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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你不卖试试

    第31章 回家
    住院的生活乏善可陈,每天都规律作息。陈清的伤原本就不严重,连着输液一个星期已经好了大半,医生也下了可以出院的结论,只是出院以后依然要静养,而且要每隔一周来做一次复检。
    虽说伤还没有完全好,但出院总是一件喜事,就连这天铅云笼罩的天空上那大片的乌云都是憨态可掬惹人喜爱。陈清现在不用荣旭帮忙也能做些事,他在洗手间自己用漱口水和温水做了洗漱,正拿毛巾擦脸就听到病房里收拾东西的动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病房里只放了一些衣服和每日要用的生活必需品,所以陈清擦净脸慢慢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荣旭把所有东西装进一个黑色行李包里,正坐在床沿上等他。
    “好了?我们下去吧!”荣旭说着抓住行李包背带一甩到一边肩膀上边伸手去扶陈清,陈清也习惯地递出自己的手。电梯下降带来的些微失重感让陈清已经好了许多的大脑又眩晕了一刻,不舒服,但总比下楼梯来得快和平稳。走出医院时天色更暗了,随时会下暴雪的样子。迎面吹来的寒风让陈清精神一震,呼吸到新鲜的冷空气就连大脑的晕眩都好了不少。
    等汽车开到公寓楼下,天上已经开始飘落大片的雪花,最初还是一片一片零零散散,后来就三五结团大片大片落下来,地面上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白色,可以想见第二天早起会看见怎样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陈清还不能操劳,荣旭又是个显然不会做饭的,晚餐依然是打电话叫了外卖。因为下雪的缘故比平日又多费了些时间,等外卖送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不断增厚的雪衣在路灯照射下反射着冷冷的银光。
    吃完饭已经9点多,陈清最近一周都是8点就睡的,再加上今日又比平时动的多些这时也就格外疲乏。等荣旭收拾好碗筷又洗漱过爬上床陈清已经睡得很熟。这个星期大概是他过的最休闲的日子,每天只用休息连饭都是荣旭端到了脸前,所以虽然病了一场他此时的脸色却比入院前还要红润健康很多,身子也比之前单薄的瘦削多了一些玉润的光泽。
    好像多了一点肉……荣旭没有进自己被窝,而是掀开陈清裹得并不紧的被子躺了下来。他一躺下就感到陈清习惯性地向他贴近汲取温暖——是这一周养成的惯性——荣旭配合地举起一臂让陈清钻到他怀里才把手臂放下来圈住怀里人单薄的身子,顺便再把棉被裹得紧些。忍不住以手掌感受了□边人内衫下温热的肌肤,荣旭想: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不够啊……还要好好养一样才行……又叹息一声:可惜明天他就要回去上班了,不然……
    在怀里人额头上印下一个灼人的吻,荣旭闭上了眼睛。
    在身体没有全好之前显然是不能去开面馆的,想着年关也近了,陈清干脆给自己提前放个假,只是他生活规律的惯了,又一向没什么娱乐爱好,每日在家什么都不能做未免无聊。陈清和荣旭说话的时候提到两句,晚上荣旭回来的时候就提了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有几百部下好的电影,足够陈清看很久。说辞自然是早就想好的:电脑是公司配的,但他在公司工作也有台式的,一直用不到,刚好给陈清用——至于那几百部电影自然是荣小爷请同事吃了一顿午饭对方花了一个下午帮忙下的。
    荣旭插入钥匙推门进来刚好赶上电影高、潮,电影里那个浓妆艳抹偏偏还在装嫩的女主角正用捏细了刺耳无比的声音尖叫:“不!我不走!我们死也要在一起!”
    饰演男主的是一个眼下当红但资历尚浅的奶油小生,被女主角用涂了血红指甲油的双手死力扯住领带,满面通红,不知道是勒的还是演技,用无比深情(在荣旭看来是想掐死女主)的眼神直视女主,语气也深情无比:“不!你必须走!所有危险都由我来面对!”——如果忽视他额头暴起的青筋的话。
    “阿强……”女主拉长了腔叫男主名字被感动地眼泪汪汪,妆花后的脸看起来较之女鬼也不遑多让。
    “小芳……”男主也握住女主的手与之深情对视,在他们背后是不断爆炸的仓库和怎么加速都不能在男主和女主说完话之前赶到的众反派。
    “咳!”荣旭轻咳一声,引起坐在沙发上的人注意。陈清正看得专注,听到这声咳嗽才知道荣旭进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露出温暖和煦的笑来:“你回来了。”
    在外人听来这无疑是句废话,但在荣旭听来却仿佛冬日暖炉夏日凉茶身上三百六十个毛孔无一不舒张熨帖,因为赶之前落下进度加班而带来的些微疲惫就像落在窗台上的灰尘,被这阵春风一吹就不知道飘散到哪里去了。荣旭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来,他说:“嗯,我回来了。咦——你眼睛怎么红了?”他瞟一眼那恶俗的电影心下决定一会就把它删了彻底粉碎掉。
    “这个啊……”陈清笑笑,伸指揉一揉还有些酸胀的眼睛,他这眼睛可不是因为看电影看的:“饭已经好了,正在锅里保温,你先洗洗手我去盛出来。”陈清说着就要起身,被荣旭止住:“我洗手很快,饭还是我来盛吧!”
