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105

作品:《不知北山向阳

    101、为什么你还不回家
    维拉参加完婚礼,连家都没有回,定了机票直飞洛杉矶。
    年初一,向彤专门打电话过来问了她吃饺子了吗?B市这昨天又下了一场雪,今天早晨一看,居然没过了膝盖。你弟弟还老问我,为什么你还不回家,一个人堆雪人是不如两个人打雪仗来得自在。
    年初二,洛杉矶也开始下雪了,维拉撑着伞到唐人街吃了好大一碗饺子,回旅馆的时候看到街上还有卖粽子的,买了好几个,心想在家热热还能吃。回宾馆的时候还遇到了好些个中国孩子,逮着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人就问候新年好。维拉揉了他们的脑袋,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孩子得到意外之财,开心地在她脸上亲了好几下。
    年初三,电视里在重播春晚,看着春晚里的老艺术家们的表演,维拉笑得很大声,偌大的房子里还有回声,听起来像两个人。
    年初四,雪停了,电影的拍摄也提上了日程。维拉所剩戏份不多,按照进度,几天后就可以杀青了。
    年初五,顾家的电话打了过来,顾奶奶哽咽了许久,或许想告诉她什么,或许只是单纯地想给她拜个年。可终究一句话都没说就挂了电话,维拉站在电话机旁默立良久,有惆怅,也有心慌。
    年初六,维拉的戏份频频出错,所幸的是这次的拍摄计划很快就已经结束,时间被拖延到了明天。
    年初七,维拉调整了心态,洛杉矶的戏终于杀青,导演给演员们放了一天假好好感受异国风情,定于后天中午打道回国。
    年初八,凌晨,维拉接到了曲奕的电话。
    “容与右手中了子弹,弹口卡在了腕关节,取弹的时候可能触发爆炸。人心都是肉做的,你看着疼吧。”
    维拉改签了早晨的飞机,飞机飞过换日线,到B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她手中捏着的机票,突然不知道要往哪儿走。
    她回来了,却不知怎样面对他。
    曲奕知道她会搭乘最早的一班机回来,在机场守株待兔老半天,看到维拉的时候赶紧迎了上去。维拉用鸭舌帽墨镜和口罩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可走路还是军人的做派,曲奕一眼就认出来了。
    去年的事儿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谁都清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怪谁都不成,他自己都愧疚得不行。
    曲奕系好安全带,“先送你回家还是先去医院?”
    “去酒店。”
    “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一年他们也过得不好。”
    维拉自嘲地笑笑,“我这副模样,不知怎么回家。”
    “那也别去酒店糟践自己啊,要不上我家去?我在西四环边儿上买有一套小房子,离容与的医院还挺近。”曲奕挠头。
    维拉也不揭穿他,他工作的地方跟军总医院差了八百里远,不炒房也不贪图医院那点地儿,要买房也不能上那去啊。曲奕从小到大就是,一撒谎就挠头。
    房子有个五六个年头了,屋里头东西一应俱全,搁窗口往外看,还能看到军总医院。曲奕特别给她指了,说容与可能在哪个窗口里,顾爷爷给他找的是最好的医生,住的也是最好的病房,你不要担心。
    曲奕给她留了顾容与的病房号和屋子的钥匙就走了,维拉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屋里的东西还有些凌乱,估计是曲奕临时给她租的。别的地方都有些显旧,只有被单看起来像是新换上去的,看得出来是上一任租客走得急,曲奕只来得及帮她把床单被单换了。
    她在窗口站了许久,想了想,还是去楼下的花店给自己买了一盘娇艳的兰花。
    这样娇贵的花在大冬天并不容易养活,维拉拿着水壶给它浇水,摸着它高贵的花瓣儿,维拉笑着问,“我走了,你就会死。对不对?”
    顾容与从基地的医院换到了军总医院,因为难度太大,基地的医院不敢贸然取弹,手术随时可能触发爆炸。
    转医院后,医生们连夜开了会议商讨如何把子弹取出来,拆弹专家跟外院的手外科医生也都往这儿赶,过了许久才商讨出一个稍微可行的方案。手术的风险太大,可实在没办法,事不宜迟,手术必须尽快安排。
    手术迫在眉睫,而维拉却是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泡了一杯咖啡,翻开一本厚重的书,开始看《百年孤独》。
    年少时养成的习惯,心烦意乱的时候,总要在书中寻求安慰。
    这些日子,只要深呼吸就会记得梦想,只要闭着眼睛感到孤独。
    梦想与光荣同在的日子,终究恍如隔世。
    顾容与在上手术台前清醒过好一阵子,曲奕在其身边寸步不离。
    “她回来了,容与,她一听到你的消息就回来了,她没有忘记你。你看窗外,右手边挨咱们最近的那一幢最高的楼,她就在里面,她在陪着你呢。”
    顾容与躺在病床上,几近动弹不得。除了手关节中无法取出的子弹外,身上两处也有子弹的擦痕,也是在战斗中避闪不及所致。虽说伤痕是男人的勋章,可这样的伤痕于顾容与而言太不应该。平常时,在枪林弹雨中也能安然无恙地躲过来,这次计算却失了准头。追究起来,能让顾容与心绪起伏的不作二者推想。
    这样的日子,就连旁观者曲奕,每每说起来也是满腹辛酸。
    顾奶奶情绪激动,不敢让她在旁陪护,老人只得在重症室外看着里头的孙子,大伙儿合力瞒着她有关顾容与的病情,不敢告诉她顾容与手上还有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子弹。
    老人喃喃,“不是说维拉那孩子也回来了吗?怎么还不见她过来?海晴,你再跟曲奕那孩子问问清楚,是不是航班出了什么差错。她最心疼容与了,要是她在这,肯定会过来的。”
    海晴的鼻子一酸,“今儿早上就问了,说是航班延误,也不知道能几时到。”她不敢给老人太大的希望,不然打击也会更大。
    手术被安排在下午,中午吃饭的时候,曲奕急得满世界找人。
    维拉不在他安排的小房子里,手机也都关了,只有房子里的行李告诉曲奕,她已经在这里住下。
    可既然已经住下,不是形同于放下往事从新来过了吗?又是为什么要消失呢?
