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金融知识
作品:《人生一串》 “董事长,他们把我留在西安我没意见,把我派出海外也没意见,但把我的人抽走,我请您给他们说说,组建一个班子不容易。”
对方电话讲什么,冬子听不到。好久,彭总才说到:“真没办法了吗?真没办法,我服从大局。但是,请您无论如何,让我在西安干到春节前,这帮子人,要交接,更要交代,这个时间,你给我吧?”
然后是嗯嗯嗯,好好好的轻声回复。
冬子知道,偷听别人电话是不道德的。虽然自己跟彭总私交很好,但在工作上,他们毕竟是上下级关系。于是,冬子没继续听下去,回到自己房间。
睡不着的事多,喝个咖啡,上个网,也行。他好久没上那个游戏网了,就是填色拼块的游戏,过去,他是这个游戏论坛的一号。
游戏厅里没几个人,有了也不认识。只是几个月时间,这个游戏厅里,来了许多新人,有的人,本事很高,进步很快,冬子觉得,自己再这样不玩,过几个月,新人们都要超过他了。
此时,网上闪烁起一个人,给他打招呼。是彭总,他居然在网上,他电话打完了,也没睡。
“来一盘怎么样?我俩pk?”
“来就来,我不会手软。”
两人打了起来。说冬子久了没玩手生了,彭总的手更生。他居然好几次修改重复,时间就赶不上了。提高速度的第一条准则:一次成功,哪怕慢点,也比你手滑老改,强得多。这就像走远路,不怕你慢,只怕你站,更何况,走回头路呢?
彭总的水平完全不像他以前的水平,可以看出,他此时心烦意乱。输肯定是输了,但他坚持打完。冬子已经结束两分钟了,彭总才打完。不仅时间没赶上,就是评分的质量,也不行。
“算了,你在我这里来一下吧,本想打游戏逃避的,但还得要面对,咱们说说,更好些。”
冬子端着咖啡壶,到了彭总办公室,两人喝着咖啡,相视一笑,好几分钟,都没开口。
“冬哥,咱们私底下,是兄弟,有些话,对其他人不说,对你可以说。有些事,憋在我心里难受,睡不着。我烦了,你也睡不成,没有想法吧?”
“我本来也睡不着,想事呢。所以,就打游戏,你晓得的。”
“那就好。咱们兄弟,有话直说。这段时间,没怎么跟你交流,你不会有其它猜疑吧?”
的确,关于自己的事,不管是小袁的关心,还是孙总亲自说话干预,但作为风暴眼的彭总,却一句话都没给自己说,这很异常。
“你跟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区别呢?反正,你总是在我这一边,对不对?”冬子知道,真朋友,不需要多说。
“你这样想就对了。咱们是一边的,多说无益。关键是,此时处于公司变化的前夜,许多事情很敏感。冬哥你聪明,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想让你避开公司斗争,因为你对人事矛盾这方面不熟悉,不参与最好。”
“那是,大公司的纠葛,我不太懂。”
“前段时间,关于你的事,是个焦点,估计小袁也跟你说过了。况且,孙总帮你说话,这在公司也是新闻,所以你想知道详情,这没问题。但是,你只是表面的焦点,而我则是焦点背后的人。而我背后的人,涉及到整个公司的大盘子,很是复杂。今天,我要详细跟你说一说,毕竟,如果以后,我们不在一个部门,你自己要学会判断。”
冬子内心一震,估计,这个电话,就是这方面的事。彭总今后要换岗位了,还不能带自己一起。
“公司高层的斗争,形势已经开始明朗了。董事长稳住了局面,但是,他还不愿意跟老董事长撕破脸。毕竟,当年两人一起创业,曾经是一起爬泥坑的兄弟。这就是今天,公司的大势。”
冬子想,这意味着什么呢?既然董事长已经把控大局,只是与老董事长人情上的事,应该很好办的嘛。
“前段时间,为了这个事,可以说是两帮势力进行了各种杯葛,都使出了全力。公司想恢复以前的团结,恐怕很难了。我是这个公司发展的受益人,不愿意看到公司这个局面,所以就很焦虑。而今天,董事长想维护表面的团结,这个难度就非常大了。”
