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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借来的幸福》 酒醉
在严怡然、何飞倩和肖琳琳三个好姐妹,大学时都拥有众人羡慕的爱情。在毕业不到一年的时光里,世事改变得太多,也太快,那曾经的光辉,如今就只剩何飞倩一人,独树一帜屹立不倒。若说肖琳琳的爱情痴狂得令人窒息,那么,严怡然的爱情便是信任得近乎纵容,只有何飞倩对爱情松紧有度,痴缠得当,她总能清楚的知道女人应该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她的八面玲珑让她在陪着周亮交际应酬时游刃有余,她的浪漫主义让她的爱情里时有惊喜,她的娇嗔怒骂都能恰到好处,对男人紧张却无善妒之嫌。
这一切都让严怡然望尘莫及,佩服得五体投地。
“然然,我休假了,过两天跟周亮去美国度假。”
昊天才成立不久,一切都在起步阶段,周亮在昊天里可以说是丞相一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身兼重任,这样的人物既然有时间休假?那岂不是比她这个小公务员来得轻松得多了。
“沈嘉昊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有人性了?居然在这种时候给周亮放假?”
“才怪!沈嘉昊就一万恶的资本家。我家周亮去美国还不是出公差。我想着自己有假就跟着过去,插空的陪他轻松下。”
一说到沈嘉昊,何飞倩就一肚子的火,周亮自从进了天昊给他当开国大将后,别说年假了,连周末都少有,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没人性到连他们以后结婚时的婚假也剥夺了。如果真是这样,她非找他拼命不可,太损了。
严怡然搅着手中的咖啡,漫不经心的说。
“你是借由陪他为名,行监视之实吧!”
何飞倩呵呵的傻笑,
“知我者,然然也。但不尽然,我这一去可是一举多得,一来可以购物,二来可以插空的陪他,三来可以陪他参加应酬,当然最后一项就是你说的那个,要知道美国是个性观念极其开放的国家,那里人一夜情的次数恐怕比你一辈子□的次数还要多。”
严怡然撑在桌面上搅着咖啡的手一滑,差点没把咖啡给打翻。赶忙从包里抽出纸巾,擦掉撒在手上的咖啡,眼睛还不忘白了何飞倩一眼。都是她的错,这叫什么比喻啊?
“难道你还能跟一辈子?”
如此劳心劳力的事,严怡然自认是做不来的,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错,万事讲求一个精字,多了也就不稀罕了。偶尔的如影随形是情侣间、夫妻间必备的情趣,是女人宣誓主权的最好时机,男人也会觉得有面子,两性双赢,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何飞倩的两性之道,每每说起都是一套一套的,虽然严怡然受教育这么多年,却毫无长进。因此,她得出结论,一切只讲求天赋,先天不足的人难得其道。
就在周氏夫妇美国甜蜜之旅的第三天晚上,严怡然窝在暖暖的幸福的啃着新到,突然,床头的手机强烈的震动铃声打断了她看书的情绪,她怎么也没想到竟是周氏从美国过来的求助电话,此电话求助的不是他们,而是沈嘉昊。
“亲爱的,你在美国都快乐不思蜀了吧,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然然,周亮有事要跟你说。”
何飞倩说完将电话递给周亮,第一次很难得的她没有拉着严怡然在电话里没完没了。
“严怡然吗?我是周亮。”
“知道。”
“你现在有空吗?有件事找你帮个忙。”
“找我?说吧!”
严怡然有点纳闷,难得周亮有事找她帮忙,只是她一小民警真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他们,要知道这一群人中,她可是最没出息的,自己也就图个旱涝保收而已。
“昊子在lungbar喝醉了,麻烦你去接下他。”
“谁?沈嘉昊?为什么是我?”
倒也不是严怡然太计较,太矫情,只是周亮也太看得起她了,她一女孩子能扛得动沈嘉昊这么一大男人?
“昊子要好的几个发小都不在A市,赶上我又在美国,实在找不着人了,难得你也是知根知底的,交给我也放心。”
严怡然才想问,为什么不通知他家人,想想这还真是个傻问题,有谁喝醉了会找家人来接的。
“行吧,那我现在就过去。”严怡然说完,才要挂断电话前想起了一个很大的疑问,“沈嘉昊今晚怎么回事啊?干嘛一个人去买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周亮才说,
“今天是肖琳琳的生日。”
严怡然并没有忘记肖琳琳的生日,白天时还跟她通过跨国长途,只是自己从来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是自己迟钝?还是她以为以为一切都时过境迁了?
凌晨1:00的lungbar里依旧高朋满座,好不热闹。这个城市里每晚都有如此多空虚的人在这里买醉、沉沦、放纵,当身体得到满足的时候,心里能否填上一格?
严怡然才一进门,酒吧老板便迎上来。她认得老板,据说是沈嘉昊的朋友,老板认得她,因为她偶尔会跟他们上这里来坐会儿。
“严小姐,你可来了,沈总裁在包厢里醉得厉害,我刚才给周亮打电话,才知道他出国去了。这回只得麻烦你了。”
“行,不要紧的。”
走进的那个包厢,就是上次严怡然跟他们来时坐的那个包厢。进去的时候,发现沈嘉昊手里拿着黑牌的酒瓶,歪歪的躺在沙发上,昏暗的灯光里,她依稀可以看见地上东倒西歪的一堆酒瓶,大概看下也得有三瓶。靠近他的时候,便是一阵刺鼻的酒味,看来的确醉得不轻。
这男人真是疯了,这么个喝法,也不怕酒精中毒。
一个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的健壮成年男性,严怡然一人之力是绝搬不动的,最后在酒吧老板的帮忙下,终于把沈嘉昊成功的搬上车。老板把车钥匙交到她手里,便走了。
严怡然坐在沈嘉昊那辆黑色大众SUV车的驾驶座上,有点发呆,这是她拿到驾照以来开的最高档的车,想着这车七位数的价格,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手心里直冒汗。
车的主人半趟在副驾驶位上,毫不客气的发号施令。
“开车啊!”
严怡然斜眼一瞪身边的那位,什么人啊?真把她当他们家司机啊?记得,以前他这么嫌弃过她,这回她终于有机会报仇了。
“有求于人还这么嚣张,有本事你自己回去啊!”