    陈清一时觉得好笑:“我现在都能做饭了,盛个饭又不费什么事!”不知不觉他已经在家养病近两周了,墙上的挂历都被撕到了一月27号,据大年夜还有13天。荣旭负责的房地产项目第一阶段正步入收尾部分,现在每天都忙的自己都顾不上吃饭还要记得每天给他订餐,实在辛苦,因此一能动身体好些了陈清就开始自己尝试做饭——只是荣旭对此一直不支持,他总是想让陈清好好休养,每天晚上抱着陈清入睡摸着他身上多出来的一圈肉就觉得分外有成就感,觉着要肉再多些手感才更好,而白天的疲惫什么的也都不翼而飞了。
    陈清也觉着自己最近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半个多月下来明显胖了一圈,连脸上都比先前多出了一些肉。只是他原本就是个瘦削的体型,现在将养段日子胖了一些却是更好的撑起了五官,面色是如玉白皙中带着气色很好的红润,眼神清亮,双唇饱满有光泽,看起来倒是比以前还清秀很多,面貌整体提色不少。
    眼看着这样整个人都仿佛一颗深海明珠般散发着淡淡光辉,光芒柔和不刺眼却又让他移不开目光的,简直就像用了一桶万能胶似的把荣旭视线牢牢地粘在上面——气色是骗不了人的,荣旭嘴角上挑:“那就你来吧!但不要端重的东西,你只管盛饭就好,其余我来。”他五官深刻显得面部坚毅冷硬,但一笑起来线条生动就不见丝毫冷硬,又加上他面貌生得极好如此近距离观看,饶是陈清心中什么都没想也被吸引地一时失神。他怔忪失神,也就没看出那双极为乌黑幽深的眸子里满满只装了他一人,还有满满的宠溺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荣旭洗完手出来陈清已经摆好碗筷,因为没有事先知会荣旭帮忙买菜,陈清都是用之前住处剩下的蔬菜做的:像土豆洋葱**蛋这类的东西,冬天可以放很久也不会变质。陈清把土豆切成小方块又把洋葱切碎——虽然在水里切洋葱可以少呛人一些,切完三个拳头大的洋葱陈清的眼睛也红的像兔子了,直到荣旭回来才下去一点。
    在炒锅里加油等白烟起来油热了,陈清把小块的土豆和洋葱一起倒进去,快熟的时候又从桌下放着的玻璃罐里挖出一大半已经冻结成冻状的肉酱——这些肉酱还是他之前做卤肉饭把剩下的卤肉煮烂做的,只有很少的一罐。冻状的肉酱一入锅遇热就迅速化开融进土豆和洋葱里,陈清翻炒几下让肉酱均匀地掺进菜里,很快就有引人饥肠辘辘的香气飘出。陈清向锅里加了一点水把火调到最小,等那边米饭蒸好了荣旭还没回来,炒锅里已经加过几次水小块的土豆都变成了土豆泥和煮烂的洋葱肉酱混在一起,实在其貌不扬甚至不怎么好看。
    荣旭都快一个月没尝过陈清,看到在颗粒饱满的米粒上铺了厚厚一层深褐色糊状的配菜有些奇怪,因为这菜外貌和“色香味”里的“色”完全挂不上边,那牺牲了“色”做出来的菜会是什么“味”?荣旭深嗅一口饭菜香气,他对陈清的手艺是没有任何怀疑的。
    果然,糊状的菜配米饭一入口,荣旭就恨不得连舌头一起吞下去:实在是太好吃了!充斥满口的都是肉香却不见肉的影子,而且有蔬菜的调和一点都不显油腻。土豆被煮烂成土豆泥糊状的淀粉更是增加了菜的口感使它并不像一般肉酱那么稀释,洋葱带来的口感刺激又清爽……总之一句话:味道极好而且极为下饭!
