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0
作品:《不知北山向阳》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6承认你很难过,很难么
维拉之前就把江洛的那份分了出来,想到可能病房里不只他一个人,又备多了些。横竖原料还在,大不了在多做些就是。
吃了饭后,维拉看了看时间,约莫着这个时间挺好,叫上了子慕和苏拓,三人一起往医院走去。
推开门的时候里头陪护的只得江奶奶一个,江洛靠在床上给奶奶读报纸。
看到维拉他们来了,江奶奶连忙招呼他们坐下。
“好孩子,能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
维拉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江洛喜欢什么,随便做了些,奶奶您也一起吃吧。”
“这是你做的?”江奶奶眼里有些不可置信,随即打开了食盒,赞道,“花了不少的功夫吧,真是心灵手巧。”
子慕笑嘻嘻地,仿佛夸的是她自己,“那是,我姐姐最厉害了。”
“哟。”江奶奶被惊吓了一番,昨天她的心思全在孙子上,哪还来得及看旁人。子慕她见过,可是维拉却是第一次见,刚刚她还以为那是子慕呢。
她来回比对这两个女孩,“这是苏家的另一个孩子?”江奶奶拍打着脑袋,“瞧我这记性,阿洛还跟我提过呢,说你这孩子……”
“这是你第一次做菜?”江洛打断了***话,问维拉。
“不是,在大西北的时候常做,不过到这来确是第一次。”
江洛点点头没什么表情,但是喝汤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苏拓眼馋了,姐姐做的抓饭他吃过,可是汤还没喝呢。当即脱了小鞋子爬到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江洛,问,“哥哥,好喝吗?”
江洛看着孩子的眼神,有些好笑,喂了他一口,之后两人便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江奶奶在旁边也看得直笑,“我就没见过那么伶俐的孩子,我们家阿磊和阿洛,从小就跟个小大人似的,怪沉闷的,没劲。”
子慕搬了个凳子坐到了江奶奶旁边,陪着她回忆两个哥哥小时候的事,把江奶奶逗得直笑。
“子慕啊,回家跟你家老头子说一声,咱们两家孩子换着养吧。你们几个在我身边,也不愁没有乐子了。”
维拉和江洛话都不多,尽听苏拓和子慕絮絮叨叨的。江洛心情也很好,至少在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能笑着说上几句话了。子慕说话的时候,还会细心地带上维拉,不至于让她闷着,但是她看江洛的眼神,也是瞒不了维拉的。
江奶奶看着这些后辈,心里想,这两个姑娘,无论哪个跟了江洛都是很好的。只是难免选了这个,对另一个又觉得可惜了。想来想去才记起自己的另一个孙子,若是跟苏家都结了亲家,也是没谈一桩。所以,看她们的眼神是越来越温柔。
维拉一整天都不见其他的少年来看江洛,估计着都被家里囚住了。低声问了江洛,江洛说如果他不是被砸了脑袋,也是出不来的。
维拉子慕在医院陪江洛聊了许久,将近傍晚的时候才告辞。
回家的时候遇上了曲奕,看这孩子被爷爷打得伤势重了不少,直叹活该,哪有人跟他一样这么跟爷爷说话的?
曲奕一见他们就嗷嗷叫,直撩起袖子给他们看伤口。
子慕翻白眼,这天气,还嫌不够冷么?给看伤口怎么回事?又不是勋章,显摆什么?
“你怎么能出来了?”维拉问,据说很多人都在家禁呢。
“我爷爷今早就被人叫走了,挺急的,不然我哪能出来啊。对了,你见过容与了吗?”
维拉摇摇头,她也想知道。
曲奕皱眉,估摸着照往常经验,顾容与应该是被勒令去面壁了。
维拉见他皱眉,有些急,问,“怎么了,顾爷爷打他了吗?很严重?”
曲奕摇摇头,“顾爷爷不打他,但是却比打他让他难受多了。这次估计得饿他三天呢,上次那回……”曲奕正想撸了袖子侃侃而谈,突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生硬地转了话题——“我琢磨着今晚和海欧海洋到他家叠罗汉给他送吃的去,他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剩下两天怎么挨呢。顾爷爷也真是的,也不怕真把人给饿死。”
维拉耷拉下脑袋,今天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心情都不怎么好。
第二天,曲奕就到苏家找到维拉,宣告计划流产。
“我刚把海欧架起来,海洋还没来得及爬上去,顾爷爷就出现了,妈呀,跟幽灵似的,吓得我直接把海欧给摔了下来。不行,维拉你得想个办法。我家容与平时对你最好了,他危难的时候你不能不想着他呀。”
维拉想了半日,拿了一本练习册,再拿了个水杯,敲碎了一瓶葡萄糖装了进去,在家里的医药厢拿了一瓶云南白药,再捱弟弟要了几条巧克力揣兜里,就往顾家走去。
顾爷爷和顾奶奶都在,两人貌似在冷战,顾爷爷黑着脸,顾奶奶脸色也不好。看到维拉敲门进来时,气氛才缓了缓。
维拉看着顾爷爷,有些怯场,但是想到顾容与此刻的情形,不由得暗自下了决心。
“顾爷爷,顾奶奶,准备考试了,我挺多问题还没弄明白,想问问容与。”这姑娘说谎的时候是能看着人眼睛的,而且特真诚。后来顾容与说她适合去做卧底,被人怀疑了,也能坦坦荡荡的跟没事人一样。
顾爷爷不说话,维拉有些尴尬。
顾奶奶见状,连忙帮助说话,“容与说这孩子可聪明,数理化在年级都是能排在前三的,就是英语学不好,经常来找容与补课的。”
顾爷爷不置可否,眼睛跟深潭似的。
顾奶奶给维拉使了眼色,“快上去吧,容与在自己房间里。”
维拉连忙往楼梯走去,那速度,跟跑起来也是没有区别的。可能是动作急了,一不小心,口袋里的巧克力就掉了出来。
“咣当”一声,顾爷爷和顾奶奶都看了过来。
维拉心里连连骂自己笨,眼泪水都要急哭了出来。
顾奶奶也是急得厉害,正打算帮孩子圆过去。就看到老伴儿跟没看见似的,慢慢地转过了头。顾奶奶放了心悄悄地冲维拉摆摆手,让她把东西捡起来,赶紧上去。
维拉心里的石头一瞬间落了下来,抹了抹虚无地汗,再次把巧克力放好后,才走了上去,这次走得很小心。
顾爷爷毕竟是关心孙子的,只得这么一个独苗苗,肯定盼着他好。这次知道孙子去打了群架,气得厉害,觉得平时教他的东西都被他冲马桶里了,当即把孩子关了起来。也料到了曲奕海欧那几个孩子会给他送吃的,他也是有迁怒的,要不是身边有这帮小子给他使坏,孙子不定给他教得更好。在房子隐蔽处等着他们过来,吓他们一吓。