“少废话,你不开,我开。”
说完就要从副驾驶那边爬过来抢她手里的方向盘。她吓得够呛,赶忙推开他,一不留劲儿他重重的被推回副驾驶位上。
这人还真是混世魔王,喝醉了更霸道了。答应出来接他还真是错了,一不小心恐怕小命都得搭进去。
“坐好,扎好你的安全带。”
不然一会儿飞出去,她严怡然上哪找个这么大的儿子赔给沈英捷啊?
沈嘉昊这回出乎意料的听话,乖乖的拉起安全带扎好。这人也厉害,醉了还能找着安全带的位置。
她终于发动车子,开始驾驶着这俩她这辈子都赚不到车子缓缓的向前行驶。她不敢开快,就怕一个闪失,就是把自己卖掉也抵不了这台车。
“你属乌龟啊?开……开这么慢!”
“你只管坐好,少废话,喝醉了也不消停。明知道自己去喝酒的还开车,真是不要命了。”
被她一顿嫌弃后,他很配合的没有反驳,安静的坐着,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这样最好,她便可以不受干扰的专心开车了。
想来这人酒品也不算太差,醉了也只管睡觉罢了。
就在她为他睡着了感到松一口气的时候,他又开口了,闭着眼睛幽幽的说,
“我不回家。”
“你又搞什么鬼?大半夜的不回家,那怎么办?”
她明天还要上班,实在是不愿意陪他疯,但想想周亮说的原因,突然又不想过于刺激他。
“那你想去哪里?”
“西山。”
“西山?现在?”
西山并不是什么荒郊野岭,而是A成里看夜景的好去处,只是这大半夜的往山上去,这人是不是真疯了?
沈嘉昊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也就是说她无从反对。没办法只得按着他的要求办,尽管这些要求是这么的不合理。
答应周亮的时候,她早该料到这位大少爷没这么好伺候。
之后,车子在沈嘉昊指定的地点停好。车外北风萧瑟,他们没有下车,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A城迷人的夜色。
严怡然并不是那种伤春悲秋,看见一切美好事物都感慨一番的女孩子,她形容不上来这些东西美丽的境界,对这些她只有美与不美最简单的评价。
“看完夜景一会儿就回去吧!”
沈嘉昊头到尾他都闭着眼睛,他根本不为夜景而来。
严怡然心里骂道:你别说你是来看日出的,不然本小姐绝不奉陪。
“我只是不想回去,对着空空的房子。很虚。”
严怡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坦白得空洞。她毫无心里准备,不知道怎么回话。
“今天是她的生日。”
这句话他讲得很淡、很轻,仿佛一开窗便可随风消逝得一干二净。
严怡然觉得今天的沈嘉昊和往常的差太多了,几乎不是同一个人。她一直以来的感觉是没错的,他是爱肖琳琳的,爱得深,全然不似他表面那般不以为然。
“既然这么爱,又何苦分开?”
“严怡然,我问你,爱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响雷一般轰得严怡然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爱是什么吗?她原先以为自己是知道的,后来才发现,她对此一无所知。
“我告诉你,爱那就是个屁,多余得很。你们女人总喜欢把爱挂在嘴边,但是光有爱有什么用?爱能当饭吃吗?为了爱就能舍弃一切?包括亲情?”
沈嘉昊越说越激动,严怡然只是呆呆的坐着,她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她不知道是该安慰、劝解,还是该反驳?最后,她选择当一名安静的听众。聆听是最容易的差事。
“我从来不信命,但有些事情却是我们不可抗衡的,就连你们所谓的爱也无法抗衡。”沈嘉昊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她父亲是89事件的主谋之一,事情败露后逃亡国外,这么多年来一直被以叛国罪通缉。我这样的家族,如何能容得下她?”
沈嘉昊想起当初,自己正要找机会带她回家见父母,却被母亲抢先一步挡下。
问题少女
沈嘉昊想起当初,自己正要找机会带肖琳琳回家见父母,却被母亲抢先一步挡下。
记得,母亲在私房菜馆的包厢里,递给他一个文件袋。里面厚厚的是肖琳琳全家人的资料,摆在最上方的便是她父亲肖军的资料,上面赫然印着:肖军89事件主谋之一,先逃亡国外,以叛国罪被通缉。看到这里,沈嘉昊倒吸一口气,已经明白母亲的意思。他与肖琳琳从这一刻起,已经结束了。
“妈,你派人查她?”
“二毛,你应该知道这叫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母亲这么做其实不能肤浅的说是查,而是政治审查。
“二毛,妈从来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我们家也从没有门第之见。看看大院里跟你一起长大的孩子,有几个的婚姻不是带着政治色彩的联姻,但妈知道你不乐意,我们也从不要求你这么做。我们对你未来媳妇儿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身家清白,哪怕是家境贫寒也不要紧。可是,你找来这个,这般出身,我们家怎么容得下她?”
“可是,她父亲出国以后,她便从未与她父亲再相见。”
“那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她们孤儿寡母的过着优渥的生活,她们敢否认与她父亲还有联系吗?她还是肖军的女儿一日,你们就永远不可能结婚。”
“妈……就没有别的办法?”
“有,除非她登报从此与其父断绝关系。”
与其父断绝关系!如此残忍的要求,要他如何开口?尚有一丝人性的人也做不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何况是对待自己爱的人。
“妈,这太强忍所难了。”
“二毛,严格来说,你连恋爱都不能跟她谈的,毕竟我们家背景特殊。我一直没有干预你,是因为你向来是个独立懂事、知轻重的孩子,只是今天你提出要结婚,我便不可能再坐视不管。这桩婚事,我不同意,你父亲更不同意。”
“妈……”
沈嘉昊面对这一切已是无力辩驳,任何词语在政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二毛,不是妈为难你。从小到大,你也从来不叫**心。只有这件事,你处理得有失妥当了。今天就算不是我查出来,到了你们结婚登记的那天,组织上也会派人查,这是规矩,你不会不知道。今天是我查出来,尚且可以阻止事情的恶化,若然待到你们结婚时,被组织上查出来,再被你父亲的对手拿去大做文章,对我们沈家是怎样一个局面,你不会不清楚。”
自此,沈嘉昊和肖琳琳除了分手,再无其他选择。
“她说她不介意为了我与父母断绝关系。可是我介意,我不能让她为了背上不孝的骂名。正如我无法为了她与整个家族恩断义绝,远走他乡。我很自私吧!为了自己有权有势的背景,我放弃了和她一起。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跟廖晓斌一样?我们男人都是一样的,永远选择前途多过爱情。”
沈嘉昊一口气将事情说完,筋疲力尽的靠在椅子上,仿佛等待着宣判般无力。
严怡然静静的听完,心里无法平静。也在大院长大的她,很能了解他口中的无奈。在一个政治至高无上的国家,政治上的清白比任何都重要,政治审查成为这个国家考评一个人必备的条件之一,有政治污点的人,在这个国家里寸步难行。
她从来以为分手只是分手,却从未想过分手会被上升到政治高度。如果说,她和廖晓斌的分手是因为残酷的现实社会,那这两个人的分别就只能怨造物弄人。
“不,你们不一样。若然你恩断义绝的走了,你背上的不只是不孝,还有对国家的不忠。你们沈家也将因为你从此在政坛永远抬不起头,一蹶不振。我相信,你的选择不过是在慎重考虑后做出的。我若是你,我也会有如此抉择。”
她发现自己很能体谅他的选择,表面上他是残忍的负心人,实际上他才是最痛的那个吧,夹在家国和爱情之间,进退两难,他只能择其一。他若然选择的是爱情,她才会鄙视他,为了爱情,父母家族全然不顾。
选择爱情,他摧毁的又岂止是沈家的政治前途,还有他爷爷沈秉南一生戎马累积下来的赫赫战功。
这样的罪名,试问,谁又背得起?
