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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包子渣

    第4章 前任
    他果断地关上门,打了个呵欠,疲倦地钻进洗手间,洗完澡后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自从事故之后,他的睡眠总是不太好,梦一个接一个的做,离开黎盛后,整天忙忙碌碌的,奇异地居然治好了这浅眠的毛病,现在他只要沾了床,不用五分钟就睡得人事不知。
    这也算是好事吧。
    俞阳是被脸颊上痒痒弄醒的,就像有羽毛刷过脸般,他闭着眼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口道:“别闹,给你糖吃。”
    这句讫语俞阳说的时候完全没有意识,醒来后也根本不记得,一睁眼,他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坐在床边的人吸引了。
    俞月!
    我的妈呀,是俞月!
    俞月就这么坐在床边,以一种饿猫见了老鼠的眼神望着俞阳,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脸颊上!他清楚地感觉到俞月那保养良好的手指刷过颧骨的触感,细腻得就像是嫩豆腐,还带着淡淡的松香味。
    雨天的松香味……
    记忆碎片刺痛了脑袋,他皱起眉头,用手挡住眼睛翻了个身。
    是幻觉!对,肯定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哈哈哈,赶紧睡一下再睁眼,这家伙就不在了!
    “头疼?”
    当这个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来,俞阳的所有自我催眠都被打破了。他突然很生气,怒气冲冲地坐起来,瞪着坐在床边的俞月咆哮:“你到底要干什么?”
    “回家。”俞月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里不是你家!”俞阳暴躁地吼,“我也不是你哥!明白吗?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俞阳已经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用力掐着脖子按在了床上,一张苍白而满是惊恐的脸占据了视野,俞月的声音里全是威胁的味道:“你是我哥!你还活着!我哥没死!”
    那掐着脖子的手像是铁做的,掐得俞阳喘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之前,那手一下子又放开了,俞月恢复了冷冰冰的气质,摸着他的脖子柔声说:“对不起,疼吗?”
    俞阳哪里有空回答,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床,惊恐地冲进厨房,随手操起一把刀对着跟过来的俞月挥舞:“你别过来!离我远点!滚,滚出我家!”
    俞月没有动,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居然拿刀对着我?”
    “我说了我不是你哥!”俞阳觉得他也快神经了,“谁会对闯进自己家的神经病好啊!滚出我家,不然我不客气了!”
    俞月那张木头脸终于有了表情,似乎是悲伤又似乎是绝望。他以一种脆弱的姿态站在那儿无声的啜泣,可是俞阳却没有半分同情——刚才俞月狰狞的脸还历历在目呢。
    “你滚不滚!?”
    你再不滚我就要滚了!妈呀,神经病就不要放出来啊,陆鸿飞我看错你了!
    一边在心里狂骂一边颤抖地握紧刀柄,俞阳盘算着逃跑的路线,令他意外的是,俞月似乎突然恢复了自制力,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去。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门口,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家伙就这么走了?
    俞阳一溜烟跑去门口,探头在楼道一看,空无一人。再一看门锁,靠,这家伙居然直接把门锁撬了,有没有搞错!虽然这地方治安很好,但也不能不锁门啊!
    惊魂未定的俞阳洗了把脸,稳定了下情绪,决定还是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他没时间了,急勿勿找来附近的锁匠修好锁,又忙着准备晚上的肉串,洗择切串,忙得不亦乐乎。等他忙完,带着摊子到了地盘时,愕然发现那里居然被人占了。
    深夜摊都有固定的地方,一般不会随便换,总有老客嘛,如果出现争抢地盘的事,大家也是以和为贵,真闹到打架也不是没有,不过都是点到为止,出了恶性事件深夜摊恐怕就会被取消,大家谁也落不到好处。
    俞阳把车子停在街头,远远地看了会儿,那几人面孔都挺生,摆的摊也很小,东张西望谈笑风生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来赚钱的。再看周围的人,都是一付不敢看的样子,似乎很害怕。
    他明白这事儿不正常,想了想,决定不去触霉头了。以前抢地盘和人冲突过,打是打赢了,可是身上挂了彩,准备好的菜也被糟蹋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赶去另一个偏僻的地方,支起了摊。果然一夜无事,生意虽然少了点,但好歹平安啊。
    因为没什么生意,俞阳提早收了摊,路过那帮人时,发现那几人居然靠在一起睡着了,这哪里是来做生意的啊,明摆着是来等人的,等谁,是谁支使的,这些问题的答案很明显了。
    俞阳叹了口气,往家里蹬去,开始正式考虑是不是换地方。反正城市这么大,要找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他到底有些恼了:难道说我以前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才被这么追着跑?可是,看俞月那反应,我以前对他应该挺好的啊,是不是只是表面?听黎盛的口气,我以前似乎是个没什么用的人,有必要这么赶尽杀绝吗?有钱人都不拿别人当人么?
