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作品:《包子渣》 第1章 破裂
俞阳听见敲门声,知道是黎盛的人在请他过去。
今天,黎盛说会有个大惊喜,虽然猜不到是什么,但只要一想,他就忍不住想微笑。
俞阳没有过去,在医院醒来后脑中一片空白,黎盛救了他,并且说他们是一对爱人。在所剩不多的认知中,同性恋似乎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不在乎,因为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黎盛就是他的全部,黎盛也给了他全部。
一步步帮他恢复正常的生活,写字、说话、行动,甚至连失去的一只手,黎盛也做了最好的义肢给他,覆盖着硅胶膜,看上去和真的一样,虽然使用上不可能比拟真正的手,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黎盛说他遇上了一场事故,误入了预定被拆除的教堂,被爆炸波及,只是失去一只手,已经是非常幸运的结果了。
俞阳去那教堂看过,也走访了周围的居民,证实了黎盛的话。
俞阳相信了黎盛,或者说,他找不出不相信黎盛的理由。他一无所有,没有钱,没有地位,没有身份,也没有亲人,他从唯一剩下的手机上发现了些线索,似乎也没有什么朋友。
黎盛干嘛要骗他呢?又没有好处。
俞阳对落地镜整理了下衣着,这些衣服价格不菲,按他所知,一件衬衫足以抵上他原本工作半年的薪水。黎盛是个成功的商人,这样的消费水准一开始他并不适应,但在一年多的熏陶之后,他慢慢也能分辨出不同年代的葡萄酒了。
他不想要更多,但黎盛却总是给他更多。他把这些小心地收藏起来,不敢挥霍,简朴的生活更适合他,但他并不否认黎盛的好。
也许他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吧,虽然不记得了,但有时候,他心里还是能感觉到些什么。
基本上俞阳还是个乐观的人,在事故之后,他学会了单手打领带,还曾经和黎盛比赛,看谁打得快。
他赢了,那天黎盛给了他最火热的吻。
收回飘远的思绪,俞阳顺着佣人的引导往一楼的阳光房走去。他走路有点瘸,慢慢走看不出来,一跑就明显了,这也是受伤的后遗症。只不过,慢也有慢的走法,欣赏下走廊连绵大窗外的漂亮风景,阳光灿烂得心情没法不好。
走廊的尽头是八角阳光房,有着大大的落地窗和海量书籍,这幢别墅建在欧洲某个城市的市郊,据说是名家设计,有种欧洲中世纪的古朴味道。
不过让俞阳来说的话,却是中世纪的油腻味。他自认天生就是沾不上洋味的人,和黎盛在一起这么久,还是喜欢豆浆油条的中式早餐,尽管能为黎盛做出最完美正宗的西式早餐,但他仍旧能感觉到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土味。
黎盛曾经大叹他“朽木不可雕”,却又笑嘻嘻地抱住他说“我就是喜欢朽木”。
俞阳当时笑着应付过去了,事后仔细琢磨,他却察觉出黎盛在补救,也许,前一句才是真话。
无论如何,俞阳仍旧是喜欢黎盛的。
这个男人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他们也许不可能白头到老,甚至不会长久在一起,但他非常感激黎盛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如果没有黎盛,他也许就只能死在那个教堂下面了。
他从网上查出了消息,是黎盛亲手挖出了他,抱着他出来时,一双手都没有一处好皮,鲜血淋漓,至今那双手上仍然留有疤痕。
不管黎盛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俞阳都很感激,进尔,这份感激在这一年中化为了爱。这爱也许并不激烈,但如此甜美悠长。
佣人在书房门口就离开了,俞阳深吸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即使俩人关系如此亲密,黎盛也非常讨厌不礼貌的行为,比如不敲门、粘着他、问东问西。
俞阳觉得有些不属于礼貌范畴,但不管如何,黎盛这样希望,他就这样做呗。他想对黎盛好,用尽一生的好,把所有美好的都献给黎盛。
这没什么错,况且,礼貌之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为此计较。
雕刻着漂亮花纹的实木门发出脆响,俞阳听见了黎盛的声音:“进来。”
他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坐在书房柔软沙发上的爱人。黎盛穿着舒适的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开了两个纽扣,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更衬得那张年轻的脸庞英俊而阳光。
俞阳在这一刻觉得他是全天下最幸运的人。他没有办法不微笑,也没有办法不亲吻英俊的爱人,当他们嘴唇相接时,似乎有电流从接触的肌肤上流过。轻轻的一吻后,他才注意到房里还有其他人。
他转过头,看见两个年轻男人坐在不远处的长条沙发上。
两人都是亚洲人,与欧亚混血的黎盛不同,有着东方式的俊美。
一个高大而英俊,严肃冷酷的面容看起来很刻板,笔直的坐姿令他看起来像是午后小憩的军人。
另一个更年轻,纤细而精致,一双直而斜长的眉毛冲淡了脂粉味,此时,他的眼中满是震惊,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般。
俩人都穿着精致合身的西装,从那些低调奢华的少量饰物上来看,他们与黎盛至少是处于同一经济阶层的。
对于这些人,俞阳总觉得像隔了层膜,他的记忆没了,可是感觉提醒着他不属于这些人。
刚才发生的事令俞阳有些尴尬,他不想因为他的爱而给黎盛增添麻烦。他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黎盛,却发现年轻的爱人正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客人们,嘴边还带着玩味的笑容——就像是即将收网的渔夫。
俞阳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形容词来,很快又把猜测压了下去,轻声问:“要不要我先出去?”