对于廖晓斌的负心劈腿,严怡然突然释怀了,她的人生失去的不过是一段初恋。人总是如此的,当面对着比自己更凄惨的人的时候,会发现自己的苦并不算苦。
沈嘉昊觉得今晚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又怎么会和严怡然,这样一个认识不深的女人讲这么多,这件事是他心中的结,就连周亮,他最好的兄弟他也不曾透露半句,可今晚对着她敞开心扉讲得如此畅快淋漓。原因?他也不清楚,只觉得跟她聊天很舒服,她是一个很好的听众,也许如此敞开心扉也不过是那该死的酒精作祟。
后来,他们俩坐在车里再没有讲话。严怡然最后扛不住瞌睡虫的骚扰躺在放平了的椅子上酣然睡去。沈嘉昊看着她如此没心没肺的睡样,羡慕的失笑。她比他幸福,至少今夜他是失眠的,在酒精的浸泡后混沌却依然毫无睡意。
能睡能吃的人是快乐的,是幸福的,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那天晚上以后,严怡然对于自己听到的不知道是不是秘密的真相绝口不提,沈嘉昊并没有叮嘱她什么,她甚至觉得他醉得迷迷糊糊恐怕都忘了自己说了什么。
有一日,严怡然上班坐在市公安局法制处的办公室里,难得清闲的发呆,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晚的事情。她有点自寻烦恼的想着,如果沈嘉昊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这么多秘密,会不会杀人灭口呢?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她无聊自己吓自己闹着玩的。
手边的手机震动的响着,吓了她一大跳,真不明白自己用得着这么心虚吗?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闪烁的不是沈嘉昊的名字,还有谁。真是邪了门了!
有日子没联系了,难道他突然想起来,找她兴师问罪来了?那又如何,是他愿意讲,她也是被迫听而已,不能怪她。
平复了自己惊吓的心情,严怡然才接起电话,
“喂!”
“下班了。”
接通电话,对方的头一句竟是肯定句。严怡然抬手看看手表,这才五点十五分,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敢情这位爷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而是来提醒她下班的?
“还没到点。”
“下班别乱跑,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为什么?”
严怡然向来下班回家,何须人接送。
“带你去参加个首映礼。”
“为什么?”
这男人又唱的是哪一出啊?首映礼这些上流社会玩的东西,严怡然向来只在电视的娱乐新闻里听过,对她来说遥远得很。
“啧,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电话那头开始不耐烦了。沈嘉昊不明白这女人怎么那么麻烦,整个一问题少女。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找我去?”
“少废话,一会等着就是了。”
说完,还没等严怡然再抗议,对方已经把电话挂断。严怡然只能拿着电话大骂道:
“什么人啊?凭什么对我趾高气扬的?真以为自己是爷啊?我干嘛理你啊?”
严怡然骂是骂得够狠的,下班的时候却还是乖乖的站在门口等着,谁让对方还真是位爷呢?
待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大众SUV在路边停好,严怡然才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很不情愿。
车上的人摇下车窗,丢过来一句,
“上车。”
严怡然很顺口的又问了句,
“为什么?”
“啧,你问题少女啊?”
要不是觉得两个人这么僵持着实在惹人注目,严怡然还真不想理他。
严怡然很不情愿的上车后,坐在椅子上嘴里就不停的嘟嘟囔囔的骂道:
“土匪、强盗,不讲理的大男人。”
沈嘉昊一边开着车一边看着身边坐着气鼓鼓的女人,简直就是一副被逼良为娼的委屈样,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嘴里嘟囔什么呢?”
严怡然又怎么敢说出实话,索性不做声,不理他。
“请你看首映礼,你还这么委屈,就说你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你这叫请啊?我怎么不觉得?”
有这么请法的么?这个强迫有区别么?严怡然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但却还是屈服在沈嘉昊的yín威之下。她一直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怕他些什么。
“何飞倩说你喜欢看冯小刚的电影,拜托我托人多要了张《非诚勿扰》的首映礼门票。我还顺道过来当司机,这般礼遇,请问严大小姐还有何不满意?”
非诚勿扰?严怡然两眼发光一洗刚才的心有不甘。要知道她等这部电影等了很久了。她喜欢冯氏幽默,更欣赏葛优的演技,再加上舒淇也是她喜欢的女演员,以至于她对《非诚勿扰》的期待度达到了百分之一百。
“真的?就知道倩倩对我最好了。”
有此闺蜜,女子何求?
“嗯?刚才不是还很委屈的么?”
不知道这女人体内是不是有两个灵魂?不然她的情绪怎么转变得如此之快,换句话说,她应该是个没心没肺很容易开心的人,整天就见她乐呵呵的,典型的乐天派。
“那是你态度……”
“嗯?
沈嘉昊眉毛不悦的一挑,打断了严怡然才要脱口那句“有问题”生生的咽下肚子。
她心里孬种的想着: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好歹那张票也是你给本小姐找来的。
“我们这就去电影院么?会不会太早了?”
现在还不到六点,首映礼都是这样早的吗?