    他有一些不解,在跟妈妈的电话里提起,妈妈笑话他还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说是什么时候找到一个姑娘就晓得了。那份距离,那份小心翼翼,如果不身在其中,还真不好理解。
    “你等着,我给你去把她找来,如果她不来,我打晕她给你带过来。”
    烦乱之余,寻得这一方清净之地也不容易。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房地产把顶层改成了楼中楼供住户居住,所以维拉在这栋楼找到天台的时候,有惊奇也有欣慰。
    找了一处干净之地席地而坐,悠然地看着远方,恍如一处化外之国,平日的纷扰已无心再想。顶层住户开了音响,音乐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一曲过罢,眼泪把维拉的衣襟都沾湿了。
    那天的云是否都意料到
    所以脚步才轻巧
    以免打扰到
    我们的时光
    因为注定那么少
    风吹着白云飘
    你到哪里去了
    想你的时候
    抬头微笑
    知道不知道
    一种久违了的情绪就这样被这首歌带了出来。她拥有着那样让人嫉妒的青春岁月,虽然有过伤害,可大多数时候都在相互依偎。即使是后面这段灰白的年代,之前的温暖也一点点地为这段日子上色,使她终究不舍撒手西去。
    当我们说“那些年”的时候,回忆就已经开始了。有一些事,反复地被提起,反复地要去遗忘,到头来才发现,最想记起的事情,却是当年拼命想忘掉的事情了。
    到底是些什么事情,让我们拼命去忘掉它,或者怎么忘都忘不掉它?它们肯定在我们的生命中占了特殊的地位吧。
    维拉看着他所在的那栋房子,把过往都温习了一遍。让自己有勇气坐在这里,把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捱完。
    顾容与,如果你敢死在手术台上,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手术前半小时,曲奕赶了回去,那时候顾容与打完麻醉针不久,强撑着就为了见维拉一面。曲奕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睛一红,不敢看他的眼睛,“维拉在来的路上,你安好无恙地出来了,就能见到她了。”
    顾容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把拳头握起来,可他竟连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侧过头去,不再说话。
    曲奕的意思,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始终不愿意再见到他,即使是现在,也一样。
    曲奕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台远去,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提步追了上去,把一个玉镯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顾容与手心一凉,睁开了眼睛,抬起手,俨然是好多好多年前,奶奶给维拉的那个镯子,那个说是要给孙媳妇的镯子。
    “这个是之前维拉让我给你的,你看,她在呢,你别怕,等你从手术室回来,兄弟再陪你把她追回来。”
    这个镯子是维拉脱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的,曲奕找不到她,却在客厅里看到了它。
    维拉,你留这个镯子下来的意思是让它代替你陪着容与身边吗?
    顾容与看到这个镯子的时候,瞳孔缩了又放,最后眸子里一片清净。手一歪,镯子顺着左手滑了下来,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悲极无泪。
    他从来都不怕死,害怕的只是漫无止境的孤独和无助,他怕纠缠了半辈子,等来的只是擦肩而过。
    他之前一直觉得,维拉会找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是那么肯定了。
    这个镯子还回来的意思,是不是等同于你否认了我们的曾经?
    手镯质地良好,摔到地上的时候,滚了很远都没碎。
    曲奕想弯腰去捡,可有一只更苍老的手先于他把镯子捡了起来。
    曲奕抬头,呆呆地看着顾***表情,可他却看不懂了。
    这个从小被就被大家认为是最温柔慈祥的奶奶,以一种他从未看到过的神情,叫停了一直往手术室推去的病床,缓慢却坚定地走了过去。
    苍老的手抚上孙子伤痕累累的脸,“我们不要她了,奶奶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好不好?”
    顾容与的视线里出现了奶奶,听到她说的话,眼泪不知道怎么地就掉了下来。
    一小时后,手术室传来一声爆炸声。
    顾奶奶坐在一旁,恍若未闻。曲奕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萧索、凄凉的背影。
    在去年那个剧变的时候都不曾如此。
    他开始真正害怕起来,他怕维拉……
    终究是寒了顾家的心。
    102、生病
    手术过后,曲奕一言不发地去到了维拉的公寓。也不进去,点了一根烟靠在墙根处。
    维拉在午时坐到三更,许久都不动一下,再加上晚上温度骤降,全身几近僵化。
    她哆哆嗦嗦地回到自己所暂住的楼层时,被角落里不声不响地曲奕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他抽掉了多少眼,整个走廊都是烟雾缭绕的。才不过半日的光yīn,胡渣都长了出来,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看到维拉下来,掐掉了烟屁股,双手插进裤兜里,歪着头冷冷地看着维拉。
    维拉穿得很单薄,只披了一件黑色的薄外套,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的,身体一直在颤抖。看曲奕的神思,维拉心口一凉,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破碎,“手术怎么样?”
    “你不是不关心的吗?”曲奕冷笑。
    维拉抿唇不语,手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抖起来,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她不敢想象在楼顶的那十个小时是怎么度过的,心好像在油锅里煎熬着,似乎只是他的一个消息,便可决定她的去留。
    “你既然还关心他,为什么要三番四次地寒了他的心?”曲奕有些咄咄逼人,在他的世界里,人与人的尽管复杂,但是却简单,对于维拉的世界,他却看不懂了。
    绕是维拉这一年在镁光灯前训练得巧舌如簧,此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静静地靠在了墙上,双手紧紧地交握着。半晌,摸到腕上冰凉一片,才想到洗澡的时候,已经把镯子脱了下来。好像没有了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她颤抖着手伸进衣袋里去摸钥匙,她想尽快地看到那个镯子。那个镯子,似乎是维系她和顾容与关系的唯一一样物件了。
    那是很多年前长辈就应允了的承诺,也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从那天起,她才觉得她是他的了,她要赖他一辈子。
    可是一辈子太长了,转角就是绝路。
    “当年的事我也看在眼里,你这份迁怒过分的莫名其妙,这些日子我体恤你的悲伤,不敢过多的苛责,只是祝维拉,凡事都有一个度,你这次,触碰到所有人的底线了。”曲奕感觉到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地变凉了。
    这就是你不离不弃的追随么?
