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作品:《贤德妃》 西闲因为发现尹西园好像在看她跟泰儿,略觉脸热,又看到这幅情形,却又觉好笑。
于是行了个礼,轻声问:“先生在那里干什么?”
尹西园道:“我方才听见有人唱曲,所以冒昧过来瞧一眼。嫂夫人唱得是什么曲子,我竟从未听过。”
西闲忙道:“是泰儿刚才想睡觉,我唱催眠曲给他听,必然是打扰了先生静思了。”
尹西园笑的双眼弯弯:“没有没有,我很是喜欢,只别恼我偷听就是。”
说了两句,阿芷从外头来,一眼看见尹西园在墙头上,便指着说:“先生,你怎么又爬墙了。”
尹西园笑道:“我因一整天没见到阿芷,心里想念,所以过来看看你在不在,你怎么反而赶我呢?”
阿芷捂着嘴笑道:“这些话你对姆妈说才对,她一定大耳刮子打你。”
尹西园说:“怎么你跟姆妈都喜欢霁卿兄,对我却弃之敝履呀,按理说我也不差啊。”
阿芷道:“什么驴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你油嘴滑舌,不像是我们三爷那样的诚实君子可靠!”
西闲听她说话逾矩,忙道:“阿芷。怎么能对先生如此无礼,还不道歉。”
阿芷站定了,向着尹西园行了个礼:“我口没遮拦,先生不要怪我。其实姆妈也跟我说过,先生长的俊俏又会赚钱,一定很讨女孩子喜欢的。”
尹西园笑道:“这两句还算是中听的。罢了,原谅你了。”
西闲见如此,便又回身照看泰儿,又把小被子给他拉了拉盖好。
阿芷才要转身,突然又想起一件事,问道:“先生,你最近可听说什么新闻没有?”
尹西园问道:“你说的是什么?”
阿芷道:“听说皇上召镇北王回京呢。我方才出去买糕点,满大街都在说,还说这一趟可不是好的,王爷离开雁北的时候,百姓们好多都哭着拦阻不想他走呢。也不知真假。”
“哦,这有什么,迟早晚的事儿。”尹西园不以为然。
“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兔死狗烹而已,现在四野暂时平安无事,太子监国,不日只怕还要登基呢,把眼前的障碍清理清理是应当的。”
“不会吧,王爷又不是障碍,他是常胜将军呀,”阿芷凑过去,仰头望着墙头上的尹西园,“我可喜欢王爷呢。他不会有危险吧?”
尹西园笑道:“你见过镇北王?怎么就喜欢他?”
“王爷能打胜仗呀,听说长的也好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他的一个侧妃两个侍妾都死于非命,显然是个克妻命……”
“不许你这么说王爷!”阿芷尖叫。
尹西园说道“克妻命”,突然灵魂出窍一样,一动不动。
阿芷愣怔:“先生你怎么了?”
尹西园却抬手拍拍额头,叫嚷道:“有了有了,这不是现成的好戏嘛!”他一时高兴手舞足蹈,却忘了自己脚下还踩着一个鼓凳,如此乱动之下,鼓凳摇晃,只听尹西园哎吆两声,从墙头上消失了,隔着墙只听见噗通一声,想必是跌在地上。
阿芷叫道:“先生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尹西园回答,然后一叠声地催促道:“罗汉,快给我磨墨!”
西闲见尹西园说什么好戏,心中有个不大妙的预感,却也不好干涉。只得由他去了。
细看泰儿,幸而这孩子睡得很沉,并没有给两人吵醒。
等阿芷回到跟前儿,西闲才低声问道:“你打听着,镇北王是什么时候上京的?”
阿芷道:“像是腊月之前就启程了,听人说年前就能到京呢。”
“是一个人吗?”
“之前不是文安王爷在雁北吗,像是他陪着的。”
“我是说……没有带兵?”
“这个没听人说过。”阿芷说了这句,忍不住又问:“奶奶,你说镇北王真的会有危险吗?”