只是当晚就后悔了,孩子受了伤,现在都没换药呢。又一直饿着,饶是他有惩罚孩子的意思,也觉得可以了,只是拉不下面子。所幸今天维拉来了,他就顺水推舟了。
顾容与看到维拉进来有些讶异,不过片刻便缓了过来,看着维拉坐到了自己对面。
窗外的雪被阳光照射着,反了光就印到了少年的睫毛上,还有些光寻了缝隙,印到了深褐色的瞳孔里。维拉见这个少年虚弱了不少,精神有些萎靡,左手依旧被固定在腰间,不是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维拉轻柔地递过水瓶,“这里面是葡萄糖,你先喝一点吧。”
顾容与摇摇头,少年正直得很,爷爷不让吃的,便不会背地里来。
“喝吧,顾爷爷还是很疼你的。刚刚我上楼的时候巧克力就掉了出来,他看见了也没说什么。”维拉注视着他的眼睛,那样温柔的眼神,能把他融化在里面。
顾容与伸出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接过了水瓶。
维拉掏出了巧克力,说,“其他的东西也不好带,只能是这个了,你权当垫垫肚子。”
顾容与点点头。
尽管已经是饿极,少年的动作依旧大方得体。
维拉看着他的侧颜,那样明朗的线条,让人忍不住触摸。他的品行已是极好,至少在维拉见过的人中,再也不会有人做的比他好了。谦和有礼,细致大方,若是当了佛供着,也是有人去拜的。
这样的少年,顾爷爷为什么还会舍得罚他呢?
待他吃好,维拉让他把衣服脱了,她给他上药。少年沉吟了一会才答应。
等衣服脱下来时,维拉看见原来的纱布上一滩的血,已经凝固了,原来的伤口又裂了开来,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维拉哭了,泪掉得一滴一滴的,泪水渗进纱布里。
顾容与见她如此,不由得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着她的脑袋,说没事,昨晚起来去上厕所,没开灯,不小心撞着了。
“你就编吧,我进来的时候看到沙包了,沙包上有血。”维拉红着眼睛抬起头看他。
顾容与想扯出一个微笑,可是他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承认你很难过,很难么?”
是啊?很难吗?
他抓紧的拳头再次陷进了肉里。
“对着我,还很难吗?”维拉固执地看着他,眼里有了湿意。
顾容与的眼睛也红了,用手挡住了维拉的眼睛,“维拉,你不要……这样看我。”
“怎么了?你自己伤心难过也怕别人知道么?很抱歉有辱了少爷温润谦和的形象,您非常人,希望您大度些,什么得罪的地方别放在心上。”
顾容与叹气,“维拉,你真的要这样说话吗?”
“怎么了?你何曾不是这样对我?我以真心待你,不管对外人如何的虚与委蛇,至少我对着你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你呢?又可曾让我看到过半分你的心思?”
顾容与手指微颤,看着她的眼睛里带了怜惜和心疼,“我……不值得你那样对我。”
“是,我也觉得你不值得。”
维拉擦眼泪,站了起来盯着顾容与看了半晌,才转身走了出去。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7等你走向我
维拉冷着脸在顾家客厅的医药箱里找纱布,顾爷爷和顾奶奶看着眼睛红得厉害脸却绷得很紧的维拉没有说话。维拉也难得的旁若无人,在大人面前不想着体贴妥当。
找好了东西,维拉话都没有说就走了上去。
顾奶奶看着顾爷爷,叹了,“她比你还心疼你孙子,老头子,如果这两个孩子以后在一起,我是就是真的放心了。”
顾容与本来以为维拉被他气走了,坐到床上缩了起来。那样毫无防备的姿势,在维拉推门进来的一刻,愣住了。
维拉手里拿着纱布剪刀和碘酒,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走到他跟前,“伸手。”
顾容与愣愣地照做了,“你不是……”
沉默,还是沉默。
维拉帮他把手包好的时候,姿态依旧冰冷,刚转身,手就被抓住了。
她站着没动,等着他迈出第一步。
如果他连第一步都迈不出来,以后还要怎么走下去?
顾容与的动作还有些迟疑的,伸出了手,可是那样的力气似乎轻轻一抽就能逃脱。
“我很抱歉,维拉,或许你想听的我一句也说不出口,我知道你都能明白。”
“可我把它归结的是——你对我的信任或不信任。容与,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也会猜测反省,你这样什么都不说,我每次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触到你的逆鳞。”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顾容与才开了口,“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很讨厌自己,我从十岁开始就学着再难过也能笑得真诚。维拉,不是我把你归于外人,而是,我已经习惯了不管喜怒哀乐都要自己承担。你突然让我那样改变,我虽乐见其成,但是我发现虚伪久了,要真实也很难。维拉,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并不需要你跟我多说些什么,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喜怒哀乐。”好像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
呼呼的北风从顾容与刚刚打开的窗缝里灌了进来,这丝凉意一直维持着两个人的清醒,并且记录着这样难得地对话。
顾容与握紧了维拉的手,敏感的神经刚好是搭在了维拉脉搏的位置,那样清晰和快速的节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是任何一种交响乐也奏不出来的荡气回肠。
那样亲昵的姿态,维拉每次回忆起来,心必然是柔软万分的。
“我只是生气,你把我归于外人对待。”维拉抬头,让眼泪流回去,“我对你以诚相待,我把我的每一个表情和转折那么明明白白地给你看了,我不要求你也这般对我,我只是希望在你难过的时候想到我。我虽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但是能陪你发发呆也是顶好的。”
“维拉……我何德何能?”你都不会畏惧的吗?你真的不怕我还不起吗?