“你打算穿着警服去参加首映礼?好像并没有人通知你今晚是化装舞会首映礼。”
严怡然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制服,这样去,别说首映礼,就是一般的看电影,也会引来一片注目礼,不知道的恐怕要以为电影院里有案件发生。
“那你先送我回家,我去换。”
“行啦,你就别瞎折腾了,何飞倩已经安排好了,她在queen沙龙等你。”
queen沙龙,A市最顶级的形象设计工作室,明星名媛常出入的地方。据说从里面出来,从头到脚都会来个大转变。
严怡然在想,不就看场电影,犯得着这么折腾吗?有钱人真是钱烧的。
到queen沙龙的时候,何飞倩早早的已经等在那里,旁边还站着周亮。何飞倩一见着严怡然便拉上她,兴奋的往沙龙的里间走。
“然然,你可来了,快点快点,我约了这里最好的造型师,你再晚点他就得去给周佳敏化妆了。”
“周佳敏?金像金马双料影后周佳敏?”
“不然还有哪有周佳敏?告诉你他可是周佳敏御用造型师。”
严怡然觉得自己一时接受不过来,这也太扯了,看个电影怎么就跟影后平起平坐了。
“这也奢侈了。”
“别看我,我可没那麽大的面子,都是昊天的面子。”
一个小时后,在影后御用造型师的一番倒持下,两个女人摇身一变成为一名两眼的时尚女郎。走出来时,何飞倩一袭蓝白色长裙,显出她的端庄素雅,非常符合她律师专业的形象。而严怡然则一身粉红色抹xiōng长礼裙的映衬下,头发随意的挽起盘于脑后,露出迷人的香肩锁骨,性感中透露出平日里少有的娇媚气质。真不愧为天后级造型师!
原来在外间等候的两个男人也不知何时换了服装。刚才还是一身灰色西装的沈嘉昊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色西装,此时他并没有带上领带,随意率性的搭配展现出男人的雅致风情,同时深色的皮鞋,皮质腕饰又带出了他的不羁。
严怡然挽着沈嘉昊走在一起的时候,何飞倩有种说不出的和谐感,很是般配,她偷偷在周亮耳边说道:
“亲爱的,你觉不觉得其实他们俩挺般配的。”
“老婆,你又有什么鬼主意?”
何飞倩看着前面的那对般配的身影一脸的坏笑。
坏女人
当年,在何飞倩的推波助澜下,潜藏在沈嘉昊和严怡然内心的种子悄然壮大,最后破土而出,开花结果。他们都曾抗拒过,正如严怡然清楚的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最好姐妹的初恋男友,爱上他,是万劫不复的开始,她也曾想要远远的躲开。只是,当爱情来临的时候,任凭再理智的人也会有失守的一刻。谁曾想几年后的今日,那棵看似茁壮成长的树木,突然枯萎了。严怡然不是不后悔的,她总在问自己,如果当初他们没有开始,或者今日他们依旧能像当初那般,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是最交心的知己,彼此没有秘密。而不似如今日这般陌路。
他们用亲身经历印证了瞿辉曾说过的一条公式:1+1=-1。
自从那日天天跟沈嘉昊闹变扭以后,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回沈家了。严怡然看着闷闷不乐的儿子,不知该从何劝起,毕竟天天从来不曾这样,她一直以为他是不在意的,却忽略了他只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这日晚饭后,严怡然依旧忙碌的整理着屋子,天天依旧乖巧的坐着练琴。这时候客厅里的座机铃铃的响起,严怡然赶忙从厨房里出来,拿上抹布擦干湿漉漉的双手,接起电话。
“你好。请问找哪位?”
没有来电显示,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
“丫头啊,我是妈妈。”
严怡然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母亲,三秒的停顿她清楚的知道这位“妈妈”其实是沈嘉昊的母亲。
记得当年他们离婚的时候,除了天天,沈家二老是最伤心的。沈英捷向来不苟言笑,对离婚不言半句,但看得出来他其实是不赞成的,沈妈妈则伤心,但他们向来很疼严怡然,所以没有阻止,并同意让出天天的抚养权。最后,严怡然离家前,她只提了两个要求:一是天天周末回来陪他们两位老人家;二是不论以后严怡然是否改嫁,沈嘉昊是否再娶,严怡然都要一直叫沈家二老爸爸、妈妈,直至他们百年归老。
严怡然对于沈家二老的感激无法用言语表达。要知道天天是沈家的长孙,若不是他们的宽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到天天的抚养权。抱着这份感激,她无法拒绝沈家二老的要求。
“妈,您好,您最近身体怎么样?”
其实,严怡然已经猜出沈妈妈这通电话的来意,两位长辈向来很疼天天,这半个月不见,怕是想得紧了。
“丫头啊!怎么这么久了也不想着回来看看我们呀?妈怪想你的。”
沈妈妈的这一句问,让严怡然鼻子没由来一酸,眼泪涌上眼眶,就要往外淌。
他们的任性让老人伤心了。
“妈,对不起!”
只听得电话那边的沈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紧接着说。
“丫头,这个周末带着天天一块儿回来吧,回家吃个饭。”
严怡然知道自己不应该拒绝的,却也不知道该如何答应。自从上次必胜客不欢而散,她就怕再遇上他。
听见电话那头的沉寂,沈妈妈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丫头的顾虑。
“二毛出国了,要下个星期才回来。”
“哦,他出国啦。”
严怡然幽幽的重复着沈妈妈的话。他又出国了,他以前也是这样总是全世界的跑,现在也没变。
“这回听妈的,就这个周末,你可不许再推了。”
这两个孩子离婚后,沈妈妈好几次想找严怡然回来吃饭,她总推脱没时间,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嗯,就周末吧!我带着天天一起过去。”
严怡然没说回去,而是说过去,既不是家,又何来回字?
她知道自己也该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了,毕竟他们待她若亲生女儿一般。其实她一直想找机会回去探望他们,有好几次,人都到了大院门口,却止步了,想到会遇到他,就再也提不起脚步。
不想再在有他的地方出现,不是恨,也不是怨,是无法面对。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周末就到了。难得严怡然今天正常轮休。想想,沈妈妈也真会挑时间,这样的好日子,都不知道是不是事先看了黄历的。
严怡然坐在沙发上,看着边上正翻着最爱的变形金刚漫画书儿子发呆。她尚未跟儿子说今天要回奶奶家,不知道儿子会是怎样的反应?按理说,过了这么久小孩子的气早该消了。
“天天。”
“嗯?”