西闲道:“我怎么会知道呢。”
阿芷眨眨眼:“奶奶,你先前也是京城人,那你……有没有见过王爷呀?”
西闲垂眸一笑:“我们这种平头百姓,哪里有机会见到那种贵人呢。”
阿芷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唉,我真是做梦也想见王爷一面。”
西闲哑然失笑,望着阿芷天真而向往的脸,此刻所想起的,竟是当年同样对赵宗冕一心憧憬的苏舒燕。
按照行程计算,这会儿苏霁卿应该已经回了京城了,只不知道他将如何应对那令人头疼的局面。
苏霁卿这会儿的确回了京,不仅是他,赵宗冕同文安王一行人也在半个月之后到达。
原本因为西闲的遭遇,苏家众人也极为难过,毕竟西闲跟苏舒燕那养好,夫人又当作干女儿一样。
不料苏舒燕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回来,上下才又高兴起来。
恰好苏霁卿又回京了,简直如双喜临门。
只是碍于林家仍沉浸在悲痛之中,苏大人有所顾及,府内行事也相应的低调,可毕竟苏良媛有孕此事非同小可,于是连日来府内登门祝贺者络绎不绝。
恰好苏舒燕跟太子请示过了,要趁着三哥回京,也回娘家一趟,赵启也一口答应了。
当初苏霁卿离京的原因,虽然没有说过,但满府的人岂会不知道,所以大家都没说什么,只由得苏霁卿满天下的去散心而已。
如今苏霁卿回来,苏大人夫妇也以为他是想通了,自然欢喜不尽。
正赶上苏舒燕回府,时隔经年,兄妹两人终于相见。
第69章 0710二更
兄妹两人相见, 比先前更加不同。苏舒燕一看见苏霁卿,自然就又想到了西闲, 顿时泪流不止, 旁边随着她回府的东宫嬷嬷忙上前劝止。
苏舒燕勉强止泪,又喝令众人都退下, 才问苏霁卿:“三哥一向去哪里了?可不管你去的是哪儿, 你、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林……”还没说完, 便又泫然欲滴。
苏霁卿忙道:“妹妹如今有了身孕,不能这样大喜大悲的。”
“我知道, 我就是忍不住, 太子殿下劝过我好多次,我也明白, ”苏舒燕拿了帕子将泪拭干,道:“哥哥放心, 我会好好的,毕竟还要给林姐姐报仇呢!”
苏霁卿一惊:“妹妹说什么?”
又特意打量了一眼门边无人,苏舒燕道:“我跟太子求过了,太子也答应了我, 说会替林姐姐报仇的, 这次镇北王回来,一定要给他好看。”
苏霁卿听了这话,略觉心颤:“妹妹……”
苏舒燕道:“当初这是我惹出来的事, 若不是我硬拉着她出去,她如今就是我的嫂子了, 本以为镇北王是个盖世英雄,就算林姐姐不愿,我还是替她觉着高兴,谁知道到底她想的才是对的!才去了雁北多久就死于非命……若说这事跟镇北王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一点也不知情,我是不信的!我、我一定要替她报仇,还有那个可怜的、没出世的小宝宝……”说到这里,苏舒燕更加情难自禁,用帕子蒙着脸,泪落不止。
苏霁卿望着她悲怒交加的神色,不知如何回答。
在从江南回到京城的路上,苏霁卿一直在天人交战,不知自己该不该把西闲的真相告诉林家,以及苏舒燕。
他本来打定主意是不说的。毕竟这是杀头的事,虽然眼前好像没什么可顾虑的,但谁知以后,如果真的有朝一日事发,只盼他一个人能担下所有就是了,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且不告诉林家跟苏舒燕等,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苏舒燕竟如此痛恨镇北王,甚至不惜冒险在太子面前恳求。
苏霁卿道:“舒燕,这些事……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插手了,如今你有了身孕,太子格外宠你,所以才并不生气,但若是因此觉着你干扰政事,或者离间他们叔侄的情分,那……”
“哥哥,我心里有数,”苏舒燕点头,垂下哭的有些红肿的眼皮:“我知道太子不怎么上心我,在东宫的这段日子我也看透了,整个东宫,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是些虚情假意的人。如今我有了身孕,那些人看待我的眼神才跟先前不同。”
她的语气跟神情都十分的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别人的事。
苏霁卿愕然。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年里,东宫的生活,竟会教会了苏舒燕不再像是以前那样爱说爱笑,甚至说话的口吻都老成沧桑起来似的。
苏舒燕向他一笑:“还有,太子应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才想对付镇北王,所谓的‘叔侄情分’,应该也没有那样深厚。所以哥哥你放心,就算我没求太子,终有一日太子也要对他动手的。我只是有些等不及而已!”