“因为你是你呀……”
你是无与伦比恍如天神般的顾容与呀。
她的手有了凉意,顾容与才惊悉姑娘对着风口,穿着单薄,他把姑娘拉了过来,拿过自己的大衣就往她身上披。
姿势美好得让维拉有些莫名地难过,她抓住了他拿着大衣的手,那样温柔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画面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如果由我掌控时钟,我会让秒钟都岿然不动,因为维拉第一次在顾容与的眼中看到了她想见到的目光了。
姑娘求的东西太少,太容易满足感动,这样的目光早就如治愈之前的伤痕,足矣。
“咳咳。”顾爷爷敲门进来,看着迅速分开红脸的两人,也说不上来气,反而有些尴尬。
“弄好了就下来吃东西。”说着转头低声骂了句,“死老太婆。”
维拉和顾容与相视半晌,两人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维拉有些不好意思,“走了,不是饿得慌吗?”
顾容与套好衣服,跟在后头,心里难得的轻松。
经过了那一天,维拉反而觉得她跟顾容与之间多了一层什么。或许是薄纱,看不真切,但却更让人心悸。
她有时候上课走神了,就会看顾容与,有几次都看见他微笑地看着自己。维拉脸一红,接着看黑板,若是看细了,就能发现两个人都是带着笑的。
这样的日子过得舒心极了,转眼期末就来临了。
这次考试没有了上次的纷扰,维拉很轻松就挤紧了年级的前十名。看着自己的名字和顾容与的挨在一起,维拉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苏志国和向彤春节没能回来,年关的事情太多,实在离不开身。电话打了过来,叫维拉子慕带着爷爷和小拓去南方过年。
电话是维拉接的,但是她当时并没有应承下来,说是要听听子慕和爷爷的意见。
维拉先问了爷爷的意见,爷爷沉吟了许久,说去去也好,年轻的时候在那一带带过兵,回去看看也是好的,不然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问到子慕的时候,子慕也是沉默了挺久,然后问她爷爷的意见。维拉说爷爷去,子慕抿了抿嘴,“那就去吧。”
苏拓得知爷爷和姐姐要去爸爸妈妈那,高兴了,他在那生活过三年,一股东道主的气势就出来了。
这些天一得了闲就跟姐姐夸夸其谈,而开头的一句必定是“姐姐我跟你说呀”,闹得子慕一听见这句就捂耳朵,只有维拉笑拉着他,安静地听孩子说下去。
去南京之前,维拉特地去了一天顾家,第一次见到了顾容与的妈妈。
维拉在听爷爷闲磕牙的时候,听过他的妈妈,海晴——跟王熙凤一样的人。
可是在维拉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连一丝王熙凤的犀利都没有袭承到,怎么会是跟她一样的呢?
却不知道那时候是顾奶奶与她说了,维拉是我们看好的孙媳妇,这孩子极好的,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海晴只问了一句,“容与喜欢吗?”
“他虽不说,但依我看啊,肯定是喜欢的。”
“不是因为阿柔吗?”
顾奶奶摇头,“应该不是的,他对子慕和对维拉不一样。”
海晴点了点头。
维拉只觉得海晴看她的眼睛很温柔,却没有看出来里面其实含了婆婆看媳妇的味道。
这个姑娘虽是去年才从外家回到了本家,当该少的礼节一样都没少,说话矜持,做事也是进退有度的。跟她说话,海晴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海晴虽是军人出生,但是也是看过很多书的。她跟维拉聊汪国真聊王国维,那个姑娘极是有想法,见解独到精辟,连在旁边听他们聊天的顾爷爷都不住的点头。
海晴看着维拉,越看越喜欢,到了吃饭的时间,极力挽留。
维拉客气几句后便从善如流。什么时候该推迟,什么时候该拒绝,维拉心里虽说不一定跟明镜一般,但也是通透的。
若是客气话,推辞了便好,若是真心留你的,人情是要承的。
海晴见顾容与跟维拉坐在一起,越看越满意,心里想,可算给他父亲有了个交代。她没有勇气陪伴在儿子身边,可总希望儿子身边有个人的。那个姑娘那么优秀,那么有眼光,可算放心了。
吃过饭再陪着顾奶奶和海晴聊了半会儿,维拉就告辞了,明天的飞机,今晚要收拾的东西还有很多。
用不着家人催促,顾容与送了维拉回家。
走了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
“我明天就去南京了,大概要过了年才回来。”
“嗯。”
好像有一些尴尬,刚刚长辈的意味太明显,两人的脸皮还是挺薄的。
最后是顾容与开了口,“我妈妈很喜欢你,她对别人很难这么温柔。”
维拉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低声问,“你呢?”
维拉屏住呼吸等待,心悬了起来,虽然她极力想知道答案,可她又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了。因为怕被拒绝,或是听到与期盼中不一样的答案。她一直很怯懦,抑郁于心的事太多,说出来的事太少。可是之前她能去猜,而且总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可是一旦遇上了顾容与,她不敢猜了。
她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有时候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动作话语,像一群白桦之间站了一棵柳树,风没有来的时候大静大美,如果遇到了风,定是要好好舞蹈一番的。
似乎有一个世纪般遥远,她才听到那那个单音。
“嗯。”
“那我们在一起吧?”