    陈清是知道荣旭饭量的,因此用3L容量的电饭锅煮了满满一锅米饭,他只吃了一碗多些,剩下全是荣旭解决,到后来看荣旭吃饭的速度丝毫不减,陈清都担心他再这样吃下去会撑到了!以至于当荣旭终于把米饭就着最后一口配菜吃完陈清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等荣旭站起来收拾碗筷的时候陈清忍不住向他腹部的地方瞟,荣旭在房间里只穿了一件比较厚的羊毛衫,隔着衣服只能看到腹部那里和饭前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平坦。想到那次荣旭换衣时露出的六块形状分明的腹肌,陈清有些羡慕——是男人就没有不渴望自己有副强壮身体的,他自然也不例外。
    荣旭身上的肌肉全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就算他现在退伍也依然保持着每日的训练,所以体格完全没有任何退化反而越来越好,和健身房里速成练出来花架子完全不同,古铜色的肌肤也是历经汗水浸湿日光曝晒风吹雨打才成就的,而不是沙滩上晒晒甚至在房间里做日光浴养出来的——那肌肉硬的能当石板砸人。
    “阿清。”荣旭的声音唤回了出神的陈清,他抬头眼神中还带着些微神游天外的迷茫,在荣旭看来坐在那里微微抬头一脸无知无觉望着自己出神的陈清饱满水润的双唇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光泽,简直就是在对他说:快来亲我吧快来亲我吧!!下狠手在腿上掐了一块肉荣旭嘶地吸一口凉气,才控制住自己没真亲上去!
    “你想洗澡吗?”荣旭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因为要花很大力气保持理智不扑上去这个笑容就显得有些僵硬,只是陈清刚刚回神没有察觉到:“医生前天不是说你过两天就能洗澡了么?现在刚好,热水我已经烧好了。”
    “当然想!”陈清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作为厨师要一直保持整洁,时间久了成习惯他自己也格外爱干净些,之前因为身体还没好的缘故一直都是用热水粗粗擦一擦,头发更是只用湿毛巾擦过,他早觉得自己就像在泥坑里滚过一样成了一个泥人。现在听荣旭一说知道可以洗澡了,身上更是刺痒起来,尤其是头上简直油腻腻的难以忍受。
    “你现在还不大能用劲,我帮你搓背吧!”荣旭说话间正把热水倒进大盆里,这是他前段时间买来泡澡专用的,用加硬结实的塑料制作,重量很轻体积却不小,能并排躺下两个男人。
    “你洗过了没有?这盆这么大我一个人用也太浪费了……”陈清看着注满热水的大盆不禁提议,这么多水要是不一起洗而是等他洗完荣旭再洗,光是烧水就不知道要烧到什么时候……
    “……好!”荣旭不紧不慢地应了,转身走出洗手间拉开柜子拿出一会洗完要穿的干净睡衣,没回头道:“你先躺进去吧!浴巾之类的东西我来拿!”
    “嗯。”陈清隔着木门应了一声,接着传来窸窸窣窣脱衣服的零碎声响。拿着衣服的大掌不禁握了握,都把平整的衣服握出了褶皱,荣旭才深吸一口气拿着衣服走到洗手间紧闭的门前,拉开了木门。
    第32章 共浴
    洗手间不大的空间内摆放了一个两三平米的巨大浴盆,注入的大半热水蒸汽氤氲让整个房间都朦胧起来,而处于这片白雾中央的绿色浴盆,犹如烟波笼罩水面上一举清荷,被碧叶和雾气半掩的是一支珠白透粉的出水白莲,若走得近还可以分辨出水晶般颗颗丝滑滚落的水珠。
    荣旭站在门口被这情景愣住一瞬随即回神,上前一步走进这幅风景当中,关上房门阻绝了热气散出。明明刚刚喝过一大杯水现在却又口干舌燥起来,荣旭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和陈清脱下的一起放到盛放待洗衣物的竹编篮子里,仅用一条宽大的浴巾环在腰间。他肩宽腿长,衣衫褪尽边露出肌肉结实却不明显突出成块状的健美身躯,尤其铜色肌肤被水雾侵染上水汽走动间光华映照仿佛一抹金色环绕流转不息,就如旭日新升大草原上于金芒中缓缓走来的银狼——强大,健美,但也危险。