这就是彭总最为担心的东西。表面团结实际斗争的局面,会把一幅好牌,打得稀烂。好牌,当然是与销售业绩有关,更与孙总开发出来的新产品系列有关,此时国家发展的大势,让装修行业,进入飞速发展的阶段,这个阶段闹内哄,恐怕会错失发展机遇。
彭总介绍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一段关于老董事长的想法,关于华尔街注资的目的及操作手段,跟小袁说的差不多。原来冬子听到小袁的说法,觉得他有些故弄玄虚,今天彭总却证实了,比那小袁说的,还要玄乎。
资本市场的斗争,是你死我活的。这不是你多赚一点我少赚一点的那种生意,这是要么你死要么我死的控制权之争。俗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在今天的资本市场里,更为明显。
而资本市场的凶险,冬子听到彭总的话说,才有了感觉。
因为两个地方发展阶段不同,所以,对资本的使用及目的,都不一样。对于我们的企业来说,资本是用来支持实业发展的,把企业产品做好,规模扩大,质量及品牌上台阶,为市场提供更好更多的产品,这是实业思维。正因为这种思维,才使今天的中国,成了世界工厂。
但是,西方资本市场已经发展到了金融垄断的阶段,所有资本,只是借用企业这个渠道,取得更高的现实回报。
彭总打了个比方。比如你借钱买一只鸡,如果在中国,你会买一只母鸡,因为,你指望着它下蛋,哪怕不是抱着鸡生蛋蛋孵鸡的野蛮扩张模式,至少,也是抱着天天生蛋卖钱的模式,这相当于不断积累,取得鸡的利息。
但是,如果以西方资本市场的模式,那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们制造来已经空心化。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不耐烦自己长期养鸡了。那生小鸡的模式,生蛋的模式,对他们来说,都很慢。
如果他们借钱买鸡,一定是买一只很漂亮的鸡。哪怕它本身不太漂亮,也要用化学食品,把它在短时间内催漂亮,迅速长大,毛色光鲜。为了什么呢?为了把它卖给下家,卖一个好价钱。有时候,这种吃了化学食品的母鸡,下蛋的功能受到损害,甚至完全破坏了下蛋功能,他们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只是想把它打扮一番,短时间内卖给别人。
彭总还打了一个比方。“一部分开始烂的西瓜,你会怎么办?”
“就丢掉呗,那卖给顾客,不是坑人吗?”
“不,如果你是资本操作者,是投资银行的专家,你会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
这让冬子很意外,这种已经开始变质的东西,怎么还有机会发财呢?
“你想想,一个开始烂的西瓜,是不是卖得很便宜?以极低的价格收购进来。然后,把它切了,把坏的部分剔除掉。把好的部分,做出一个漂亮的西瓜拼盘,卖出去的价格,甚至比原来的好的西瓜还要贵,对不对?”
这个思路,让冬子大开眼界。不得不说,聪明人的操作,总是很清奇。但冬子又觉得,这种虽然说不骗人的操作,但总有过度包装,忽悠人的嫌疑。
“这样操作久了,不会影响声誉吗?况且,这些人做生意,有没有道德底线?”
“你跟资本家讲道德,那你拿错了剧本。在国外,企业的所有者,或者说是股东,与职业经理人,他们的利益与目标以及手法,都是分离的,不像我们企业,董事长是大股东,也是管理者之一。但在国外,公司经理的目标,是拿到更高的提成。而股东的诉求,只是让企业增值,这两者的结合点,是他们共同的追求。把猪养肥了就卖掉,成了他们共同的利益点。至于母猪生小猪,来年再养这种事,大家都不耐烦。”
彭总给冬子上了一堂现代金融课程。其实资本有自身的逻辑,那操作资本的人,只有服从这个硬逻辑,才算是道德的。对于股东来说,让自己的投入,产出更多的收益,这是道德。对于经理来说,越短的时间内,将资本变现为更多的钱,这也是它的道德。
冬子问到:“你所说的这个道德,来源好像不是人类的?”