黎盛立刻握住了俞阳的手,道:“不用,你就在这儿看着吧。”
俞阳环顾室内,这里并不是客厅,除了俞阳坐着的小沙发和客人们坐的长条沙发外再无其他座位,他只好站着,奇怪地看着沉默不语的三个男人。
他的腿受过伤,不宜久站,这一点黎盛是知道的,以往也非常注意,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没有在意……真是没有在意吗?
“介绍一下。”还是黎盛打破了沉默,“俞阳。俞阳,这是俞月和陆鸿飞。黑衣服的是俞月,旁边是陆鸿飞。”
“很高兴认识你们。”俞阳笑着点了点头,对方却没有回答,只是以一种惊愕的眼神望着他,似乎见了鬼般。
房间陷于沉默之中,俞阳在三人间来回看着,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事。
他的腿开始隐隐作痛了。
“腿痛吗?”黎盛突然问。
“还好。”俞阳回答,“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有事,当然有事。”黎盛突然用力一拉俞阳,把他拉进了怀里。
沙发很大,但毕竟是沙发,两个成年男人挤在上面只能说不算难受。俞阳尴尬地挣扎了下,却被黎盛按了下去,他敏锐地感觉到黎盛的手摸上了他的屁股,这个姿势以客人的视角来看实在太难堪了,他不禁有些恼怒。
“黎盛!”
“阳阳,你觉得俞月的名字怎么样?”黎盛的问题非常莫名其妙。
俞阳手忙脚乱地撑着沙发扶手站直,却怎么也拿不下黎盛揽在腰上的手臂,只得强作平静地道:“挺好听的。”
“嗯,还和你一个姓呢,很少见。”黎盛笑眯眯地道,“长得漂亮吧,你看看,是不是和你有点像?”
俞阳并不想对其他男人的外貌指手划脚,但黎盛这么一说,他还是不自觉地瞥了俞月一眼。先前并没有察觉,但仔细一看,确实有那么点相似,但是,也仅仅只是一点点而已。
俞月比他美上太多,尽管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恰当,但事实如此。
俞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黎盛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径自说道:“陆鸿飞呢?阳阳,你看看,有没有印象?”
这么一问,俞阳怔了下,扭过头去仔细观察起来。
一般来说,黎盛这样问就代表着这件事和俞阳的以前有关,虽然他安于现状,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渴望知道过去。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曾经是谁?
这都是他心底的疑问。
黎盛告诉了俞阳大部分事——仅仅只是大部分,他能感觉到那缺失的空白,就在那儿,掩盖着薄薄的一层面纱,却无法一探究竟。
陆鸿飞的表情有着细微的变化,一闪而逝,快得俞阳有些不能肯定。
那是……胆怯?
说实话,看见陆鸿飞这种男人中的男人露出胆怯的表情,还真是件相当有违和感的事。
“抱歉,我不记得了。”俞阳转头对黎盛,“到底怎么回事?我认识他吗?”
“当然。”黎盛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揭晓答案,语气里带着一丝扭曲的快乐,“陆鸿飞,唔,怎么说呢,算是你的前情人吧?”
说完之后,黎盛住了嘴,带着恶意观察着听众们的反应。令他失望的是,所有人都完美的隐藏了情绪。
陆鸿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俞月yīn沉着脸,就算是俞阳,也是一脸淡定。
黎盛以委屈的口气说:“你不惊讶吗?”
“我有前情人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吧?”俞阳有些莫名其妙地道,“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他转过头,犹豫了下道,“况且,既然是前情人,那我们应该已经分手了。”
黎盛叹了口气:“你怎么变聪明了呢?”
