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亲生父母【6000】
    更新时间:2014-2-23 8:24:33 本章字数:6570
    白墨18岁那年,伴随着成人礼结束,她从父母口中获知了亲生父母的地址。
    那张纸条陈放在沉木书桌上,她站在书房里,手指微不可闻的蜷缩了一下,但仅仅只有一秒,她很快就坚定的看着楚衍和白素,近乎机械的说道:“你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我明白了。”楚衍把纸条揉成一团扔到了纸篓里,却对她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打算放下,可以随时来找我。”
    放下?
    白墨笑了,但内心却是酸涩的恁。
    楚衍不是她亲生父亲,却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最坏的人遗弃了她,但这世上最美好的人却拯救了她。他知道她表面无谓,但内心深处却时时在憎恨她的亲生父母。
    那是她永远都躲不开的心理孽欲,楚衍在教她放下,但放下很难。一个被遗弃的人,从小在福利院中长大,她的心中最初的最初只有yīn暗,光明她没有。她在无望和绝望中挣扎生活四年之久,尝尽百般苦楚。人前微笑,人后悲凉,自卑、迷惘、谨慎、胆怯,她寡言不是因为她故作清高,而是怕有一天交了心,对方却再次选择抛弃她。
    无数个黑夜里,她告诉自己,亲生父母都可以不要她,还有谁愿意真心待她打?
    那些恨就像决堤的湖水汹涌而出,她茫然的站在下堤口,任由冰水冲刷着她的身体。那时候的她,能够感受到的只有寒冷,倒也不觉得痛苦了。痛苦,经年习惯,也就不痛了。
    她从懂事以来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残疾儿童和孤儿领养是不一样的。福利院的人甚少会被别人领养,年龄不一,多是救助。接受国家和国民救济,死皮赖脸生不如死的活着。
    她生来残缺,被人歧视和遗弃。她告诉自己:认命吧!要不然还能怎样?
    是啊!还能怎样?
    她早已学会了不再期待,每天心安理得的麻痹自己,接受所有外界目光的同情。他们有同情她的权利,因为他们正常,而她不正常,但她又是幸运的,有时候她会安慰自己,不就是有耳疾吗?福利院很多人比她还要惨。
    她的想法是这么的自私和卑鄙,她用别人的残缺来安慰自己,并从中学会了自欺欺人。
    她已经习惯了在院友屎尿失禁中眉头也不皱的吃饭,习惯了痴傻院友正在众人吃饭的时候,忽然“哇”的一声吐了一桌,酸臭味扑鼻,有些还溅到了菜汤里。没有人会觉得恶心,残缺的人接受别人的施舍,是没有权利恶心的。有时候活着,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包括尊严。
    尊严,跟温饱自顾者有关,跟乞丐无关。
    多么希望能够出现那么一双手,多么希望有人能够对她说:“孩子,你也是天使。”她等了又等,可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出现,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个人。
    白素在她早已放弃奇迹的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那个右手残疾的女人在人生最低谷,却把嘴角的笑容送给了她。
    很多年以后,她总能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当白素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的时候,她仿佛看到了天使,只是天使为什么会没有翅膀呢?白素的翅膀断了……
    她没想到白素会领养她,她表面老成淡定,内心却战战兢兢,她告诉自己:“你要乖乖的,要听她的话,她是你的恩人,给了你新生的机会,所以你要拼尽一切的保护她,待她好……”
    她太怕白素会不喜欢她,她那么拘谨,那么眼明手快,只因白素是唯一一个肯要她的人。
    她从未住过那么大的房子,房子女主人只有白素,第一次迈进家门的时候,她局促不安的迟迟不肯脱鞋。
    她有些羞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早晨穿鞋的时候,袜子被脚趾顶了个大洞,仿佛张开的大嘴,流露出嘲弄的姿态肆无忌惮的对着她疯狂大笑。袜子已经破的不能再破了,她没办法修补,就像此刻她在犹豫,她是否要把她的难堪暴露在白素面前。
    白素的话为她解了围,“穿着鞋进来吧!你的拖鞋我还没来得及给你买。”
    她看着白素的背影,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那夜,她躺在白素为她准备的房间里,那么柔软的床,那么温暖的被子,她激动的躲在被窝里偷偷啜泣,抹着眼泪。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种激动一夜无眠,但出奇的是那一夜她睡得格外沉,梦里面她躺在云朵里,前所未有的心喜和安定。
    隔天起床,枕头旁竟然放着好几双崭新的新袜子,她愣了很久,赶紧爬下床,去找塞在运动鞋里面的脏袜子,还在。
    白素是个心细如针的女人,纵使她怕生,缺什么少什么,从来都不会说出口,但白素总能及时发现,“抱歉,我们慢慢适应,第一次和这么小的孩子相处,我确实没经验。以后你缺什么,就直接跟我说,如果不好意思说,可以写在纸条上。”
    她感动的想哭,第一次有人跟她说“抱歉”,尽管说这话的人根本就没有做错什么。
    她在4岁的时候,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白素用左手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下“白墨”两个字,声音很轻:“你的新名字。”
    白墨,白代表了光明,黑代表了夜晚,白昼占全,一天也是一生。
    白素做菜没有天赋,第一次手忙脚乱做了几道菜,摆弄了很久,端出来的时候面目全非。
    白素站在餐桌旁咬着唇,对于自身厨艺也是颇感失望:“算了,我们还是叫外卖吧!”
    她却拿着筷子,坐在餐桌上吃的津津有味,是真的很有味,虽然入嘴的时候一口糊味,要么太咸,要么放了太多酱油,但那顿饭却是白墨这一生中吃的最美味的一顿饭,即便后来她吃过很多美味佳肴,却都不如最初那顿饭刻骨铭心。
    白素不知道,当她单手在厨房忙碌,狼狈不堪的做菜时,有一位叫白墨的小女孩表面无动于衷的看着电视剧,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泪流满面。
    后来她问白素:“当初你为什么要收养我?”
    白素想了很久,眼神静如秋水,那里面有着沉淀的死寂和无望,“你跟我很像。”
    白素虽然说收养她,是因为绝望的人,需要相互依偎方能存活,但她知道白素在说谎。
    也许最初的时候,白素可怜她,同情她,想要拉她上岸,但后来情感变质,却是最真实不过的母女亲缘之爱。
    后来的后来,她知道了白素的身世,知道了白素的过往,其实她最想呆的地方却是连城。很多时候,幸福无关权欲金钱,它在最简单不过的生活里。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善待她,她必定涌泉相报。高考成人礼之前,楚衍把她叫到了书房。
    楚衍问她:“听说你选报了经济学。”
    她不知道楚衍的心思,只得点点头,没吭声。
    “能给我说说理由吗?”
    她咬了咬唇,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太过精明,任何谎言都逃不过他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但她却心存侥幸:“我对经济学感兴趣,所以……”
    最终没有说下去,楚衍的眸子温和的让她说不下去。她说话的时候,他倾听着,所以当她沉默的时候,他也是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等他再次开口,出口话语竟是:“这么多年来,你始终把自己当成楚家的局外人。”
    她受惊般的看着楚衍,急切的摇头:“没有,我只是,只是……”喉咙竟是一阵哽咽,那句话终究还是从唇齿间迸了出来:“以后阿诺从政,我应该帮帮她。”
    她对家族事业有责任,姑且不说父母养育她一场,是否要知恩图报,单说阿诺今后的责任,她也不能视若无睹。她没把自己当成楚家的局外人,却也时刻提醒自己家族责任不能全都交付在阿诺身上,太重,也太心存不忍……
    “墨墨,你原本想报考的是医学院吧。”楚衍在问她话,但出口之声却是陈述和肯定。
    他把她看的太通透,她剩下的只有茫然。
    是的,她对家族有责任心,但她对商界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医学。
    她在福利院长大,看着老弱病残,内心苦楚喧嚣,那时候麻木,是因为她没条件,无能。但她总盼着有那么一天,她能够用医术救治很多人……
    因为残缺,所以想要当医生救助别人,听起来很可笑吗?