    俞阳根本没意识到,这个“有钱人”其实是他法律意义上的弟弟。在他看来,俞月就是个陌生人,比每天晚上来他烧烤摊捧场的出租车司机还疏远。
    令俞阳更郁闷的是,今天他就压根没回得了家,昨晚那辆眼熟的豪车这次直接把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他一看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来堵他的。
    俞阳有些气急了:真把人往死路上逼啊!?
    他停了三轮,就这么坐在车位上,盯着那车生气。正想着是不是该去哪里避避风头时,车门开了,令他意外的是,下车的人居然不是俞月,而是陆鸿飞。
    一年不见,陆鸿飞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几岁般,以前是花岗石风格的英俊男人,现在直接就是花岗石男人了。
    俞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鸿飞也就这么站着,一声不吭。
    “那个……”终于,俞阳有些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把车挪挪?我想上楼,太冷了。”
    陆鸿飞这才注意到俞阳冻得发红的左手,这么冷的天,他却光着手。
    在陆鸿飞的记忆中,俞阳的手其实很好看,虽然没有俞月那么漂亮柔软,但是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泡茶时很是赏心悦目。而如今,这双手被冻得通红,手指肿得像红萝卜,指甲剪得光秃秃的,还有黑色的脏物。
    “陆先生?”
    陆先生?陆先生……
    陆鸿飞冲着车晃了下脑袋,那车便缓缓向前滑去,露出了门。
    “抱歉,我怕错过你。”
    “没事没事。”俞阳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赔着笑脸,迅速骑车冲进了院里,等他收拾好提着剩下的菜上楼后,不出意外地发现身后跟了个“尾巴”。
    上楼,掏钥匙开门,他转身对陆鸿飞道:“进来吧。”
    陆鸿飞似乎有些意外,踌躇了下,还是进来了:“打扰了。”
    “我只是想把事情讲清楚。”俞阳撇了撇嘴,把菜放进冰箱,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一边喝一边考虑着该怎么说。
    陆鸿飞自从进了屋后眉头就没松过,这个屋子太小,他那么高大个人,一站进来似乎就占了不少空间。等俞阳过来,小小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了。
    俞阳在屋里唯一的软凳子上坐下来,想给陆鸿飞搬了个凳子,看了看他那身质地优良的大衣,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把软凳递了过去。
    “抱歉,你将就着坐吧。”见陆鸿飞不动,他干脆地收了回来,“要不,就这么站着说吧?”
    也不等陆鸿飞反应,俞阳就自顾说开了:“昨天,呃,今天,俞先生回去后没事吧?其实我该说的和他都说了,今天你来了,我就再说一遍好了。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对我来说,你也好俞先生也好全都是陌生人。以前的事,不管重要不重要,你们也别指望我了,就当我死了,医生说了,一两年内如果恢复不了记忆,以后恢复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所以,你们能不能放过我,就当我死了,行吗?”
    陆鸿飞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又闭上了。
    “我求求你们了。”俞阳苦着脸道,“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么个日子,你还想要我什么呢?如果是想要东西,抱歉,我醒来时是光着的,就算身上带着重要的东西,恐怕也在黎盛手里了。我真的帮不了你们,请不要再来了,你也明白的,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这次,陆鸿飞的表情变成了苦笑:“你今天就是这么和俞月说的?”
    “是啊。”俞阳说完,又有些担忧地问,“是不是我以前对俞月很不好?”
    陆鸿飞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俞阳犹豫了下,道:“就是觉得,他那个反应好像我欠了他什么似的。”
    陆鸿飞笑了,只是笑得像掺了黄莲似的,俞阳都有些不忍看。
    “怪不得他回去后像丢了魂般。”
    不是吧?难道我真做了什么很坏的事吗?
    俞阳有些后悔把话说得那么重,万一他以前是个混蛋,现在又这样,俞月不是很伤心?
    嗯?不对,我管他伤心不伤心干什么?
    “你以前对他很好。”陆鸿飞很快控制住了情绪,道,“你们父母走得早,你比他大了七岁,长兄如父,你做得非常尽责。他……就像个孩子,对你胡搅蛮缠的,虽然在外人面前一付老谋深算的样子,但只要在你面前就像个疯子,要什么就一定要,说一不二。如果说你们这还不叫亲情,那天底下真没有能叫亲情的了。”
    你这话说对了,我昨天已经见识过他的疯样了!
    第5章 感冒
    俞阳暗中咕哝了一句,强打精神问道:“那是不是说,我其实对他很好?没做什么亏待他的事?”
