我考虑的。所以……我想请三殿下帮我个忙!”
“你是想让我拿回裙子,只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薛翀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她说话的时候,会让你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尤其是看着她那双又闪亮,又清澈的眸子,就会觉得她在身边,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对。”腾芽回答的格外干脆。“三殿下真是太懂我了。”
“懂你,就是你的知音喽!”薛翀笑的时候,眼里映着她的容颜。“我并非不想帮你,可是芽妹妹,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
“为什么?”腾芽不解的看着他:“为什么不能帮我?”
“按照我们鲜钦的规矩,如果女子穿上了男子送的裙子,却不愿意成为他的妻子,不肯将腰带相送。会被视作不忠和背叛。这样子来说,问题就严重了。女子背叛自己的夫君,那可是相当严重的事情。我们怎么忍心让你吃苦?”
这都是什么规矩啊?简直莫名其妙!
腾芽只怪自己坐井观天,以为学会了盛世的规矩就好。哪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她不懂的东西。正是这些东西,几乎要了她的命!“殿下,实不相瞒,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相信这世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娶一个心里住着别人的女子为妻吧!”
“呵呵。”薛翀被她逗乐了。“你还这么小,就有心上人了?”
这笑好像是在嘲讽她一样,腾芽觉得特别不得劲。“小就不能有心上人了吗?”
“可以。”薛翀会然就严肃起来:“说不定芽妹妹你肯来见我,就是因为你的心上人呢!”
此言一出,腾芽顿时就是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翀没有回答她,只是沉眸看着她的眼睛。她眼里有局促不安,也有一丝惶恐,但更多的确实沉静。“我想我应该没有说错。你肯来见我,是因为你知道我救了凌烨辰。换句话说,你觉得凌烨辰可能在我身边,你这么过来说不定还能见到他。”
“你的意思是说,他现在不在你身边了?”腾芽对上他的眼眸,忽然发现他的眸子深不见底。那些所谓的温柔,就好像是倒映在湖面上的月光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当然,虽然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去及,却还是被这样的虚幻给惊着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当我的皇子妃。”薛翀毫不掩饰的说:“你可是盛世最聪明的公主,且也只有你才能帮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我能帮你得到什么?”腾芽一头雾水。
“和你成婚,就等于有盛世做靠山。”薛翀饶是一笑:“你父皇那么宠你,自然也会成为我的后盾。所以对我来说,你喜欢谁都不打紧,只要你肯做我的皇子妃就好。”
“你现在说的话,和你刚才表现出来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腾芽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两步。“如果说刚才的你,还会让我觉得亲切,能和你谈笑风生。可现在的你,竟然把这种利益关系强加于婚姻之中。这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你明白吗?你看中的不是我这个人,只不过是我身后的盛世。可是我必须告诉你,你错了,我父皇没有那么在意我,更不会为了我去支持你。你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上的就只有你身后的盛世而不是你这个人?”薛翀走过去,轻轻托起了她的下颌。“你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你虽然活着却没有证据。难道你不需要一个和你并肩作战的人吗?凌烨辰他已经自身难保了。他帮不了你。而我却可以帮你达成复仇的心愿。”
腾芽推开他的手,蹙眉道:“在我讨厌你之前,请马上消失在我眼前。”
“我若不呢?”薛翀不以为意的看着她。
“你也是贵为皇子的三殿下,何必要与我撕破脸这么难堪?”腾芽嫌弃的说:“如果你真的娶了我,而我非但不能帮你,还只会给你添麻烦,那你不是自己把自己给害了吗?我可是为了你好,才在你走错第一步就提醒你。三殿下,算上今日,我们也不过才见了两面。两面而已,当真是不能把什么都当真的!所以我恳请你不要轻易决定婚姻这么大的事。毕竟关系到一生的幸福。”
“你会喜欢上我的。”薛翀自信满满的说:“等那个时候,你自然就会觉得幸福。”
腾芽差点脱口而出“痴人说梦”四个字。但这里没有侍卫也,她真怕激怒对方自己受苦。“随便你怎么想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若是告诉你,那裙子并不是偶然去了你那里呢?”薛翀就知道她听了这句话,一定会停住脚步。
果然腾芽停了下来,还转过了身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他说的,我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薛翀饶是一笑,眼底闪过邪魅之色。“芽妹妹,我没有恶意的。我也不是要威胁你。只不过和你一见如故,所以我才会告诉你一些做人的道理。谁都不要信,只和对你有帮助的人在一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这个道理。谁都见不得谁更好,谁都想要把最强最醒目的人扳倒取而代之。除了对你,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这样直白这么不加掩饰的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所以呢,你不要辜负我的好意!”