    眼眶有些潮湿,室内气温适宜,但她却像站在烈日下暴晒着,撕裂干渴的无所适从。
    楚衍解救了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拍拍她的肩,搂她坐到沙发上,开始讲他小时候,说他经历过的被迫和勉强,不想以后再加诸在子女身上,这是不公平的,因为他知道这样被迫的过程有多痛苦。
    他说人活一世,贵在死时无憾,可太多人在临死时心存悔恨和遗憾,总是感叹旧时光一去不复返,只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才顿悟出究竟什么东西对他们来说才是最珍贵的。
    他说:“墨墨,楚家禁锢了我一生,你母亲一生,但不该禁锢你和阿诺。对父母来说,儿女快乐幸福是最重要的,是用任何金钱都无法取代的。我想说的是,楚家是你和阿诺的家,我们是一家人,儿女有放纵撒娇的权利,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无需顾虑重重。待阿诺懂事,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对政治无感,身为父亲,我只会无条件予以支持。”
    后来阿诺长大成人,她对白墨说:“人会生病,去医院找到医生后就能药到病除;国家也一样,一旦国家出现了大小问题,当政者必须找到问题所在,才能对症下药。这么看来,彼此不同船,却都行驶在大海之上。”
    那天走出书房,白墨看着10岁的阿诺,她正坐在树荫下看书,白墨良久凝望。与生俱来的王室血统,从小听从父辈讲述政治军事,10的孩子纵使长大成人后不喜政治,但那些从小耳濡目染的政界铁腕之风早已融进阿诺的血液之中。
    从政,这便是阿诺的宿命。
    白墨最终选报了医学院。
    学业繁忙,白墨似乎早已忘了她的亲生父母还尚存于世,直到20岁那年,阿诺生日宴,她和云萧散步聊天,无意中一番谈话,扯动了白墨内心埋藏已久的伤。
    白墨:“你有不喜欢的人吗?”
    云萧:“有。”
    白墨:“他们一定做了什么事情让你觉得很失望。”
    云萧:“那倒不至于,对于那些我不喜欢的人,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把对他们的期望值和关注度降到了最低,所以即便他们再如何挑战极限,我也不会对他们有所失望。”
    ……
    整个下午,白墨都在想云萧的话。只要没有期望,她的亲生父母注定只能成为她的无关痛痒。
    她不是一个遇到难题就一味逃避的人,但她深知她内心的yīn暗。得到的,会感恩;没有得到的,会仇恨。
    她只是一个俗不可耐的人。
    俗不可耐的她最终从楚衍那里要来了地址。
    楚衍是不放心的,再三叮嘱她:“你要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不管是什么,只要你想说,爸爸都愿意听你说下去。”他怕她把什么事情都埋藏在心里。
    “我会的,爸爸。”她抱着楚衍,不让他看到她的泪。
    三万英尺高空,白墨浑身冰冷,那种冷是从内心最深处渗出来的恨与恶。
    她想好了言辞,如何才能用最简短尖锐的话语刺穿他们的心窝,她要如何冷嘲热讽的轻漫讥笑,她要如何冷厉狠绝的看着他们在她面前忏悔认错……
    空姐见她脸色苍白,关切上前,询问她是否身体不适。
    她摇了摇头,她只是因为即将见到“亲人”,所以才会如此“激动”。
    那个男人现如今是一所高校大学教授,那个女人在外经营一间花房,规模尚可,布置温馨。
    他们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堪称完美。
    白墨站在花房外面,像个傻子一样,一遍遍询问自己,她对于他们来说究竟算什么呢?对了,是一个意外,不该存在于世的意外。
    不知道别人认亲的时候会怎样?怯步难行,还是惧怕伤口再次被无情的撕裂?
    她小时候恨不得提着一把刀杀死他们,既然生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但最为可悲的是,她连她要杀的人是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见到他们之后,她不想再恨任何人,她想跟婴儿时期,懵然无知的她道别了。
    抵达斯克兰州的时候,正是上午九点,教授和花房老板娘的行踪,父亲事先告诉过她。
    站在花房外,她短时间留守观望,然后戴着墨镜走进了花房。
    她的脚步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好像落在了棉花里,但她的表情却平静异常。只能平静,难道还期望她抱着老板娘嚎啕大哭吗?
    “欢迎光临。”老板娘的笑容一度很温暖,应该的,因为她是客人。
    “请给我一束白菊花。”她真佩服自己,声音里竟然没有丝毫颤音。
    “好的,请稍等。”
    白菊花多是丧事拜祭,可这位顾客嘴角却浮起淡淡的微笑,老板娘难免疑惑不已。
    老板娘整理花束的时候,白墨也无心参观花店,而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
    她看着老板娘,但又不能说她是否在看,墨镜足以隐藏她的视线焦点。
    女人毕竟是敏感的,开门第一位顾客,正是生意冷清时,老板娘也打开了话匣子:“听口音,小姐不像是本市人。”
    “不是。”说着,毕竟是带着目的来的,又加了一句:“我是来还罪的。”
    “啊?”老板娘对白墨的话有些惊讶,明显好奇心吊了起来。
    白墨语声飘忽:“两年前,我怀孕生子,是个女儿,发现患有耳疾,就把她遗弃了……”
    “啪嗒”老板娘手中的剪刀重重的掉落在桌上,她近乎受惊般的看向白墨。
    白墨却没有看向她,似乎袖子有些皱,她垂眸扯了扯,漫不经心道:“听说她被辗转送到了这座城市,昨天我去福利院找她,却听说……”
    老板娘胸口起伏,大概怕刺激白墨,小心翼翼的问道:“她……还好吧?”
    “死了,从我遗弃她的那刻起,她就死了。得偿我愿,自生自灭。”说到这里,白墨又习惯性的勾起了唇角:“自从我把她遗弃后,这两年来我一直睡不好觉,每天都梦到她在哭,心都揪疼了,醒来的时候枕头上都是我的眼泪……阿姨,你见识多,你说说看,等有一天我死了,我女儿会不会在地狱里掐着我脖子向我索命……”
    “我……我哪知道?”老板娘几乎是粗喘着气转过了身,为了掩饰她的无措,甚至还干笑了两声。
    白墨笑笑,突然觉得畅快淋漓:“抱歉啊,阿姨,大清早的,竟跟你说了这些晦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想随便跟人说说话。”
    “没关系。”这话却是虚弱无比的。
    老板娘收拾花束的手指甚至在微微颤抖着,白墨眸光移开,只当没看见。
    “花包好了。”
    一束白菊花出现在白墨的眼前,白墨接过,把钱递给老板娘的时候,她大概在想心事,竟愣愣的忘记把钱接过来。
    白墨也不多话,把钱放在桌上,看了看桌面上摆放的全家福相框。
    她和教授,还有一双儿女,笑的幸福灿烂。
    眸光下一秒已经移开:“你们一家人真幸福。”
    “呃,谢谢……”老板娘这才觉得这位女顾客似乎有点奇怪,但哪里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再见。”她说的又快又急,带着嫌恶,又带着厌弃。
    “……再见。”不知为什么,老板娘的心里竟然传来一阵刺痛,很莫名,再去看那名女顾客,却只看到了她的背影,步伐很快,似乎随时都能够跑起来,飞起来一般……
    奇怪的女顾客。
    可怜的孩子……老板娘转身间,眼眶湿润了,那些泪仿佛转瞬即下,她也以为她会为曾经同样被她遗弃的孩子哭泣,可就在她落泪的前一秒,风铃声响起,又有顾客上门买花了,于是那些泪宛如退潮的湖水瞬间无声消退。
    “欢迎光临。”声音轻快亲切,只有细听,才能隐隐听到话音中尚未平复的艰涩和颤抖。
    ……
    白墨步伐很快,好像身后有恶魔在追赶她一样,她走得那么快,以至于手中的白菊花散落一地。
    她终于停了下来,呆呆的站在街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着沿途花朵,想着不能影响市容,就返身弯着腰把那些菊花又一支支的捡起来。捡完之后,像个孩子一样蹲在陌生的街头,把脸埋在膝盖上,这一次她很久都没有再站起来……
    放下,才能及时醒悟
    更新时间:2014-2-24 17:18:31 本章字数:3352
    白墨长途跋涉,既见“母”,势必还应见一见她的“父”。
    那天他在大学里正好有一节公开课,来了很多学生,她坐在教室一角,不远不近的盯着他看,眼神复杂遥远。
    他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自信耀眼,即便他的鬓旁已经过早的有了白发。
    白墨没办法看到她的眼神,如果能看到,她不知道那里面是否有着不能与人诉说的伤。存在了就是存在了,躲不掉,忘不了。
    也许,从头到尾忘不掉的那个人只有她而已。每一个遗忘的人都是幸福的;她铭记,所以才会悲哀恁。
    他不知何时讲到了“幸福”,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只因他讲述的幸福,在她童年时期,有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无数个黑夜里,从未光临过她。假如不是白素,她永远都只能羡慕那些正在历经幸福的人,也将体会不到什么是人世间亲情,更不会有一天感恩人世温情。
    母亲白素说:“心存有爱,得到的永远要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此刻,她觉得教授有些道貌岸然了,他讲课的时候,她就沉默的聆听着。以前她做了万千梦境,梦里面总会出现一个男人的背影,虽然看不到他的面容,但她知道那是她幻想出来的生父。瞧,她是这么想念她的亲生父母,如今见到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好好膜拜一番才是,毕竟有这么多学生尊敬他,就连她听了他的人生大道理,也忍不住心存“敬仰”了呆。
    到了学生提问环节,五花八门的问题有很多,他的脾气看似很好,分别一一予以回答。
    有人问到了他的家庭,问他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平时都会怎么跟子女沟通……
    他的声音在白墨听来有些迷蒙低迷,颇为欣慰慈爱。
    白墨扯了扯唇,在下一秒早已扬起了浅笑。那笑有些冷。
    她在一众急于提问的学生中是出类拔萃的,有时候一个人的气质,真的跟血液亲缘无关,跟后期培养有关,而白墨周身流露的优雅,和超出年龄的老成,足以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瞩目,在她尚未说话之前。
    好感,在她现身教室最初。
    前者指的是教室所有人,后者指的是男生。这个年纪,年少男女对感情总是存在太多的期待和蠢蠢欲试。
    教授也在看她,只因这个学生他不动声色的注意了很久,太过稳重,也太过沉默安静。
    白墨问道:“我曾上过教授的法律课程,不知教授对遗弃子女这件事情怎么看?”