“好。”
魂归原处。
顾容与笑了,摸摸维拉的脑袋,“事情别琢磨太多,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维拉点点头,然后脸红,“爷爷给我买了个手机,这个是电话号码,寒假给我打电话。”说着把一张字条塞到了顾容与手里。
“好。”顾容与也没有打开字条看,直接放到了衣服的口袋里。
“进去吧,外面挺冷。”
“嗯。”
维拉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仿佛下了决心,扭头跑了回来,抱住了顾容与。
顾容与愣了一会,便开始闷笑,把她往自己怀里掖。
大冬天,衣服穿得很多,但是依旧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把周围的雪都融化了。
零下二十度都那么暖。
虽然是冬天,好像一切生物都有了苏醒的理由。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8以我此身,受你之痛
南京比B市要暖得多,可是没了暖气,空气湿冷,感觉比B市还有冷上一些。来的第二天维拉就感冒了,所幸到了南京,苏拓都是跟爸爸妈妈睡的,也不用担心传染给他了。
维拉第一次来到江南,总觉得很新奇的。她原来以为江南的人都会很诗意,会在闲适的时候端一张躺椅,看小桥流水云卷云舒。
带着期待去一个地方,那样并不好,因为当看到那个地方不是自己心中的模样的时候,就会大失所望。
向彤看着维拉,拍了拍她的肩膀,“过几天我和你爸爸都有一天的假期,到时候带你们去苏州看看,那里的古城要保存得更好一些。”
苏拓一回来,上门找他的人就多了去了。一个两个嚷嚷着小拓没良心,我们还以为你走了就不回来了呢。
苏拓像模像样的安慰,笑嘻嘻地吊着那些人的脖子出去玩了。
这几天,向彤和苏志国都不得空,爷爷又被老战友请了去,向彤怕孩子无聊,叫了勤务兵领他们出去玩。
勤务兵是本地人,见到人就笑,但就是有些腼腆。
他首先就带她们去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闹得子慕一整日就在她耳边骂倭人。
她们还去了雨花台,因为爷爷的关系,她们的家庭感觉战争更近一些,毕竟有个当首长的爷爷。
子慕的革命热情要比维拉更高一些,在雨花台来来回回渡了好久。
“你说这雨花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我刚刚看了好久,别的没什么特别的啊。”
那小兵解释,“雨花台是自越顾勾践的时候就有了,因为他的地势比较高,是易守难攻之处。拿下了雨花台,整个金陵也差不多就攻破了。而江南是鱼米之乡,富甲天下,如果遇到了肥年,国库一半的银子都是出自江南的供赋。所以这里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子慕诧异地看着他,“丫学的是文科吧。”
那小兵挠挠头,不好意思道,“这点知识,南京人一般都知道,从小就听家里的老人嚷嚷。”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说的是雨花台吗?”维拉问。
“这我倒不知道,好像是。”那小兵憨憨一笑,“我没念多少书就参军了。”
因为是住在部队里,维拉每天六点半都会被哨声吵醒,然后就见到部队的兵们井然有序地出来跑操。
他们所在的是空军部队,经常能听到士兵们唱红歌,维拉每次听到都热血沸腾的。还偷偷的问过子慕,为什么他们不去食堂里吃饭,在家吃太没劲了。
子慕跟看怪物似的看他,“你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部队的食堂比学校的还不如。”
“可是他们吃饭前会唱歌啊,多有气势,饭吃起来都倍儿香。”
苏爷爷在一旁听到,见她一脸跃跃欲试样子,笑道,“你要真想练练,就让你爸爸给你编到一个班去,跟着他们锻炼几天,也磨磨性子。”
维拉还就真去了。
晚上向彤给她拿来一套衣服和鞋子,维拉当即就换上了,还挽了头发,看起来还真是像模像样的。
子慕还没缓过劲来,“你真要去啊?”看着飒爽英姿的维拉,不可置信地问。
维拉对着镜子敬了个军礼,“那当然。”
当第二日,士兵们见到一个肩膀一穗一星的少将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过来时,都不由得大吃一惊。三班是连长直接带着的兵,里面的也多是高干子弟,父母管不了的就送到部队来管。因为来头太大,部队里也不敢怠慢,让连长直接带也放心得多。
连长看着这个女孩,一看就知道是关系户,而且裙带关系还不浅。果然,少将牵着那孩子跟他说着是他的女儿,过来体验体验。
咳咳,是体验体验,就是说不能太惯着,也不能太严厉了,何况对方还是女孩子,反正恪守中庸直到是没错。
“她还是在家里住,反正也离得不远,就不必给她安排宿舍了。但时间点都跟大伙儿保持一致。”苏志国嘱咐着。
苏志国跟连长交代完后,转身对维拉说,“如果撑不下去就不要强撑了,晚上回家有什么事跟爸爸说,不要藏着掖着,明白吗?”
维拉难得乖巧地点点头。
维拉是班里唯一的女生,班上的其他人,子弟兵比较多,当然勤勤恳恳的农村孩子也有。当然维拉都看不出来,也压根不想知道,她又不是来交朋友的。
第一天的训练挺重,刚开始训练就开始跑五千米。
长跑虽是这个姑娘的长项,但是一万米倒还真是没有跑过,而且还是是跟一堆男孩子兵一起跑。
何连说,因为维拉是女孩子,而且刚来,所以只用跑三千米便好。说着还思揣,会不会任务还是太重了呢?
“报告连长,我可以跟他们一起跑五千米。”维拉直直看着前方,踏出了一步,大声报告。
维拉话一出,班上其他同学都诧异地看着她,就连何连为难地看着维拉,“这……”
维拉依旧保持着姿势不说话。
何连看姑娘坚持,也没有勉强她,只嘱咐道,“那好吧,累了不要强撑。”
“是,连长。”
跑步的时候,连长刻意让队伍放慢了速度,维拉跑在后面,也不吭声,队伍什么速度,她就什么速度。
昨晚,子慕跟她说,大院的孩子在小时候都多多少少去过军营里锻炼。子慕因为身体不好,就一直没有去过。
只是在早些年有一个退休的政委,很喜欢跟孩子们打成一片,每次到暑假的时候,都就集了院子里的孩子搞军训。因为强度不大,也挺好玩,大家都乐得参加。主要也是练习立正稍息踏步,还会拿了扫帚当枪刺,还会弄一些玩具枪练习,有时候还会去郊外分组演戏,弄一场小规模的战役。只是这几年,那个政委离了人世,就再也没有人组织过了。
说到这个,子慕滔滔不绝——你是没见过江洛哥和容与哥小时候的样子,拿着枪意气风发的。他们是我们院子里的兵头儿,咳咳也是祸头儿,那时候大家都乐意听他们的。
“容与?”维拉不可置信。
“嗯,那时候的容与哥跟现在一点都不一样,好像嫌祸都不找上他似的,每天跑出去闯,顾叔叔和顾爷爷很少回来,都管不着他,或者说是顾叔叔压根儿不想管。我记得顾叔叔说过的,容与要是这个世界上最逍遥自在的孩子。”
“那,为什么后来……”
子慕叹了一声,“其实具体的情况我不知道,我就知道那时候顾叔叔殉难了,然后很多人开始落井下石,顾家那几年境况很不好。顾爷爷对容与哥开始严格起来,经常不准他出来跟我们玩,一到暑假就把他送到军营里去。后来,容与哥就跟现在这样了……对谁都好,但是又好像没有心,没有了哀怒,就是每天那样笑。”
维拉一直都以为顾容与那样性子是大户人家用书香熏陶出来的,却没有想到是因为这样。想到那天自己对他的逼迫,维拉心里跟刀割似的。
再晚一点,等子慕睡下后,她就去阳台给顾容与打了电话。
顾容与可能也是刚刚被她的电话吵醒,鼻音还有点重,不过声音依旧好听,“维拉,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维拉双手抱紧了电话。
顾容与在电话那天闷笑,“傻孩子。”
连维拉自己都觉得这个电话太冒昧,她不知道从何说起,那段往事必定是他不想提及的,而她,也是知道得越多越难过的。
“刚刚子慕跟我说,你去过军营训练,辛苦吗?”