天天听到她的叫唤,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她。沈嘉昊曾说,天天的眼睛长得像她,又大又圆。但是睫毛却像他的,很长很浓密,还带着点翘,很漂亮。以前她看着这对睫毛总是一声叹息,这样睫毛长在男人身上真是浪费了。严怡然自知自己的睫毛不长,就是眼睛再大也不可能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不具备天分。
有人说,短睫毛的女人很坚强,泪腺不发达,很少掉眼泪的。
“天天,过来妈妈这里。”
天天很听话的,放下手里的书,并在茶几上端正的摆好,然后靠过来坐在她身边。
严怡然伸手抱起儿子放在自己大腿上,将他搂在怀里。
“天天,我们今天回奶奶家,好不好?”
天天一听,低着头,没有说话。
“天天不愿意?”
天天摇摇头。
“天天不想爷爷奶奶吗?”
天天点点头,然后又立马摇摇头。严怡然失笑,她大概知道儿子想说什么。
“告诉妈妈,好不好?”
“妈妈,爸爸要给我找新妈妈了是吗?”
这个问题,天天一直憋着没问她,今天终于问出口了。严怡然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仿佛自己一直在等着,今天终于等到了。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肚子里百转千回了这么多遍,本应该烂熟于心,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却还是迟疑了。
“天天,爸爸找新妈妈,所以你不开心了?”
“新妈妈都是坏女人,对不对?”
严怡然心上猛地一揪。坏女人?什么是坏女人?她不就是大家眼中的坏女人吗?
“天天,你怎么会这麽说?谁教你的?”
“琪琪说的,她说白雪公主就有个很坏很坏的后母,她想要毒死白雪公主,所以她是坏女人。我不要新妈妈,新妈妈都是坏女人。”
严怡然抱着儿子,慢慢地摇着,手里轻轻地拍着说,
“天天和白雪公主不一样,因为天天有妈妈,妈妈会保护天天的。”
“真的?”
“当然。”严怡然低头看着儿子,“所以天天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喜欢爸爸的?”
“嗯。”
天天头垂得更低了,应的声音小小的。
“儿子,听妈妈跟你说。爸爸就算是有了新女朋友也还是会疼天天的,所以爸爸还是去参加天天钢琴比赛啦,还带着天天去吃披萨,对不对?”
天天重重的点点头。严怡然又说道,
“但是那天天天那样对爸爸说话是很没礼貌的哦,而且天天不应该因为这样就不回奶奶家,爷爷奶奶那么疼天天,天天这样,他们要伤心的。”
天天又重重的点点头。
“爷爷奶奶伤心,天天也会伤心的。”
“那天天应该怎么做呢?”
天天这回终于抬起头,圆圆的大眼睛再次直视着她,隐隐的泪光中带着清晰的悔意。
“天天去跟爷爷奶奶道歉,还要跟爸爸道歉。”
严怡然不确定天天到底是否真的明白,或许她也并不希望他真的明白。她只知道自己将这段开解讲得筋疲力尽,汗水湿透了衣背。
傍晚时分,严怡然一手牵着天天,一手提着给沈家二老准备的礼物在其燕山路口的公车站下车。沿着其燕山幽静的柏油路一直上去,便可到达沈家。其燕山并不是一座十分高的山,而是一片高度警备区,其燕山只是它的名字。既是警备区,一路上车很少,出租车和公共汽车更不可能在此出入,除了偶尔的开国的白牌车,几乎可谓了无人烟。到这里来的人几乎都是开着好车的,何曾见过像她们这般靠双脚走进来的。沈妈妈原说要让司机开车过来接他们,她婉拒了,当时她也还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搞定儿子,要知道这孩子的脾气有时候跟他们俩一样倔,尽得真传。
终于来到威严的大院正门,习惯地正要走进大院时,被大门的哨兵拦了下来。哨兵给她礼貌地行了个军礼,
“你好,请问你找谁?”
严怡然楞了一下,原来自己忘了,这里已经不是她的家,习惯得改改了。记得最近的一次过来,还是坐着沈嘉昊的车,自由出入的,经过大门的时候,他们依旧是敬礼,但和这个敬礼不一样,那个是恭敬的军礼,这个是警示的告诫。时过境迁,现在她走进这扇大门需要登记了。
“哦,不好意思,要登记是吗?我忘了,抱歉。”
士兵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闪烁着势利,他刚才清楚的看到她是从公车上走下来的,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这个女人应该是来走后门送礼的吧!
“请问你的到访原因。”
“我是来拜访一位首长的。”
“你不知道这里是不给随便出入的吗?你没有通行证,我是不能让你进去的。”
原来从这道门进去是需要通行证的?严怡然从来都不知道。
“我……”
正当严怡然在考虑着要不要给周妈打个电话的时候,旁边匆忙走过来一个人。
“沈太太,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新来的士兵,他不认识您,您别见怪。”
警卫排排长,他认识她,知道她是沈嘉昊的妻子。
“还不快放行。”
“这……”
小兵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看来真是一新兵。
“还愣着干什么?这是沈首长的儿媳,这位是沈首长的孙子”
沈太太?沈首长的儿媳?严怡然在想,她是不是应该上去解释下她和沈嘉昊现在真正的关系?
“还不道歉?”
“对,对,对不起。”
只是看着小兵慌张的给他们行礼,放行,看来吓得有点不知所措。
“没事,没事,他也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应该的。”
严怡然一手提着礼物,天天乖巧安静的一直被她牢牢牵着,她朝排长和小兵点点头后,继续往前走。
“沈太太,您慢走。”
越走越远,但是隐约还是可以听见排长在数落小兵的声音,
“你怎么不长眼睛?她你都不认识……”
严怡然笑了下,其实小兵没有错,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红颜祸水
严怡然走在一条两侧栽满树木的的林荫路上,儿子在身边一蹦一跳的跟着,夕阳的余晖穿过郁郁葱葱的树叶,斑驳的撒在他们身上,呼吸着这个城市里难得的好空气,有种醉人的感觉。这里真的很美,以前常来,每次总是坐着车呼啸而过,美景在窗外一闪而过,人也就错过了。
踩着夕阳,不知不觉沈公馆已经渐渐映入眼帘。沈公馆是一座三层楼的红色的小洋房,配有一个面积不大却很惬意的小庭院,以前沈英捷总喜欢在院子里种上各式盆栽,严怡然得闲还会帮着照料一番。也不知道这么久没来,那些植物怎么样了?