俞阳好笑地道:“我以前很笨吗?”
“是啊。”没想到,黎盛干脆地点了点头,“即笨又贱,真是叫人看不下去。”
俞阳愣了,他能感觉出黎盛不是在开玩笑。他轻轻挣脱了黎盛揽在腰上的手,黎盛也没有继续纠缠,而是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窗外的阳光逐渐黯淡了下去,俞阳只感觉寒意从窗户缝隙透了进来。
第2章 别离
“其实是你追的陆鸿飞,那叫一个掏心掏肺啊,只要听过的人都觉得陆鸿飞要是不接受你就是作孽哟!”黎盛非常愉快地继续说道,翘着的二郎腿轻轻晃悠着,这是他心情极好的标志,“最后,陆鸿飞就接受了,嗯,我听说你们处得还不错,你也算是个人才了,把这个家伙侍候得听说舒服极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传言是真的。”
俞阳想说些什么,嗓子眼里却像堵得棉花。他想立刻转身离开,但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占据了大脑。他努力站在那儿,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脆弱。
黎盛对于三人的沉默很是满意,说:“可惜哪……唔,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可惜,因为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俞月的出现,你和陆鸿飞可能最后也会散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嘛。俞月一出现,你就输得一败涂地。”
他高兴地指了指对面的人,对俞阳道:“俞月,记得吗?当然,你肯定不记得这个弟弟了,如果换作我,我也不会愿意记得这个弟弟。”停了停,他补充道,“一手带大的亲弟弟抢了哥哥的男人,你们兄弟俩还真是极品。不过,你似乎早有准备,以前你就说过,这个弟弟总是抢你的东西,你就只能捡弟弟剩下的,还说,习惯了,最好的不要奢望,反正最后都会给弟弟抢走的。现在看来,还真是没错。”
俞阳必须得停几秒,才能转过身去,看向那个“弟弟”。
俞月铁青着脸,却坐得沉稳极了,像是经受狂风怒涛扑打的礁石,巍然不动。
“阳阳,你是不是觉得故事就到此为止了?”黎盛抓着俞阳的义肢摇晃,像是个要糖吃的孩子,“还早哪。其实我觉得这个故事中最搞笑的就是你居然失忆了。失忆耶,这么狗血的事居然让你遇上,太好笑了。你知道不,我听说你失忆后,差点没在医院里就笑出来!这简直是……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书房里回荡着黎盛的低笑,像是沾了水的鞭子般打在俞阳身上。
“俞月,怎么不说话?”黎盛得意洋洋地说,“知道自己的哥哥没死,是不是很遗憾?那时候你那冷静的小模样全飞啦,疯了一样扒拉陆鸿飞,对你这哥哥可是从头到尾问也不问一句啊,如果不是我,你这哥早就完蛋了。后来出殡时你更是连捧个遗像都不愿意,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这哥哥也没什么本事,也没碍着你什么事,干嘛这么恨他?嗯?俞阳,你怎么想的?”
说实话,俞阳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黎盛现在叙述的并不是爱,甚至不是恨,而是一种残忍的戏弄。他就像是舞台上的木偶师,正乐呵呵地操控着手中木偶的表演。
我是木偶,你们呢?
俞阳看向年轻的客人们,他们的表情没变,但失去了阳光的润色,脸庞在yīn影中显得愈加晦涩不清。
“总之,你就我的了,其实我不喜欢用别人的二手货,不过你弟弟太厉害了,我就想,把你养着,也许将来用得上呢?况且,除了身体有些缺陷外,你在各方面的表现都出乎我意料的好,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可惜了,如果你是个女的,我倒不介意留你做情妇,也许还能给我生个孩子。”
黎盛懒洋洋地说着:“其实,你落到今天这地步,倒也不能怪我。你弟弟才配称得上是幕后黑手啊,这么年轻,不仅爬上陆鸿飞的床,还让这个金融世家的继承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只是心实在太狠了,连亲哥哥都下得了手骗……”
“黎盛。”
俞阳打断了黎盛意气风发的叙述,他有些不快地看向眼前的人:“别急嘛,我话还没说完。”
“我不关心你接下来说的事。”俞阳的语气出乎意料的稳健,令黎盛不自觉闭上了嘴,“我也不在乎什么弟弟,他们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我在乎的是你。”
黎盛怔了怔,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乎我?在乎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你了,该说你胸怀宽广,还是脑子进水?”
“你觉得可笑就可笑吧,不过我还是要问。”俞阳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平静表情,“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全是假的吧?你并不爱我,是不是?”