“嗯,刚开始会有一些,后来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了。”那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少年起身去开了灯。
“你说,我也试试,好不好?”
让我也试试,看你吃过的都是怎样的苦。
可是我明白,身体上能受的,比起心里来,又差了多少倍。
只是,能受你之痛,是不是离你又更近了一步?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很冷,可维拉还是跑出了一身汗。脚已经开始有规律地运动,维拉停不下来,只靠着惯性往前跑。眼黑了好几次,但维拉都强撑了下来。何连几次跑道姑娘身边问她还能坚持吗?如果不能就停下来吧。
维拉很想骂人,这个人完全是来消磨自己的意志力的。问到后面,维拉所幸闭了眼不理他。
何连见状连忙说,“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成吗?你别闭眼睛啊,不然磕了就不好了。”何连见状,算是挺佩服小姑娘的了,那样好的家世要什么没有,却舍得来受这份罪。而且本来以为她就是来玩玩,玩累了就走的,现在看来是真的来锻炼来了。之后也就没有再提让她放弃的事。
班里的其他人,早就有人停了下来,有胆子忤逆教官的,一般都是子弟兵。连长也不敢说什么,要是真跑晕这几个小祖宗,家里可是要拿他出气的。他本来就没有觉得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跑完,这样的情况也是在他的预计之中。没有过多的责难,就继续监督着继续跑的兵。
维拉记得顾容与跟他说过,跑步的时候要一直看着最前头的那个人跑,只要他不停,自己有了目标,就不会停下来了。
到八千米的时候,还在跑的除了维拉就是一些农村来的兵了,一个长相憨厚的兵一直跑在她旁边,刚开始还絮絮叨叨用河南口音对她说些鼓励的话,后来进去的气没有出来多了,也就闭了嘴。
跑完一万米的时候,维拉上气不接下气,走路都直抽抽。那个河南来的小兵想过来搀她,却因为想到她是个姑娘,刚伸出来的手又缩了回去。
维拉对他笑笑,说谢谢,不用了,我还可以的。
那个兵却竖了手指,夸她真棒。
旁边有些子弟兵却是鼻孔出气,他们最看不起的就是装乖乖牌的。觉得维拉也跟他们一样是因为家里管不好而送过来改造的,还不是跟他们一样,犯得着这样么。
维拉不管旁人眼光怎样,还是依旧跟着教官的脚步走的。
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开始站一个小时军姿。
苏拓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队伍中的姐姐,挣脱了抱着他的叔叔,颠儿颠儿地跑过来,看着帅帅的姐姐,嘿嘿地抱住了她的大腿。
何连在一旁看着,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孩子就奔过来了。
当下轻咳一声,“小拓啊,你姐姐在站军姿,你不要打扰姐姐啊。”
苏拓抬头看姐姐,看着姐姐直直看着前方,一动都不动,他叫她也不理。瘪嘴了,使劲晃姐姐的腿。
维拉想低头瞪他,无奈既然是在站军姿,自是天打雷劈都不能动的。只是身板被他晃得厉害,她才跑了步不久,经不起他这样闹。
原来抱着苏拓的那个叔叔也跑了过来,从维拉腿上把他扒了下来,举起来,劝道,“小拓不能打搅姐姐,等姐姐空了再跟姐姐玩。嗯?”
苏拓脾气上来了,“我就不!”
那叔叔也是知道孩子的脾气的,“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你妈妈那了啊。”
苏拓执拗了,在他怀中踢着小短腿,“送到爷爷那也不!”
那叔叔也二话不说,扛着苏拓就往向彤那走去。
看来这孩子这些日子没人揍,得瑟了。
维拉舒了口气,继续站军姿。心里却烦恼,晚上回去不定得怎么安慰他呢。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29叫声妈妈泪洗面
站完军姿,得去练习射击。维拉是连枪都不会握的人,当下十分开心。
因为维拉和大家的差距拉得有些大,何连过来亲自教她握枪打靶。或许是天分所致,维拉学得很快,枪拿得很稳,瞄得也很准,而且很能承受枪的后座力。何连不由得感叹,这姑娘真是不简单。
苏老过来看孙女练习,何连看见了,连忙跑上去敬礼握手,“首长。”
何连虽然没有见过苏老,但是见到少将都要站在他旁边,那身份肯定是只高不低的。
苏老摆摆手,“我来看看大家练习射击,顺便看看维拉是不是给大家添了麻烦。”
何连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他们少将的父亲——在军总的苏老,连忙给他汇报,“这孩子虽是个姑娘,但比起小伙来都不差,今天跟大家跑了五千米,还站了军姿,弟弟来抱她的腿都一动不动的,很有气势。”
苏老皱眉,“小拓来干嘛了?”
旁人连忙解释,“小刘抱他到处逛逛,可能看到姐姐在这了。”
苏老叹气,“这孩子就是淘气得厉害。”
“小孩子嘛,还是闹点好,伶俐。”旁人接了上去。
苏老也没说什么,想着今晚是要他父母好好管着他了,苏拓在家也被骄纵得差不多了。儿子儿媳还活蹦乱跳呢,他不想越了辈分自己管。
“维拉在哪呢?我去看看她射击练得怎么样。”
何连连忙领路,边走边汇报,“这孩子很有天赋,也很聪明,教她的东西一下就会了……”
苏老走到维拉旁边的时候,维拉还在全神贯注地瞄准靶子,托着枪,眯了眼睛,贴近枪的瞄准线,扣动了扳机。
虽然没有射中红心,但也十分接近,若是勤加练习,红心没跑的。
“好!”
听见有人说话,维拉连忙转过头来,“爷爷!”
苏老笑着看着她,“不愧是我的孙女。”刚学打枪就这样,一般人打出去的子弹都还找不着北呢。
维拉也笑嘻嘻地看着爷爷,想起了爷爷书房配着枪的那张照片,问,“爷爷能教我吗?”