    大家都执著了那么久,到头来,怎么看怎么像笑话。
    “既然你已经决定断彻底,恳求你选一个好时间,容与残了一条胳膊,我不希望下次还因为你,他连命都丢了。”
    维拉似乎被抽去了全身的骨头,她蓦地瘫坐在地板上,一串串泪珠雨点儿似的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她一直在维持着的自尊,一直维系在子慕身上的自尊,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因为她的失误,她的妹妹消失在了高原的那条河流里,至此杳无音讯。
    曲奕说得没错,这只是一场莫名其妙的迁怒,因为对象是他,所以他变成她的首当其冲。原来,这对他是那么大的伤害。
    原来,我早已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曲奕皱着眉头看着她,倏尔感到地上的冰凉,想伸手去拉她。可是想到正在医院里躺着,身心俱疲的那个人,终究没有伸出那只手。
    “你好自为知,我走了,没有必要的话,以后你也不要找我了。容与是我认的唯一一个兄弟,你原来也是的,不过……”曲奕望着远方,顿了顿,不想让自己的话音也颤抖了。
    他直起身子,拍了拍搭在身后的衣裳,转身朝电梯走去。
    再也没有一句话想嘱咐她。
    维拉几乎把房间整个都翻过了一遍,还是找不到那只镯子。她瘫坐在屋子中央,血从指间开始一点一点地倒流,温度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流失。她想去摸手机,可拿了好几次都抓不稳,手机还是从手里滑落,摔倒地上,屏幕黑了。
    最后一丝光芒淡去,维拉的悲伤似乎也消散了,她面无表情地坐着那,如同一个入定的神僧。
    半晌,人才朝一边倒去。
    维拉生了一场大病。
    她在客厅里晕了一天,屋里没有开暖气,醒过来的时候,手重得连抬都抬不起来。当过特种兵的总是比别人敏锐一些,除了曲奕,没人知道她这里。曲奕肯定恨死她了,他再也不理她了。
    或许是这样茕茕孑立的念头,把自己逼醒了。
    之前是她抛弃了这个世界,现在这个世界也不要她了。
    手摸到旁边的掉出来的手机电池,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它装了回去,短信像暴风雨般砸来,维拉来不及看,翻了一遍通讯录,发现自己此刻能找的也只有助理唐朵朵一人。
    截住唐朵朵咄咄逼人的问题,她虚弱地笑,报了个地址,“你再不来,我就去找子慕了。”
    这些年来,唐朵朵是离子慕最近的人,比海欧都近。她见过子慕拍戏的时候腿上摔了一个碗大的疤,见过导演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她高贵的头骂得抬不起来,也见过在雪夜里她穿得单薄在吸溜着她给她买的面条,她说这很好吃,真的很好。
    那时候是子慕这辈子最低潮的时候,爷爷不支持她,主演看不起她,导演打压她。这个本是高枝的凤凰一点一点地捱了过来,唐朵朵知道为了她这份单薄的梦想,子慕这些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她是真的心疼子慕。
    子慕消失了,这份怪罪,她知道算到维拉身上来并不公平。
    这只是一份一厢情愿的寄托,一些微妙,万分心疼。
    维拉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唐朵朵手撑着头眯着,黑眼圈极重。
    维拉环顾一圈,这里很大很安静,显然,唐朵朵没有通知任何人。
    有些失落,却不得不感激她的体贴。维拉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觉得口渴得厉害,艰难地起了身,想欠身去拿杯子。
    这番动静吵醒了唐朵朵。她揉了揉眼睛,有一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是哪儿。看到病床上的维拉时,脸板了起来。
    本就是纯美的女孩儿,对着维拉却有一些故作严肃。这些她都可以笑纳,因为她是被子慕温暖过的人。
    “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水。”
    唐朵朵皱眉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依言转身。
    “接到你电话之前,我以为你已经自我了结了。”
    维拉看着她的背影,微笑道,“我是一个怕死之人,这点你可以放心。”这句是说的心里话,她害怕死亡,很怕很怕。
    唐朵朵不语,把杯子递了过来。
    维拉困难的支起身子靠在床头,她动作缓慢,右手还吊着针,冰冷的药水把整只手都浇凉了,活动起来有些僵硬。
    唐朵朵在一旁看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等维拉坐好后,唐朵朵的手已经有些累了。
    “谢谢。”维拉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就喝了起来。才不过咽了一口,嗓子就火辣辣地疼。
    唐朵朵看她皱眉,抿了抿唇,“医生说你是急性肺炎,你再迟一点醒过来人就没了。”
    维拉轻轻地捧着杯子,低声说,“我不会让自己死去的。”
    唐朵朵突然有些难过,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跟我说说这些天的日程吧。”维拉把杯子放到一边,语气柔和。
    唐朵朵有些犹豫,“你先好好休息吧,假我已经帮你请好了,你不必着急。”
    维拉摇头,“反正现在也没事。”
    唐朵朵拗不过她,打开笔记本,跟她汇报近日的工作。
    完成后,唐朵朵沉默了一会儿,打开了一个网址,“不知道你会不会想看,但是错过了,肯对会觉得可惜。”
    维拉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她打开那个名叫“晒一晒你和爱豆的合照”的贴子。
    她似乎有了什么预感,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却又好像有无形地力量牵引着她似的,入了魔似的一页一页地翻找着贴子。
    这个帖子因为粉丝的灌水,长达三百多页。她一页一页地翻过去,终于,在一百七十八页,她找到了那个相似的身影。
    粉丝挤在她的身边,脸红扑扑的,有见到偶像的骄傲。
    不知是照相人有意或无意,这张照片照得偏,似乎她和顾容与才是主角。
    美丽的沱水旁,傩送温柔地看着翠翠,只是这一瞬,似乎所有的光芒都暗淡了。傩送走了,翠翠撑了一支船篙,每日守望着他的归来。
    多么像她,多么像大学时候的她。
    关于他的一切,早就被她锁进了心里最温暖和偏僻的角落。
    本应是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可她时常会记不起他的脸,她觉得这是那么善良的避而不见。可真当他出了事,她才开始为脑海里缺失的那张脸感到无比的悔恨。
    这是给她的惩罚,佛不愿任何人陪在她身边。