黎盛收敛了笑容,嘴角上扬,以一种蔑视的姿态回答了这个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话?还是说你觉得是开玩笑?我再说一遍,不是玩笑,一切都是真的。而且,你来和我提爱这个字,我真心觉得不配!”
俞阳闭了闭眼,清晰地听见美好世界在身边崩溃破碎的声音,一点一滴,像是无数锐利的刀子,割进他的心里,带着血一起流出他的身体。
他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站在这里。
也许,这一年的生活太过美好,美好得有些不真实,所以,如今破灭了,也不会觉得太痛苦吧?
又或者,痛得太厉害,就没感觉,就像肉体痛到极致就会休克,精神上太过疼痛,人也会变得麻木。
“其实那时候……”
“黎盛。”俞阳再睁开眼后,看见窗外的阳光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原本应该温暖的书房只剩下yīn暗潮湿,他一秒也不想再呆,“你给我的钱我都存起来了,卡在床头柜,密码是你的生日。所有的东西我不会带走,但我想买一张机票,希望你能帮我。”
黎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望向他:“你不想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会在那个教堂,我和你又是……”
“不需要。”俞阳的声音虚弱得像是幻觉,“对我来说,这房里只有你是真实的,但是,我想我们的缘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谢谢你给我这一年,我觉得非常好。”
沉默跳了几个小节。
“真的,非常非常……好。”俞阳轻柔的话语就像是肥皂泡,仿佛一碰就会碎,“不过,我想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黎盛的心底突然涌起一阵怒气:“你觉得我养了你这么久,会让你现在走吗?我会让你破坏我最开心快乐的这一刻吗?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吗?”
“我不会还你钱。”俞阳只觉得该说些什么,说出口的声音却不像是自己的,语无伦次的,“也许以后会还吧,不过,八成一辈子我都还不起。我不会再呆在这里听你继续说了,而且,这也不是你最开心的时刻。”
黎盛的怒气达到了最高点,他几乎是咆哮着:“你懂什么!”
“我确实不懂,也不想再懂了。”俞阳不得不连续的深呼吸,才能抑制眼前的眩晕,“我一直以为,也许有天你会说你累了,厌了,不想再继续了。我会和你拥抱一下再离开,我会祝你幸福……”
他的声音变轻,轻到谁也听不见。
他聚集了力量,抬起头,直视着黎盛:“我从来没想过毁灭一段感情是如此轻而易举,只需要几句话。”
一瞬间,黎盛甚至有些惧怕这样的目光。
“黎盛,这是我最后的请求,给我一张机票钱吧。”俞阳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蠢毙了,他居然在向一个捅了自己一刀的前爱人求一个赶紧死开的方法。
最搞笑的是,这个前爱人挥舞着沾血的刀子还不愿意让他赶紧“死”。
“凭什么?”黎盛冷笑着道,“我欠你的啊?”
确实,黎盛不欠他的。
俞阳惊讶于自己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也许他已经神经错乱了。他转过身,走向“前情人”和“弟弟”。
“能给我一张机票钱吗?”他必须鼓起全身的勇气才能说出这句话。
他不愿意就这么冲出门,傻乎乎的吹上几小时的风,再带着一身垂头丧气回来这里。他想离开这幢房子,这个城市,越快越好,越坚决越好。
黎盛说这里对治他的伤有好处,所以他就在这里住了一年。
即使住了一年,这个欧洲的城市对他而言也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世界。没有黎盛的允许,他出不了门,房子里全是说中文的人,他学语言都没有机会,更何况,这一年里他首先得忙着学会像一个正常人般生活。
俞阳这时候才发现,他是被孤立的。他残缺记忆中那个位于亚洲的城市才是熟悉的故乡,曾经的根。这里只是个囚笼,只是黎盛打造得如此隐秘而不着痕迹,如果不是黎盛坦白,他永远不会发现束缚的栅栏。
如果这俩人不给,该怎么办?
护照呢?护照在哪?
要签证吗?不要吧?
俞阳不得不去想一些事,现实的问题,以此来缓解脑中爆炸般的疑问与痛苦。
他的膝盖在发软。
只要黎盛再说一句好话,一句“我只是开玩笑的,阳阳”,也许他就会飞扑到黎盛脚下,抱着他的腿哭泣。甚至,黎盛只要不再继续说下去,他也会跪伏在地,苦苦祈求不要抛弃他。
黎盛不仅仅是俞阳的爱,更是他的全部。没有过去的他所拥有的只有黎盛,失去了黎盛,他根本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生活,他甚至无法想像出没有黎盛的生活该是怎样的。
然而,人总是要往前走的。不想走,只会被留在原地,割成碎片。
他不愿意再回头,所以他必须得做点什么。
今天,幸运之神似乎也愿意分一点眼色给俞阳。
陆鸿飞掏出了一张卡。
“你可以用这个买机票,除了比较偏僻,一般国家都可以用。”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磁性,似乎能震破黑暗般,“里面的钱足够你安顿下来了。”停了停,他补充道,“密码是俞月的生日。”
俞阳迟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根本记不得该死的俞月的生日是***哪天”这个意思,他几乎是以憎恨的目光瞪着这张卡,尽管他知道不该如此,可是,此时,他真觉得这个房间里所有人都在戏弄他!
