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点声”刚子下意识地踢了一下赵月江的腿，“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能敢胡说吗？你也知道，我和赵新林本来不和，他早前对我什么态度？见了面能跟我那么亲热地打招呼？今晚呢？不是主动问我了，还给咱发了烟，你细想一下，这是为啥？”
    刚子一本正经地说。“这……”赵月江哑然了，“这么说……是真的？”
    “走，走！戏要散了！”
    刚子转移了话题，原来他看见有人过来了。“啥时候的事，咋没听你……”赵月江还在问。“老哥要走吗？”
    刚子看清楚了，原来对面来人是赵胜忠——赵月江的二爸。“二爸你啥时候来的？”
    赵月江这才反应过来。“我下午一直没回去，在戏场里买了一碗牛筋面吃了，你俩呢？”
    “晚饭后来的，我二妈呢？”
    同时，刚子笑着说：“老哥真好事！”
    赵胜忠一笑，说：“你们年轻人能看夜戏，这才叫好事呢！哦，你二妈没来，说瞌睡得很，明天白天看。不走吗？”
    “走，走呢！”
    说着，刚子给赵胜忠递了一根烟。三人都点上烟，说着笑着离开了戏场。半路上，赵月江问：“二爸，晓江没说要来吗？”
    “说到端午节了，三月三不放假的。”
    “哦，也是，一场戏也没啥看的，不如呆在大城市里好。我听说晓江在考公务员，考了没？”
    “快了，阳历六月份。”
    “晓江很聪明，这次应该能考上，到时候二爸也有福享了，我这个当哥的也能跟着沾点光了。”
    赵月江笑得很开心。一边的刚子也迎合道：“你弟比你强多了，人家将来前途一片光明，你现在好好干，到时候人家提拔一下你，把王望农挤下去，你就是咱高山大队的赵书记了，多光荣！”
    这时，赵胜忠忍不住笑了：“你俩说啥大话呢？晓江脑瓜子是聪明，就是不用心，这也是第二次考了，能不能考上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别在人前说这些大话，考不上人家笑话咱呢！”
    “啪！”
    刚子突然拍了一下赵胜忠的肩膀，吓了赵胜忠一跳，“我说老哥啊，你咋这么没信心呢？这次我敢跟你打赌，娃绝对能考上。记得上次我问过他，他说没用心看书才考砸了，这次一定是下功夫了，咱等着瞧，若是高中了，老哥你必须请我喝一瓶好酒怎样？”
    “你小子！怕是我没那个命，如果这次真考上了，别说请你一个人，就算办一场盛宴我都舍得花钱！”
    赵胜忠笑了，似乎，对于刚子的话他隐约信以为真了。这些年来，儿子毕业后一直在企业打工，别人见了就问他：“老赵，你家儿子在哪里高就呢？”
    他只能苦笑一下说：“谈什么高就？我们家祖坟上自古以来都没冒过一丝青烟，孩子能上个普通本科就已经烧高香了。如今社会大发展了，就业压力也大了，真是万马奔腾过独木桥，难呐！能有什么出息？在公司里上班，不过听说待遇还不错！”
    知趣的人就说，那也挺好啊，起码是个本科生，职业选择肯定多一些，我家的还没上过大学呢！除了上工地还能做啥？知足吧！这话让人听着舒服，赵胜忠心里多少有一些自豪。可总有那么一些不知趣的人，非要给你泼一盆冷水，他们会这么说：你瞧人家谁谁，专科师范毕业后都考上了教师，以前在乡下教初中，现在干出了成绩，已经调到县城了，多好啊！老赵啊，你得加油了！听到这时，老赵心里难受至极，为了顾及面子，他只能逢场作戏，叹口气说道：“唉，人各有命，哪一个父母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呢？只怪咱祖坟地脉不好，出不来大人才，只要能混一口饭吃，再找个媳妇成了家，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前年，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儿子总算答应他要试一试，其实后来才知道，他根本不喜欢那样的生活。虽然说吃皇粮稳定一些，光荣一些，但说真话实在没多少钱，也没多少自由，还不如他在企业里混得好呢！所以，第一次考试纯属为了了一下父亲大人的心愿，自然没下功夫，结果可想而知。让儿子真正回心转意的，是去年他所在的公司因为产品出了一些状况，一夜之间停业整顿，还被媒体曝了光。结果以往的大客户纷纷退出，给企业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没多久，企业运转步履维艰，在关键风口不得不裁员自救。很不幸，赵晓江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是品质部的，产品出了问题，这不是一个部门或某一个人的问题，这是从原料采购到成品出厂整个环节的综合因素。他也清楚，为了降低成本，有人为的一些不可见光的暗箱操作，他作为下属，还能多说什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就是了。结果呢？搬起石头打脑壳，自作自受。只是品质部做了替罪羊而已。就这样，一份薪水还算不错的工作，说丢就丢了。这件事让他瞬间明白了父亲最初的良苦用心，他说得很对，吃皇粮固然钱少了一些，但做官的目的肯定不是为钱，是光宗耀祖，是为人民服务，而且他最大的优势就是稳定吧！就冲着这一点，他下定决心好好用功一番，看能不能考得上。丢掉工作后，很快他又找了一份，下班之余，他好好看书，希望在下一年考得功名，给自己十几年来的寒窗苦读做一个交代，也好好给父母了了这份期盼已久的心愿。路上，三人边走边聊。走了一阵路，碰见了赵新林和高东喜老人。他们是走得早一些，但老高年事已高，不过身体还硬朗着，只是腿脚不方便，只能走走歇歇。几人碰面后打了个招呼，简单寒暄一阵。刚子本不喜欢和赵新林同路，就跟赵胜忠说：“老哥，你们慢慢来，我和月江先走，衣服穿得少，冻沟子！”
    众人笑了，高东喜也哈哈一笑，说，这个刚子，说话没个正形！去吧，先去吧，冻沟子事小，真怕冻坏了你家兄弟可就不好了。两拨人分开走，刚子和月江走在前面，迈着大步，其实是为了甩掉赵新林。后面的三人，只要高东喜在，他们休想走快，说不定还能碰见最后一个回家的人呢！赵胜忠注定是要陪着老高走的，因为在过去艰难的日子里，老高人不错，帮助过他一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