自然是能的,自己孙女,不教她还教谁。
其他人面面相觑,老首长还是很疼孙女的,也不会自恃身份说不。
“大家都过来,首长亲自教大家射击。”何连连忙招呼自己班的同学。
“射击之前先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枪,你手中的这款枪,它是81-1步枪。”苏老给维拉介绍着枪的工作原理和方式,托着枪,像说着自己的心头好,眼神却是嗜血般的兴奋。“再掂量掂量你手中的枪,对它的重量和重心都要有一个了解。后座力刚刚你已经试过了,要记住他的方向和大小。子弹打出去后,要记住枪口偏斜的方向还有手的变化,你先试试。”
维拉点点头,接过爷爷手中的81-1。维拉调整了自身的重心,再摸准枪的重心,两者要保持平衡。苏老看到孙女持枪的动作,暗自点了点头。
子弹飞了出去,虽然没有在红心正中,但却已是在红心里的。
苏老看孩子姿势,再细细纠正,说到维拉不能理解的地方,自己就亲自做了示范。枪出膛后,正中红心。
维拉学着爷爷的动作和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枪把,眼睛、瞄准线、红心,三点一线,连了起来,静了心思,在枪出膛的一瞬间脑子放空,随着肌肉的记忆扣动了扳机,子弹飞了出去,第一次正中红心。
旁人赞赏,“老首长不愧是老首长,宝刀未老。孩子也聪明,首长教得好,孩子学得更好。”这话虽有马屁的成分,但说出来也是真心的,毕竟是上过真正的战场,那军功可是拿命换下来的,没有两把刷子,活不到现在。
那个河南兵激动地给苏老敬礼,“俺爷爷是从朝鲜战场下来的,他跟俺说过,可俺老是不能领会,首长这么一说,俺就明白了。”
苏老看着挤到他旁边来满脸兴奋红光的河南兵,放软了语气,“我也上过朝鲜的战场,你爷爷是第几军的?”
那河南兵听见老首长给他回话,更是激动——“俺爷爷是第15军29师87团的,跟邱少云的一个团!爷爷说了,男人有种就去当兵,能保家卫国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苏老拍了拍那河南兵的肩膀,“你爷爷说得很对。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是老祖宗的道理,也是真理。”
“首长,我可不可以跟你握个手?”
苏老点头,首先伸出了手。河南兵见状,双手手狠狠地在裤子上擦了几下,握住了苏老的手,那憨态是实打实的。
“你爷爷身体还好吗?”
“谢谢首长关心,爷爷他身体很好。当年在朝鲜战场被敌人砍了一只手,但是我爷爷更厉害,他砍了那敌人的头!”
这是维拉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那种属于战场上的热血,那种荣誉大到了一个民族。当一个民族受到侵略的时候,都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那种联合起来抵御外敌的英雄情怀,和平年代是无法完全体会的。
但是战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残酷的。
苏老虽是将军,但是每次与孙女提起来,都是不住地摇头,什么事情都可以好好说,千万不要再打仗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中午维拉随着爷爷去了食堂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大家吃饭前都会唱歌,维拉军训的时候学过,听到了自己熟悉的歌就跟着一起唱,不懂的也学着。苏老看着维拉很是欣慰,不仅是因为她给自己长了脸,还因为这孩子的伶俐,与她外婆当年如出一辙。
傍晚,队伍解散后,维拉拖着兴奋却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在部队的家。
苏志国看着女儿,眼里满是骄傲,“今天听你们夸奖你,还以为是他往好听了说,没想到你爷爷回来对你也是夸得厉害,我这才相信了。维拉,太棒了。”
向彤也笑着说,“今天小刘把小拓抱到我那的时候就说了,任弟弟怎么摇晃姐姐,姐姐还是一动不动的,就连眼睛看的地方都没有变过。这个没有毅力是坚持不了的。”
苏拓听到这里,不高兴了,在墙边上一直把鞋底往上印。今天姐姐不理他,妈妈更过分,还打了他,大家怎么还能夸姐姐呢。
向彤注意到苏拓的动作,扬起了巴掌,“又找抽了?”
苏拓瘪瘪嘴,却不敢哭,因为他一哭,妈妈又是要打他的,只得委屈地蹭墙,把衣服都蹭白了。
子慕见孩子可怜,但纵着又不行,一把拉过他,搂在怀里问,“小拓知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打你?”
向彤听到这句话,有些心酸,“妈妈”“妈妈”,她随小拓叫的这声“妈妈”,她等了好多年。虽不是正正经经地喊她,可是她却是第一次听到的,所以特别的珍惜。
“因为我摇姐姐。”苏拓嘟嘴,“可是那是因为姐姐不理我我才摇她的。”
“姐姐为什么不理你?”子慕循循善诱。
苏拓歪着脑袋想了想,“姐姐在罚站!”
子慕咳,“姐姐那不是罚站,姐姐在站军姿。在别人认真的做事的时候,别人是不能打扰的。”
“可是在海欧哥哥画漫画的时候姐姐你也去打扰了呀。”
子慕被噎住了,“那不一样。”
“为什么呢?”
“因为……因为海欧做的不是正经事!”
两人继续讨论着,苏拓一脸大智若愚的样子,子慕被问得几次哑口无言,最后——“不管,以后别人做事的时候小拓不能去打扰,姐姐也不去了,听到了吗?你不听话我就抢你巧克力吃!”