“聪明,这是资本的道德。或者说,是资本固有的属性,或者叫客观规律。资本虽然是人创造的,但发展到金融垄断阶段,它就产生出了自己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来。因为,所有资本,使用它,都是有成本有价格的。这就决定了,时间、效益及变现,是实现这个规律最重要的东西。”
在冬子看来,如果强调时间,就是提高资本的周转率。这个比较好理解。但彭总却详细介绍了这其中的规律,让冬子的知识层面得到了很大的扩充。
彭总问到:“假如,银行在年初注入市场一个亿,在一年内,它所产生的社会效果是多少呢?”
冬子本想说,也是一个亿。但如此简单的答案,彭总根本没必要问。所以,他选择听彭总的答案。
其实,在中国平均的货币乘数是8,也就是说,年初放出的一个亿,到一年运行下来,整个市场上好像多出8个亿来。为什么呢?因为贷款后再贷款,周转后再周转,抵押后再抵押。
这些专业知识,冬子有些不太理解。下定义不如打比方,彭总采取了打比方的方式。
比如你有十万元,那至少可以做三十万的生意,最简单的例子,那就是抵押贷款。最典型的,就是住房贷款,产付比例是百分之三十。你付出三十万,可以按揭出一百万的房子。这就是俗称的三倍杠杆。
以此类推,那些炒期货的,可以做到十倍杠杆。只需要交百分之十的保证金,就可以买卖百分之百的标的。当然,如果标的下跌百分之十,你的保证金就必须增加一倍,这个风险是很大的。
“那不是赌博嘛?现代金融,怎么搞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金融,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在开始时,它起着促进工商业发展的作用。甚至可以这样说,工商业发展,金融起着心脏与发动机的作用。包括债券股票投资保险等,这些金融业,最开始的初衷,总是好的。况且,它产生了其名的复利效果,为财富的延续及增长,提供了最安全最直接的实现手段。”
“我以为,所谓金融,就是存钱收利息。借钱,给利息。银行就这么简单,赚存贷差嘛。”
经过彭总的介绍,冬子才明白,他自己这方面的知识,约等于零。比如说,保险的产生,推动了英国的大航海时代及工商业的繁荣。
当年,英国的纺织产品自己肯定是用不完的,由于蒸汽机的发明与大机器的生产,大量产品需要卖到海外。过去船舶在大海远航是很危险的。有多少人,愿意做这种大风险的生意呢?
于是,在一个地方,好像叫曼彻斯特,这个现代纺织业最早的中心,发明了一个保险制度。其实,这就是打赌。一帮子,与船舶货主打赌。如果船舶安全回来,赚了钱回来了,那算货主输了,得给大家一点钱作为赌注。但如果船沉了,货损失了,算是货主赢了,那大家得给老板一笔钱。
如果货主损失了货,至少可以得到一些赌注,不至于倾家荡产。而如果货主安全做完生意,得到的利润,分给大家一些,也是高兴的。毕竟,大家都有得赚。这就是最早的保险,将风险平摊到一群打赌的人身上,使货主更有底气面对损失。
所以,英国在当时,就出现了大量的商船,将自己的工业产品出海外销售,不仅创造了巨额的财富,也给自己的工业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经济基础。所以,日不落帝国的形成,也与现代金融有关。
“那中国现在是什么情况?”
“工商业大步前进的时期,就更需要现代金融了。尤其是在前二十年,我们刚刚起步的时期,需要大量的外来资本,才让我们的制造业,进入规模化的发展阶段。但是,今天,过度使用外部资本,有时也有麻烦,就像我们公司。”
冬子不太懂这段话的意思,还是由彭总来作解释。
其实,所有资金,都是有成本的。比如银行贷款,都有利息。但是,各国因为发展阶段不同,利率就有差异。比如美国的利率,就很低。日本的利率,除去通胀因素,几乎是负利率。中国的利率高一些,所以,许多中国企业,为了便宜的资金,总想与美国的金融企业联手,借到更便宜的钱。
但是,这种便宜钱,不那么好用。因为,人家的资本,要示及时变现,要求得到利益的最大化,甚至通过购买股权来控制公司,通过法律手段,来影响公司的现金流动,手法不一而足。人家操作了几十上百年,我们一般人,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小学生与大学生搞知识竞赛,谁占便宜?