“870411。”一直默不作声的俞月终于开了口。
“谢谢,谢谢!”俞阳无暇去管太多事,接过卡的手在不停的颤抖,他甚至不敢看眼前这两人的脸,“我……”
他想说“我会还你的”,但这句话可笑得没边了。
要想有钱,就必须工作,他俞阳会什么?
什么也不会,就连卖身他都不够格!
不过,此时俞阳已经不敢再去想这些了,再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会发疯。他快速接过这张卡,低着头往书房外走去,却被一个巨大的力量拉住了手臂,差点往前扑倒在地上。
黎盛怒气冲冲地揪着他的头发,试图把他拖回房里:“你这就想走了?谁准你走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俞阳的挣扎就像是溺水的小**,即可怜又可笑。他的眼角瞥见陆鸿飞似乎站了起来,然而,他不想再欠别人什么,因为他还不起。
黎盛有张好看的脸,笑起来就像是阳光缀成的钻石,璀璨夺目,令人移不开目光。只要一看到那笑脸,俞阳就无法抵抗,总是抑制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
此时,那张脸却被怒火扭曲得丑陋无比,当俞阳用义手重重地击过去时,僵硬的触感令他害怕。
那真是他所爱的黎盛吗?
黎盛的鼻血流了下来,捂着鼻子,恶狠狠地瞪着俞阳。义肢虽然使用不灵活,但到底是金属制成品,全力挥击下威力不小。
俞阳没有继续留下来观望,他迅速地爬起来,像是逃命般冲出了书房。临出门前,他望了眼一直坐在那里的“弟弟”。
俞月就像是用月光做成的雕像,端庄冷漠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一语不发。一直到门框挡住俞阳的视线,他都没有动过。
弟弟?怎么可能……
俞阳冲回房间翻出了护照,他此时非常庆幸黎盛有乱扔东西的毛病,跟在后面收拾的他对所有东西的位置了然于胸。
房子里仍然很安静,俞阳改跑为走,装作平静的样子去了车库。所有的出入口都有人把守,以前他并没有在意,现在,他却发觉这幢房子就是个监狱。
心沉进了黑暗,一切也都沉进了黑暗。
“先生?”
车库只有一个司机在看报纸,这个司机和俞阳也算熟了,早就没了防备之心。
“黎盛叫你过去一下。”俞阳努力装出正常的笑容,“我把东西先搬上车,等会儿好像要出去。”
司机并没有起疑,点了点头就进了屋。俞阳一等那门关上,就迫不及待地坐进了车,糟糕的是,他这一年中并没有学过开车。
冷静,冷静!
俞阳在车内巡视了一遍,旋下了钥匙,双手握住方向盘,脚踩着油门,闭上眼睛。
按照黎盛的描述,俞阳以前应该是会开车的,既然脑子不行,那就交由身体来吧。
车库的门是打开着的,黎盛恐怕是正好有用车的时候,俞阳赶巧了。当车子驶出车库时,他的背后已经被汗浸湿了,而当车子在大门口被拦下时,他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喉咙口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回去!回去求黎盛!求求黎盛他也许就会原谅你!不,不是原谅,也许这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一张机票而已,黎盛怎么可能会不给你?只要承受一下羞辱而已,你就可以轻松而体面的离开,和这一年多的复健相比,有什么可怕的?