    教授蹙眉了,他看着白墨,她那样平静的目光反倒让他不能呼吸,有一种凉意从脚底蔓延到了身体各处,但他的表情却是平静如初的。
    “为人父母,遗弃子女毕竟是不对的……”教授这么说的时候,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白墨的眼神透着些许古怪,嗓音淡漠,近乎一字一字道:“如果遗弃的是残疾儿童呢?”
    如此简单一句话,听在别人耳中只怕再寻常不过,但教授“有心”,他身体一僵,目光忽然变了,比之前更加用力的看着白墨,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一般,心里砰砰跳动的厉害,但身体却像是泡在雪水里,以至于就连骨头也是冷的,他在力持镇定:“同学,你的提问跟这节公开课内容无关,如果你很好奇的话,可以课后找我,我很乐意解答,但现如今……”教授环视众学生一眼,“我的时间是属于大家的。”
    他的意思是白墨该适可而止了,不管她有什么目的,都不应该再继续问下去。
    白墨心中冷笑,淡淡“哦”了一声,凝视教授的目光却宛如火焰,这样的眼神只会加深教授的怔忡和不安,白墨语气是陌生的,也许陌生之余还藏匿着冰冷,到最后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简短的说出一句话来:“其实他们也没做错什么,有一句话不是说的好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的声音还在教室里萦绕盘旋,但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离开。
    走出教室,可以依稀看到漂浮在空气里的尘埃,那里有着来不及捕捉的迷离。
    她想,她的出生只是上帝打盹时不小心犯下的一笔糊涂账,所以即便来到这里,见到她的双亲,她还是她,他们也还是他们,寥寥数语,再无任何交集。
    但没有交集的教授却在白墨离开教授后,气喘吁吁的追赶上他。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因为失控,所以她的手臂很痛。
    “你是谁?”他眼神迫切,里面闪烁着怒火,讲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又快又急,但讲完之后却屏息等待着,焦虑而又不安。
    白墨却一味的沉默,仿佛没听清教授的话,但漠然冰冷的眼神却让教授心头直发颤。
    越是害怕,教授握着白墨的手臂就越紧,白墨无需承担他施加给她的疼痛,所以她技巧性的甩掉了他的手臂。
    “为人师表,请自重。”白墨面无表情。
    教授有些尴尬,但仅仅只有一瞬,很快就喘着气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白墨唇角溢出一缕笑意:“担心我揭发你,让你在师生面前蒙羞,声名狼藉?”
    教授脑子轰的一声只剩下一片空白,胸中气息不稳,目光带着不敢置信,在白墨身上打量了很久,忽地迟疑道:“你是不是……是不是……”他一连说了两次是不是,却说再也说不下去了,也许在即将获知真相的前一秒,他们都是胆怯的,但胆怯的那个人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白墨这个人。
    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后,白墨说:“我和她是多年好友,她在两年前终于知道了你们的存在,这次她本打算来见你们,顺便毁掉你们的人生,但世事无常,她死了,你们终于解脱了。我总要代她来看看你们才行,至少要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
    还不真是已经死了吗?来这里是了断,也是终结,如果可以选择,她宁肯从未见过他们,还真是……脏了眼睛。
    教授表情震惊:“死了……”该庆幸吗?他的脸上至少还出现了痛苦,多么可笑。
    “能多告诉我一些她的事情吗?我……我和她妈妈这些年很挂念她。”说到之里,喉咙里甚至有了哽咽,他在强忍着眼中的泪水。
    白墨别过头,唇角笑容展开,那笑必定寒冷之极:“你们真让我感到恶心,庆幸她已经死了,如果她活着,看到你们的脸,听着你们道貌岸然的话,她大概会当着你们的面直接吐出来。”
    说着这些话,愤恨和仇怨却挤压在她的心里,坠的心头渐沉,远离了人世悲喜。
    取出墨镜戴上,她迈步离开时,话语轻淡如烟:“她临死前让我转告你们,身上流淌着你们的鲜血,她觉得脏。”
    教授的表情,她永远都看不到了,所谓双亲在她的幼时念想和憎恨里,终于幻化成死灰一片。
    父亲楚衍说的对:“面对,虽然会有悲痛和羞辱,但如果能够醒悟和放下,那便是值得的。”
    她最终放下了内心的恨,她在机场大厅里,想到了母亲白素曾经对她说过得话:“最痛苦的不是被恨者,而是恨人者,所以墨墨,记住妈妈的话,如果可以不恨,还是不恨的好。”
    如今,她想抱着她的父亲和母亲,对他们说:“爸妈,我不想再恨了,因为我得到的,远比我失去的要多的多。”
    她在三万英尺高空里陷入了沉睡,难以醒来。
    梦里面她走过了无数白天和黑夜,现实颠倒,那些经年不忘的感情缺口,因为布满了尖刺利刃,所以刺得她呼吸艰难,心胸窒闷,宛如一场无言的吊祭,过后终将无声消散。
    回到学校时正是黄昏,她一直在想飞机上的梦境,有些出神。
    她梦到了那么多的人,但醒来后却像是被人抽走了全部的记忆,留下的只有清醒和空白。
    分别收到了父亲和母亲的短信。
    父亲:“勇于面对,敢于放下,不被私欲爱恨驱使,你做的很好,爸爸以你为荣。”
    母亲:“我们爱你,宝贝。”
    她孤零零的站在道路旁,专注的翻看着他们的短信,双膝一软坐在了路边长椅上,终于在这一刻掩面失声痛哭……
    笑容凄楚,却深深觉得很感动。
    有人似乎见她在哭,步伐走近,声音略显迟疑:“还好吗?”
