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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温暖

    【46·私奔去火星】
    在天下晓看了一会儿班,回辛穆的公寓已经是凌晨三点,辛穆借着电视的微光在客厅里等我。应该是刚洗过澡,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
    我到浴室拿了一条大毛巾,站在他面前给他擦着头上悉簌簌的水珠。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样的男人,我是该死死的抓住不放,还是该给放开牵绊还一个初衷。
    过了好一会,他终于想开口了,“想死你了。”
    拍了拍他的头:“小孩儿啊。”
    他抬起头,可怜兮兮的:“你不想我么?”
    “想,怎么不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辛穆笑出声来,“那么想我?那,跟我走愿意不?”
    “往哪儿走?”
    “去个,我爸管不着的地方。”
    我笑:“行啊!那就去火星吧。地球忒危险了,有类似于爸爸、后妈、小三这样的生物,真不适合咱俩这种正直的人生存。”
    如果真的能去火星,我还真愿意跟他走。可惜他不是后羿,没有奔月的仙丹。我也不是嫦娥,没有奔月的勇气。
    更不愿意承受“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孤独。
    我收起笑容,又道:“去外星这种事儿,还是交给火箭来做吧。”
    辛穆没说话,伸手搂住我的腰,把脸贴到我的肚子上。
    我推他:“别闹啊,太痒了!”
    他却纹丝不动。
    感受到气氛有点不一样,我轻轻的拿下大毛巾,伸手触摸他的脸。
    还好,没哭。
    “我这回一意孤行、众叛亲离了,看来你得跟我一起挨呀!”
    他一说话,我更痒,躲了几下,被他拉回去。
    “亲爱的,我有钱,我包养你。”
    他抬起头来,搬过我的脸狠狠吻下去,“少扯淡。”
    唇齿纠缠,有点血腥的味道,他们仿佛需要勇气去承担世界末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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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闹的太疯了,俩人居然就在沙发上做了一回。我身体刚好,他不敢太折腾我。眼见着他的“小兄弟”还生机**的,我趴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蹭着:“这样好么?”
    他憋的双目炯炯,在我腰上掐了一把:“等你好了的。”
    说罢,也不管我,自顾自起身去洗澡。
    我趴在被窝里,闻着枕头上他留下的味道,像个吸大麻的人一样,欲罢不能。
    辛穆不知何时回来的,连着被子抱住我,笑嘻嘻的:“干嘛呢。练憋气啊?”
    我抬头,指了指他的枕头:“这上面有你的味道。”
    他闻了闻,蹙眉:“不就是洗发水的味道么,你用的也是这个。”
    “那不一样。”我强词夺理“反正这就是你的味道,我喜欢。”
    辛穆看着我,低下头来咬我的*:“我也喜欢!”
    浅尝辄止的吻,少见的他先作罢。
    躺下来,抱着我,低沉而又压抑的嗓音:“你转过去。”
    “干嘛……”
    他像个孩子一样推我:“转过去啊。”
    我缓缓翻个身,听得身后的他舒口气。伸手去握着他的手,却发现他满手心的汗,耳边是他粗重的*,难得他也懂得“禁欲”二字。
    我舍不得:“我……没事儿的。”
    他吃力的抵着我身子,“睡吧,睡着就好了……你身子才好……”
    两个人就都沉默不语了。
    明明很累,却睡不着。我摸着他手腕上的骨头,问他:“你睡着了么?”
    其实是白问,下面还没消呢,他能睡的了么。
    果然,他闷闷的答:“没有……”
    “你从小就知道吟涟的事么?”
    “不是,姑姑一直没说过吟涟的爸爸是谁。”
    “那你怎么知道的?”