多么严重的威胁!苏拓狠着心点了点头。
向彤看着两人,她教孩子,一贯是拳头教育,孩子疼她也疼,而且孩子还屡教不改。她们把小拓教得很好,她现在才是彻底地放心了。
中途,维拉休息了一日,一家人去了苏州,在加上陪同的人,所以阵势还挺大。在留园的时候,是整个院子都封了的,只有他们一行人里面。
苏老事先是不知道这样的安排的,皱了皱眉,跟旁边的人说,“这个院子就算了,下面的院子不要搞特殊化。”
旁人连忙应下,给别的景区的人打了电话,说首长说不必封院子,还特地嘱咐了他们虽是如此,但是警卫绝对要加强的。
苏州跟维拉的江南印象是重合的,很静谧的一个城市,有小桥流水有亭台楼阁有炊烟人家。留园的竹子很多,而且种类也频繁,维拉跟着导游身边,听得有趣,也不忘了看风景,很惬意。
接下来,维拉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年二十九,才告别了这次对她来说极有意义的训练。
由于维拉的优秀表现,上头十分注意他们这个班,何连严格了起来,五千米怎么着爬着也得跑完,射击不合格就继续,一直到合格了为止。理由是——人家一个刚刚学的小姑娘都能做得那么好,你们一群大老爷们……
那些子弟兵窝火呀!本来想整整罪魁祸首祝维拉,但是知道人家是什么来头后就消了计划。自家的老子够不上分量,不敢往人家身边凑。何况维拉跟他们又是没有正面交集的,想想就算了,当那几天犯小人。
年货都由勤务兵买了,因为跟了苏家多年,自然知道他们的品味和习惯,买的年货也是很合大家的心意。
二十九晚,大伙围在一起看春节晚会。苏家开了门,平时在苏家帮忙的勤务兵也过来一起看,还有一些部队里的兵,大家过年不在家,图的就是热闹和窝心。
其他兵,也是十几二十个围坐的电视机前看春晚。所以,等到很多年后,很多人开始骂春晚的时候,维拉却依旧很感谢有这么一个晚会,因为这场晚会是给回不了家的人看的,在万家团圆的春节,他们为了保卫国家留在了岗位上,而春晚是能维系他们心中过年味儿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那时候的春晚还比较朴实,但是感觉比之后的都要能牵动人心。
99年赵本山还是跟宋丹丹搭伙,演的《昨天今天明天》,可是士兵们最喜欢的不是他的小品,而是老马的《真情30秒》。那个小品讲的也是过年不能回家的兵,给家里打电话只能打30秒,然后大家为了想好在这30秒内说什么讨论了许久,谁都不愿意先打,因为没有想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怎么把心里无限多的话说出来。最后,电话通了,但是话却只有一句,“妈妈,过年好。”
士兵们看得又哭又笑的,那句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这时候,男人流泪还是英雄。
部队里的电话并不多,士兵们打电话要排很长的队。苏家为了士兵们能给家里打电话好好拜个年,家里的几部电话都摆了出来,然后期间就没间断过。
维拉看着好多人都抱着电话流泪,说妈妈,等过几年我退伍了,一定给您买好吃的好喝的,咱们一起过个肥年。
维拉看得心眼堵得慌,默默地看着爷爷爸爸妹妹,还有温柔地抱着弟弟的……妈妈。
新年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维拉说了爷爷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大家都新年快乐后,就快速跑到了房里给顾容与打电话。因此,她也错过的向彤的眼泪。
苏志国搂着向彤的腰,笑道,“孩子叫你声妈妈你就那么感动了。”
“你不明白……”
苏志国温柔地看着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我明白的。”
第一卷 我找得到的从前 Chapter.30姑娘有个中药名叫紫苏
在南京后来的日子,他们看了文工团的演出,看了小范围的实习演练,看着部队的兵们把炮弹当烟花点,觉得这个年过得真是牛气。
快开学的时候,告别了南京,回到了B市。
子慕拿着给大伙买的礼物,一家一家的窜门。
维拉认识的人不多,带的礼物自然就没有子慕带的多,她首先敲开了曲家的门,然后去了江家,维拉想着和江洛虽然不像和曲奕一样好,但怎么也算是同班同学,而且还能说上几句话,看到了合适的就给他买了。
江洛捏着她给的礼物,看着泰然自若的维拉,那句“顾容与也有么”在心里转了几个圈,终究咽了下去。
顾容与怎么可能没有呢,若只有一份,那只会是他的。
江奶奶在里面跟江爷爷嘀咕,“老头子,你看苏家的这两个姑娘怎么样,好像都跟咱们阿洛挺好。”
“你想那么多干嘛,孙子才几岁。”
“你还不是这个年纪娶的我。”
“那时候能一样吗?”
“哎,要不先结个亲家?苏家这几年也不错,虽及不上咱们家,但也够得上门第了。”
“孩子的事他们自己有数,你老琢磨那么多事干嘛呢!”江老皱着眉训斥,“那苏家的两个孩子,不差人要的。”
“哎。”
维拉最后去了顾家,或许是因为重要了,用来压轴的,或许是因为珍贵了,用来慢慢品味的。
维拉看着顾容与,仿佛两人几个世纪都没有见过。若不是这样,那般的想念又是为何?
顾容与仍是那般意气自若,笑容可掬,他摸了摸姑娘的脑袋。或许太多的话想说,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都没说,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维拉腹诽,呆子,我们刚确定了关系就分别了好久呢,你真的不想同我说些什么吗?
顾爷爷和顾奶奶似乎没有看到两人牵着的手,顾奶奶连忙招呼维拉坐,而顾爷爷,则是悠悠闲闲地问维拉要不要喝茶。
海晴回到了部队,家里似乎有点冷清。
维拉给两个老人讲了在南京的见闻,当讲到自己也跟着军训了一段时间的时候,顾爷爷眼睛都亮了,竖着拇指就夸她,巾帼才是大家之气。
才说了一会话,顾奶奶就拉着顾爷爷出去买菜了。
那么明显的避让,维拉不好意思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维拉想,这时候谁还会拿菜出来卖呢,即使有,咳咳,那么多勤务兵,哪轮得到他们去买……
顾容与手中拨弄着礼物,问她,“是什么?”
维拉扭头不看他,“不知道。”
接下来就听到了顾容与闷笑和拆开礼物的声音,只是后来许久都没有听到他说话。
维拉转过头去的时候,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心里有些没底,低声问,“你不喜欢吗?”
“不,是太喜欢了。”
看着他一脸的怅然若失,维拉都弄不明白他怎么喜欢了。
顾容与摸着那把军刀半晌才露了笑,“你还想着你那把被我没收的军刀吗?想以刀易刀?”