    是个男人,好听的声音里有着稀薄的温情,她用英语说:“我很好,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那人似乎站了一会儿,然后步伐渐行渐远……
    那些年,那些事
    更新时间:2014-2-24 20:07:29 本章字数:3292
    那天,云萧寻到白墨,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回忆不能抓的太紧,要不然只会变成黑暗。”
    如此简单的话,却让她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讲话深奥如云萧,他不善宽慰人,向来冷漠处之,如今能够讲出这种类似温情的话语,确实实属不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她问云萧。
    “元朗告诉我,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让我陪陪你。”
    “谁?”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恁。
    “元朗。”云萧话语简洁:“你没见过他吗?成人礼那天,他也在。”
    云萧的话,似乎解释了元朗曾经见过白墨,所以在学校里认出她并不奇怪。
    白墨仅仅是皱了皱眉,很快就说道:“没有,我没见过他。”成人礼没有,在学校里更没有耽。
    她在想,那个声音好听,隐有温情的男人,他会是元朗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元朗她自是听说过的。
    从智力上来说,元朗是个天才,正确的说是天才群里的天才。对于一个15岁就大学毕业的男人来说,他的记忆力一度让人艳羡不已。
    现年27岁的他,投身政坛,为人低调,多是致力于医疗事业。
    他是元清的孩子,母亲徐药儿更是医药世家独生女,他和云萧一样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元朗童年时光较为坎坷,父母事迹堪称佳话,所以元朗的存在,本身就是世人瞩目焦点。
    只能说后来元朗淡出了媒体视线,长大成人后从未在媒体面前曝光过,行事不张扬,这是白墨最为欣赏的。
    听闻,他没有政商恶习,不养名车,更不挥金如土,听说他被很多女人私底下封为政商贵公子。
    既然称为贵公子,那便说明元朗不同于一般的政商子弟,他在声名大噪前,必定不依靠家族,付出了许多努力和代价。
    相貌好,家世好,学历高,能力出众,品性……不知,但前四项累加在一起,足以傲视男儿界了。
    但那时候的元朗对于白墨来说,无非是一个名字而已,再无其他。
    “他来学校干什么?”倒不是白墨好奇,她只是那么随口一问,并不上心。
    “找教授有点事情。”云萧说:“来去匆匆,改天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好。”
    那一年,她20岁。
    医学院学习任务很吃力,常常都要呆在实验室里,有时候和云萧一起外出吃饭也要踩着时间点。
    她除了选购生活用品,偶尔吃饭之外,几乎没什么生活乐趣,在外人眼里太过枯燥的实验室生活,看似无趣到了极点。
    偶尔和同学外出吃饭,偶尔参加医学小组研讨会,偶尔心情郁闷时开车四处转转,回来后哪怕心情如故,却早已学会了自我麻痹,深吸一口气,继续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
    她在医院里实习,积累经验,患者说她是个容易亲近的人,她的教授却说她在很多时候表情冰冷的像是一块冰。
    她想,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很多面,就像阿诺。她明明不喜欢和别人共餐,却把洁癖掩藏的很好,那么不动声色,那么清浅淡然,她笑的时候宛如这世上最耀眼的向日葵,只有光明,至于那些黑暗,却被她收藏在了内心最深处。
    其实她也一样,她并不是一个太过良善的人,她的良善和微笑都留给了她的家人。即便是跟云萧相处,她也存有太多的理智。
    她跟阿诺的性格南辕北辙,阿诺面冷,心善;而她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很多时候面冷,心更冷。
    24岁那年,她出了一场车祸,她已经试图不去回想她当时的心境变迁。
    那夜的记忆很朦胧,车身严重挤压,眼前景物一会清晰,一会模糊,直到她摸向自己的脑袋,才发现触手满是鲜血。
    肇事者逃匿,她被扭曲的车身卡在车里,根本就出不去,她吃力的想摸向自己的手机,她想给云萧打电话,但手却无力极了,眼前竟是一片模糊。
    她知道,她的意识在抽离。
    那一刻,她想到了她的父母,她的妹妹,她的外公外婆,她的所有亲人们……
    也许,她终将离开他们。
    心灵上传来的痛苦几欲让她哭出来,后来似乎有人来了,她感觉自己被置身在温暖的怀抱里。
    对方说了很多话,她无法辨清,唯一记得的话语只有一句,后来醒来后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坚持住,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心里还是颇感欣慰的,如果死,至少生前最后一刻她感受到的是温暖,而不是冷漠,她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守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云萧。
    云萧是极为自责的,认为她出车祸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母亲多年来不放心她,几番叮嘱云萧好生照顾她,如今她出了这种事情,云萧的戾气是显而易见的,他甚至不愿再掩饰他的yīn戾和愤恨:“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肇事者找出来。”
    苏醒后的她挂念的并非是肇事者,而是她的家人。
    她握着他的手:“萧,别告诉我爸妈,还有我妹妹,他们会担心。”
    云萧虽愤怒,但他素来知轻重,没吭声,却应了她的话。
    再后,她想起那天救她来医院的人,她问云萧:“你来医院的时候,有看到那个人吗?”
    “没有。”
    白墨出事被送往急救室抢救,期间,有人用白墨的手机给云萧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无非是白墨出车祸了,希望他尽快赶去医院。
    云萧后来查过医院监控录像,倒是看到了那个男人,只在镜头前一闪而过,怀里抱着昏迷过去的白墨,步伐疾快。也许是有意,也许是无意,那人好像知道摄像头在哪里似得,所以拍摄到的只是他的背影,身材修长挺拔,黑头发,因为抱着白墨,所以白衬衫衣袖上隐隐可见鲜血晕染……
    医生忙着救人,但还是看了那人一眼,说对方是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白墨难得的笑了笑,做好事不留名吗?令人欣赏有加的男人。
    车祸带来的yīn影是极为可怕的,远比云萧知道的还要可怕。
    她在前面走,云萧在后面唤她名字,她竟然没有听到,她忽然间觉得很冷。
    右耳听力薄弱的同时,一场车祸加剧了耳力的寿命,祸及的还有她尚且健全的左耳。
    接下来一个月,她的听力时好时坏,她去找医生,积极配合治疗,努力抑制自己的坏情绪。
    她用一如既往的日常工作来掩盖内心的兵荒马乱和惊慌失措,偶尔耳朵开始出现静音模式时,她竟唇齿微微发颤。
    生日前一天,一位专业权威专家告诉她:“如果情况一味恶化的话,你很有可能会在两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彻底失聪。”
    她心狠狠揪了一下:“我还能恢复听力吗?”
    “很难说,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她良久不说话,最后淡漠开口:“我知道了。”
    生日那天,云萧语气颇为迟疑:“耳朵情况怎么样?”
    “还好,不是大事。”
    也就是那天,她站在餐厅洗手间里,宛如置身一片看不到边际的大海中,泪水忽然潸潸而落。
    等她再次落座,云萧是聪明的,他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叹了一声,他说:“墨墨,会好的。”
    一句话,挑起了她心底的痛和极力掩藏的恐惧,她问他是否愿意娶她。
    她不是一个好人,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云萧成全了她的自私:“好。”
    怜悯也好,知己情谊也罢,她在短暂的心安和彻夜无眠之后,开始学习重新审视她的对与错。
    她想,纵使办理结婚手续的路途中没有差点遭遇车祸,她也不会真的跟云萧结婚。
    她一个人不幸,是她命苦,实在没必要连累别人。她骗云萧说,她想找到那个需要和被需要的男人,然后携手走一辈子。
    只有她知道,她是一个对爱情没有过多期望的女人,而那个男人想必不会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10月末,她离校前夕,再次遇到了元朗。
    毫无疑问,这次的她同样很狼狈。
    把名字刻在骨头缝里【4000】
    更新时间:2014-2-25 0:56:34 本章字数:4385
    在此之前,白墨并不是一个对事事心存期望和希望的人。
    没有寄予厚望,就不存在失望,结果是好是坏,顺其自然。
    只不过这样的顺其自然,注定要在琐碎的日子里永久长活,带着悲欢喜怒仓惶逃窜。
    行走24年,她时刻告诉自己,生命中有着太多的不可承受,尽力就好,不可强求。
    难题通常都是自己设置的绊脚石,与他人无关恁。
    那一夜,同学们为她践行。
    至于明天以后,她想四处走走,每天把神经绷得那么紧,将自己置身在手术台和实验室里,她该好好歇歇了。
    24岁的她,已经开始产生了疲惫感,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耽。
    都是一群吸血鬼,私下密谋了最好的酒店娱乐,作为女主角的她,需要尽忠职守的现身结账。
    她去的比较晚,几十层高楼,她站在大厅里等电梯,电梯面光滑可鉴,不管内外,可以清晰的从金属板上看到电梯里都站了什么人。
    最开始的时候,电梯里只有她和一位中年男人,到了三楼电梯门打开,走进来一男一女。
    白墨专注的看着电梯数字,随时准备按电梯上楼,同学们已经等待她太久,而她素来不是一个喜欢迟到的人。
    电梯门关闭,由于进来的男女站在她和中年男人的后面,所以她问道:“请问去几楼?”