    他想了想,开口道:“吟涟早就知道你是她姐姐,去天下晓,完全就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第一次在天下晓里看到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
    “其实有时候,我恨我爸爸。是他让我妈妈过得那么艰难,让她一辈子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辛穆的下巴蹭着我的头发,像对待一个任性的孩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恨了,仇恨不会使人快乐。”
    沉默半晌,我低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我有那么多恨他的理由……可是,看到他现在狼狈的样子,我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这就是中国人所谓的血浓于水吧。家人就是你闹的再凶,恨的再深,可是却抛不开舍不掉的人,不管他做了多少错事,伤了多少人的心。
    在我心中,他始终是那个,把我高高举起来,去够树上海棠果的男子。
    高大的,温暖的,可以依靠的……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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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何静的孩子满月。我和辛穆一起去的。
    小漏穿着一身红衣裳,跟个媒婆似的坐在门口负责登记收红包。
    见我跟辛穆过去,她离老远就喊开了:“哟~稀客嘞。”
    我笑:“老鸨子啊。”
    “跟您学的。”
    我摆摆手:“我可没你这么势力。”
    小漏伸手:“甭废话,红包。”
    辛穆早就递过去。
    她接过去,捏了捏,惊讶的看我俩:“屋里摆席那个是你俩儿子啊?”
    我没忍住,笑出声来:“出门捡一儿子,真新鲜!”
    “那干嘛给这么大一红包呀。这才满月,就拿这数。回头白天,一周岁,你俩还不得送出六位数去?”
    “别*心了,又不拿你钱。”我指了指辛穆的西服兜“我俩还给孩子买一大金锁呢,在他那里。”
    小漏不愧是跟我久混的人,说出了和我一模一样的话:“大金锁,我还小燕子呢。”
    辛穆大笑着揽过我的腰,一路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进了宴厅。
    何静在月子期间处处小心,所以身体恢复的很好,比先前更加健康,只是略胖了一点,一时半会再瘦不回去。穿着一件嫩柳色的及膝裙,她神情恬静,面如朝霞,正是一位美丽妈*标准像。
    我靠在辛穆怀里,远远打量着,对他道:“以前真没法想象何静也有这么温柔恬淡的样子。”
    他不以为然:“当了妈妈么。”
    我回头看他,*动了动,到底没说出来。
    他似是明白我要说什么似的,笑了笑,低下头舔了舔我的唇:“比起孩子,我更喜欢你。旁的人生十个八个我也不稀罕,我只在乎你。”
    我扑哧笑出声来:“十个八个,亏你说的出口。那成什么了,老母猪啊?”
    辛穆不语,搂着我往主桌走。
    宴厅里人不多,还未到开宴的时候,我因为想看小宝宝,所以提前来了。
    何静低头看着宝宝,被身边的人提醒,才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我们,笑了:“来了?”
    我点头,伸出手:“我抱抱。”
    孩子也不认生,从这个手递到那个手,旁边的人都伸手碰一碰他的脸,他却只咕噜咕噜的吐口水,有几个还吐成了泡泡,跟个小金鱼似的。
    辛穆站在我身后,一手搭在我腰上,不忘嘱咐我:“托着点孩子的腰。”
    我不满的瞪他:“你又懂了。”
    他掏出金锁,给孩子带上。
    何静在一旁诚惶诚恐:“这……怎么能好意思收这么大的礼。”
    现在金价如何,何静当然知道,普通人家孩子带的金锁,清一色都是轻飘飘的,我们送的这个,实实在在一块金锭,拿起来都坠手。
    我笑了笑:“一份心意而已。”
    何静还是不肯:“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我,还要什么心意啊。”
    说罢,伸手就要去拽孩子的金锁。辛穆一把按住:“别摘了,没几个钱。”
