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品:《奇案列传》 且说当天晚上,杨乃武在灯下以杨詹氏的名义又精心制作了一篇申辨冤屈的状词。他过去包揽词讼,作状本是他的拿手好戏,这次为
了使自己脱罪,更是绞尽了脑汁,状词全文共长二千五百余字,开头一段关于案情的申述多半是事实,不过也有一些隐瞒,有一些捏(M)造,
有一些移祸江东。如小白菜请杨乃武吃饭,被丈夫葛云飞撞见,加以责打,就隐瞒不说,却把来移在里书何春芳身上,说葛云飞撞见何春芳与
小白菜玩笑,提扫帚将小白菜责打,小白菜愤激,剪发想出家做尼姑,这天葛家门前有盂兰盆会,邻里共见共闻,实在不是杨乃武云云等,其
实是把后事作前事,移祸江东;又如说葛云飞每天在豆腐店用工,形迹可疑;以及葛云飞于十月初九日暴死后,有本县差衙们在葛家私议两日
云云等,就出于捏(M)造。这是杨乃武因为怀恨何春芳诈财不遂纠合邻里联名告发他的报复,也是他作讼师的惯技。他本来想把刘子彬也写入
状内,但一来因县主权倾势大,二来毕竟是猜想,没有真凭实据,所以只好闪烁其词的说是“本县差衙”。状中提出八不可解,也就是八点疑
问:第一是葛喻氏在复审时的供词和当初投县请验时的呈报前后矛盾,说如果葛喻氏在呈报之先业已向小白菜言语支吾,恐怕有谋(M)害情事,把
重要情节隐匿不说之理?葛喻氏只此一呈,问官为什么并不究其原因所在?第二是据县主通详原文,说小白菜在县供称,同治十一年九月间,
有邻居杨乃武和她通(N)奸,次年六月,杨乃武投告地保,押令迁居,从此不再往来;十月初五日又到葛家重续旧欢,给她药末一包,嘱咐她
将葛云飞毒死等等言语,试问杨乃武如果真的和小白菜通(N)奸,正当以隔壁居住为便,岂有押令迁居的道理?并且自从六月间迁居后,直到
十月初五日才见面,中间并无往来,如何会通同谋(N)害?杨乃武在未重见小白菜之先,谋由何生?小白菜是否答应谋(N)害亲夫尚未可知
,岂有此理先带药末前往的道理?三是找钱宝生送县供词内称,十月初三日杨乃武向他买砒;小白菜则供称十月初五日得到砒末,但杨乃武十
月初三正在南乡岳家,如何能到东乡仓前镇买砒?十月初五日仍在詹家与众亲友公议立继,如何能给予小白菜砒末?有詹宅亲友公呈及杨乃武
堂弟杨恭治呈诉冤诬等情可证,县主为什么既不调查,又不察详?第四,葛喻氏在再审以前绝口未提杨乃武通同谋(M)害,何以此次复审,竟
然说在投县报验前就已向小白菜盘出,既然早就盘出,问官何以不提小白菜与葛喻氏对质当初盘问情况?第五,王心培是葛喻氏的邻证,这次
复审,当堂供称,从未见杨乃武往葛家,也不知道葛云飞撞见杨乃武责打小白菜的事,可见杨乃武与小白菜共谋(M)杀害葛云飞,给予砒末,
纯属子虚乌有,否则邻居岂会毫无觉察?王心培既供称未见杨乃武与小白菜往来,问官为什么不提小白菜质询,就认为杨乃武共谋给毒确有其
事?第六,何春芳这次到案,供称与葛云飞夫妇素不相识云云,但何春芳系属里书,以前葛云飞夫妇租居杨家时,已常见他到小白菜处,葛家
迁居澄清巷后,何春芳尤其是近邻,万无素不相识之理,为什么问官竟不追究?第七,钱宝生系买砒要证,理应当堂审问,又为什么县主竟在
花厅接见,且不将其解省与杨乃武对质,仅取供给由县送府,知府大人为什么也不提找钱宝生到案,仅凭县主供给就作为卖砒实据,刑逼杨乃
武招承定案?这次复审,经知府大人亲提,县主才令到案,但钱宝生在府衙口出怨言,说从前县主答应只要我承认卖砒,就放我回家,包我无
事,现在又为什么传我到案云云,众耳共闻,无不诧异。问官为何不加追究?钱宝生既然上省,问官何以仍不令与杨乃武对质?第八,杨乃武
身上有暗记,如与小白菜有暧昧关系,小白菜当无不知晓,为什么问官不提小白菜一问,反向其妻追问暗记在何处?在这八不解后面,又加“
以上各情,原拟在这次复审时一一剖析,不料问官竟不容置辩。总以案已具题,各顾考成,不肯再为审察,忍心害理,莫此为甚”等语,结束
全状。
第二天,杨詹氏来探监,杨乃武把状纸交给了她,便认真嘱咐她说:“此状必须遣抱告
到京,叩阍鸣冤,请旨提交刑部审讯,才能水落石出,昭雪沉冤而大白于天下;如果仍由本省审断,他们官官相护,下属要仰承上司鼻息,没
有一个肯主持公道,结果仍旧不免要冤沉海底。”杨詹氏面有难色地说道:“叩阍鸣冤,敢问是要告御状吗?这样的事,哪个敢当抱告?”杨
乃武说道:“所谓叩阍鸣冤,并不用到宫门前去告御状,只要派遣抱告到京向都察院提出控告,都察院自会奏闻朝廷。不过最好能托我的同年
好友从中帮忙,本乡人在京做官的很多,只要能把我的冤枉告诉他们,得他们出来伸张正义,主持公道,事情就好办了,伊可去和伊弟弟商量
一下。”
杨詹氏救夫心切,当即怀揣状纸,搭乘渔船回到余杭,把状纸交给弟弟詹善政
、堂叔杨恭治看,两人皆认为状上理由充足,倘若能把全案提交刑部,必有昭雪之望,便出钱本县讼师姚士林做抱告,进京向都察院呈递诉状
,这时已是清同治十三年八月,距案发时期已将十个月了。
状纸于九月二十日呈递到都察院,都御史--纳兰广寿阅状,认为此案疑窦甚多,当即
奏闻朝廷,奉旨交浙江巡抚杨昌浚亲审复查,詹善政和杨恭治都很失望,他们翻阅邸报,见上面只节录原呈,并不见有都察院的奏折,自是相
顾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