    专业速度不下于电梯小妹。
    女人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说道:“28楼。”
    白墨没按28这个数字,因为她也要上28楼,尽管如此女人还是很有礼貌的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原本就没什么,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帮,这声谢谢受之有愧了。
    电梯内气氛沉寂,只有中年男人翻看报纸的声音,到了六楼,中年男人就走了出去,一时间电梯里只有白墨和身后的男女了。
    金属门板上浮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来,典型的商务精英打扮,白衬衫,黑西裤,手工皮鞋,戴着一块式样简约的男士名表,没系领带,胸前纽扣有两颗没有系,显得有些慵懒和闲适。
    白墨看向那名男士的时候,他正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飞快的发送着手机短信,因为垂着头,看不到他的姿容,但一举一动还是很优雅的。
    至于刚才跟白墨说话的女人,身材高挑,穿着职业套装,手中拿着时尚的公文包,五官应该是很靓丽漂亮的,跟身旁的男人很般配。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忽然在金属板面里抬起了头,目光竟直直与白墨相撞,那是一双漆黑平静的眸子,不算太温和,太过无波,反而让人难以猜测他的情绪是好是坏,但他淡淡的看着白墨,这也是事实。
    很奇怪,白墨第一眼注意的竟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眼睛,当所有的焦点都凝聚在他眼睛上时,似乎很多东西都可以自动忽略。
    盯着他看,已是失礼,如今对视更是没必要的。她微微移开视线,不再看向那名男人。
    电梯门打开,白墨已经率先走了出去。
    28楼很大,她想他们不会再见。
    饯别宴,毕竟有些伤感,也许这些在大学里长久相处的同学朋友们,假以时日将分布世界各地,永不再见。
    28楼,是奢靡之地,娱乐设施齐全,吃完饭直接转战包间酒吧。
    他们坐在沙发上,灯光照在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有同学拿着酒杯边喝边交谈,有同学东倒西歪的坐在沙发上散漫的聊着未来。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有同学问白墨。
    她靠着吧台壁,双手环胸道:“先四处走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旅行”一词打开了众人的话匣子,白墨很少回应,含笑听着,倒不是这时候装深沉,而是她的头很晕。
    像这种场合,摆明是让她不醉不归的,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很想躺着睡一觉倒是真的。
    他们的热情不会因为她的“垂死挣扎”而有所消散,总之很多人都喝多了,密封的空气里有着浓烈的酒味,白墨觉得呛得慌。
    打算出去透透气的白墨,没想到经过一位男同学身边的时候,他会“狼性大发”直接吐了她一身。
    白墨瞬间清醒了过来,短暂的。
    面对无语的白墨,那男同学极为淡定,继续躺在沙发上睡觉。
    所幸,同学中总有那么几个自制力比较好的。
    尤拉是一位英国人,模特标准身高,短发,中性面孔,就连穿着打扮也是分不清楚雌雄,但她是一个活脱脱的女人。
    尤拉连忙上前安慰白墨:“宝贝,没事的,我先扶你去洗手间,你先清洗一下,好在商场很近,我先给你买套衣服过来应应急。”
    白墨还能说什么呢?这身衣服是务必要换下来的,纵使清洗干净,味道也会极其刺鼻。
    那个尤拉是女人,元朗确实不知。
    他站在包间外,略抬头,就能看到白墨预定的包间,不易察觉的笑笑,有些人天涯咫尺,有些人却是咫尺天涯。
    他和白墨应该是属于后者。
    晚上会在这里相遇,确实事先不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站在电梯外,脚步有片刻的凝滞,但她似乎没看到他,纵使看到又如何,在她眼里,他可能只是一个陌生人。
    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已经走进了电梯。
    3楼到28楼,他淡定从容吗?也许,插在裤袋里的手心里蓄满了汗水,泄露了他的紧张,还有他的手机屏幕上,满满的都是“白墨”。
    他……果真是疯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仅仅是因为一个她。
    斜倚着墙站了一会儿,正准备收心进去时,却看到她出来了,和一个男人亲密的紧搂在一起往走廊深处走去。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眉却皱了起来,他在想他是否应该跟过去看看,她好像喝醉了,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同学,应该不会趁人之危吧?
    忽然有些烦躁了,这倒是说不定的,也许她这位男同学很喜欢她,或是酒后乱性……
    那天,元朗“关心”则乱,绝对不是因为嫉妒,所以当他在女卫生间踢了好几道门,终于找到白墨时,还来不及松一口气,直接胸口一窒,脸色尴尬,就连呼吸也是凌乱不堪到了极点。
    白墨正坐在马桶上脱衣服,面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他也是一脸错愕,因为喝了酒,有些小迷糊,但那双眸子正在慢慢恢复清明。
    难怪元朗如此了,元朗本来打算“捉奸”的,但他只看到了白墨,脱得只剩下内衣裤的白墨
    白墨的目光在一瞬间转化成了惊恐,犹如大梦初醒的人,倏地站起身,却因为腿脚发软,险些重新跌坐回去。
    元朗却及时把她搂在了胸前,外面想起了高跟鞋的声音,正在洗手,白墨脸色发红,她原本想让这个登徒子放手的,但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他捂住了嘴,好像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慌乱一般,只能紧紧的抱着她。
    “别叫,我不会伤害你。”他声音很轻,为了防止被别人听到其中一个女卫生间里有男人在,所以声音直接从他的唇齿间流窜进了白墨的耳朵里。
    似曾相识的声音,让醉酒的白墨愣了愣,眼神有些迷茫,但却安静了下来,元朗送了一口气,这才松开紧捂她嘴唇的手。
    “声音很熟悉。”她说出了她的心声。
    元朗有些意外,眼神似乎比平时亮了一些:“你记得我的声音?”
    这一次,白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因那双凝视她的双眸里,藏匿着明明灭灭的眷恋,初次跟男人贴的这么近,以至于呼吸也在瞬间异常急促起来。
    10末,毕竟是冷的,尤拉去买衣服了,白墨没办法穿着脏衣服等尤拉回来,只是没想到在女洗手间里还能遇到男人。
    她倒不怎么害怕,他的怀抱很温暖,他抱着她的时候,会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好像他们是多年分离不见的恋人。
    白墨觉得,她是真的喝多了,要不然怎么会扯到“恋人”两个字上面去?
    纵使醉了,还是有理智的,她挣扎着,但他却抱得很紧。
    这时候,他忽然轻声唤她的名字:“白墨……”
    连名带姓的称呼,原本应该略显生硬,偏偏他叫的很温情。
    白墨忘了反抗,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元朗,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我们认识?”白墨问他。
    他笑了,眉眼间不似之前那般谨慎,多了几分释然和轻松,“认识。”
    白墨认真想了想,“我不认识你。”
    “没关系,我认识你也一样。”
    她的发丝有些乱,他抬手抚上她的发,白墨嘴唇很好看,在灯光下泛着水光。
    他想吻她,而他也这么做了。
    温热的唇痴缠着她的气息,掠夺着她的呼吸,迫的她喘不过气来。
    白墨眼睛睁得很大,这是怎么一回事?
    放任彼此喘息的同时,外面洗手的人终于踩着高跟鞋离去了,他哑声道:“白墨,我喜欢你。”
    “……”白墨脑子有些空白,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就说喜欢她,是她酒醉产生的幻觉?所以这一切只在梦中,不是真实的?
    “可我不喜欢你。”她说。
    苦涩在元朗心中溢出,他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道:“如果你能记住我的声音,是否代表你也能记住我的吻和我的身体?”
    “什么?”她没听清,微微侧眸看着他,如果不是他支撑着她的身体,她只怕早就滑坐在地上了。
    各种酒混杂在一起,每个同学敬她一杯,她这辈子好像还没喝过这么多的酒,各种难受。
    她知道她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而且她还衣衫不整,但感觉和机警度却大打折扣,反应极其迟钝。就像他吻她,吻完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刚才好像被人给吻了……
    现如今她觉得这个男人的目光看着她,是极具侵略性的,就算她神志不清,也难免心里咯噔了一下。
    元朗眼神温柔,明澈的宛如一池秋水:“喜欢我的吻吗?”
    “不知道。”她实话实说,闪现在脑海中的词汇只有两个:湿润和光滑。
    这两个词汇好像都太暧昧了。
    他柔声问她:“要不要我再吻吻你?”