    何静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才作罢。
    何静妈妈也在,不住的道:“这可真是遇着贵人了。”
    我苦笑:“阿姨……”
    怀里的孩子伸手去够金锁上的金穗,何静看了看我:“还是摘了吧,这么沉。”
    “行,反正是给孩子的。以后再戴也成。”
    转过身又对何静妈妈道:“阿姨,我们这也是一份心意。您不用替他省钱,这奸商有钱着呢。”
    何妈妈跟我见的次数多,心里应该也把我当自己人了,听我说这话,也不惊慌,反倒是笑着拍了我一下:“你这闺女,就是嘴厉害。”
    我笑:“刀子嘴豆腐心哈。”
    何妈妈看了看我身后的辛穆,笑意更浓:“但心地不坏。找着这么好的人家,阿姨真是替你高兴。”
    我一时语塞,差点红了眼眶,鼻子酸酸的,怀里还抱着小宝宝,宝宝的手胡乱的空中舞着,不知道是要干嘛。
    辛穆从后面俯身看着我:“傻样。”
    “说谁呐。”
    他抱我更紧:“说我媳妇儿呗。”
    我气的哭笑不得:“谁是你媳妇儿。”
    “谁是谁知道。”
    整一广告里的语调。
    【47·有情人终成眷属】
    老王姗姗来迟,原本油光满面的脸居然瘦的塌了腮,初一看到,真是不敢相认。
    本来热闹的宴厅霎时寂静下来,有些人低头假装无事的吃菜,有些人则探头探脑准备看热闹。有些人如辛穆,则是一直低着头逗孩子。
    宝宝对他手腕上的表似乎情有独钟,一门心思想扒着看,何妈妈怕孩子小,寸劲儿把表弄坏,一直往回扯宝宝的手。
    辛穆倒是不在意,一会儿掐掐孩子的手,一会儿摸摸孩子的脚。
    我推他:“王飞来了。”
    他眼皮子都没抬:“王妃?戴安娜?”
    “我说老王。”
    他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门口,也只是一眼,便不再多看。
    我看了看坐在主座上的何静,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至始至终没有对呆立在门口的王飞说一句话。
    我觉得有些尴尬,毕竟这孩子是老王的,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又着实觉得老王可恨。
    最后却是门口收礼金的小漏打破沉默:“哎我说那位先生您干吗的呀,参加孩子满月您怎么不送礼呀。”
    ……
    会场顿时寂静无声。
    老王面如土色,我转头再看何静,面色如常,却,隐隐带着不舍。
    唉……人说有了孩子,两口子之间就不一样。从前我不信,现在看看何静,也明白这话倒也有理。
    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就是用来回忆或者遗憾的。
    我们总是祈祷时光逆流,总是希望回到过去。但事实上,就算真的再来一遍,曾经做过的决定、走过的路,还是不会改变。
    何妈妈看了看门口的人,又看了看何静,皱着眉头,不见喜色。
    孩子不懂大人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依依呀呀的喊着。刚满月的孩子,不会说话,牙齿也没有,一张嘴吐出好几个口水泡泡,像是在逗自己妈妈开心。
    何静叹了口气,把孩子递给何妈妈:“叫他看一眼吧……”
    “这……”
    “好歹是孩子的爸爸。”何静低头看着宝宝“叫外婆带你去看爸爸,宝宝不要闹。好不好?”
    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谆谆教导,反正也不认生,从这个手递到那个手,依旧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众人看戏一样盯着何妈妈抱着孩子一路走过去。
    老王居然露出我从未见过的局促的模样,摸了摸下巴,又伸手去整理自己已经板板整整的衣服,模样虽然憔悴,可那头发衣服,一看就是用心打理了的。
    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问自己丈母娘:“我能抱抱么?”
    何妈妈板着一张脸,声音不大不小,却冷冰冰的:“难得你还记着有个孩子。”
    边说,边把孩子送到他怀里。
    老王也不在乎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丈母娘呛的下不来台。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犹在问着:“这样抱,对么?”