苏霁卿听着苏舒燕跟自己说这些话,他几度想要开口告诉她西闲并没有死,但每次开口,喉咙里都像是有只手在死死地揪着他的舌头。
最终,苏舒燕说完了心事,轻快地松了口气:“我好久没跟人说心里话了。”直到现在,脸上才流露出几分昔日的活泼影子。
苏霁卿突然觉着心酸:“妹妹……”他伸手将苏舒燕揽入怀中,那句话冲了上来,在舌尖上撒泼打滚。
但就偏偏在这时候,院子外头有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有个小丫头满是惊慌地说道:“不好了,我听他们说,王爷来了!”
门口等着伺候的嬷嬷忙喝止她:“娘娘在这儿,你失惊打怪干什么!哪个王爷来了?”
“当然是、是镇北王殿下呀!”
屋内两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色变,苏霁卿的心跳突然开始加快,而苏舒燕却已经站起身来:“他、他来这里做什么?”
她说了这句,迈步往外,苏霁卿忙叫了声跟上。两人到了门口,那嬷嬷正要打发了丫头去,苏舒燕道:“站住!真的是镇北王来了?”
丫头道:“回娘娘,二门上都在嚷嚷。”
苏霁卿见苏舒燕脸色雪白,十分担心,忙按住她道:“好妹妹,你别着急,你好好地在这里歇会儿,我去看看……你别出来,回头我还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儿要跟你说,你听了一定高兴。”
苏舒燕胸口起伏,哪里还能听见他说什么,苏霁卿忙叫了伺候她的嬷嬷跟宫女们来,好生扶着她到里头去了。
苏霁卿出了院门一径往前去,心七上八下:赵宗冕怎么忽然来了?他为什么要来苏家?难道是冲谁来的?是他,还是苏舒燕?还是……
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人的行事从来神秘莫测,苏霁卿百般寻思却难以猜透,但一路上撞见的苏府下人们,却也一个个脸色各异,显然也是听说了镇北王来到的消息。
一路来到前厅,今儿来恭贺的客人们都在那里,苏霁卿还没进门,就听见那熟悉的声音笑道:“今儿来了不少人啊,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了,大家都不要干站着,来,喝酒。本王先干为敬!”
苏霁卿站在门边飞快地定了定神,才闪身往里看去。
透过敞开的门扇,果然见那人一枝独秀立在众人之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习武的身段格外矫健挺拔,又是皇室贵胄,天生的风采出众,举手投足风流洒脱。
无法否认,纵然于万人之中,镇北王也注定是最耀眼的那个。
只可怜了其他众宾客,也不知如何应答,只勉强装起胆子笑了两声:“王爷好酒量。”
赵宗冕笑道:“这算什么,本王在雁北的时候,都是用坛子的,谁耐烦用这小玩意儿?给娘们喝还差不多。”
苏霁卿眼睁睁地看着镇北王谈笑风生的这一幕,心中的感觉就如同此刻环绕在赵宗冕身边强颜欢笑的那些嘉宾一样:有些无法置信。
但对苏霁卿而言,在惊愕之余,却又下意识觉着这或许就是镇北王。
什么后院失火,一尸两命之类的……对他来说也许就是过眼云烟,他拿得起,可放下的更快,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放下,简直可算是扔掉了。
或者就像是西闲曾说过的一样,这种人天生跟他们不一样。
赵宗冕那边说完,突然道:“对了,这儿怎么少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