天天看见那道熟悉的大门,顾不上等她已经冲上去,那个兴奋劲完全看不出之前哭喊着不愿回来的样子。
“爷爷,奶奶,天天回来啦!”
屋里的人似是一切早已准备后,天天的喊声刚落,便看见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严怡然定睛一看,是周妈。
只见周妈兴奋的朝屋里说道:
“夫人,小怡和天天回来了。”
严怡然带着淡淡的微笑,踏进院门,熟悉的院子,虽然好久没来了,但这里一如往昔,整理得非常漂亮。那些植物依旧枝繁叶茂,看得出来是有人在细心照料。
沈妈妈听到声音,人已经出现在房子的大门口。
“奶奶,天天回来了。”
天天看见沈妈妈,一把冲过去,抱住她大腿,冲力没收住,撞得沈妈妈的身子有些不稳,晃了晃,周妈赶忙伸手稳了一下。
沈妈妈并不介意,低下头宠溺的看着孙子,抱着他不愿撒手,脸上满是欢欣的笑容。到了这把年纪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开心的了。
“唉哟,我的宝贝,奶奶想死你了。”
“天天,当心点,别把奶奶给撞倒了。”
严怡然紧跟在儿子后面,为孩子的没轻没重,着实捏了一把冷汗。
“不打紧的,哪就有那么脆弱?”
沈妈妈说完放开天天,从台阶上就要朝着严怡然走过来。严怡然赶紧加快两步走上去。要长辈出来迎接,从小到大她的家教里就没有这一条。
“妈……您回去坐着,怎么好要您出来接我们?”
这声妈叫得还是有些迟疑,太久没叫,已经不习惯了。
“丫头啊,妈好久不见你了。你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看看我们呀?”
沈妈妈拉着严怡然的手激动得不放开,一直牵着进了屋子。天天被周妈牵着一蹦一跳的走在后面。
走进大厅,看见沈秉南端坐在他专属的位置上,俨然一副大家长的样子。当了那么多年的首长,自然有首长的作风,出门迎人永远不是他的风格,但是官场上向来严肃的他,也只有在看到儿媳和孙子的时候才会展露慈祥的笑脸。这样的待遇是连他儿子沈嘉昊不曾享受过。
沈英捷放下手中的报纸 ,取下眼镜,招呼着。
“小怡回来啦?来,快过来坐。”
“哎,爸爸。”
边说边递过去她带来的礼物
“爸爸,这是您爱喝的红酒。”
沈秉南接过儿媳送的爱酒,喜上眉梢,一个劲的点头
“好,好啊。还是儿媳贴心。”
“丫头你这是干嘛?来了回家吃饭还带东西?还给老沈带酒?他最近的血压可是刚刚及格。他的酒都给我没收了,你倒好,给他带来了。”
“没事的,妈。红酒养生,爸爸也是知道分寸的人,会拿捏得好的。爸爸,虽说红酒养生,但为了您的身体,您要答应我少喝点。”
“好,好。”
“你这老沈,你当然好,儿媳送的,你什么都说好。”
“妈,您也有。这是新鲜的莲雾,我记得您最爱吃这个果了,正好,现在当季呢,新鲜着呢!”
“哟,我也有?好,好。”
“你看你,还说我,你不也是儿媳送的什么都说好。”
这两个老人很可爱,相互调侃起来。严怡然搂着天天坐在旁边,看着这热闹的,熟悉的一幕,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只是,现在少了一个人,少了以前热闹的中心。
“哟,今天什么日子啊?这么热闹?”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到屋内,严怡然身子微微一震,僵在那里。那个声音如鬼魅一般,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他的出现,让她的笑容从脸上全部消失。她倒不是怕他,实在是太突然毫无准备。
沈秉南夫妻也是愣了一下,他们也没料想到沈嘉昊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当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嘉昊人已经踏进门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爸爸……”
天天高兴地跑向沈嘉昊。这就是所谓的骨肉连心吧,尽管天天之前对沈嘉昊如何的气,说着如何的讨厌,但当真正见面的时候,那种骨血里散发出来的自然的亲昵便会迸发。俗话说得好:父子没有隔夜仇。
沈嘉昊伸手抱起儿子,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放在怀里,天天在他怀里格格的笑着。
“哎,儿子!来,亲一个。”
天天很听话的在沈嘉昊脸上亲了一大口,弄得他满脸口水,令他爽朗的大笑出来。
多么温馨的一幕父慈子孝,却是严怡然心中的一根刺。她知道自己这个母亲就算当得再好,再完美,终究不能替代父亲,只有父亲强健的臂膀才能把孩子这样高高的举过头顶。
“二毛,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
“怎么了?妈,您看见我不高兴啦?还是……我打搅了你们的聚会?”
其实,沈嘉昊刚下飞机,没通知罗强去接他,自己开着之前停放在机场停车场的车就回来了。以往出国回来,他不是去公司,就是先去公寓,从来不曾直接回家。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开着车很自然的就朝着家里的方向开。
车子行驶到离其燕山的路口不远的地方,沈嘉昊远远的便看见一个母亲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从公共汽车上走下来,那是他曾经很熟悉的身影。他将车子速度放慢,缓缓的跟在他们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路走来,他们并没发现他的存在。当来到大院正门的他们停住了。在这大院里住了二十几年的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僵持了一会儿,最后,他们还是顺利的通行。应该是有人认得她,他笃定绝不是她自报家门,她不可能自报曾经的家门。
想到这,沈嘉昊狠狠的咬了咬牙,这个女人就这么急着跟他撇清一切的关系吗?
在他们走后,沈嘉昊并没有马上开进去,而是停在原地,坐了很久,他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出现?他知道她不想见他,更是有意的一直避开他。但是那又怎么样?这是他家,他想什么时候出现都可以。何须顾忌?
现在,沈嘉昊怀里抱着开心的儿子,看来自己的出现并没错,她只是唯一一个不欢迎他的人。
“儿子,好久不见,有没有想爸爸。”
“有。”
“乖儿子。”
见过多少大风大浪的沈妈妈一时也不知如何应付这样尴尬的场面。今晚是她把严怡然请回来的,并亲自保证沈嘉昊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让她如何收拾?以后严怡然又怎么还会再来?无计可施,只得求救自己的丈夫。只见沈秉南手里拿了今天最新的参考消息神情自若的看了起来,丝毫不被影响。沈妈妈示意他给个主意。沈秉南抬了抬老花镜下的眼睛,看了下对面的年轻人,然后目光又落回报纸上,并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的手,暗示她要淡定。
无奈之下,沈妈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知道严怡然不自在,沈妈妈索性坐在她身边拉起家常来。严怡然则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
“爸爸,天天应该跟你道歉。”
原来,天天并没有忘记今天早上严怡然教导他的正事。
“嗯?儿子,为什么跟爸爸道歉?”