    何妈妈看了看,道:“托着点他的腰和屁股。”
    老王依言动了动,抬头问询的看着丈母娘。何妈妈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得意,但在何妈妈跟老王的身上,显然不存在这件和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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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厅里有人十分有眼色的请老王坐在了主座上,他挨着我,难得的没有巴结辛穆。只一心一意的看着孩子,一会儿因为孩子看他而高兴,一会儿又因为孩子说了一句什么根本听不懂的话而雀跃。
    整一土包子进城,我以手抚面,恨不能装作不认识身边这厮。
    孩子也不管是什么场合,闹的倦了,呜呜哭着找妈妈。何静自老王的手里接过去,三两下就把孩子哄睡着了。
    老王低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听他道:“你刚出了月子,不方便穿高跟鞋。”
    我低头去看。
    果然,何静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高跟鞋,同她的衣服搭配起来,极为耐看。
    何静恍若未闻,一双素日里最最勾人的眼睛此时平静如水,激不起半点涟漪。
    老王又坐了一会儿,看孩子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对何静道:“我在这里,你们都不自在。我今天是想来看看孩子……也想看看你。从前是我混蛋,你跟着我,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今晚十点,我在天下晓对面的咖啡厅等你。你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听你的。”
    说罢,也不管何静有没有回答,径自站起身离去。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宴厅内,转过身对辛穆说:“看到了么,女人心狠起来。男人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辛穆不以为意:“我也不会像他那样。”
    不会像他那样?
    不会像他那样在意自己的女人,还是不会像他那样背叛自己的女人?
    这两者天差地别,我却再问不出口,只觉得有些答案,追问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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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我陪着何静到了天下晓对面的莱茵河咖啡厅。平日里我偶尔也到这里来坐坐,服务员对我极为熟悉。堆满了笑问我今天要喝什么。
    我笑着摇头,说等会儿再点。
    何静在一边,十分的不安。手纠结的拽着手袋,十几万的名牌包,就被她这么捏在手里,我着实觉得可惜。
    老王在角落里,背对着我们,桌上煮着花茶。
    我推推她:“过去啊。”
    “我……我还是走吧。”
    “干嘛要走……”
    何静一时语塞。
    我从兜里拿出硬币:“呐,抛硬币。正面,你留。反面,咱走。”
    她点头。
    硬币高高的抛弃,不记得有多少年没玩过这个游戏,我这个人自负的可以,从来没用这种方式决定过事情。
    “啪!”
    硬币被我的双手紧紧合住,何静探身过来,问道:“快看看,是什么?”
    我却不急着打开。
    “何静,你心里希望它是正面,还是反面?”
    我收回手,将硬币放进口袋里,自始自终没有让她知道是正是反。
    “如果你心里希望是正面,那就进去。那个男人,从你二十五岁时就住进你心里。他是花心,是薄情。可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就像你喜欢穿高跟鞋一样,爱美是女人天性。爱美人是男人的天性。如果你这么较真,我觉得你心智不成熟。咱们又不是高中生,还相信什么纯洁的爱情?如果你心里希望是反面,现在就走。从此以后,是另一段人生。也许开心,也许难过,也许辛酸,也许委屈。只是他不再参与。”
    很久之前,我在书上读到过这样一段话。
    “某天,你会无端的想起某个人。你曾因她而对未来充满期待,可她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未来里。”
    这样的事与愿违,真是半点都怨不得人。
    何静低头想了良久,终于还是转身走向老王。
    咖啡厅里的音乐是熟悉的《我心永恒》,没有席琳迪翁的歌喉,只是一首简单的钢琴曲。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再没有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美好的事情了。
    【48·晚宴(上)】求月票
    人这一生,多多少少都做过许多让自己后来想想,都佩服自己勇气的事情。
    也许对于何静而言,最感激自己的,就是有勇气再接受王飞。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辛穆坐在电脑前面打游戏,我以前没见他玩过这个,兴致**的凑过去:“这什么啊?新游戏?”
    男人陷入游戏里的状态就如同女人扎进了衣服堆里,他头也不回,盯着显示器答道:“朋友开网游公司的,这新游戏,内侧呢,我帮着玩玩看有没有bug。”
    我嗤之以鼻:“就一个玩家有啥好玩的。”
    “好几个呢,一共十个号。”
    辛穆洋洋得意的回头看我:“我是第一个。”
    为了给他点面子,我佯装很惊讶的捧着脸:“天呐真的么亲爱的你好有型啊!!”