    “没有。”陆鸿飞肯定地回答,“你是那种只要喜欢了,就会全心全意的人。你这人浑身上下透着股献祭的味道,对人好,就好到极致,要什么给什么。所以,我喜欢俞月,俞月喜欢我,你就直接把我让给了他。”
    **,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淡定地说这种难为情的话!?就算我不记得了,光是听我就觉得臊得慌啊!
    俞阳尴尬地笑了笑,陆鸿飞倒是笑起来:“你还是没变,脸皮薄,只做不说。”
    俞阳除了干笑已经做不出反应了。
    似乎是讲到以前的事,陆鸿飞的姿势放松了,疲倦地叹了口气,掏出根烟来,点上火吸了一口。俞阳发现这个男人吸烟时会眯着眼睛,眸子被烟雾染得迷离深邃,像是会勾人般,特别诱惑。
    他看着看着就出了神,直到陆鸿飞轻笑一声:“你以前就最喜欢看我抽烟的样子,现在还是没变。”
    俞阳无奈了,抓了抓头发,道:“陆先生,我真的不记得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陆鸿飞猛吸了几口烟,“俞月本来是不相信的,不过……我想他现在也该相信了。”
    俞阳大为欣慰:“相信就好,那你看?”
    陆鸿飞一笑,道:“如果想让俞月不来找你,这是不可能的。”
    俞阳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陆鸿飞有些不解地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俞月?只要你对他好点,他还是会很乖的。毕竟他已经长大了,而且又经历了这两年的事,成熟了不少。”停顿了下,他又补充道,“他以为你死了的那一年过得很不好,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
    “陆先生,我那一年也不是在舒舒服服的旅游。”
    俞阳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陆鸿飞闭上了嘴,沉默片刻后,他道:“抱歉,我只是……”
    “只是太为俞先生考虑,我理解。”俞阳接口道,“不过,我请你们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这都不行吗?”
    陆鸿飞注视着俞阳,那眼神令他很不舒服。
    “为什么你要这么抗拒俞月?他可以给你提供很好的生活,你不用再这么辛苦。你的身体现在也不好,这样长期下去你撑不住的。”
    “人到极限怎么都撑得住的。”俞阳干脆坐了下来,跺了跺冰冷的脚,没好气地道,“你不理解我,我还不理解你呢!我都说了,你们对我来说是陌生人,我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你们!俞月的钱是他的,不是我的,我不想要。”
    “他是你弟弟。”
    “我不是他哥哥。”
    沉默了几秒,陆鸿飞极轻地道:“他只是想补偿你。”
    “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不等陆鸿飞回答,俞阳迅速地说,“你告诉他,我原谅他了,不用补偿了,只要他从此不要再来打扰我就好。”
    陆鸿飞算是明白了,这无关什么记忆,也无关有钱或者没钱,仅仅只关乎俞阳的心情。
    俞阳讨厌俞月。
    他突然觉得疲倦极了,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感到厌恶。
    “你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弟,我弟喜欢你,你们俩好了,我失恋了,是不是?”
    “不止是这些。”陆鸿飞不着痕迹地抓住了俞阳的软肋,“你不想知道黎盛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俞阳瞬间就动摇了,然后在心里大骂自己几百句“贱人”。
    “不……不想。”
    “好吧。”陆鸿飞没有进一步紧逼,比起俞阳,他还处于“文明人”的范围内,“如果你想通了,打我电话。”
    “好。”
    陆鸿飞没动。
    “你有我的手机号?”
    “……有。”
    “多少?”
    “……”
    我靠,大哥,你到底要怎样啊!
    俞阳快哭了,他开始怀念俞月的神经病来了。
    “我没手机。”
    陆鸿飞打了个电话,楼梯上迅速响起了脚步声,一黑西装满脸严肃地疾步走了进来,奉上手机一部,明显是自用的,反面还有大头贴呢。
    看了看递过来的手机,又看了看陆鸿飞和那黑西装严肃的表情,俞阳小心翼翼地道:“不用吧,我去买个就好。”
    “你有钱?”
    “有啊,你的卡还在我这儿呢。”俞阳非常聪明地没提把卡还回去的事,他觉得这帮脑回路不正常的有钱人应该不会收的。
    “你要是愿意用我的钱就不会透支信用卡了。”
    “……你调查我?”
    “如果你不是生活得这么正常,俞月早就忍不住来找你了。”
    原来是监视。
    俞阳默默地收下了手机,同时打定主意不睡觉了,连夜收拾包袱跑路。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和这三人扯上关系,最后倒霉的永远会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有这种感觉。
    没想到,陆鸿飞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头道:“顺便说一句,火车站、汽车站都有我们的人盯着,你如果这次再走了,俞月绝对会直接把你绑回家里关着。”想了想,他道,“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买飞机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派人去看着吧。”
    俞阳本来想“是不是租辆车”,一抬头,对上陆鸿飞的眼眸,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他败下阵来。
    陆鸿飞非常明显地在暗示“别打开车的主意”,而他也明白陆鸿飞绝对会有防范的本事。更何况,从黎盛那儿“逃亡”出来的经历给他带来了很大的yīn影,到现在,他只要一握方向盘手就会不由自主地发抖。
    俞阳再次确认了,还是“神经病”好对付点,和“狐狸”比起来“神经病”就像个乖宝贝孩子。
    第二天俞阳一直到下午才醒,头疼得厉害,再加上连续两天心力憔悴地对付那两人,还没起床他就被喷嚏打醒了,坐起来的几秒间更是喷嚏不断,眼前一片模糊。
    好不容易爬起床,坐在床沿发了会儿晕,狠狠捏了捏鼻梁,俞阳决定今天不出摊了,反正那堆人肯定还会在那里等着的……嗯?