    大概被他笑容迷惑,她头昏脑涨,也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比起你的吻,我更希望你能把衬衫脱下来给我穿。”
    其实她的想法是很现实的,但元朗却笑了,“吻给你,衬衫也给你。”
    那夜的记忆,白墨一直觉得宛如一场梦,灯光越来越柔和,狭小的空间里,他和她宛如背着老公妻子偷情的奸夫yín妇,末日狂欢的纠缠在一起。
    她终于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元朗,把我的名字刻在你骨头缝里,永远都不许忘记。”不知怎么回事,他说这话的时候,总有些咬牙切齿和羞愤难消。
    借钱,放纵和理智中游走
    更新时间:2014-2-25 20:09:49 本章字数:3386
    在此之前,白墨从未想过,她的第一次会发生在女洗手间里。
    元朗也没想到。
    渴望经年的女子此刻就在他的怀里,他的唇舌间,那种悸动和失控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白墨虽然醉酒无力,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但她隐约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内心百转千回,矛盾和复杂最终被混沌的意识占据着,她迷失在他的吻里。
    和他在一起,她是被动的,可即便是被动,却在瞬间点燃了元朗的热情。仿佛在沙漠中行走太久,忽然间看到一片绿洲,那样的狂喜足以淹没元朗心中一闪而过的道德观念恁。
    他有些卑鄙了,明知她神志不清,也许根本就不曾好好看一看他长什么模样,也许她在醉酒之下根本就记不得他的名字,但他却不舍放开她。
    6年了,远离她的人生,到头来却发现注定是徒劳无功。
    狭窄的洗手间里,他的手很修长,也很温暖,抚摸她身体的时候带着奇异的感觉,沿着她的腰缓缓移动着担。
    颤栗,在身体里肆意游走,胸前陌生的触觉,让白墨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她试图恢复清醒,却身不由己,浑身软软的,看着元朗的脸也是一会清楚,一会模糊。
    ——就算记不住我也没关系,记住身体也是很好的,我有耐心,我们慢慢来。
    ——我一直想对你这么做,而现在正在做。
    他声息湿润,刻意咬重那个“做”字,酒醉的人并不会害羞,白墨只觉得这人说话好不知羞。
    “无耻。”两个字脱口而出,因为无意识,所以声音软软的,倒像是女子在心爱男子面前惯常出现的娇嗔,元朗笑了笑,没有好心的提醒她,她正被无耻的人抱在怀里。
    无耻就无耻吧!总不能时常衣冠楚楚的活在神坛上,他只是这世间私欲极重的人,贪恋一个人并不是大错。
    他吻她的唇,她避开,他就极有耐心的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的眉眼,很痒,但当他的唇落在她的右耳上时,她忽然僵住了。
    “别碰我耳朵。”她说,声音很轻,但很冷。
    元朗微微蹙眉,却毫无迟疑的舔吻着她的耳垂:“你的耳朵很美。”
    她忽然笑了,喉咙中却有些酸辣,“即使它是残缺的,你也觉得它很美?”
    “很美。”他温柔的吻着她的耳廓,她眼中险些呛出热泪来……
    是放纵,是酒后乱性,还是刹那间因为他一句话心生松动?她已经分不清楚了,他也不会给她时间让她想的太清楚。
    他吻她的脖子,慢慢向下,当唇再次坚定的落在她的胸前,白墨身体感官开始变得异常敏感,双脚发软的她,竟被他拦腰抱起。
    “环着我的腰。”
    她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白墨觉得她在做坏事,而且这样的坏事是很羞人的,这种地方似乎很不合时宜。
    她好像清醒,又好像很糊涂,两人贴的太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起伏的频率。
    朦胧中,她感受到腹部的异常,那是他……
    “不要在这里。”她呼吸急促。
    “这里很好。”虽然委屈了她,但离开之后,难保她醒酒后悔,斩断她后路,给他寻一条情感出路,未尝不好。
    他的吻流连在她的唇上,那么温柔,吞噬着她的意识,但当他就那么进入她的身体时,白墨痛的叫出声。
    好巧不巧,就在她叫出声的瞬间,有人结伴走进了洗手间。
    白墨忽然紧张起来,一扇门之隔,万一有人发现……
    元朗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是不可能退出来的,吻她的唇,潮润的舌探进去,不让她一味咬着牙关。
    温热的吻麻痹着那股突如其来的疼痛,她忍耐体内的异常,睁开眸子看他,灯光洒落在他的脸庞上,带着柔润的光,但这张脸很快又被恍惚和迷离快速取代消散。
    外面传来女人交谈的声音,白墨听不真切,但她们的谈话主题好像是围绕着元朗,因为她多次听到元朗的名字。
    她们又怎知,她们谈论的男主角此刻就跟她们一门之隔,跟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子亲密交缠在一起……
    她看向他,他也在看她,眸光如水安宁,尤其见她眸色氤氲潋滟,再也顾不得其他,轻轻的动作起来。
    白墨小小的呻吟了一声,可就是这么细微的呻吟,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外面谈话声终止。
    “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有人问同伴。
    白墨心跳如鼓,咬着下唇,再不敢出声。
    “没有声音啊!”
    “不要咬自己,咬着我肩膀。”
    上一句是女人同伴说的,下一句是元朗说的。
    话是他说的,她也确实咬了他,白墨觉得自己堕落了,这种偷情般的快感很快就覆盖了身体上的疼痛。
    外面女人交谈声音断断续续,很显然已经打消了疑惑,闲适的聊着天。
    里面的男女,交欢克制,但快感却宛如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激烈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之间的第一次高~潮来的又快又亢奋,当他身体紧绷,把呻吟渡到她唇齿间时,白墨的双腿早已从他腰间无力的滑了下来。
    有精血顺着她的腿蜿蜒流下。
    外面的交谈声也在这时候终于宣布结束,高跟鞋声再次响起,然后消失在洗手间里。
    元朗把脸埋在白墨颈部,激情过后的他和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种感觉却是刻骨铭心的。对元朗来说,终身难忘。
    他在这里,趁人之危的把他喜欢的女孩蜕变成了一个女人,将她吃干抹净,但他却并不满足。
    他轻声道:“你摸摸我。”
    白墨没有摸他,她异常的沉默,似乎过度的激情让她清醒了许多,但同时也疲惫到了极点,她靠在他肩上,脸颊接触到他的发,带着汗湿,但很柔软,她觉得有些痒,微微侧开脸,避开了那份痒。
    那样的痒,好像能够钻进心里。她不喜。
    白墨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了,未及六点,房间还很昏暗,她一时不知置身何处。
    身旁有浅淡的呼吸声,陌生的手臂甚至还霸道的横放在她的腰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有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但她很清楚,她把她的第一次给了身旁的男人。
    元朗,元朗……竟会是他。未曾认识,但却久闻大名,现年31岁的他,为人低调,却早已稳坐内阁多年。两年前29岁的他接任副总统,却很少露面。
    云萧曾开玩笑:“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若等不到我回国,他就甚少公开露面。”
    一夜之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又似乎没有,白墨比想象中还要平静,却连看一眼元朗的心思也没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把他手臂从她腰上拉下来,他睡得很沉,并没有察觉。
    下床,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式白衬衫,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衬衫是谁的,不言而喻。
    去了盥洗室,她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脸色稍白的脸,明显睡眠不足。
    台架上摆放着一些男士洗洁用品,看样子这里是他的私宅。
    想起她的衣服,又是一阵叹气,还在女洗手间里吗?还有尤拉……看来,需要给尤拉打个电话了。
    想到这里,头开始疼了,手机没有带在身上。
    那场洗手间里点燃的***耗尽了她的力气,她好像睡着了,至于尤拉给她送衣服这件事情还真是忘了……
    她走出盥洗室,终于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室内昏暗,他的面容在黑暗里显得有些隐晦不清。
    白墨咬了下唇,他是怎么带她离开的?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浴室,终于看到一套女式衣服,不是她的衣服,标签甚至还没有取下来,但很显然之前有人穿过。
    她在想,昨天晚上,她是穿着这件衣服离开的吗?想来也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白墨扯掉标签,把衣服穿在身上,既要离开,总不能穿着他的衣服就光明正大的离开。
    放纵是留给酒醉之后,而理智是留给清醒的人。
    前者是错误,后者是她目前正在做的。
    她的钱包和车钥匙还在酒店里,她需要折返回去,原本已经走到卧室门口的她,又折返回来,翻找了一下他的衣服,找出钱包来,从里面取出打车钱,然后想了想,又找来了纸和笔。
    “抱歉,借用一百美元,改日还你。”
    白墨笔势微顿,有借有还,不算偷吧?