“那天我不应该这么跟爸爸说话的,妈妈说那样很没礼貌。”
“哦?”
沈嘉昊真没想过事过这么久还能收到儿子的道歉,严怡然把孩子教育得很好,一直以来都很好。他应该收回当天的那句气话。
“嗯,妈妈说,爸爸就是跟新妈妈在一起了,也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疼天天的,对不对?”
天天的这一句话无疑成为在场所有成年人头顶上的一个轰天响雷。沈秉南向来镇定,这回也从报纸中抬头朝沈嘉昊望去,严厉的眼神中透出些许震惊;沈妈妈更是呆住,拉着严怡然的手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虽然天天口中的那些确是严怡然的原话没错,但是她依然错愕不堪。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此时自己的血仿佛已经凝结。
沈嘉昊坐在天天面前沉默不语,抬头看向坐在沙发另一边的严怡然,眼睛里情绪瞬息万变。
后来,周妈聪敏的打破了沉寂的僵局,毕竟是沈家的老臣子,知道在适当的时候做最适当的事。
餐桌上,大人们都各怀心事,没人记得那天晚上的那顿饭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整个晚上,最高兴的只有天天,因为他终于和自己的父亲重归于好。
晚饭后,严怡然没多做一刻停留,跟沈家人道别后,坐上沈妈妈安排好的车离去。
目送严怡然离去,沈妈妈示意周妈带天天回房间,沈嘉昊跟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二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要和那个女人结婚?”
沈嘉昊平淡的回答,这个答案迟早是要告诉父母的,没有必要,也没打算要隐瞒。
“目前只是订婚。”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妈妈一反平日高贵优雅的形象,暴跳如雷。
“谁准你们订婚的?我跟你说过她父亲……”
沈嘉昊知道母亲接下来要说的七年前已经说过了,又何必再复述一遍。
“她父亲去年已经在国外病逝。”
“所以,你现在打算跟她结婚了?”
“妈,你当年说的障碍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那又怎样?她就是一祸水,若不是因为她,你和丫头也不会离婚,我们沈家也不会这般骨肉分离。”
再次旧事重提,沈嘉昊眼神犀利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语气冰冷。
“妈,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和严怡然离婚跟第三者无关。而且当初执意要离婚的也是严怡然。”
“我不管。反正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休想踏进沈家大门半步。你可以娶她,我们沈家也可以不认她。”
撂下这一番狠话,沈妈妈转身气冲冲的离开了沈嘉昊的房间。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这次她怕是再也拦不住了。
母亲的气愤离去,留下沈嘉昊面对房间四面墙壁。他脱下外套,发泄一般将它甩在双人床上。
凭什么,严怡然你凭什么,凭什么你选择离婚我就得离婚,你凭什么在离婚以后还要来干扰我的生活?
谁是祸水?严怡然你才是祸水。
夜色里的丑恶
灯火阑珊的A市与所有繁华都市的夜晚无异,都是美丽如梦,深不可测,变化无穷,大胆而妖娆、妩媚的。夜色和霓虹灯相互映衬,尘世里所有的东西包括那些丑陋的肮脏的糜烂的东西都淹没在夜幕背后。酒店、夜总会、迪吧、酒吧所有妖娆的灯光交汇成一幅迷离魅惑的画卷,多少人深陷其中都忘了自己是谁。
对警察来说,这是一幅滋生犯罪的魔坊,也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
“滴……”严怡然坐在巡逻车里,听见同事手里熟悉的电频声,这简单的音频告知他们再次有罪恶发生。
“有人报警齐昌路69高级俱乐部发生打架,请附近民警立即赶往现场。”
严怡然看了下车窗外,赫然立着的就是齐昌路的路牌。
“警车879现在齐昌路建设银行门前,民警010978、010869、011915现在立即赶往现场。”
69高级俱乐部位于齐昌路中段,从刚才警车停放的地方到这里只有不到一分钟的路程。走近69俱乐部,灯光里金碧辉煌的大厅夺目耀眼,俗不可耐,尽管如此,这里却还是A市里富甲权贵们交际应酬的黄金地点。严怡然早就听说这里受富人青睐,并不单纯的是因为这里富丽堂皇的装修,奢华的享受,更多的是因为浮华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诱惑。
严怡然一直以为只有酒吧、KTV、迪吧这些小年轻聚集的地方才会发生打架这种原始错误的事件,没想到,这样一个富人享乐的地方也会有人打架?
走进去的时候,警长老杨走在前面,她和另外一个同事小赵走在后面。率先老杨义正言辞的声音:“是谁报的警?”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年轻漂亮经理模样的女孩子慌忙的走到他们面前,
“警察,是我报的警,上面有人喝醉酒闹事。”
老杨听完后,带着他们朝电梯走去,
“带我们上去,顺便简单的讲下情况。”
“是这样的,689包厢的客人和771包厢的客人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就打起来了,还损坏了我们的一套音响,我就报警了。”
“没派你们的保安去劝阻吗?”
“派了,怎么不派,但不管用啊!那两个包厢的人脾气都大得很,好容易拉开了,这会子不依不饶的还要再打,我们没办法了,总经理才让报的警。”
“双方大概有几个人?有没有人受伤?”
“大概吧,大概有15、6个人左右吧,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又一个被啤酒瓶打爆头了,挺严重的。”
“叮……”的一声,经理才简要介绍完情况,电梯就到了,老杨的确是个经验丰富的警察。
走出电梯,老杨对经理吩咐道,
“马上打120,不论谁对谁错,一律先送院治疗再说。”
经理听后告诉他们包厢的具体位置,赶紧转身去打电话。
其实,不用指路,他们也能找到事发包厢的位置,因为包厢门口站了两个高大的保安,门神一般,如此大的阵仗,足够醒目了。
包厢里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酒瓶玻璃碎散了一地,还有东倒西歪的沙发、椅子,就连包厢里的点歌台也被推翻在地,上面的屏幕一片黑,没有点光。保安把两边的人稳稳的拉开,那些人怒气尚未散去,作势又要冲上来再打。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严怡然微微皱眉放眼过去环视了一圈,她敢肯定这些人全是醉汉,只是这群醉汉大都是40岁以上的中年男人,怎么就像小青年那般意气用事?