    啊,昨晚忘了和陆鸿飞说占摊的事了,算了,再看看吧,也许今天那群人就走了呢?毕竟我们昨天进行了“有效和平”的谈话。
    拖着疲倦的身体把药翻出来,吃完之后,俞阳又钻回了被窝,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人在摸他的脸,可是勉强睁开眼后却仍旧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幻觉吗?
    他摸了摸脸,那里仿佛还留着皮肤的热度。打了个喷嚏,咳嗽了一阵,他又钻进了被窝,这种时候还是做梦比较来得好。
    松香……松香的味道……松香,还有下雨。
    对,那是个下雨天,雨不大,带着几分温柔的味道,从屋檐一直落下来,落到……落到门前的铁皮上面。
    那个房子很旧,一下雨,屋里也会下小雨。每当这时候,我……对,是我……我就会抱着……俞月去门口那块小地方,那里的铁皮修过,不会漏雨。
    对,我抱着俞月——小小的、软软的俞月,坐在那里。
    隔壁的人家总是会点松香,俞月喜欢跑去玩,身上就会沾着满满的松香味,很好闻,当然,还是比不上红烧肉的味道。
    那个味道真是太好闻了,到现在他还是一闻到就淌口水……
    “哥哥,我们以后会有红烧肉吃吗?”俞月似乎只有二三岁,讲话奶声奶气的。
    “会有的。”
    “哪里来的?”
    “我啊,哥哥烧给你吃。”
    “哥哥烧得不好吃。”
    “没关系,多练习就好吃了。”
    “真的吗?”
    “真的。”
    “不对。”俞月的声音突然变了,那种无机质的声线,“一直是我烧的,你烧得太难吃了。”
    俞阳低头一看,怀里俞月的脸居然是那天的狰狞表情!
    俞阳一下子惊醒过来,瞪着天花板片刻,回忆着刚才的梦。
    那个梦是如此真实,好似是真正发生过般……真正发生过,应该吧?
    “我在恢复记忆”这件事比看见警局里电脑上亲属那一栏写着“俞月”更令他恐惧,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有股强烈的预感,这是一系列不好事件的开端。
    他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
    他甚至有股哪怕用两条脚也要走出这个城市的冲动!
    可惜,目前的俞阳两眼发红,鼻涕不断,浑身酸痛,更不用提右手几乎戴不动那个沉重的义肢。
    洗漱一番后,他看着外面接近黄昏的天空,决定继续滚回床上。没想到,刚一躺下,一阵猪叫出现在屋里,不断循环,不死不休……直到他抓狂地从床上爬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在屋里四处乱转一番,终于在软凳上发现了一部手机。
    很新潮很漂亮的手机,背面还贴着大头贴——俞阳把手机直接从窗口扔了出去。
    噪音被消除了,他满意地重新钻回床上。十分钟后,他为这个莽撞的行为付出了“代价”,这次不是手机,而是那扇好不容易才被修好的门。
    “哥,开门。”
    俞阳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下来,从厨房随便抓了把菜刀,吸着鼻涕打开了门。
    俞月面无表情地拎着菜,看起来就像是送货上门的快递小弟。
    “哥,你回床上躺着吧。”俞月就这么无视了那把还留着肥肉渣的菜刀,径自往厨房里走去,“我做好饭叫你起来吃。”
    “你来干嘛?”俞阳因为感冒而泪眼模糊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已经没人了,赶紧拎着菜刀跟进了厨房。
    “你不是感冒了吗?”俞月的声音很平静,拿过菜刀的手自然无比,“你一感冒就想睡觉,没法睡就会抓狂,你不是把手机扔出去了吗?”
    “……”
    俞阳已经没劲去纠缠了,他一个飞扑钻回床上,把被子裹成一个卷,哼哼两声,闭上了眼睛。
    “哥,哥……起来喝个粥,哥,起来。”
    虽然与记忆中甜糯的声音不同,但俞阳仍然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去,不出意外地摸到个温热柔软的脸颊。他扬起嘴角,闭着眼睛把床边人拉过来,在那应该是光洁额头的地方亲了一口,抓了抓柔顺的头发,又重新钻回被子里,咕哝道:“再五分钟,五分钟……”
    “哥。”声音低了下来,呼吸的热气喷在眼前,“哥。”
    俞阳猛地睁开了眼睛,抬起头来,如果不是俞月闪得快,俩人硬梆梆的额头就会来个亲密接触。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面无表情的俞月,过了半天才从惊恐的表情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在这里?”
    第6章 疑惑
    “给你烧粥,记得不?”