俞阳脑中不断反复这样的话,然而,当门卫过来时,他却毫不犹豫地说:“黎盛叫我去练下车。”
“您一个人?”门卫一脸奇怪,“我打电话问下先生。”
俞阳想不出解释来,当门卫进到门房时,他的脚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按着,用力踩下了油门,车子像是脱缰的野马般冲向铁门,当剧烈的震动过后,他把震惊的门卫和倒下的大门一起留在了身后。
俞阳突然想笑,可是和笑声一起出来的,却是止不住的眼泪和痛苦的啜泣。
那是深秋的一个傍晚,俞阳美好梦幻的欧洲田园生活以极不光彩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第3章 兄弟
年轻人的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当俞阳再度感受到初冬的寒意时,他已经离开黎盛身边一年了。
一年的时光,足以把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技能的废物磨砺成一个自食其立的残疾人。
俞阳回到了零碎记忆中的城市,这个亚洲的城市里塞满了和他面目相似的人,他就像一滴水般融入了海洋。
这是个大城市,一千多万人生活在这里,谁也没时间去关心别人,但总是充满了各种机会。对于这一点,俞阳非常满意,他孤独而自由的生活着,贫穷,却又平凡。
一年前,他开着车,靠着疯狂的痛苦和一张纸笔画出来的飞机在那个语言不通的城市里找到了去飞机场。他把那辆豪车甩在了停车场,钥匙扔给停车场管理员,冲进机场,用那张卡买了一张最快离开这个城市的机票,身无分文地蜷在机场等待位置上,等了足足十个小时。
上了飞机后,俞阳吃到了饥饿困顿中的第一口热饭,他一边吃一边哭,却不敢发出声音。身边人以诡异的目光望着他,他只能把脸扭向舷窗。
下了飞机后,熟悉的语言与气息终于给了俞阳几分安全感,他找了出租,不幸的是,那辆出租车不刷卡,好心的出租车司机告诉他还是先取点现钱出来,并且带他去了一家廉价又安全的旅馆。
那就是俞阳新生活的开始,他取了钱,补办了身份证,租了房子,买了生活必需品,找工作。
一步一步累积空白记忆后的人生,直到现在。
再远的目标?俞阳目前还没有想过。
在最初的忙碌过后,他试图寻找过去的空白。
顺利补办到身份证是个非常好的开始,但光有身份证并不能找出过去,他在网上查询自己的名字,太多的线索令人绝望,警察局记录的地址是千里之外的偏僻小山村,已经撤县并市,再也寻不到了。他查询了家庭户口,发现他的家庭成员似乎只剩下弟弟俞月,父母早逝,俞月是户口记录上他唯一的亲属。
偏偏俞月是他最不想见的人,无论黎盛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想见那个美丽英气的男人。
不可否认的是,俞阳讨厌那个人。
也许黎盛说的是真的吧,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
除去黎盛编织的美好谎言,他所拥有的过去就只剩下一个笔记本,本子大部分地方记叙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从内容上看,他原来似乎是个程序员,可是现在,他的脑中找不出任何有关程序的东西。
唯一有用的就是扉页上的号码,黎盛说那是他以前的同事,他满怀希望的拨过去,电话里传来已停机的提示。
一切都陷入了僵局,渐渐的,俞阳也不想再去查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的过去似乎都与美好无关,既然如此,何不重新开始呢?
与房东签了长期租赁合同,慢慢整理出一个干净舒适的家,一步步稳定工作,学习新的东西,锻炼身体,规划未来……
好吧,规划未来还早,但至少俞阳还算满意如今的生活。
至少,他还活着,他没有被那个下午击倒。
现在回想起来,俞阳非常不理解黎盛的做法。
你说你要是真恨一个人到极点了,拼着犯法把对方的亲属囚禁起来,拷打逼问才算是正常的报复吧?
好吧,他那时候的情况不要说拷打逼问了,不管他自自然然就挂了。
嗯,此路不通。
那好吧,养好了伤,让他去工作,或者折磨他,以此来发泄报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把他养得白白胖胖,不谙世事,这是怎么个做法?
本来计划养个纨绔子弟以此来拖垮弟弟,结果弟弟根本不管,是这种剧情发展吗?
这未免也太不靠谱了……
况且,要报复的对像爱上自己,这种剧情也不对劲啊。
俞阳反复回忆,确实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黎盛的那些暗示,他觉得“我很喜欢你,要不要做我的情人”这句话应该不会有别的含义……吧?