    她看着照片,眼里的温柔几乎化不开来。
    唐朵朵暗叹了一口气,出门了。
    只是在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又开了,她说,“这里是军总医院。”说完后还想补充些什么,却终究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有姑娘说没看明白,我前面跳跃了一个冲突,下一章会倒叙回去,告诉姑娘们在高原上都发生了什么,姑娘莫急……
    103、因由
    维拉在床上躺了三日,才获准行动的资格。
    维拉给自己找了一个口罩,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找到了他所在的地方。周围人来人往,她孑然地站着,恍若淋了一夜的雨,迈不开步,险些要跪坐在病房前。
    维拉的记忆变得不那么可靠了,她感觉不到真实,或者说是内心深处拒绝着这种真实。
    追击他们的是M国的余党,维拉在M国活动的时候,用的就是子慕的名号,她不知道会给子慕带来那么大的灾难。他们走了之后,坤江在M国的老巢被端了,只是总会有一些漏网之鱼。
    他们的柴燃了一夜用去许多,顾容与和曲奕去外面捡柴,维拉就在屋子里照顾子慕,她的高原反应一直未退。刚刚摸了摸额头,似乎又发了低烧。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维拉怕她真出了什么事,就搀起了姑娘,想带她去村里的小诊所看看。
    小诊所在村子外围,要经过几片荒地。傍晚,炊烟袅袅,大伙儿都忙着做饭,如果这时候有人探出头来,就会发现有几个不怀好意的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他们的住房。
    村子里并信号并不好,维拉在屋里转悠了几圈找信号,想跟顾容与说一声,怕他们回来找不到人会着急。
    信号没有找到,却发现了周围的不对劲,直觉不好。
    她急忙叫起子慕,悄无声息地从后边的窗里跳了出去。
    牧民放羊归来,马还未牵入马厩,只是打了一个节拴在了树边。维拉害怕给周围的牧民带来麻烦,没有惊扰他们,直接带着子慕去找顾容与曲奕。
    马儿的嘶叫却把歹人都引了过来,维拉眉头皱起,搂紧了身前的子慕,打马而行。
    后面的人一惊,赶紧跟了上来,朝马儿脚下开了几枪。所幸的是并为打中马儿,维拉调转了马头,往顾容与所在的地方跑去。
    那几声枪声叫醒了蔫蔫的子慕,未及张开眼,豆大的汗从额上滴了下来,手紧紧地捂住了胸口。
    维拉没有料到连日来的征兆会引发子慕的心脏病,连医生都说,上次手术过后,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复发了。可如果……
    那时的状况实在不适合再走下去,可维拉没有办法,后面的人都带了枪,她带着这木,没办法跟他们近身赤膊。维拉一手拥着子慕,一手牵着马绳,催促着马儿快跑。
    然后止住流泪的冲动跟子慕说话,就怕她晕了过去。话语随着马蹄一颤一颤的,掩盖了她的咽唔声。
    子慕捂着绞痛的心口几近说不出话来,她还在坚持着,她知道要是她倒下了,她们就再也没什么希望了。
    子慕甚至想好了,她要在一个合适的时候死去,她不能连死都给他们带来负担。
    上一次心脏绞痛是在十多年前了,子慕都快忘记那种感觉了。那时候整日整夜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海欧,小孩子并不忌讳什么,一人一条被子,他就躺在她旁边。
    夜里,子慕经常心疼,她怕他会担心,从来都不叫出声来。海欧必须学会听她的呼吸,小小的孩子就已经尝到了风声鹤唳的滋味,海欧几乎时刻都在担心着子慕会撒手西去。
    子慕觉得再没有什么能超越他们这份感情的了,不会再有人同她生死相依。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会有另一个她视如生命的人,她守着她的海欧,向这个世界索取着她在别人身上要不到的关怀。
    岁月给她的温暖太少太少,时光的流逝让他们年岁逐增,海欧长大了,要为她打拼一个王国。她的鸟儿也同她一样尝尽了人情冷暖,深夜给他打电话,却觉得无从说起。这些年下来,少了沟通,少了理解。
    那个圈子让她心力交瘁,现实背弃了她梦想中的纯净世界,原以为美轮美奂的皇宫,到头来居然是一座空殿。
    敬仰的人再多又怎么样?鸟儿不能时常陪在身边,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
    “你之后见到海欧……你就跟他说……”说什么?对不起吗?似乎不用道歉的,海欧从来都不让她对他有歉疚。
    维拉心酸,“有什么话你自己跟海欧说,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告诉他你有多么离不开他。”
    她想说话的海欧那句猜不到?子慕笑出了眼泪,“我小时候一直在担心着,如果我死了,海欧要怎么办,我一个人又要怎么办。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捣鼓出一个类似军令状的东西要海欧签了,上面说是我死了海欧也不能独活,下面的日子太黑太需要伴儿了。那时候我们才九岁,海欧二话不说地就签了字,那可是真真的妙笔生花。他总安慰我叫我不要害怕,他存了陪着我死的心,他一直都没有哭。如果这次……你告诉他,不要再恪守军令状,我不害怕了,让他再找一只鸟儿……”
    维拉听着子慕近乎是遗言的话语,心被剥得血灵灵地,眼泪也不停地往下掉。维拉想到了海欧,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他的命已垂危。
    “你不要愧疚……”子慕仿佛可以洞悉她的一切,“你就当做……你回到这个家的时候就没有我……”
    “别说傻话,你的存在对我们都有着很大的意义。”维拉温和地说,“你不仅有海欧,有我们,身后还有着上万的影迷。你瞧,你的到来那么的浓墨重彩,人们都不知道有祝维拉,却知道苏子慕。你的笑容那么灿烂,你温暖过的人不计其数。以前我老爱想我们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结果,直到这些年回到了苏家,我才知道我们的生命攀附在别人身上,这个就是活着的意义。子慕是一颗巨大的蔓藤,没有人比你的生命更有意义。”
    子慕紧紧地搂住了维拉,怀抱里充满着不言而喻的感激。她闭上了眼睛,开始想海欧,从小时候想到现在。
    她有记忆的时候海欧就在身边了,他们毗邻而居,一起牵手看着这世界由碧野变为银岭。小小的人儿拍手吟道——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后来呢?
    后来她就长大了。她出去寻找她的世界,走了一个大圈,累了,倦了,回头才发现,海欧早已张开了翅膀,为她挡住了风雪,正邀她赏花好月圆,云卷云舒。
    子慕这才明白了,她要的爱情是天荒地老地陪伴,她要的人,是那个即使她死了,也会去另一个世界牵起她的手陪她散步的人。
    对不起啊,我明白得这样晚,如果熬得过这一关,我就陪你安安静静地变老。
    你说这样好不好呢?