    看着俞月伸出手,俞阳立刻像是碰到病毒般往后缩到了床的另一边。
    俞月的手僵在空中,慢慢地收了回去。
    “你……你不用做这些。”看着俞月这付样子,先前的记忆逐渐浮现了出来,俞阳又觉得有些心软,“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我知道。”俞阳的声音有些冷淡,“只有这时候你才会表现得有点依赖我。”
    这话的前面和后面完全没有逻辑关系好吧!
    俞阳在内心大喊,无奈地道:“我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不记得了。”俞月瞄了他一眼,道,“没关系,你不记得也好。”
    怎么突然换了风格?这么温柔?不发疯了?
    俞阳狐疑地打量着俞月,小心翼翼地从床的另一边爬下地,看了看餐桌上的粥,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好香,红烧肉的香味……等下,红烧肉?
    他走过去,一低头,就看见一碗红嗵嗵塞满了五花肉的粥。
    “……这是给我的?”
    “是啊。”俞月走过来,站在桌边,“你一生病就喜欢吃这个。”
    “……我觉得,一般病人不吃这个吧?”
    俞月推了推碗:“试试看?”
    俞阳看了看俞月的脸,那眼中满是“你敢不试”的神情。
    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一天没吃,也是真饿了,俞阳乖乖在桌边坐了下来,舀了一勺,做好万全心理准备送进嘴里——好吃!
    油腻的程度正是他喜欢的,肉的香味与土豆胡萝卜丁混成了微妙的口感,而在最上面一层的肉粥下面却是清爽的白粥,中间居然夹着小葱。
    俞阳三口两口就吃光了,捧着空碗都不敢看桌边的俞阳。
    太丢脸了。
    “很好吃,谢谢。”
    俞月面无表情地收拾碗勺进了厨房,这付样子,俞阳怎么都觉得贤惠持家的是弟弟才对。他讷讷地跟去厨房,看着永远如同飓风过境的地方在俞月手下逐渐变得井井有条,不禁有些羞愧。
    呃,我前面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
    “你做什么事都很好。”俞月一边忙一边说道,“但就是进不了厨房,其实我看你做烧烤摊还有点惊讶,你第一次做饭我就拉肚子一整天,后来没办法就换我做。我大概有做饭的天份吧,反正我们俩在一起永远是我做饭。”
    俞阳搬了个凳子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俞月忙碌,慢慢的,温暖般的感情充满了心里,那种满足与安宁感是他恢复记忆以来不曾体会过的。
    “不过,我还是喜欢你做的饭。偶尔碰上要庆祝的时候,你都会下厨。”俞月站在那儿呆了下,似乎在回忆般,突然露出个笑容,“虽然很难吃。”
    那笑容很短暂,却如此美丽,俞阳看得都回不过神来。
    这个男人居然是他弟弟?
    “呃,我很抱歉,昨天那样对你……”
    俞月慢慢靠近过来,附下身捧上俞阳的脸,这次,他没有躲。
    “你是我的哥哥,对吧?”
    “唔。”虽然预感在剧烈地拉着警报,但这种情势下,俞阳还是不得不做出正面回答,“从警方记录上来看,确实是这样的。”
    “嗯。”对于这个回答俞月并不满意,但现在能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不错了,“哥,我爱你。”
    “噢……”
    这个弟弟还真是洋气啊,俞阳这样想道,他可以接受这样的表达方法,但要他也回一句“我爱你”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俞月并没有逼他,直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去睡一会儿。”
    俞阳直到送俞月到门口时,仍然觉得像在做梦——怎么昨天还像是仇人般,今天就这么亲密了?
    好吧,也许是因为感冒的缘故,一定是感冒的缘故。还有那片段的记忆,没办法,谁叫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呢?
    “对了。”俞月扒着门转过身来,递过来一个手机,“我给你买了个新的,这次别扔了。”
    俞阳接过手机,还没看清楚,就见俞月也掏了一个出来拨了个号,手里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两个手机外形一模一样,一个黑一个白。
    俞月是白的,他是黑的。
    这是某种暗示吗?
    “回去睡觉。”
    “好。”刚填饱了肚子的俞阳睡意全无,兴致勃勃地玩着那个手机,“等会儿。”
    手机被一只白皙的手温柔地抽走,俞阳抬起头,见到俞月闪亮着眼睛望着他:“去床上躺着,哥,你会着凉的。”
    俞阳被俞月拉着胳膊拖过房间塞进被子里,手机放在了床头柜,做完这些后,俞月停了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他慢慢弯下腰,动作僵硬地亲了下他的额头,说:“玩一会儿就睡觉。”
    “……”
    直到房门被轻轻地关上,俞阳才猛地打了个颤,努力把被子卷上,瞪着手机发愣。
    我靠,都忘了他是个神经病,不,应该说是控制狂!
    不过,此时的状况已经比俞阳想的要好多了,在他本来的预计中,这会儿他应该满身大汗地捂在潮湿的被子里,因为饥饿而醒来,在起来做饭和继续睡之间挣扎不休。
    也许对俞月没必要过份拒绝,既然对方表现得……这么友善?