    他回我一个白眼,转身又投入游戏中。
    反正他大闲人一个,公司的事情三不五时的露个脸就行了,我实在佩服他这种完全甩手掌柜的做法,不过这样的轻松自在,想必也是对自己的团队颇有自信。
    门口的信箱里被提示有新信件,我没有辛穆这里信箱的钥匙,是以只跟他说了一声。他倒是会省事儿,直接一个电话打到物业。
    辛穆没说过这栋房子是他名下低产,但是这样有名的地段,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他还能一个人坐拥楼顶两层,实在是有钱都难办到。后来旁敲侧击,别人也同我说过很多次,我才渐渐了解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原是他的第一桶金。
    没多大功夫,门铃响了,辛穆沉浸于新游戏中不可自拔,我也没指望他,自顾自去开了门。
    物业管理人员大抵也知道这是老板的家,极有礼貌的在我开门的同时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我报以微笑:“是送信的么?”
    来人双手递上:“是邀请函。”
    我接过来,不急着打开,道:“谢谢。”
    待门关上,我才低头看手里的邀请函。
    弄的像模像样,不过就是一场拍卖会而已。
    屋里的辛穆像个好奇宝宝,大声问我:“什么事?”
    我走过去,晃了晃手里的邀请函:“慈善晚宴,拍卖会。”
    难得他没有兴致缺缺,从我手里拿过邀请函:“要去么?”
    “听你的。”
    他利落的把游戏关机,存档。
    然后对我道:“你最喜欢的女明星也去。”
    “真的么!!!!”
    如果此刻有镜子,我定能看到自己双目露出光芒的标准粉丝样。
    “当然,要去么?”
    我猛地点头。
    辛穆笑了笑,手一伸勾住我脖子把我拐进浴室。
    “伺候好了小爷,咱都好商量。”
    美色当前,岂有不从的道理?食色性也,我自然不与人性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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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太阳就要落山,一场连天大火似的,晚霞仿佛懂得这已是一天中最后的演出时光,只排山倒海死而后已般铺开去,顺带烧着了剩余的一点点残光。这样的形容委实不适合我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遂放弃我的文艺范,一门心思的期待一会儿要见到的偶像。
    我们要去的紫御山庄乃城中的一个别墅小区,建于本城房市刚刚萌芽之际。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外头车水马龙,四周是接踵摩肩人挤人的闹市,内里却是一有山有水的清静之所。统共只得百来户住家,却四散分布在半山浅水之间。各个家户均有一条私家通道,自主干道上分流而去。在寸土寸金的都市之中,能住进这里的人,非但要富,还得早早的富。
    辛穆今天难得的选择了稳重的宾利,他穿着西服,安静的坐在我身边,可是揽着我腰的那只手,不安分的来回动。
    我拍了他一下,他低笑出声,悻悻作罢。
    我们到的时候,门前特特规划出来的大草坪上已经停了不少来客的座驾。天还未黑,大厅已经灯火通明,自大幅透明的落地长窗往里看去,人影憧憧,多是穿戴时髦的俊男美女。
    我们刚一下车,便有人迎上来。阿谀奉承,倒也讨人欢喜。
    辛穆半弯着手臂,看着我。我几步上前,挽住他。
    一路走进去,赚足了他人眼光。
    【49·晚宴(下)】求月票
    打着慈善晚宴的名号,行着的却是酒池肉林的套路。
    辛穆并不是主办方,也非什么赞助商。却意外的被请到主座去。这厮连推辞都没有,直接拽着我就坐到主桌上了。
    我趁着没人看我俩,偷偷跟他说:“坐这儿好么?”
    他环顾一圈,嘴角还含着一抹笑意:“不坐这儿坐哪?”
    我努努嘴,对着他身边的位置:“做你旁边的,是国宝级人民艺术家啊……”
    辛穆显然看到了贴在座位上的名牌,却漫不经心:“我这一身血统,才是国宝呢。”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来他家那点子渊源,顿时心生艳羡:“你家有啥传家宝不?”