“你们谁打架?”
看见警察来了,双方都有所收敛,不再剑拔弩张的对着。但面对老杨的提问,也并没有人有勇气回答。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走回沙发上坐下。
“刚才不是还很得意吗?现在怎么都像斗败了的公**似的?是个男人敢打架还不敢认?”
还是没有人吱声,老杨看了一圈,发现角落里有个男人用毛巾捂着头窝在那里,白色的毛巾已经渗出血色。
“小赵,你先过去扶伤者出去,等救护车一来先送去医院。一路跟着。”
“是。”
小赵走上前,在保安的帮助下把伤者扶了出去。老杨再环视一下包厢里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只是手脚上的擦伤和扭打时留下的淤青。
“你们有没有人告诉警察,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包厢里依旧鸦雀无声。
“看来你们是醉了,神志不清就连记忆力也不好。这样,小严你马上通知队里增派人手把他们全部带回支队,等他们清醒了再给每个人做份详细的笔录。”
一听到要被带回公安机关,包厢打架的人就再也坐不住,纷纷走到老杨和严怡然面前,他们知道这大半夜的回公安局,怕是要呆上一夜了。
“警察,警察,别把我们带回去,我们双方也都是朋友,只是喝醉了一时冲动发生口角才会大打出手的,没什么大事要闹的。”
老杨斜眼看着说话的那位,不屑的说,
“朋友?朋友在一起喝醉了就可以闹事?”
“不是不是,打架的确是我们不对,还请你们高抬贵手。”
“那这烂摊子……”
“我们赔,我们赔,我们损坏这里多少东西我们赔。”
“刚才那个伤者……”
“我们一定医药费负责到底。”
老杨满意的点点头,闹事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谁想老杨又说,
“小严,你给他们逐一登记详细资料,一个不漏,然后转警辖区派出所,明天打电话通知他们到派出所进行调解、赔偿。”
“是。”
虽然严怡然到巡警支队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很清楚老杨的为人,要他轻易放过他们,那绝不可能!
将那十五个人一圈登记下来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老杨走过来大略地翻了下严怡然的记事本,满意的点点头。这姑娘做事不错,挺细的。
正巧这时候派出所采现场的民警刚到,将这个案件转给他们后,老杨帅气的一挥手,
“行了,收队。”
“老杨,你到车上等我,我去借个洗手间。”
69俱乐部的生意很好,除了闹事的那两个包厢外,其他包厢都是满的,没有独立卫生间,严怡然只好去借用员工的公用卫生间。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可能是没有客人要用,所以找的地段也不用太好。推开女士卫生间的大门,尽管只是员工卫生间但装修的还是很不错的,粉紫色的基调很有小女生的浪漫情怀,只是跟这样的一个男人世界的声色场所有点不太搭调了。
才走进来,隐隐的严怡然好像听到些细微的声音,似呻吟更似挣扎,听得她心里毛毛的。不会吧,真有这么乱来?厕所也行?而且还是女厕所。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最后决定洗个手就离开。
突然那个声音渐渐增大,严怡然仔细一听,不似呻吟,更似挣扎了。若然真是挣扎,那就不是乱来那么简单,而她便不可坐视不管了。她伸手试探性的敲了下厕所隔间的门,前两间都没有人,只有最后一间是牢牢锁住的,她再敲了一下,有个声音含糊的喊道:
“救……命,救……命”
严怡然一惊,反射性的马上单手扶住腰上的单警装备,一手再用力的敲门,
“警察临检,里面的人现在双手抱头走出来。”说完,开启xiōng口的对讲机,“老杨,三楼尽头女士洗手间有情况,请求支援。”
厕所隔间的门过了一会儿,在老杨他们来到前,打开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惊慌失措的从出来,紧紧的拉住严怡然,
“警察,救我!”
“镇定点,里面还有没有人?现在马上双手抱头走出来。”
有个男人从隔间里意兴阑珊的走出来,双手并没有摆在头上,而是摆在腰上,提着裤子,还在拉着拉链。看见这一幕任谁都知道厕所隔间里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警察,我和我女朋友在厕所开心,你也要管?你们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还没等严怡然勒戒他,老杨带着刚才的那几个派出所民警已经冲了进来,看着这一幕,将案件的性质大概的了然于心。
最后厕所里的那对男女都被警察带回了派出所,理由是女方控告男方对她实行性侵犯。作为发现案件的民警和证人,严怡然一并回到了辖区派出所。
很巧,就是她当年工作过的城西派出所,离开以后就没再回来,没想到当年还只是发展中的城西,现在已经是A城里最繁华的商业娱乐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多变!
原来,那个男人叫王虎,是69俱乐部的总经理,那个女人叫安琪,69俱乐部的服务人员,当然安琪只是她的工作用名。回到派出所民警才刚要开始给两人做笔录,有个自称是王虎代表律师的男人出现在了派出所大厅里。
“你好,我是王虎的代表律师,我现在要求见我的当事人,没有我的陪同,你们不可以对我的当事人做任何询问。”
听到这个对法律专业熟悉的声音,严怡然抬头望去,看见廖晓斌西装笔挺的站在大厅里,他还是依然夺目,尤其是法律专业知识从他口中说出的那一刻,更是如此。
很显然,廖晓斌也已经看见严怡然,愣了一下,朝她微微一笑,严怡然只是微微点头,如对陌生人一般没有任何表情。
“然然,你也在这里?”
“你是王虎的代表律师?”
“嗯,我是琅坤集团的代表律师,69是琅坤旗下的产业。”
“廖律师,我想我们并不适合交谈,因为我是这单案子的唯一证人。”
“你?证人?”
“很奇怪吗?不必惊讶,因为过段时间我们或许还有机会多薄公堂,你不期待么?我是挺期待的。”
说完,严怡然转身走了,她已经做完笔录,可以下班回家睡觉了。
严怡然很想问他为什么要帮那样的人渣打官司,换做以前她一定会问的,这次没有,她知道廖晓斌一定会说:法官一日没判,他就还是清白的。在严怡然眼中,有时候律师的生活是是非颠倒、黑白不分的浑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