    子慕的眼泪已浸透维拉的肩,人却渐渐昏睡过去。
    太阳已经下山了,只有晚霞中的一点红,为她们照着前行的道路,牧民家温暖的灯光快离她们而去。维拉看着靠在她怀里的子慕,终于支持不住,扯着嗓子大喊“顾容与”。整个山谷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凄厉,惨绝。
    维拉勒马,把子慕抱了下来,一遍遍地给她做心脏复苏。她祈求着上天给她一道挡住歹人的屏障,她要把子慕安全送去就医,她要把子慕完整安好地还给海欧。
    顾容与听到维拉的叫声,心中一惊,步伐愈发快速起来。山谷回音很大,很难判断维拉到底是在哪一个方向。
    他扔下手中的柴茫然四顾,似乎在确定一个最可能的方向。
    对方似乎已经蛰伏很久,熟悉了周围的地形后才行动,他们很快地就跟了过来。
    维拉仰首找马,却不知它什么时候已经跑掉。咬了咬牙,拿起旁边的一根树枝就想冲上前去,刚起身就看到不远处的人似乎被什么东西打中,脚步停了下来。
    未及她起身,就看到顾容与对他们挥了拳头。
    “先带着子慕走!”顾容与急急说道,下手也是不敢怠慢。他没有配枪,面对着对方的四人,有些以卵击石的意味。
    维拉应了一声,咬了咬牙,背起子慕就往北山跑去。
    顾容与赤手空拳地对付着他们,几乎无暇西顾,折了这人的手,那人的枪口就对了过来。曲奕也赶了过来,可他虽然念过军校当过兵,但格斗却是弱项,打架可以,真动了刀枪就是花拳绣腿。一个不察,别人的弹口擦过他的小腿,曲奕吃痛,登时单膝跪了下来。
    曲奕已经受了伤,那些人不再恋战,留住三人制衡顾容与,剩下地一人拔腿去追她们。
    他们跟了子慕很久,可子慕是个大明星,平时前赴后拥的,实在找不到什么好机会。这次跟来了西藏,想着地广人稀,机会肯定比之前多很多,没想到却遇到了正主儿。
    剩下的已经有两人被顾容与缴了枪械,一把踢进了旁边草丛深处,另一把掉在了地上被他踢给了曲奕。
    看到那人离维拉她们越来越近,顾容与心急如焚,下手狠绝起来,一手把人双手都拧断了,还有一人直接给拧断了脖子。
    曲奕虽疼得不行,但毕竟是老战友了,默契还是有的,他直接把枪扔给了顾容与让他去追人,自己留在这看着剩下的两个。顾容与接了枪提步就去追,还一直要躲避前面人回头对他射出的子弹。
    快点,再快一点,趁他还没有跑到有效射程。
    子慕的眼泪掉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疼的了,“你放下我,快跑,姐,你跑。”维拉刚刚给她做的心脏复苏,可现在却好像疼得更厉害了。
    维拉背起了她,嘴唇咬出了血,“不放,死都不放。”
    子慕在维拉背上,喘着粗气,大冬天的也出了满头大汗,她一直往后看,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心脏几乎要负荷不住。
    维拉强迫着自己冷静,手枪的有效射程是五十米,她背着子慕,绝对没有可能跑得过一个壮年男子。容与离那个人还有些远,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
    人越来越近,子慕的呼吸也一下比一下微弱。子弹擦过了维拉的右脚后在脚边爆炸,维拉心骇,脚一扭,连带着子慕,一起摔进了一旁的拉萨河。
    子慕不会游泳,维拉几乎是在下面托着她,忍着疼,想游到对岸去,大河的宽度足够超出射程。
    刺骨的河水几乎要磨灭她们的意志,子慕知道自己不能这个时候晕过去,如果晕了才是真正的拖累,她咬破自己的舌尖,尽全力配合着维拉。
    那人见她们掉进了河了,也没了主意,拿不准是放弃了枪下河追她们还是先放过她们,等待下一次机会。
    犹豫之间,顾容与跑了过来,对着远处的人脑袋就是一枪。那人身子一颤,还没来得及回头,人就倒了下去。超过一百米的距离,他是一个真正的狙击手。
    顾容与看着人倒下,心口大石并未放下,维拉她们并没有脱险。
    维拉看到顾容与击毙了那人,嘴角还未来得及露出一丝微笑就凝固了,她好像觉得有一股强有力的力量在把她往水里拉。
    她的脚抽筋了!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无比地恐慌,再看看前面的路,明显是河床的断层地区,河水跌落成了一个小型瀑布,离得越近,水就越急。
    本来维拉身上就压着一个子慕,现在她沉得更厉害了些。
    融化的雪水几乎要灌到心里,全身僵硬了,两个人都在下沉。她呆呆地看着飞奔过来的顾容与,感觉到她的世界在一点点地破碎。
    子慕看着她,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谁还是泪了,她喃喃着已经发紫的嘴唇,维拉读懂了她在说什么,使劲地摇头。
    不放,死在一起都不能放。
    河水一点点地淹没过她们的头顶,两人犹如顽石一般下沉。
    子慕用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了她,微笑地挥手渐渐远离。只有她走了,维拉才能坚持到顾容与过来。
    维拉也一直在掉眼泪,她哭得都喘了,河水顺着嘴鼻里呛了进去,她用一河的眼泪祭河伯。
    意识快模糊的时候,被顾容与抱了起来。
    求求你,去救子慕,先救子慕。维拉的嘴唇喃喃着,滚烫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喉咙疼得发不出任何一个音。
    顾容与却看懂了,心跟刀子割了似的,他们在河中央,他没有办法,如果只能选一个,他只会选维拉。
    “救子慕,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顾容与难过地闭上了眼睛,不顾她的推打,坚持把她往岸上拖。
    把维拉抱上岸之后,顾容与再度跳下了河里找子慕,这一找,就找了三天。维拉捂着被子呆呆地看着从河上爬上来的顾容与,问道——
    “容与哥哥,怎么了,维拉姐姐还没找到吗?”
    104、第一次看不到未来
    这里是军总医院的高干病区,平日碰到的病人大多脾气不大好,非常难伺候。可护士们都说,唯独这里头的病人很安静,待人温和有礼,没有富家子弟的脾性,是真正的有教养。只是他大多时候都很沉默,护士问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搭话。
    绕是他不爱说话,可搭讪的姑娘还是多如牛毛。
    男子右手受了伤,想给他喂食的不下少数。无奈那人不吃医院的饭菜,也不需要人帮忙,自己用左手吃饭就行。护士长说了,他左手拿筷子跟舞枪似的,简直比右手还要灵活。
    大伙儿不仅有些可惜,虽说伤了手不至于无法行动。可这样的一个玉人,无论伤了什么都是汉白玉蒙尘。
    病人受的是枪伤,平日也都很低调,探视他的人并不多,倒是上头常有人来询问病情,主治医师亲自给人交代,看得出来身份不凡。
    即使没有人吩咐,护士们也想尽办法给他最好的照顾。
    不知什么时候起,巡班变成了姑娘最盼望的事情,她们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一个病患产生过如此大的好感。在高干区里住着的病人非富即贵,前辈老早就告诉过她们,不要妄想嫁入豪门。
    豪门给他们的定义是,高高在上的,高不可攀的。
    是顾容与的和善让她们觉得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远。
    虽然是在医院这样苍白的地方,可护士们都觉得日子都红火了。
    维拉听着护士们偷偷议论顾容与,石头剪子布,赢的人进去给他送药。
    来之前,她专门去跟他的主治医师了解了情况。医生给顾爷爷当过专属医生,维拉在顾家遇到过他好几次。医生说子弹在取出来的时候爆炸了,伤了手筋,以后提东西很可能就使不出力了,得看看后期复健做得如何。
    维拉点点头,说谢谢您,我知道了,还请您不要告诉顾家的人我来过。
    医生叹气,我说你这孩子,何必呢。
    维拉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很糟糕,内心深处,她没有怪过任何一个人,她陷入的是无止尽的自责。
    子慕是她的命,而里头的那个人,是她围绕着转动的太阳。子慕没命了,她替她活下去,可如果没有太阳了,也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抱歉,小姑娘,让让。”
    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响起,维拉身形呆滞了一会儿,几乎全身的血液都往心脏涌去,麻木了许久,才晓得慢慢地转过身来。
    老人没有催她,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中拿着保温盒,什么话都没说,越过她,敲了房门喊“容与”,然后打开门,维拉还没来得及瞥上一眼,门就利落地关上了。
    不必有什么交集,维拉几近全身冰冷。她带着口罩,披散着头发,眼睛萎靡得已经没有原来的光彩,可她知道老人就是认出她来了。
    顾奶奶以前最疼她了,这样不加以情感的沉默,恰是最能刺痛她的利剑,她是真不赞成她的做法。
    她把她的蒙面当成最大的侮辱,她既不想以真面目示人,那么就应该扮演好她蒙面的角色,她们是陌生人。
    维拉红了眼睛,把身子背向了门口,用袖子一点一点地擦着泪,生怕给里面的人听出些什么来。
    有一个路过的老爷爷拍拍她的肩膀,“姑娘,没事的,会过去的。生老病死也就那么回事,如果你觉得少了他会跟难过,好好陪陪他,至少他现在还在,你要笑给他看啊。”
    维拉摇着头,眼泪一点一点地渗进纱布里。
    从顾容与所在的楼层走下来,维拉突然不想再回到自己的那个病房里,索性到花园里透透气。
    散步的医患很多,可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只她一个人蹒跚地走着。
    “我说你一孕妇,脚踏实地走着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蹦呢?”一个无奈的声音传来,维拉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再轻轻地侧了身子,低下了头。这个时候虽是极能温暖她的人,她也不想见。
    “我就是高兴,顾容与住院了,我多开心呐,他让阿朱那么难过。”
    江洛轻嗤一声。
    回回继续说,“他多坏呀,你带我去见他多影响胎教。”
    回回是维拉标准的娘家人,不论是非,极其护短。
    江洛听她提起小回回,脸色都柔和了,“待会儿顺便带你去产检,嗯?我听人说头三个月容易流产,你是高危人物。”
    “哪高危了?我平衡能力可好了,你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来一段芭蕾。”
    “哎哎哎哎。”
    “你真是……”
    “对不起!”