    “都在故宫博物馆里呢。”
    辛穆蹙眉,极为不在意:“根本没什么能用得着的,我小时候见我爷爷书房里那笔筒,三爷当年用过的,也就那么回事儿。除了做工精致点,没见哪好。特别沉,最后到底让我打碎了。”
    原谅我见识短浅,瞬间倒抽一口气:“那可怎么办啊?”
    “叫阿姨上来打扫了呗。”
    他侧过头来看我,忽而一笑:“给你吓那傻样。”
    “……”
    “辛穆,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来。特别适合形容你这种败家子,尤其匹配你刚刚说我傻样的语气。”
    被点名者,挑眉问道:“哦?”
    “所谓,站得高,尿的远……”我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佩服佩服。”
    话音刚落,被他猛的抱住,也不管周围人投射来好奇的目光。只自顾自的趴在我耳边吹热气,我痒的很,伸手去推他。
    辛穆便一把握住我的手,指尖慢慢的搓揉着我的指腹,从这一根,到那一根。没完没了。
    我快要控制不住,几欲呻.吟出声。他太了解我的弱点,总是将我闹的这般狼狈。
    “初尘。”
    他吻的热烈,还唤着我的名字。
    我侧过头:“好了,别闹了。”
    大概是听出我声音中的哀求,辛穆难得的没有恣意妄为,虽然双手还是紧紧的抱着我,却再没旁的动作。
    大厅中琉璃吊灯辐射柔和的光,主办方特意找来的半旧的红木桌子,葱绿格子的杯垫,棉花球似的白菊,俨然一副旧上海的繁华与**。
    我笑了笑:“旧时,外婆家在香港,便是这样的风格。”
    辛穆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宋家世代公子千金,永远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就算是弄来和你外婆家一样的家具,却也再无那份书香味,总觉得透着尘世的浑浊。”
    他好看的眉眼在这种灯光的映射下变的有种独特的味道,我想如果此刻时光倒转,回到昔日风光无限的上海滩,他也定是人人仰望的许文强。
    晚上八点,拍卖宴会准时开始,主办方噱头弄的很大,居然找来时下刚刚得了国际奖项的某女演员来颁奖。
    我年幼时曾也迷恋过此女子的长相,不过现在年纪渐长,倒觉得此女的性格比她那风华绝代的长相更令人喜爱。
    此女演员压轴出场,红色的衣服趁着雪白的皮肤,将她颈上的祖母绿项链衬托的美不胜收。
    辛穆靠过来,从后面环住我的腰:“喜欢么?”
    我点头:“宝玉也得配佳人。”
    “家人?”
    美色当前,我委实有些心不在焉,故而懒得多言,只草草回答:“嗯。”
    “谁戴,谁就是家人?”
    “当然!”我指着台上还在走秀的美女“看她,多漂亮啊。十年时间,小丫鬟能混成这样,可不是人人都行的。”
    台上美女此刻喊价:“这条祖母绿的项链,其链子本身,是康熙祖母孝庄太后生前最爱。而这块吊坠,则是乾隆送给他的生母钮钴禄氏的贺礼。价值,千载难逢。”
    我屏息凝神,心里计算着这项链得多少钱呢。
    却是宴会的主持人开了口:“杨小姐说的没错,这当真是价值千载难逢。不过今天要对各位说的是,这条项链,已经被我们的一位贵宾拍下。成交价格是,九千万!”
    会场一片哗然,我也忍不住目瞪口呆:“……谁啊!”
    “这位买家就是……”
    “辛穆先生!”
    身边的人抱以微笑,低下头用鼻子蹭了蹭我的头发:“傻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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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回到家,我还有些惴惴不安,辛穆洗澡出来,看我呆坐在沙发上捧着盒子,也不擦头发了,湿漉漉的就凑过来,整个人扑在我身上。
    “本来想送你个物件让你开心开心的,这怎么还把我媳妇儿弄傻了呢?”他蹭着我,跟个孩子似的“媳妇儿媳妇儿,你说了。戴了就是家人。你同意了!”
    我这才答他一句:“啊?”