    毕竟是亲人嘛,亲人嘛……
    俞阳记不得是怎么睡着的了,似乎在玩切水果时,再醒来时,窗外居然已是天光大亮,新的一天,新手机正在他脑袋边无声的一闪一灭。
    他睡眼朦胧地拿过手机,上面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号码。这个号码的主人给了他新的生命,同时又毁掉了一切。
    黎盛!
    俞阳猛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捏着那手机,几乎想也没想就按了接听键,下一秒又想也不想地挂掉了电话,抱着脑袋在床上后悔。
    操,接他的电话干什么!?
    可是,不接吗?真的不接吗?他打电话来干什么?是不是有事?要说什么吗?他的胃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等下,我管胃干什么?管他去死!
    絮絮叨叨的在心里说了一大堆,俞阳死死盯着手机上面的未接电话,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回拨键。
    等待音一直持续到最后一刻才被接通,黎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嘲讽响了起来:“你还真是贱,打给你不接,不理你反而凑过来。”
    俞阳气呼呼地挂掉了电话,挂完没几秒又后悔了,想来想去,还是厚着脸皮拨了回去。这次,黎盛一接就挂掉了。他不死心地继续拨,一直到第九次,黎盛的声音总算重新响了起来:“给你脸不要脸!”
    忍耐,忍耐!
    一边自我安慰着,俞阳一边尽力平静地道:“有事?”
    “你打电话过来问我有没有事?”
    俞阳怔了下,很快反应了过来:“一开始不是你打的吗?”
    那边沉默了几秒,黎盛也怔住了,因为他完全忘了最初是自己打的了。脸红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道:“怎样?现在过得好吗?”
    俞阳差点没被口水呛了:“如果你是来问候我的话,那就不用了。”
    “那你挂电话啊!”
    黎盛的挑畔令俞阳气闷,但他还真舍不得挂电话。
    以前他只需要尽力躲着俞月就好了,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俞月不仅躲不掉,甚至他也有些心软了。如果这种情况会继续持续下去,那他就不得不多了解一些事情,比如,俞月在二年前那场事故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黎盛不是个了解真相的好来源,但除了他,俞阳没有其他选择。
    “黎盛,我们就不用绕圈子了,这个电话我到手才还不到几小时你就搞到了号码,俞月的身边有你的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盛轻笑了一声:“现在想听了?你说你脑子是怎么长的?一年前我想告诉你你不听,一年后却来求着我要听?”
    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听见黎盛提起,俞阳还是忍不住呼吸会变得急促。与那深秋下午的一小时相比,整整一年的美好时光显得更加晦涩不清。
    一个明,一个暗,当俩人结合在一起,痛苦加倍,快乐却减半。
    俞阳已经快记不得那一年中发生的事了,许多细节被模糊,他和黎盛之间那原本应该甜蜜的爱也变了质,那些亲密的接触,充满爱意的话语逐渐失去了鲜艳的颜色。
    也许总有一天,无论黎盛说了什么,他也能像是听见陌生人话语那般平静。就像如今他面对俞月与陆鸿飞,无论他们以前有着怎样的纠葛,他都不会再有任何情绪波动。
    那些曾经的欢乐与痛苦,在失去记忆的俞阳面前,只如同空气般毫无感觉。
    某种意义上,俞阳有点可怜俞月和陆鸿飞,他已经往前走了,而那俩人却还站在原地。
    “你到底要不要说?”
    俞阳坚硬的语气令黎盛有些迟疑,几秒后,他做出了决定:“你来见我,我们当面说。”
    俞阳有些惊讶:“你到这里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里?”黎盛不满地道,“这个城市很大,不是只有俞月和陆鸿飞能来!”
    “有人看着我。”俞阳直接忽略了黎盛话语中的负气,“我见得到你吗?”
    “你还真是变聪明了啊。”黎盛的笑声中满是恶意,“这样吧,等我电话,我叫你出来你就出来。”
    俞阳答应了,挂了电话后胡乱洗漱了一下,才早上八点,他却没有胃口,就对着电话发呆。他不想吃药,感冒药会令人发困,况且,现在他感觉好多了。
    他试图整理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却毫无头绪。也许接受俞月的接近不是个好主意,亲情是个好理由,可是,真的是亲情吗?
    如果是亲情,为什么在他失去记忆那一年,俞月没有来找他呢?
    他的护照是正常渠道办的,如果有心追查,不可能查不到他的出关记录。况且,他在警局查询家庭情况时,发现他并没有被注明死亡。
    如果俞月真的当他死了,怎么会不去警局注销他的身份?而且,真当他死了,为什么一年前在欧洲重新见到他时,却是那样一付冷漠的样子?