也许,黎盛与俞月有情感纠葛,于是让俞阳爱上自己,然后再甩了大哥,以此来令弟弟痛苦。
说真的,这种报复方式蠢毙了。
最后,俞阳无奈地把这些归结于“有钱人的思维回路与普通人不同”,就抛诸脑后了。比起研究黎盛,他有一大堆现实而又急待解决的问题。
俞阳找工作并不容易,毕竟,他少了一只手,体力活又干不了。四处碰壁之后,他弄了一辆三轮车,买了一个烧烤摊子,找个没人管的地方支起了夜宵摊。白天不行,热闹的地方不行,摊多的地方不行,只有在夜深人静的偏僻地方才能赚些钱。
时间久了,渐渐的,逼着自己与人自来熟,逼着自己笑脸相迎,认识了许多人,熟了许多路,俞阳也能换个稍微带点人气的地方了。收保护费的倒没见过,夜深人静的也没有卫生市容来管,虽然赚得不多,日夜颠倒又累人,但生活倒是趋于平稳了。
陆鸿飞给的卡他一直拿着,却在有了收入后就没有再取,查明用了多少钱后,他在一年间省吃简用,再办了一张信用卡,用分期付款透支了相当于飞机票的款子,总算是把所有的钱都还上了。
那一刻,俞阳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尽管身上背着一万多的信用卡帐单,但他仍然觉得比揣着那张薄薄的卡要轻松。每次用那张卡,输那个密码时,他都觉得似乎有根刺插在按密码的手指甲里,尖锐而又无法言喻的痛楚。
他不想再见到那三个人,任何一个都不想。
俞阳找了卡所属的银行,把卡塞进了提款机,等卡出来时不拿,亲眼看着那卡被机器吞了才放心地离开。银行自然会把卡还给所属人,就算不行,保管在银行也是安全的。
回到家,看看天色不早,俞阳赶紧收拾一下就去“上班”了。一直到凌晨四点,早餐摊出来了,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租的房子离摆摊的地方很远,他吃力地踩着破旧的三轮车,在寒冷的夜风中前行,悠闲的欧洲生活就是场梦,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趟过空无一人的街道,这才是他的人生。
他一边想着回去是不是要吃点什么,一边拐进了租房的大院。这个地方离市中心稍远,但院落清净,出入人员也单纯安全,虽然房租稍高,长期租住也有优惠,对他而言十分适合了。
不知谁把车停在大院门口,黑沉沉的车屁股占了一半大门,十分碍眼。俞阳一边在心里骂了句一边小心翼翼地让过,生怕把车刮花了,现在的他,不要说刮花四个轮的,就算弄坏两个轮的都得哭天喊地后悔一阵子。
骑过空寂无声的院落,停好车,俞阳裹紧身上的衣服,迈着轻松的脚步进了黑漆漆的楼洞。楼道没有灯,全凭月光,走了一年也熟悉了,几步迈一个台阶。他的屋子在四楼,三楼才过,他就停下了脚步。
楼道里有人。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上后颈,他仰起头,眯着眼睛往上看,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他屋子门口的台阶上。
打劫的?还是小偷?
一般来说这种老小区不太可能有入室抢劫或者小偷,顶多就是偷楼下的车,这里住的人都不是什么有钱人。
俞阳正犹豫是掉头下楼还是装作没看见继续往上走时,那坐着的身影站了起来。从身材来看,这是个成年男人,结实高大,除非弱智,不然他绝对不可能打得过。
还是跑吧。
这个念头刚出现在俞阳脑海中,那人就往下走了一个台阶,面容出现在穿进楼道窗口的月光之中,看清了那是谁,他不由得怔住了。
俞月。
一如一年前那般纤细而精致,只是更加锐利,他歪着脑袋,以一种无辜的姿态看向俞阳,眼中反射着月光,就像是冰冷的宝石。
俞阳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好歹不是罪犯,至少人身安全应该没问题了。
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下来,他拾阶而上,与俞月擦肩而过时闻到一股淡淡的松香味。这味道像是纠缠不清的蚕丝,一下子钻进记忆深处,唤起他强烈的熟悉感。
松香……薰炉……下雨……
无相联的词汇在脑中交错而过,俞阳不得不停一下脚步,躲过眩晕感的袭击。每次回忆浮现出来时,他总是会头疼。
也许上天都不愿意让他恢复记忆吧。
“我把卡送回银行了。”当呼吸恢复正常后,俞阳注意到身边还有个沉默不语的“弟弟”,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谢谢。”
俞月仍旧带着旁观者般的冷漠,这令俞阳有些厌恶,这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实在难以惹人亲近。
他收回视线,走完台阶,摸出钥匙开门。门开后,他害怕俞月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所以进门的动作极为迅速,果然,当他关门时,“意外地”夹住了一只脚。
闷哼声响起,俞阳看见俞月锃亮的皮鞋正被夹在门框中,赶紧放开。没想到,他的力道一松,那门板立刻以巨大的力量往里推开——俞月想进门。
那一瞬间,俞阳心头浮现的是愤怒:你以为你是谁?话也不说一声就进别人的家门?