    “咱俩结婚吧。”
    “我……”
    “结婚。一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别的事儿,答应完了再商量。”
    搂紧了怀里的盒子,吸吸鼻子,我没骨气的点头:“你才傻呢,你就是不送我这个,我也一定会嫁给你啊!!”
    他抬起头,看着我,大厅里没开灯。
    他的眼睛在这样的黑暗中,像是个小狗一样,带着我难以想象,也极为少见的天真和炙热:“初尘,我爱你。”
    男女粗重的呼吸和**的*在静谧的夜中格外清晰。
    这一夜,我将自己以后的每一次悲喜,都完全托付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我想,总算我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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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报纸上自然不肯放过这件事情,我头一次成了娱乐版的头条,心里委实觉着复杂且难以接受。
    不过更难以接受的是,辛穆第二日早上去公司处理事情,刚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所谓辛老爷子。
    辛老爷子见我呆愣着,也不催促,身后跟来的类似于贴身管家的人给辛老爷子拿了拖鞋,躬着身子伺候他穿上,然后又退到辛为良身后。
    整个一封建帝王!
    辛为良自顾自的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伸手对着管家道:“拿来。”
    管家递上一份报纸,头版赫然是我和辛穆的照片。
    不过老爷子没有管,而是又从管家手中接过一本相册,拿了翻看,倒是几张黑白照,里面的小孩不过二三岁,再大点的,就是彩色的了。有一张里聚着许多小孩,男男女女,围着一头石狮,还有几个爬在上面。
    另有一张黑白照,不过四五寸,大概是辛穆满月时拍的。我虽然心里发憷,但是这种照片实在忒吸引我的注意力。
    端详了片刻,他的嘴倒没变过,一直这样,棱角分明。我记得看相说,这种嘴型的人最惹桃花。
    老爷子喝了一杯管家泡的功夫茶,方才说:“报纸上说的这些事,我向来不管。”
    我笑了笑:“楼上还有挺多报纸,若是辛老爷喜欢,我帮您上楼拿去。”
    辛老爷这才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这性子,跟你爸爸一丁点都不像。”
    我微笑颔首:“承蒙您还记着我父亲。”
    他却并不生气,只说:“你们别见怪,我也只是疑惑,怎么有些人日子过得好好的,非得弄些花样出来?伤己伤人,得不偿失。男男女女,那些风流韵事,有哪些得了好结果。男的还好,说他是一时糊涂,改了便是浪子回头;女的就惨些,损了名誉不算,还赔了感情。好好的人,不求明媒正娶,难道偷香吃辣更刺激些?”
    我盯着报纸,同他一样不气不恼,道:“辛老爷这话,倒也不该同我说。”
    辛为良只冷笑:“我倒成了不该说话的。”
    又抬眼:“初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但这是我的家,你若站在我这位子,也会这么做。”
    【50·车祸(上)】
    【投月票啊亲~】
    辛老爷子的气场不容小觑,我从来不觉得我自己是个有骨气到为了爱情可以同任何人做斗争的傻姑娘。
    但事实证明,爱让人成长,爱让人强大。
    时钟滴滴答答的响,以前我十分喜欢辛穆公寓里这个古老的吊钟,据说还是溥仪在伪满皇宫那会儿用过的呢,后来溥仪成了公民,这玩意儿就充公了,他打小见过这钟,喜欢的紧,辗转买到手里,虽然不见多喜爱,可他回家的时候总是下意识的看一眼。
    仿佛只有这个钟在,时光才能被铭刻。
    我自顾自收拾好辛老爷摆在桌子上的报纸。
    “辛老爷,您说的,我在您这个位置上,也会这样做。其实不然,我少时经历颇为大起大落,这世间什么样的起伏是我不能接受的?在我眼里,您是长辈。我对您该有一份对于长辈的尊重,可是我也同样希望,你能拿出长辈的宽容。”
    说完,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辛老爷自然不怕与我这种小毛头对视。
    片刻,却是我先移开目光。
    因为无法接受他目光中隐隐包含的鄙视。好像我真的是那些用支票就可以打发了的穷人家姑娘。
    切……电视剧看多了吧辛老爷!