    岁月如歌,一晃19年
    更新时间:2014-2-26 16:53:10 本章字数:3692
    那天清晨,白墨买了避孕药草草服下,打了车赶往酒店。
    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街景,风很大,以至于有些垂挂枝头苟延残喘的叶子在风中打着旋缓缓飘落。
    美国已经进入了冬天,在这样的天气里,落叶很适合唱一支安宁的歌。这支歌有个名字,它叫:落叶归根。
    有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白墨,我喜欢你恁。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她是一个对人生没有过多期待的人,只盼望能够安稳度日,不求荣华,只求安宁静好。
    循规蹈矩一些,毕竟是好的,而那个男人,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从此以后怕是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至于那一百美元,她离开的时候,记下了他家门地址担。
    常年以来,她的心境其实都是一样的,曾被乌云覆盖,曾被晴空普照,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曾脱离现世安稳。
    转眼间,她已经在美国度过了六年之久。
    每个星期,每个月,每一年,她都重复着一样的事情。学习,吃饭,睡觉,读书,工作,小聚……
    竟然从未厌倦过,她的生活越是单调,越是有人予以诟病。
    有人怀疑她曾经是否受过情伤,有人怀疑她是否受过什么伤害……好像只有历经过坎坷和痛苦的人,才有资格把性子沉下来,简单枯燥度日。
    她听了,多是笑笑,并不多话,了解她的人了解了,不了解她的人又何须多言。
    就像云萧,喜欢他的男女那么多,但因为各种理由排斥憎恨他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世上哪有完人能够做到让人尽善尽美。
    云萧说:“墨墨,上天善待每一个人。”
    她相信他的话,就拿她来说吧!
    她习惯剖析自己的优缺点,她对在乎的人太过在乎,对不喜的人会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性情太过分明,容易得罪人,这并不好。
    除了楚家、云萧,几国长辈,她把自己的心关闭起来,自私冷漠,能够被她放在心上的人很少,从不把别人的看法和议论放在心上。
    云萧却笑了:“每个人都自私冷漠,我也自私冷漠,但我却很少承认自己自私,反倒是你活的比谁都真实。你看看每次聚会时邀请你的同学们,就能看出你平时为人如何。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好,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自愿跟你进行药物研究,怎么会在你生日那天惦念着,给你祝福?你没有那么坏,我也没那么好,这只能说明你身上有可取之处,值得深交,而我身上有需要改进的地方,需要继续磨练。”说到这里,云萧静静的看着她:“墨墨,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有时候自私,只是因为想要保护自己不会受到外界伤害,这并没什么不对。”
    于是,她明白,就算是再无私的人,也有自私的时候,而云萧懂她。这种懂得是很重要的,那是一种精神慰藉,就像阳光明媚的春,她晒着太阳懒懒的不想动,可他来了:“其实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尤拉问她:“你和云萧真的在恋爱吗?”
    她穿起白大褂,淡淡的笑:“我们是感情很深厚的朋友。”志趣相投,好像接触几年来,一直都没有发生过矛盾,相处融洽。
    因为深厚,所以偶尔放纵,而他纵容。她跟云萧在一起相处很轻松,但跟元朗在一起……那个男人让她不安。
    可能是因为他的眼神,里面沉潜着很多莫名的情感,沉甸甸的……
    这种感觉并不好。
    酒店近了——
    元朗醒来时,并没有看到白墨,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样的场面他之前预想到。
    这样也好,她如果真的在,他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趁人之危,毕竟是不太光彩的。
    揉了揉眉头,眸光凝定在床头柜桌面上,上面有一张纸,用钢笔压着。
    “抱歉,借用一百美元,改日还你。”
    元朗眸子平静,眼角皆是笑意。他还在想,该怎么接近她,如今她反倒给了他借口,只是元朗很快就笑不出来,因为他在当天午后就收到了她的邮件,里面除了一百美元,什么都没有。
    他把一百美元放在阳光下眯眼看了看,很好,真钞。
    白墨回国了。
    晚餐后,陪白素散步。白素问她:“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吗?”
    “不急着工作,打算歇一段时间再说。”
    白素是很赞成的,“有想去的地方吗?”
    沉默了几秒,白墨说:“……我想回连城看看,很久都没回去了,挺想念的。”
    “是挺想念的。”白素停下脚步,拍了拍白墨的手:“我最近比较忙,不得空,你回去之后多拍一些照片拿回来给我看。”
    “好。”
    白素眼中有着温润的水光,自她北海出事后,她的身边只有白墨一个亲人,也只有白墨不离不弃的陪在她身旁,这种感情很多时候早已超出了母女情,所谓相依为命不过如此吧?
    白素问:“打算什么时候走?”
    鹅卵石小道上有枝条伸过来,白墨抬手拿开:“再过几天,我想多陪陪外婆。”
    “也好,你能陪着她,她心里一定很欢喜。”
    于曼身体越发不好,时常念叨两位外孙女,如今楚诺还在米兰,白墨回来,自是要多陪陪外婆的。
    有时候,她陪外婆说着话,看到外婆已经睡着了,就取来毛毯盖在她身上,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外婆,眼神柔软如水。
    外公喜欢下棋,外婆睡觉的时候,白墨就会坐在茶室里,泡上一壶好茶放在外公面前。
    “陪我下一盘。”外公说。
    她笑,陪着外公下棋,外公棋艺精湛,但白墨自小耳濡目染,棋艺倒是比白毅还要精湛一些,白毅忌讳晚辈让棋,若是输给他次数多了,他势必会恼羞成怒,所以有时候看似险险的胜一局,其实很重要。
    有时候外婆醒了,也会过来观战,在白墨身后站一会儿,然后在白毅身后站一会儿。偶尔看不惯白毅的棋路,还会絮絮叨叨的说上几句,白毅自是不高兴了,总让她别站在他身边,都扰乱他行棋思路了。
    白墨见此,总是轻轻的笑,外公外婆拌嘴的时候似是年轻了许多。
    晚上她做饭,外婆在餐厅摆放碗筷,外公戴着眼镜正在看新闻,她觉得这样很好,生活平淡,但家人和睦温暖,只是看着,就会觉得心生感动。
    她来首都那年正值5岁,小时候一直想让时间过得很快,因为长大了,就可以换她来照顾长辈,但24岁的她,看着她的家人们,忽然希望时间能够慢点走,让他们可以晚生两年白发。
    5岁到24岁,回首惊觉,竟是19年过去了。
    11月初回到了连城,昔日唐家叔叔早已搬走了,房间里长久不住,积了很多灰尘。
    回来之前,母亲说:“请人过去收拾收拾再住,头几日你先住在酒店里,快二十年没回去了,灰尘一定很多。”
    她应了下来,但刚下飞机就直奔回家,像个孩子一样,去了她的房间,又去了白素的房间,她轻轻的笑。
    “我回来了。”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她没有住酒店,她是不可能让陌生人在这间房子里走动的,打开门窗,开始接水擦拭家具和地板,很快她又想到了,等一会她还要外出买一些被褥,要不然晚上怕是要挨冻了。
    她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不能顿顿都在外面吃饭,所以厨房用品也是需要重新置办的,水电费也需要交齐了,家里还应该放一些植物……这么一想,她似乎需要采办和忙碌的事情太多了,但心里却是很欢喜的。
    她一连忙了两日,直到那天她准备散步去附近超市采办食材,一辆车从她身旁驶过,但又缓缓退了回来。
    她仅仅是皱了皱眉,倒没有多想,但车窗滑下,一张太过似曾相识的英俊脸庞出现在她的面前,白墨僵了步伐,眉皱的更紧了。
    竟是元朗。
    白墨从心眼里是很排斥再见元朗的,不能当做一场梦吗?醉酒和现实还是很有区别的。
    “真巧。”元朗清了清嗓子,说着蹩脚的“偶遇”词。
    白墨扯了扯嘴角,巧吗?