“把裙子送到我那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他?”腾芽有些气不过,语气自然不好。
“有什么不同?”薛翀诧异的问。“结果不是都一样么?”
“不一样。”腾芽不相信凌烨辰会对她这么无情。“我必须知道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我说的就是真相,你会相信吗?”薛翀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你会不会怀疑是我恶意中伤,是我对你另有所图?所以呀,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那我说不说,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还真是挺了解她的。
的确,他说什么她这时候都不会相信。
”那你告诉我,凌烨辰在哪!“腾芽红着眼睛问。
“他已经离开盛世了。”薛翀认真的说:“比起你,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么!”腾芽点头,这话的确没错。可是为什么,心里就这样不高兴呢。“花我已经赏完了。三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这丫头,还真的挺倔的么!”薛翀绕道她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你看看我,也算得上俊朗不凡,一表人才吧。凌烨辰有的我都有,他没有的我也有,为什么你就不能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说不定我给你的回报,会比他给的多!”
“回报?”腾芽冷笑了一声:“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回报吗?那是不是交个朋友也要先考虑一下他能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利益?那你孝顺你父皇母后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思量一下你的孝顺能换来什么?你做的每件事,是不是都要用’得到’来衡量?我觉得如果不当皇子,你可以考虑去经商。不是都说无利不起早,无商不奸么。这种比较适合你。”
腾芽心里不痛快,自然没有好脸色。
她迈着步子拼命的往回走,恨不得一下子就从他眼前消失。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所以,他救了凌烨辰,就是为了从凌烨辰身上得到关于自己的消息吗?
还是,他让凌烨辰把裙子送到她手里作为回报?
越想越烦,越烦就走的越快。腾芽只顾着拼命的走,却居然没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
这样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她腿都酸了,却还是没看见自己随行的人。抬起头,才发现是走错了路。
“倒霉!”猛地转过身,她一下子撞在了“一堵软墙”上,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跟着我干什么?”
薛翀微微一笑:“我请你出宫赏花的,你若是丢了我怎么和你父皇交代。就连刚才那位姑娘,不是也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吗?”
“多谢你。”腾芽心想,你少气我一点,我就自然就不会走丢。“我一个人可以找回去。”
“恐怕不行。”薛翀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他猛的上前,一把握住了腾芽的手腕。
“你干什么?”腾芽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坏了,还以为他要硬来。“你放开我,我警告你,盛世的公主宁死不屈。你若是勉强我,我就算嚼舌自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这次换薛翀一头雾水了。“说什么呢你,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一群蒙面的黑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瞬间就发动了进攻。
腾芽被这猝不及防的情势吓得不知所措。
薛翀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将腾芽护在身前。“芽妹妹,这次我救了你,你会怎么报答我呢?你不是说我适合当商人吗?赔本的买卖我可不会做。”
“随便你救不救。”腾芽才不愿意向他低头。“我自己带着侍卫!”
“那你就试试看看,你喊破喉咙有没有人来救你。”薛翀的剑法极好,一边应酬黑衣人,一边将她护在身前,失重没让她吃亏。
若不是迫不得已,腾芽是真的不想受他的恩惠:“他们该不会杀了我的侍卫和婢子吧?”
“没事,我替他们报仇。”薛翀沉冷的脸庞看上去透着阴戾的杀气。
腾芽不是第一次井里生死,可她真的特别讨厌这种感觉。
该死的凌烨辰你到底在哪?为什么这么多事你都不肯交代一声就不见踪影?
为什么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不是你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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