    就算是关系不好的兄弟,在那种情况下,给他卡的怎么也不应该是陆鸿飞,应该是俞月。这已经不仅仅是感情因素,也有责任和义务在里面。
    有太多的“如果”了,而且,一年前的那个下午,俞月就那么冷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局外人般冷眼旁观。
    俞阳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第7章 过去
    与黎盛交往的一年中,他不止一次听黎盛说过,“你就是太心软,不然也不会碰上那么多倒霉事”。他一直以为黎盛指的是教堂事故,现在想来,恐怕还有其他的事在里面。
    我是个心软的人吗?
    俞阳不知道以前,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软弱。
    即使面对被爱人抛弃,人生世界濒临毁灭的境地,他仍然撑了下来不是吗?甚至还能在一年后平静地去面对罪魁祸首,他认为自己有着足够的坚强去应付这些。
    所以,把真相挖出来吧,乘着还没有泥足深陷。也许失忆才是上天给他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那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又重蹈以前的覆辙?
    手机响了起来,俞阳接起来的时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
    “现在出来,你会开车吧?”
    “不会。”
    “你一年前开我的车倒是开得挺好的嘛!”
    忽略黎盛讽刺的口气,俞阳直接问道:“你在哪?”
    报了地址后,黎盛没好气的说:“打个车,过时不候!”
    俞阳下了楼,果然没有任何人阻拦,也许,本来就是他自作多情吧?
    他没有打车,坐了地铁,那里离地铁站很近,剩下的距离步行就可以,但到底没有打车快,当他到达约好的咖啡馆时,黎盛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这么慢!?”
    这是家高级咖啡馆,装修豪华,气氛安静,价格自然也相当昂贵。黎盛还要了一个包间,没有人打扰,倒真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俞阳无视黎盛的抱怨,一坐下就单刀直入:“你和俞月到底是什么关系?”
    黎盛哼了一声,也不回答,按了服务铃,俞阳赶紧道:“我不会在这里吃东西的。”
    黎盛立刻沉下了脸:“干嘛?跟俞月在一起才一年,连这里都看不上了?”
    “没钱,吃不起。”俞阳干脆地道,“而且没必要吃什么,赶紧说完走路不就行了?”
    黎盛眯起眼睛,像是扫描般看了他一会儿:“放心,我请。俞月看你看得还真紧,一毛都不给你,生怕你跑路。相比之下我以前还是太好心了,还给你钱,不过你还真是贱,宁愿要陆鸿飞的也不要我的。”
    俞阳平静地坐着,心里随着黎盛的嘲讽而微微抽痛,然而,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他非常欣慰地发现,他已经能够应付这些。
    他已经走出来了,也许还有一些小伤口,但他到底把这段过去放手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真不用,我不饿。黎盛,如果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就走了。”俞阳忍住了一个喷嚏,“我还有事。”
    黎盛脸色yīn沉得像雷暴前夕,说出来的话也越发难听:“什么事?忙着回去给俞月操?”
    俞阳以奇怪的眼光看了黎盛一眼:“我们是兄弟。”
    “兄弟?哈!”黎盛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也是,兄弟比情人好用。情人会分手,夫妻能离婚,只有兄弟血缘永远斩不断,一辈子的兄弟。不过你们这对兄弟可和普通的不同,兄弟着兄弟着就兄弟到床上去了!”
    回忆起这两天俞月的行为,俞阳皱起了眉头:“你确定?俞月和陆鸿飞在一起呢。”
    “怎么?他们还在一起?”黎盛眯起眼睛,这是他思考的习惯动作,“难不成你们在搞3P?”
    俞阳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就说实话吧,我从有了记忆为止,一共才见俞月三次,这还是包括在欧洲那一次。”
    黎盛一怔,露出几分不解的神情:“他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俞阳摇了摇头,瞥了眼进来的服务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眼熟,“我前几天才第二次见他。”
    黎盛呆了呆,半晌后才道:“你这一年和陆鸿飞在一起?”
    俞阳无奈地瞥了昔日爱人一眼:“我前面才说过,他们在一起。”
    黎盛脸上的愕然与迷惑这下子遮也遮不住了,俞阳慢吞吞地看着菜单上那吓人的价格与精美的图片,犹豫着要不要吃点什么,反正有人请客。
    胃里一阵反酸,他最后还是只点了杯最普通的奶茶,看了眼黎盛面前没有热气的咖啡,他随口对服务生道:“咖啡凉了,麻烦换掉。”
    等服务生端着咖啡出去后,俞阳一抬眼,就对上黎盛意味深长的眼神。
    “你这爱照顾人的毛病还真是让人有些好感,怪不得俞月和陆鸿飞都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俞阳叹了口气:“你觉得,如果我真是被他们俩迷得晕头转向,我还会是今天这样子的我吗?”