维拉不高兴了,“你别模糊重点。”
顾容与抿嘴沉默,在维拉快失望的时候,他才开了口,“这款军刀,我爸爸也有。他在……最后一场战役的时候,刀丢了,人也没了。”
维拉买军刀的时候,销售员就跟她说,这款兰博是经典款,而且功能很全,在野外生存的时候很有用。维拉想着他应该会喜欢,当即就买了下来。
却没有想到会这样。
“对不起。”维拉抱歉的看着顾容与。
“没关系,”顾容与扯出一个笑,“都那么久了,我不应该介怀的。或许是爸爸希望我也拥有这款军刀的,所以,借你的手送了给我。”
维拉身上环住了他的腰,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口,什么话都不必说,感受就好。
开学后,维拉换了同桌,是江洛。
程老师眉头一挑,自家的侄子难得要求些什么,暧昧地看了他半晌,才说,将来别忘了给她一杯谢媒酒喝。
维拉倒是觉得无所谓,因为跟顾容与坐一起上课会经常走神。江洛英语很好,她的英语很糟糕,在一起互补挺好的。
只是近来,维拉对她的新同桌很头疼,这人一上课就睡觉。老师提问到他了,还需要维拉把他叫醒,然后轻声给他提词。
这个还算好的,每天的早饭,他都会给自己带一份。维拉刚开始的时候为了拉近同桌的情分,赏脸了两天,但是吃了两天觉得不好意思了,同江洛商量了,让他别带了。江洛挑眉看着维拉,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可是第二天饭照样继续给她带,似乎没有停的意思。明摆着,你吃或不吃,饭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最后维拉冷了脸,他爱带不带,反正她不吃,也不同他说话,装作不认识这个人,看他能坚持多久。
江洛的确没能坚持多久,不能一直自讨没趣啊。
上课一个星期后,江洛给她拿来一张票,维拉捏着票,条件反射——“我不去看电影。”
江洛咳,“那人家也得有电影给你放啊。”
维拉这才仔细地看了看票,是后天工体的足球赛的票。
维拉捏着票问,“你怎么会有票啊?听说国际性的球赛票比较难弄到。”
江洛耐心回答道,“有人给了我爷爷几张票,我爷爷对国足冒火,就把票全给了我。”
维拉眼睛亮了,“那你还叫了谁了?”
江洛说话前鼻子先出气了,“就咱们院里的那几个,能有谁啊。”然后嘱咐,“因为票不够,别到处嚷嚷。”
维拉抱着票噢了。
维拉真没到处嚷嚷,到那天大家约了在大院门口集合,来的人除了江洛、李晓和郑思齐,还真是生面孔,除了那天去打群架的时候见过一面和一个姑娘,还真没什么交集。
“你不是说叫了院子里的么。”维拉看来人,不高兴了。
江洛挑眉,“这些都是啊。”
“可是曲奕容与海欧他们呢?还有我妹妹。”子慕一早就出去了,她还以为她去找江洛了,现在看了看就俩女娃。
“我跟他们平时不玩儿一起。”
维拉腹诽,这人心太黑了,明摆的语言陷阱,拉下脸,“我不去了。”说着扭头就走。
江洛一把就拉住了她,“你如果不去这票不就浪费了吗?”
“外面倒票的多了去了,想买的也多了,你吼一嗓子,绝对有人买。”维拉咬牙。
“那么多人看着,给我个面子。”江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但是里面的分量维拉听得出来。
“只这一次,要是你还给我挖语言陷阱,天王老子我也不给面子。”
维拉看见江洛笑了,心底暗骂。丹凤眼长男孩子身上还真是少见,既然长了,就必定是妖孽的货色。
“上车吧,你跟刘紫苏挤挤,坐前排。”江洛替维拉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自己绕到了驾驶座的位置,后面一票人,也开了车门自顾自爬了上去。
维拉站着不动,呆若木**——“你开车?有本没?”只不过,自己好像抓错了什么重点。
江洛挑眉,“你不相信我?”
维拉果断地点头。
江洛讪讪。
后头的李晓伸出了脑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阿洛十岁的时候就把家里的吉普捣鼓着开出来了。如果没些技术,早就缺胳膊断腿了。”
维拉想想也是,就上了去,口中还说,“如果出车祸了,我们死在一起。”说完后想想觉得不对,自己凭什么跟他死一起啊,改口,“不对,出了车祸你自己去死,别拉着我。”
江洛无奈地摇摇头,把车开出了大院。
维拉在副驾驶在纠结反省,似乎跟江洛在一起,她就特别容易不冷静,变得似乎不是她了。
她开始质疑了。
江洛见她不说话了,问她怎么了。
维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你就是祝维拉?”那个叫做紫苏的姑娘开口问了。
维拉这才注意到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形容大方,眉毛前端有一颗淡淡的痣,看起来跟她的名字一样美。只是她看着她,有一股倨傲,一股不甘。
维拉轻轻点点头,“你好。”
“我是刘紫苏。”
维拉的瞳孔蓦地放大了,看着眼前的女孩,失了言语。
“他没跟你提过我吗?”
“嗯?谁?”
“顾容与。”
维拉摇摇头,刘紫苏便沉默了。
后面她们便没有了对话。
不得不说,刘紫苏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点到为止地扰人心弦。
维拉刚想说什么,就被后面的声音打断了。
“快看,好多人都往工体那奔。”
维拉闻言往外开去,的确看到有很多球迷把自己涂得五颜六色的,还有人带了假发,骑着双轮摩托,没戴头盔,风一吹就跑了,维拉看到那人来来回回捡了两次。
“嗨,这次算什么呀,你们没见过85年的那次,中国对香港,那才叫牛X。”
“85年?丫见过?容我提醒您,那年您老好像才五岁,跟着得瑟什么呢。”
“哎,我爷爷不是去了么。据说那可是中国球迷闹事的先河,掀了三十多辆警车,还把人家香港队的车给点喽,到处砸商店。还跟警察打了起来,光警察就伤了一百多,我叔就是一个,后来抓了几百个人,严重的还判了刑。”
“我也听我爷爷啰嗦过这事,他说那时候中国足球还没那么不济,就盼着那场只要踢平了香港就能去世界杯呢。被香港踢到2:1后,本来可以扳回来的,没想到那帮孙子使了拖延战术,球尽往台上踢。最后球迷愤怒了,球赛刚结束就有人扔他们,也有人直接抡了胳膊直接上去的,啧啧。我盼着我们待会也能那样干一次。”
“你安生些吧,上次没被你爷爷打怕呢?我爷爷给了我两大耳刮子,耳鸣了俩星期,我可不敢了。”
“只要不被逮着,谁知道咱们干了什么。”
“你以为容易跑哇,我叔说了,这次好几百警察待命,就怕球迷弄出个好歹来。”
“咱们不是还有车么,见情况不对就跑呗,看我们那车牌,谁敢拦呢。”
“人家是不拦,直接顺着牌号找上咱爷爷,咱吃饱了照样得兜着走。”
“哎哎哎,我说咱现在议论个什么劲儿呢,待会气一上来了,现在说什么不都白搭。”
这一席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
维拉背脊有些凉,敢情自己这是进了狼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