    维拉的后背被回回结结实实地来了这么一下,真真有些哭笑不得。
    江洛惊魂甫定,咬牙切齿,整个把她搂怀里,抑制住揍她的冲动,“我看出来了,你是压根不想要这个孩子吧?”
    那厢正急着,这厢回回却摸着她的背问,“痛不痛?”
    维拉背都僵硬了,连忙摇头。她不想让回回知道她在这,先不说她是个大喇叭,就是知道她生病了,也会难过的。
    “要我赔钱不?”回回挠头,这位病患还穿着病服呢,多脆弱呀,可别给她撞出什么毛病来。
    这年头自己找讹的太少,如果是平时回回赏的她也就笑纳了,现在是非常时期,维拉摇了摇头,还做了一个手势催她走。回回一个人也就罢了,可她旁边跟着江洛呢,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被认出来了。
    江洛却是有些奇怪,刚刚心思都在回回身上,确保她无恙了才关注起眼前这个人来。这个单薄的背影,有些熟悉。
    她的举动太不符合常理,似乎一直不想面对他们。
    江洛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你转过身来。”
    “阿洛?”回回疑问。
    江洛搂着回回腰上的手一紧,对着前面白色的身影重复了一遍,“你转过身来。”
    维拉却低着头,往前方走去。
    回回摇江洛的手,江洛低头看她,揉了揉回回软软的头发,“要是所有人都跟你这么简单就好了。”
    维拉在楼下坐了一会儿,感觉到身子凉了,才回了自己的病房。
    江洛已独自在病房前等了她许久,维拉微笑,毫不惊讶。
    维拉开门进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刚度完蜜月回来吗?”
    江洛把玩着杯子,并不回答她的话,“我哥上回提起了你。”
    “江磊?”
    “他跟你们的队长一直有联系。”
    维拉点头,并不接话。
    “他告诉我说,有一段时间,顾容与几乎觉得自己变成了杀人的工具,尽管他一直不承认,大家都觉得他得了很严重的心里疾病。”
    维拉点点头,“干那一行,难免的。”
    “我以为你们会结婚比我们早。”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嘛。”
    “这些事情不是避而不谈就不存在的,你是不是想一直用这种虐人虐己的方式来标榜你们爱情的伟大。”
    “我现在是苏子慕。”而你说的,是祝维拉的爱情,如果只有一个圆满,那断不会是爱情。
    他早已是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心会疼,但是不会于心不安。
    “你真固执。”
    “嗯,如果我不固执,我跟他的缘分早就尽了。”
    俩夫妻,一边娴静地聊着,另一边却是**飞狗跳。
    回回正好逮上人不在的时候,顾容与素来跟她说不上话,看着她头疼无比,他一装睡回回就按他伤口,把人疼得睁开眼后继续念叨。
    小护士进来看过几次,心疼得直抽抽。给回回提了几句意见就被赶了出来,要不是顾容与也点头了,绝对跟她死磕。
    回回跟他没什么正经地好聊,就跟他扯《河东狮吼》,“陈继常抛弃糟糠,好色下流,一无是处,这种人准没好下场。”说着还瞪了他好几眼。
    这样浅薄的含沙射影顾容与当然听得出来,也不接茬儿,保持沉默蛮有风度地看她。
    他知道回回是给他找难受来了,这些日子维拉跟他一样不好过。
    顾容与跟回回不在一个频道上,交流起来有些困难,话题除了维拉一个也找不出来。
    可维拉给他那样的暗示,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几近万念俱灰。
    最近这几日多是迷惘和混乱,以前的日子恍如隔世。他经常会想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命运把顾容与折腾得筋疲力尽,不带任何商量余地地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推入深渊。
    他的心凉了,为他捂心的人给他贴冰块儿。
    顾容与第一次看不到未来。
    对着回回,他开始长时间的沉默,回回啰啰嗦嗦地说了很多话,大多是数落他的,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回回想一巴掌推醒他,可又想起前不久看的那,男主角车祸没死,居然真***被女主一巴掌推死了,堪称史上最离奇死法。她下手不知轻重,也怕把顾容与给推死了,那时候阿朱也彻底不用活了。
    江洛来把人领走的时候回回已经贫了很久,正坐一边喝顾容与的燕窝。
    江洛瞪了一眼家里没脸没皮的婆娘,她现在脾气很大,一说她就炸毛,都被惯娇气了。
    顾容与见他来了,笑道,“你还是快把她领走吧,她在这喋喋不休很久了。”
    “还不忙着走。”江洛拍拍回回的头,“乖,先别喝了,你去问问医生怎么说,回头再告诉我。”
    回回头还埋在碗里,“你问他不就行了。”
    “你不是常说他狡猾吗,怎么会告诉我们实情呢?”
    回回放下碗,剜了一眼顾容与,才施施然朝外边走去。
    刚刚关好门,脑袋就贴到了门上,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想支开她。
    “我刚刚在楼下遇到她了。”
    “天呐,她居然把护士服给改小了一号!你都没看见,跟苍井空似的。”
    “她是泌尿科的吧?这主意一准是宋医生出的,病人崩开线,药还是得找他开。”
    “别说,好像还真去隆了。”
    旁边的二百五声音太杂,回回听不清楚,暗骂了一声,贴得更近了。
    “她穿着病服……”
    “硅胶的吧?”