    黎盛仔细打量了下俞阳的样子:粗糙的皮肤,生着冻疮的单手以及疲倦的面容,确实不像是被宠着爱着的人。
    俞阳大方地承受着黎盛的目光,知道不放点血这个家伙不会给“好处”,只得主动交代:“这一年我是独自生活的,摆了个宵夜摊,俞月和陆鸿飞还是这几天才出现的,没想到跟着你就出现了。”
    黎盛这次没有再有反应,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般,俞阳知道火候到了,也不说话,径自闭嘴等待。这种情形于他并不陌生,那一年里他们就经常这样渡过一段又一段时光,黎盛处理工作,他坐在旁边看书喝茶,一切都那么美好和谐,现在想来,还不知道黎盛处理的是什么“工作”呢。
    一年后的今天,又是如此这般,俞阳发现似乎只有沉默没变,他并没有觉得尴尬,黎盛也一付理所当然的模样。
    服务生进来,送上热咖啡和奶茶,同时奉上小糕点,正好是俞阳爱吃的中式咸肉酥饼。
    俞阳奇怪地道:“我没点这个。”
    “今天的早餐奉送。”
    咖啡店送中式肉烧饼?这家店老板的品味还真奇特。
    虽然如此,俞阳却管不了那么多,在黎盛鄙视的目光下拿起烧饼往嘴里塞,他现在嘴里发苦,就想吃点咸的东西,甜的东西一吃反而发酸。
    “你现在吃起来就像个要饭的!”
    俞阳耸耸肩膀,毫不在意地道:“我本来就是这种人。”
    黎盛瞪了一眼:“那你以前跟我在一起那斯文样都是装的?”
    “也不是。”俞阳狼吞虎咽地吃完,饱食的感觉令他精神一振,“喜欢一个人,自然希望他高兴,所以自然而然就变了。现在没必要了,也就恢复回来了。”
    听到这话,黎盛沉默了片刻,哼了一声:“借口。”
    俞阳无所谓这种批评,一口气喝完奶茶,他就开始等着听故事。
    “你和俞月确实是亲兄弟,你比他大七岁,所以在十多岁你们父母过世后一直是你照顾他。”黎盛似乎也觉得没事做,终于开始说正题了,“你头脑平平,俞月却是个天才。他的智商很高,身体条件也很棒,基本上他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你上完高中就退学了,说是打工供他上学,但实际上,他根本用不着你照顾,他上学有全额奖学金,光是替人写论文就可以赚不少,在那个家里,与其说是你照顾他,不如说你是他的累赘。”
    黎盛说完,就看着俞阳。
    俞阳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哦,然后呢?”
    黎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俞阳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惹来黎盛的不快:“你笑什么?”
    “呃,就是你这个动作看起来挺孩子气的。”
    黎盛注视了俞阳几秒,懒洋洋地道:“死心吧,你现在再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看你一眼的。”
    俞阳忍住走人的冲动,催促道:“继续说啊。”
    “你二十二岁时接手了父母的公司。”
    “等一下。”俞阳一头雾水地道,“父母的公司?我们不是穷人吗?”
    “我有说过你们是穷人吗?还是谁给你说过你们是穷人?”
    俞阳愣住了,仔细回忆下,确实还真没有人说过。他只知道父母早逝,却从来没人说过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可是,如果他们家不穷的话,为什么他记忆中却是简陋的铁皮屋?如果二十二岁还有公司可以继承,为什么十几岁时却穷成那样?
    黎盛见俞阳一付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不耐烦地道:“你听我说完!你父亲的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是香港混黑道的。”
    嗯?黑社会?
    俞阳这下子几乎是茫然了——这剧情翻转得也太激烈了吧?
    “这是上上辈的事了,你父亲与你爷爷不和,所以离开了香港到这个城市生活。你爷爷呢,儿女众多,也不缺他这一个,所以说这么多年基本上是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你爷爷给你留了一份成年礼,就是一家位于这个城市的公司。”黎盛三言两语解释了一遍,“明白了吗?”
    “噢,这样啊。”俞阳点了点头。
    “但是,这家公司不干净。”黎盛抿了口咖啡,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道,“想想你们的关系,这也是可以理解。这家公司明面做的是电脑业,实际上就是香港做到这里的线,虽然说大案不敢做,但小打小闹还是有的,利润不能说没有,但绝对称不上好。就这样一家公司,你接手以后却是一付志得意满的样子,说是要什么洗白上岸,大显身手,真是丢人死了!”
    黎盛说完又盯着俞阳看,他愣了一下,赶紧挤出一个笑容,哄着黎盛道:“呵呵,年轻不懂事嘛,然后呢?”
    黎盛对俞阳的反应还算满意,道:“能有什么然后?就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那公司里香港派过来的人都能玩死你!不过,也是你运气好,接手后不久你爷爷就驾鹤西去,香港那边你一帮亲戚为了争家产打得死去活来,谁有空管这里的小公司?你也不知道是开窍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连抢了好几个大代理,把那破皮包公司做活了。后来你还转了制造业,建了加工基地……反正,你就是发啦。”
    俞阳听到这里,只觉得有些飘——这是他曾经的人生?精彩是精彩,却总觉得像是在看电影,远得很模糊,半点感同身受也没有。
    而且,他怎么记得以前自己是做IT的程序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