    元朗忽视她的冷面孔,语气还算热情:“去哪儿?我送你。”
    “你怎么来了?”明显的不高兴。
    他又清了清嗓子:“……我看到了你的留言。”
    “哦。”她还是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元朗眸光看着她,但她没看他,反而低头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的钱包,元朗心里是没底的,但还是温声说道:“你说改天还钱,我一直在等你。”
    白墨愣了愣,连忙说道:“我已经还了,当天邮寄过去的,你没收到吗?”
    元朗脸上笑容深了好几分:“压根就没看到,所以我来了。”
    “……”白墨不敢置信的看着元朗,为了一百美元,他竟从美国追到了连城,这人……
    元朗在耍无赖,借口需要创造,管它听起来傻不傻,只要他脸皮足够厚。
    她道高一尺,他就魔高一丈;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还钱,这个男人很无赖
    更新时间:2014-2-26 16:55:41 本章字数:3290
    11月的连城,不似夏秋每隔几日就yīn雨绵绵,阳光温和,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但白墨的神色却有些木然。
    元朗面容清俊温润,伫立在车身旁,不复那夜霸道失控,但即便是这样锋芒尽敛的元朗,也不能让白墨脸色有松弛的迹象。
    他们这样僵持的姿势太过醒目,街道旁来往的行人已经不时的往这边看了。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难免会引人注目了。
    最先妥协的是白墨,她不想找麻烦,打开钱包,她查看了一下现金,把手中现金兑换成美元,然后递给他恁。
    无言的举动,却换来了元朗微眯的双眸。
    “不好意思,我要的是美元。”
    元朗没有接那些钱,双手插在裤袋里,他有他的执拗呆。
    白墨不吭声,也不看他,把钱重新放在钱包里,她觉得这个男人应该不常为难别人,但他偏偏在做这么强人所难的事。
    “我身上没带美钞,家里有,你如果现在要,我可以立刻回家给你取。”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是喜是怒,高兴是绝对不可能了,所以怒气还略微靠个边。
    元朗心想,不宜逼得太紧,毕竟他是奔着长远才这么做的,不宜真的惹怒她。
    “我今天还有事。”意思是还钱的事情可以再等等。
    白墨漠然:“随你。”
    “电话多少。”元朗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什么?”白墨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他能找过来,难道会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吗?这个男人毕竟不是什么君子。
    可不是君子的元朗,确实不知道白墨的手机号码,她来到连城不过两天,昨天才买了当地临时电话,并非实名制,查起来是颇费时间的,而他正在赶来的路上,所以早晚都会知道,也并不急于一时了。
    “你的电话,你如果逃了,我怎么找你还钱?”他说的是那么理直气壮,好像转身间,白墨真的会为了一百美元,潜逃流窜拒绝还债一般。
    这是一出闹剧,可元朗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白墨很想说他在胡搅蛮缠,但仔细想想,毕竟是她欠了他一百美元,这么说来,是他有理,而她理亏,尽管这样的理亏有些让人沮丧,毕竟她当天曾把一百美元邮寄给了他……
    她没有搭他的腔,接过他的手机,他的指尖似是无意间滑过她的指节,白墨下意识皱了眉。
    在上面输入她的电话号码,又听到他开口说道:“把名字也写上,我记性不好,容易忘。”
    白墨很配合,但输入名字的手指却略显僵硬,他记性不好?她虽然对元朗了解不深,但他的记忆力跟阿诺的速记速听有得一比,如今听到他睁眼说瞎话,也称不上生气,只想把手中的手机直接砸在他的笑脸上。
    有一点云萧说错了,他说元朗沉稳内敛,清悟得透。白墨觉得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形容词。
    如今,白墨把手机还给清悟得透的元朗,他再次发挥谨慎风范,慢条斯理的把电话拔打了过去。
    白墨手机响了,她没反应,倒是元朗笑了笑,至少电话号码是真的,不是她在糊弄他。
    须臾寂静,元朗声音清越:“记一下我的名字。”
    “不用。”她死都不会忘记,千年难遇。
    元朗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在你还钱之前,我还会再跟你联系,我不希望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还要再问我是谁。”
    元朗话语平淡,就连表情也是无波无澜,但无人可以窥探的黑暗口袋里,他无意识握紧了手机。
    白墨咬了咬唇,掏出手机,在他灼灼目光下,原本打算输入“元朗”的名字,但心想还钱之后便自无瓜葛,就改成了“一百”。简单,顺便还能提醒她还钱,挺好的。
    元朗自是看不到的,她能配合,已经是很好了,借口用尽,本该离去的,总不好死皮赖脸的继续缠着她,但她没有移动步子,他是不可能主动离开的,就算白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但元朗的欢喜注定很短暂,因为白墨开口了:“我还有事,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能走了吗?”
    太过礼貌,反而透露出浓浓的疏离。
    元朗垂眸,看上去很闲适,转身绕过车头走向驾驶座:“再联系。”听声音,好一番潇洒做派。
    白墨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真担心他会提起那夜的荒唐事,如果忽然提及,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汽车引擎声想起的时候,白墨朝原目的地走去,元朗座驾驶离她身边,快速越过她,越开越远……
    车镜里,白墨的身影越来越远,元朗看着她,想起刚才的举动,忍不住想叹气了,他竟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她如果能恼怒也是好的,总好过漠然相处,把他当陌生人一样来看待。对她,他是很有耐心的,只是追女孩子,他这还是第一次,死皮赖脸的让他自己都不忍回顾。
    ……
    出乎白墨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元朗很赶时间,毕竟他也是有事业的人,每天定然很忙,但连续三天过去了,他始终都没有再出现,也没有联系她,好像记挂一百美钞的人只有她,而他早已忘了此事。
    她把钱放在玄关台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每次看到,都会记挂此事,难免会想到那个叫元朗的人,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已经回国,不在连城了吗?
    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想要拨打“一百”的电话,但最终放弃了,要钱的人是他,他都不急,她急什么。
    再转眼间,已经是一个星期过去了。
    午后阳光很好,白墨打算去福利院,临出门前,又看到了那张被人遗弃一个星期左右的一百美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那人完全消失了,白墨开始后悔了,她那天应该执拗一些,比如说坚持当天把钱还给他,也不至于现如今天天记挂着。
    出门后,她靠着电梯壁开始编写短信。
    ——元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话,我想把钱还给你。
    白墨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手指在发送键上方僵了两秒,最终删除了短信。
    开车离开小区时,想想又不妥,把车停在路边,白墨又掏出手机,把适才删除的短信内容又编写了一次,这一次毫不迟疑的发送成功。
    她像完成某一件重大的交接仪式一般,短信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靠着车背,忽然感觉无比轻松。
    这下好了,不至于天天记挂,反正她该做,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讨债的工作,跟元朗有关,而她只跟还钱有关。
    元朗的短信来的比较迟,也许应该是很迟。
    福利院院长早已换了人,内部设施比以前完善了许多,规模也扩大了不少,白墨走在这些曾经熟悉的道路上,觉察到了时间的可怕。转眼间,她还在这里,但当年福利院很多同伴却大多已经不在了。
    面目全非。她独自在院中散着步,情绪有些怅然。有些回忆是触碰不得的,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生死之别更令人感到无奈吗?
    元朗的短信就是在这个时候发过来的。
    ——最近比较忙,不得空,闲暇去连城再联系你。
    原来,他真的早已离开了连城。
    白墨几乎是下意识回了一条短信:“元先生,其实不必这么麻烦,我可以把钱邮寄过去,或是汇寄给你。”
    能不见面还是不见面比较好。
    这次短信又等了很久,白墨正在福利院里帮厨,忙的热火朝天,元朗发来了短信。
    白墨没时间看,帮忙把饭菜上桌,照顾福利院成员吃完饭,跟院长商量她想每周有三天时间留在福利院里帮忙,院长跟她聊了一会儿话,她又问了老院长退休后的地址,这才告辞离去。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了,洗完澡回到卧室,这才掏出手机。
    元朗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只有三个字:“我坚持。”
    白墨把手机丢在桌上,随他吧!为了一百美元,他就可劲瞎折腾吧!
    下床,把玄关处的一百美元放在钱包里,以防万一,若是再次“邂逅”家门外,至少她可以直接还钱走人,省的继续纠缠不清。
    白墨把钱包放在枕头边,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出奇安眠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