    “镯子?”
    “在韩国做的?”
    “曲奕?他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
    “什么时候让我摸摸,一摸一个准。”
    “你还是再找他来问问清楚……”
    “姑娘。”一只手拍她肩膀。
    回回拨开,“别吵我。”她已经很火大了,这几个臭娘们一直在唧唧歪歪唧唧歪歪,害得她话都只听了一半。
    “姑娘,你再不起来我可要敲门了。”
    回回站直身子,怒瞪了小护士一眼就走了。至少她现在知道阿朱在这了,得赶紧找她去。
    毕竟是高干病房,怕是有了不法分子入侵,护士把回回听墙角的那事儿跟顾容与他们说了。
    江洛轻笑道,“没关系,随她吧。”他从来就没指望回回老老实实地去找医生。
    回回的确去找医生了,可她怎么问,人都不肯告诉她维拉在哪儿。医院本来就不可随意透露病人的信息,何况高干病区的多数人身份敏感。
    回回闷闷不乐地回到病房后,江洛跟顾容与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后者神色明朗,与之前判若两人。
    “阿洛,谢谢你。”
    江洛搂过黑脸门神回回,“去做产检,嗯?待会儿就带你去看她。”
    顾容与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感觉空落落的心又回来了。
    本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是在那样的时刻,气急攻了心。
    他开了手机,找到在最近联系人那一栏上的曲奕,电话打了过去。询问不到一分钟,早已是神采飞扬。
    她从来从来,都未曾抛弃过他。
    105、惩罚
    唐朵朵告诉维拉,医生说过几天就可以办出院手续,维拉低头想了想,说再等等,她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日子了。
    而且,好不容易才离他那么近。
    回回来了,跟她嚎过好一阵子,把她比作那杜十娘孟姜女甚至秦香莲,最后江洛以孕妇的情绪不能过于波动的缘由把人带走了。
    维拉按了按眉脚,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这样的时光太难得。
    外婆说过她的性子像她,明明是一颗极度渴望水养的小草,偏生要在大漠里开出花来。维拉说外婆,你怎么知道那颗草不是水仙,水仙能开花。外婆揪她鼻子,水仙比小草要娇气,那样的环境,怎么可能开出花来?
    我每天都去瞧着,他渴了给他浇水,寒冷了我就用罩子裹着他。除了晚上不能给他太阳,他要什么我给不起?
    她给容与说过,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的呢?
    或许不是太深刻的话,她想了很久都没有想起来。
    维拉生病的事并没有透露给多少人知道,就连组里的导演问起,也是含糊其词。只有公司里的几位高层得闻,说要来看她,都被她婉拒了。
    唐朵朵帮她推了近期一些的通告,电影的制作进入后期,也没她什么事儿,算是真正空闲了下来。
    也有一些公子哥儿,通过公司的渠道找不到她,被告知她正在休假,满世界找起她来。维拉进了这个圈子,深知那些龌龊事儿,娱乐圈是一个大染缸,子慕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把初衷坚持得非常辛苦。
    之前子慕有海欧的庇护,一般的人也接近不了她。可自从报里隐约地暗示他们已经分了手后,一些人开始找起她来。
    她做子慕的这些年,苏家和顾家都暗中帮了不少忙,可毕竟不像海欧对子慕那般,能时时刻刻地陪在她身边。
    一些人找到了她的号码便展开了攻势,如苍蝇般让人防不胜防。维拉有几个号码,私人号码里大多都是亲戚朋友,工作伙伴就只得唐朵朵一个。识趣的人还是挺多的,打工作的号大多数时候是忙音,私人号助理在威逼利诱下也不给,没过多久就放弃了。毕竟他们只是需要身边挂一个好看的人,不一定要是维拉。只是有一些个,仗着家底丰厚,家里老子也有些本事,平时没少缠她。公司高层不敢得罪,也把她的私人号码给了这些人,让她自己处理。
    他们既有办法让高层告诉他们维拉的手机号码,就有本事找到这里来。
    眼前的这几人根基在政界,平素跟他们家没有交集。他们不知道维拉的底,确切说是不知道子慕的低。前些年的海欧他们却是听过的,海家在军界有分量,再加上海欧在商界也创出了一些名堂,在圈子里小有名气。之前不碰她,多多少少也是看了海欧的面子。可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两人分手了,海欧丢下了偌大的一个公司,至今都没也没再露面。
    可这些都再也与他们无关。
    维拉在公众场合给过他们难堪,他们平素不缺什么,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可是面子丢了就很难再找回来了。这个女人太不识抬举,得好好教训教训。
    他们知道维拉练过格斗,因为在她手底下吃过亏。今天好容易才逮到她生病住院,这样的大好时机浪费太可惜。
    维拉看到他们的时候就知道不好,刚想下床,却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重,就朝床上倒去。
    顾容与的脚受了些轻伤,缝了几针,未伤及骨头,走动无碍。
    曲奕进来的时候顾容与正靠着床边吸烟,面前是一幅书法,上书——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字迹还有一些稚嫩,但是看得出书写的人很用心,少了一些行云流水,看来是极力克制了自己的手不要颤抖。
    他的旁边还放着一个一次性杯子,里面是一些烟灰和几个烟头,看起来,抽了有一小包了。
    顾容与会抽烟还就是最近一年的事,维拉离开他之后,队长看他尽日都没有一个笑容,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就让他学着抽烟。学会之后,顾容与才发现烟真的是一个好东西。他时常会抽,不上瘾,只是为了压压情绪。
    顾容与听见关门,也不回头,把卷轴收了起来放好,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过来。”
    曲奕虎躯一震,“容与,说好了,咱不打脸。”
    顾容与冷哼一声,回头,“我发现你多手这个毛病从小到大都改不掉啊。”
    曲奕严肃脸,“改得掉,绝对改得掉,不用您帮忙改。”
    “你行啊,合着我子弹要卡心口上,早去见阎王了吧。”
    曲奕苦脸,鼻孔微张,“这不是觉得你少个寄托么,我看到她的镯子放桌面上,也不知道它有那层含义啊。”
    “要是被你知道了还得了,你说说,你这几年办过几件好事?要不是阿洛在楼下见到她,还不知道她已经住院了。”
    曲奕愣了,“怎么回事啊?我走那天她还好好的。”那天感觉自己做了个正义的使者,既能替容与出气,也能惩罚惩罚维拉,回去之后吃饭香香身体棒棒,怎么又弄这一出?