俞阳的义肢穿过门缝,用力捅在俞月的肩膀,把他推得往后退去。他的反应也是极快,立时一只手掌拍在门上,终于说出了今晚第一句话:“让我进去。”
“抱歉,我不想让你进来。”俞阳抵在门里,分毫不让,门外的力气大得可怕,他不得不用上全身的力量。
“你是我哥。”俞月的声音始终是冷静的,一丝波澜也没有。
“我不是。”俞阳有些喘气,却坚决无比,“我不认识你。”
“你是我哥。”这一次,俞月的声音提高了。
俞阳想了想,道:“你先别推门。”
俞月瞄了眼他,放松了力道,乘着这一秒的机会,俞阳立刻关上了门,再麻利地锁上。
他趴在门上喘了口气,隔着门问道:“俞先生,抱歉,我不得不用这种方法和你说话。我确实查到你是我的弟弟,但是,很抱歉,我不记得你了。所以,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以前是不是有亏欠你的地方?”
门外很久以后才传来声音:“有。”
“什么?”
“你是我哥,你应该照顾我一辈子。”
听见这种胡搅蛮缠的回答,原本还担心自己以前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或者欠下巨款的俞阳松了口气,回道:“我觉得你并不需要人照顾。”
“我需要。”
“你有陆先生。”
门外又是短暂的沉默,俞阳正在庆幸俞月离开了,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哥,你还在生气?”
生气?
俞阳很快想起了黎盛的“解释”,啊,前情人是吗?
他觉得有些好笑:“我没生气,我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如果记得呢?”
这倒是个好问题。
俞阳考虑了片刻,道:“这个问题没什么讨论的意义。”
“那你要是想起来了呢?”
“不会生气的。”俞阳只希望俞月赶紧走,顺着他的话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你不用考虑这些。”
门外又没声了,这次俞阳耐心的在门前等着,他对这样的场景莫名的驾轻就熟,估计以前常干。反正他就是知道,这会儿不能开门。
门外响起敲门声:“哥,放我进去。”
俞阳开始觉得头疼:“俞先生,请回去吧。”
“我要回家。”
“那就回啊!”
“你这儿就是我家。”
俞阳有点崩溃了:“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应该和你的爱人在一起。”随即想到当时黎盛的话,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陆先生之间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们很好。”
俞阳感觉崩溃在加剧:“那请你去找陆先生好吗?”
门外沉默了好大一会儿。
“哥,让我进去。”仍旧是那冷静的声音,微弱而执拗。
这个弟弟不会是自闭症吧!?自说自话的本领实在太高强了!
俞阳正这样猜测着,门外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敲门,令人抓狂。
“你别闹了,我和你没关系!我不记得你了,我也不是你哥!”他压低了声音咆哮,“你赶紧给我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门外安静了,俞阳却没有放下心来。等了会儿,一声巨响突然从门外传来,墙壁都被震下灰来。
俞阳被吓了一抖,就听外面传来低而平缓的声线:“俞阳,开门。”
……说实话,真的很可怕。
没有高低起伏的声调,简直像冰冷的机器人般。
俞阳咽了口唾沫,强撑胆子道:“我不会开门的,你还是走吧!”
想了想,他又凑近门口小声道:“俞先生,我真的不记得你了。而且你看,我生活也就这样,你来找我,我的茶你喝了都嫌淡。你没必要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打扰你的,至于以前的事,既然你说我没有亏欠你什么,那就算了吧。而且从上次见面来看,你应该生活得不错,所以我们没必要再有什么交集了。”
他等了几分钟,门外没动静,他鼓起勇气继续说:“我查过警察局的资料了,我们确实有……呃,亲戚关系。”但我实在是对你没好感,这句话他没敢说,继续苦口婆心地扮知心大姐,“我们之间其实根本没什么继续来往的必要。我一贫如洗,真的,如果你想问以前的事,我是什么也不记得了,如果有重要的事,抱歉,你从我这儿是找不到答案的。这样吧,不如你就当我死了,怎么样?我不会再麻烦你,真的真的!我也不会去找黎盛了,以后我看见黎盛这样的人就躲,不会给你惹事的,我发誓!”
门外突然插了一句:“那时候我以为你死了。”
“嗯嗯,我了解,没事没事。”俞阳环顾四周,想要找水润润喉,站了一晚上,他又困又累又饿,“都过去了嘛,和你没关系。你看,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吧?”
这一次,门外的沉默长达十分钟。
俞阳不敢大意,又等了十分钟,差不多半小时了,没听见下楼的声音,也没有回音。他犹豫再三,偷偷开了一条门缝——啪嗒一声,一个东西从门缝里掉了下来。他蹲下身捡起来,是陆鸿飞的那张卡,看了看四周,没人。
难不成是因为还了这张卡?
俞阳实在无法理解,只能说,有钱人的思维回路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