    “你俩的事儿我肯定不同意,你死了心吧。”
    哟,倒是言简意赅……
    我实在像个打不死的小强:“为什么不同意?”
    辛老爷冷笑:“门不当,户不对。千百年来多少先例,这样的结合没好下场。”
    我也冷笑:“门不当户不对,少爷同丫鬟,小姐和仆人。最终拆散鸳鸯的,都是做父母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倒成了罪人?”
    “不敢当。您辛老爷子多大的谱呢。”我翘着二郎腿,彻底破罐子破摔了“大清朝都没了几十年了,当年的溥仪最后不也就那么着了么。我也真没觉得你们辛家哪儿就好了。除了辛穆这个人之外,你们辛家里里外外,好像都有,富贵病。”
    暗自想想,辛穆应该也有富贵病,只不过跟我在一起之后,可爱多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管家立时去开门。
    门口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人,看起来应该是辛老爷的另一“随从”。
    管家不知听了什么,急急忙忙走进来,俯身附在辛老爷子的耳边讲话。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辛老爷,居然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双目瞪的很大,声音很大,却掩不住颤抖:“你……你说什么?”
    “辛少爷……出车祸了!”
    天轰的一声,于此刻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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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管家不会说假消息,辛老爷的表情也一定不是做戏。所以我实在有点坐立不安。医院是王助理告诉我的。辛老爷拒绝搭载我。我也真的没心情计较这些。
    越是心急如焚越是耽搁,不远的路,偏偏堵车。我一路催着司机,总算左拐右拐绕到了医院。路上拨了几次他的电话,关机。这趟车程让我有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我心里害怕,尽管王助理已肯定他无大碍,可是没见到人之前,真的很难放下心来。
    医院里人很多,我七拐八拐找到电梯,一路上了十三楼,终于站在特护病房外……六、七个人,个个不闲着:电话布任务的,跟医生护士交涉的,准备饭菜瓜果的,待令听命的……我瞄了一眼门旁正与医生交谈的那个人正是刚刚还跟我品茶交流的辛老爷。
    这样半忧半惑地一步步走近,差两米远到门口时,我被人一个砍手挡下来,他并没有问我贵姓、找谁,直接彬彬有礼道,“初小姐,您现在还不能进去。”
    “辛穆……辛穆抢救过来了么?”
    “抢救的很及时,具体什么情况,院长正同辛老爷说着。”
    我懵懵地点头,去一边坐下,觉得自己在做梦。两手搭在腿上,默默地掐,疼得不轻。
    实在是坐不住了,我站起身,走到病房门口,对着还在听院长汇报的辛老爷道:“您让我进去看看他。”
    辛老爷充耳不闻,倒是院长停下来,看我一眼。
    “继续说。”
    院长得令,立时收回目光,道:“目前情况就是这样,至少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我听不下去,侧过身子从辛老爷的身边走进去。
    刚才那位干事模样的先生先我一步,挡在我面前:“初小姐……”
    门开了一点点,我看到里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士,高贵与端庄,娴静与美丽。虽然额头眼角也见得到细纹,却依旧有雾鬓云鬟,朗目疏眉,白齿红唇,可想当年那风姿有多绰约。
    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思索片刻,展颜一笑:“初尘?”
    我吸吸鼻子:“阿姨……”
    正是辛穆的姨妈。
    门从里面拉开,整个病房*于我面前,很宽敞很大,所以将静静躺在床上的他显得给外弱小。
    平日里的气势也不知去了哪里,昨天晚上还一头湿发蹭着我的人,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头上缠着纱布。
    我想碰碰他,却又不敢。
    门被人关上,我回头看,正是辛老爷进来。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声音都没了往常那种凌驾于人的霸道,只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留下吧。”
    我没说话,心里隐约憎恨这个固执的老头。
    辛穆的姨妈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同我的一样。可是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他若醒来,必是希望看到你的。”
    姨*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把话说完:“这样,他也会觉得,活在这世界上,还是有意义的。”
    我忍了许久的泪意,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