    听顾容与说完后,曲奕完全傻了,不知道自己差点害死维拉,维拉住的那地儿真就他一个人知道,要是维拉有个好歹,曲奕不仅打了一个寒颤。
    曲奕先下手为强,左右开弓轻轻地抽了自己俩巴掌,“容与,都是我犯浑,我去把人给你招呼好喽,再哄回来,你看怎么样?”
    顾容与对他勾了勾手指。
    “给跪了,真别打脸,我指它吃饭呢。”
    “我要你跪干嘛,最多赏你点冥币花花。”
    曲奕知道顾容与这次是真恼了,不是因为自己的手术失败,而是因为维拉在租屋哪儿晕了一天多的事儿。
    要是他还是年少时的顾容与也就罢了,他现在是特种兵,一拳就能把人KO至死,他哪里敢跟他对上啊。
    曲奕连忙伸出三根指头赌咒发誓,“如果我再犯如此错误,天打五雷轰。”说完发现顾容与神色不稀罕,连忙补充道,“之后只要她在北京,我就跟之前海欧护子慕似的护着她,直到你回到她的身边还不成吗?”
    顾容与听了这话,人有些黯然。
    曲奕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兄弟,海欧肯定能把子慕找回来的,子慕回来了,你们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可是,如果找不回来呢?我们几个人又该怎么办呢?
    顾容与此刻心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睫毛抖动的声音,阳光已经不是那么刺眼了,他还是眯了眼,眼前的景物光切成了无数块,每一块都是她的模样。
    曲奕看他又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搅他,想着还得找几个荆条上维拉那请罪去,就关上门走了。
    顾容与做了一个决定,无论如何,今晚都得见上维拉一面。
    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独有的气味,他出了任务,难得抽了空给江洛打电话,祝他新婚快乐。她的声音却透过江洛的手机传过来——“我想你们都不想听到我叫他姐夫吧”,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江洛叫维拉听电话的时候,他失了神,这个电话他从未想过能够转嫁她处,江洛给了他希望。顾容与很久都没有矫情过来,而那次,期冀散去,他听到了心在滴血的声音。
    一阵悠扬的音乐打断了顾容与的思考,接起来,是刚刚离去不久的曲奕打过来的——
    “快,容与,维拉让人给带走了!”
    维拉全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早在意料到不对劲的时候划破手指,在枕头下留下血迹。再咬破舌头强迫自己不能昏睡过去,她需要知道他们把带到哪里,才好见机行事。
    绕是一年多来不再训练,维拉的抵抗力依旧比常人要强。中间昏睡过一段,路途的颠簸致使她又一次醒来,只是这次,她没再睁着眼睛,一切好像她没有苏醒时候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像决堤的洪一般往外涌。
    “好,我知道我们维拉很棒,只是下次任务我不会再准你单独行动。你身上有家族的骄傲,可你也是我的骄傲。”
    她还记得他说这话时泛青的胡渣和微微抖动的喉结,还有那样笃定的双眼。
    这算是许诺了吗?可是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却很难堪呢?
    她的眼泪顺着颠簸的车辆抖得掉了下来落在皮质的座位上,他们开了暖气,可维拉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维拉不知道车走了多久,只能从车上的颠簸程度来判断他们此刻已经离开了市区,约莫在往乡下驶去。
    顾容与心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上涌,拳头握了起来,青筋爆露,恍若抑制不住自己一般,把桌上的东西都扫了下去。连床头的大衣都没有来得及披上,就脸色煞白地往外跑。
    刚出门就撞上了给他送药的小护士,小护士看他伤没好就这样乱跑,刚想拦了下来,却在看到满屋地狼藉,心骇了,不知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也有这样怒发冲冠的时候,不敢再拦他,让开了身子。看到远去的顾容与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到护士站给他的主治医师和保安打电话。
    那边保安刚刚接到护士的电话,顾容与就闯进了保安室。他浑身散发着戾气,胸腔中的怒火几近要从眼中喷发出来,他旁若无人般往监控处走去,直到保安要拿电棒棒他了,才揪住了人衣领,把他往一边丢去。虽不至于是弱不禁风,但被人这样提起来相当于是一个侮辱,整个保安部仿佛被人打了脸一般,就要攻上去。
    顾容与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扭头找电话,保安们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随意讲了几句就把话筒递过来。一个保安狐疑地接过来,然后拦住了蠢蠢欲动的队友们,神色愈发恭敬。再看顾容与,已经调出了监控记录。
    维拉被人换上了常服大大方方地背了出去。病人被如此带走,医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刚刚顾容与来的时候就有人通知了上边,直到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若是院长在,定要亲自下来的。院方负责人刚要道歉,就被顾容与打断了,他现在没有心思听这些话。
    带走维拉的几个人并不多作掩饰,或许是无法无天惯了,上头也有人保着,认定他们不敢真办他们。
    顾容与面无表情地给唐朵朵打了电话,听着她列出的名单,然后调出了他们的档案,一个个排除,最后圈定了几个人。维拉得罪的人并不多,除了一年多前坤江那事,就是在娱乐圈遇上的那些人了。坤江的余党被他们溯源灭了个彻底,维拉再没有后顾之忧,现在只有最后那个可能了。
    顾容与也不兜弯子,直接打到了他们老子那里。
    自父亲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顾家的名号唬人,这次却是挑明了说了——你们儿子掳走的是我们顾家的媳妇,如果她出了什么事,用不着鱼死网破,你们应该知道,顾家有一百种方式让你们生不如死还能全身而退。
    那些人都是极有眼色的,知道顾家在军政界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包庇自己的儿子,连忙给那几个逆子打了电话。待逆子们一个个掐掉电话时,那一腔怒火简直不知何处发泄,可手中的电话却不敢稍停一刻,就怕儿子做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那些电话大多被掐掉了,只有一个还畏惧父亲权威的人接了电话。
    “小兔崽子,你平时怎么胡闹我不管你,这次你要是再做出荒唐事儿,全部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你要是再敢给我犟,老子在你毁了这个家之前先把你给毁了!”
    电话打完了,再回头对顾容与点头哈腰,说会保证他姑娘的安全,只是千万不要报警。如果报警了,那些小兔崽子的前途就没有了。
    顾容与说好,但是在这事之后,如果再让我在B市看到他们,我就拧断他们的脖子。
    父亲们连忙应是。
    顾容与不再理会闲事,直接顺着信号追踪了过去。
    闹了那么大的动静,曲奕也找到了这儿来,把头发都抓得竖了起来,骂人骂得比顾容与都狠。
    顾容与刚确定方向,就往外跑去,边跑边问曲奕要车钥匙。
    曲奕抓住他的胳膊,“我去就好,你现在这情况就不要管了。”
    顾容与固执地摇摇头,“如果我不去,她会恨我一辈子的,我也会悔恨一辈子。”
    “行,我给你开车。待会儿你别动手,我来就行,很久不练了。”
    顾容与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ㄒoㄒ)/~~人都跑了吗,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