这一次,虽然董事长已经事先有防备,但一些暗箱操作,还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导致后来的混乱。
但是,董事长是做大事的人。他稳住局面过后,也想把公司恢复起来。
最先恢复的,就要数人心了。过去,很多公司的中高层,是受到利益驱使,听老董事长的。人在利益场,各为自利而行,这并不是不道德,这是人性。
当风波平息后,那些曾经暗地里站在老董事长一边的人,此时人心惶惶,这对公司的平稳动作,就很不利了。
怎么办呢?虽然董事长宣布了,过去的事,既往不咎,但是,人们不是看你说的,而是看你做的。
比如设计部的部长,就是借用冬子的事情,对彭总发难,从而让董事长难受的人。此时该怎么对待他呢?董事长作为企业的掌门人,看得长远。他决定,还是保留着他的职位,依然给予信任。毕竟,这个部长,也是公司初创时期的骨干,保留重用他,是给其它老骨干们看的。
而最明显的,自己的心腹,最喜欢的人,彭总,却要调回华南大区,受到销售部部长的直接监控。这算是一个手打一个手摸,平衡两边的关系与实力。
在华南大区,名义上是为了更好的推广新产品,也表面上是一个奖励,因为夫妻不再两地分居。
“但是,你说,全公司哪个看不出来?我从佛山开车到珠海,和坐飞机,从西安到广东,有什么时间上的区别吗?更何况,华南大区的办公点,就在销售部里面,我的自由度受到了更大的削弱,明眼人看得出来,这对我,反而是有些不利的。”
彭总喝了一口咖啡,赞叹了一句:“这家伙,太好喝,你是从哪里买的?”
“一个朋友在上海给我带的,还行吧。”冬子谦虚到。
“以后一段时间,要习惯在公司里喝咖啡了”彭总感叹到:“但是,更要命的是,董事长要拆散我们西北公司的团队。表面的理由是,我们这个团队战斗力太强,必须让这种作风与经验,向全部的大区推广。你认为,这个理由,站得住脚?”
冬子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这一帮子人,以前在其它大区,都算是菜鸟,被彭总抽过来,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谁知道,彭总这个金手指,真是把这帮子人搞开了窍,居然个个生龙活虎起来。
利润,到了口袋里的钱,最说明问题。西北公司的人,都明白,跟着彭总混,总有大钱赚,所以,目前,空前团结。好不容易带出一个铁打的班子来,现在要它解散,谁的心,都舍不得。
“他为什么要如此呢?”
“很简单,为了平衡另一个销售部副部长的意见。他以前总说,我在搞独立王国,另搞一套。比如财务管理,资金分配,包括人员借调。当然,是以你为理由的。当然,今天,他表面上的理由,是推广我们的经验,让好的人员遍地开花,这个也不好反驳。”
“这明显的用心,董事长都没看出来?”
“当然看出来了。董事长从长远来看,还是想培养我的,他让那个副部长带队去海外,既是考察他的能力,也是拿他来试水。你知道,我在总公司上班,就好像在京城当官,有利于今后的提拨。其实,我本人,并不想当多大官。我只是想用自己的能力,挣出实在的利润,自己和兄弟们得到更多的提成。”
看来,小袁说的,没错。听法务部长说,董事长,有可能培养彭总,以后接替即将退休的部长,担任销售部的一把手。
可是,彭总好像志不在此。这绝对不是谦虚,因为刚才,在门外,冬子偷听了电话,知道彭总内心是不太愿意的。只是,他只能服从大局。
“冬哥,我在董事长那里争取了点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你好好思考一下。如果你留在西安公司,也不是不可以,新的大区经理,理论上,还算我的手下,我毕竟是销售部副部长。你当然也吃不了亏。你跟我的关系,毕竟全公司的中层干部都知道。留存销售公司的好处是,收入要高些,也适合你的专长。如果你跟我一样,回总公司。你在设计部上班,我在销售部,咱们天天可以见面,好处是安全可靠。坏处是收入要低一点。”
冬子正要表态,彭总伸出手作了阻拦:“不慌,这事,你多想想,再做决定。”然后,他又说了句:“事情没明,一般不让别人晓得。”
“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