    陈清正自撩水清洗身体——他准备先把身上洗干净再坐进去泡澡,因为许久没有认真清理过身上想也知道不会干净到哪去,要是他一个人洗倒是无所谓,但荣旭也在他总不能把一大盆的水都给弄脏了。他背对荣旭只是听见开门的声音知道他进来了,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而是继续清洗,就像水池边饮水梳理毛发的绵羊,用温和无害向银狼诉说着无声诱惑:快来抓我吧!快来抓我呀!好像相信着银狼抓到绵羊只会温柔地舔一舔闻一闻……
    高大的身躯遮住浴霸炽亮的光,陈清以为荣旭要先进浴盆中躺着就挪动身下的小凳向一边让开些,结果荣旭只是蹲了下来同时拿走了陈清手里的搓澡巾,带动微风浮动让陈清感到一阵凉意,手臂双腿上都敏感地竖起细小颗粒。
    “荣旭……”陈清有些惊讶又有些羞赧伸手去夺:“你别用这个这个脏那边有新的……”
    “我帮你。”荣旭顺着陈清的意思没躲只是也没放松手上的力气让陈清拿回去:“你还不宜劳累,我帮你也洗的快些!”虽然开了浴霸毕竟还是冬天,一层单薄的墙壁并不能阻挡多少寒气,陈清身体还没有痊愈,实在不适合洗太久——这些荣旭虽没说陈清自己稍微动脑也能想到,只是太麻烦他了……陈清心里想着自己都不知道欠荣旭多少人情,真真是债多了不愁,最初的惶恐不安都消失只剩下想要给对方补偿的心意。
    这样想着陈清手上的力气就松了,荣旭把搓澡巾套到手上蹲在陈清背后帮他擦背。他肩宽体长即使半蹲着也和坐着小凳的陈清平齐,动作起来倒是方便。同学朋友间互相帮忙搓澡什么的,陈清以前也经历过,什么都没多想,倒是在他背后的荣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乱飘:被橘色灯光笼罩的身体这段时间圆润不少,但和标准体格相比仍然单薄太多,想要补足至少也需要一两年的功夫。要现阶段能看到成果的也就是陈清这一身白皙不少的肌肤了。
    他母亲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性情婉转又温柔,偏偏传到陈清这就成了木讷寡言。随着年纪增长清秀的五官张开,陈清面貌还是中等水平以上的,只是他一向沉默寡言不合群的性格让他显得有些yīn沉,犹如一股灰色烟雾笼罩了他,再加上身上样式平凡半新不旧的衣服,陈清整个人就显得越发平凡泯灭于众人了。
    人到底是群居动物,离不开社会。和性情开朗(?)的荣旭成为朋友让陈清心里也变得开朗很多,心境一变一直笼罩五官的yīn霾也就烟消云散,又加上这段时间的修养荣旭的体贴呵护就像一块丝绸轻柔地擦亮了他这颗明珠。因为家境变化岁月更替积累的蒙尘全部随风去了,陈清这颗明珠终于散发出他独有的光辉来。
    每个人都是一个明珠,只是有的被岁月流沙埋汰,有的被湍流带到石上不幸粉碎,也有人被流水打磨得愈发圆润明亮夺目……对荣旭来说,他见过很多明珠,但能够吸引他让他屈膝想要精心呵护的也只得陈清一人而已。这世上有那么多人,我却独独从这60亿中选中了你。我没有遇到别人,也许我以后会遇到别人,你不是最优秀的因为会有人比你更优秀,你也不是最俊美的因为会有人比你更俊美,但我想要的却只有你,必须是你,永远不会是别人。
    能在60亿人群中遇到你我是何其幸运……荣旭不自觉出神,手下的动作就失了控制,听到陈清嘶的一声才拉回注意力,就被陈清背上大块的艳红惊住,细看只是红了没有出血荣旭才松了口气放轻了力道细细搓过别的地方,搓完后用小盆舀起盆中热水冲洗净污垢,才道声:“好了,赶紧进去吧!”
    身上洗净了简直就像褪去一个厚重的外壳一样身上猛然一轻,心情愉悦连带着身体也舒服不少,背上还有一块火辣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闻言陈清就抬脚迈进浴盆里慢慢坐下,热水刚好漫到胸口,看到荣旭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感奇怪,催促:“你也进来啊!水凉就不好了……”
    “……”身体猛然绷紧,又放松下来,荣旭转个身拿起水盆澡巾:“我先冲洗一下。”要洗澡腰间的浴巾就不能再围着了,背对着陈清扯掉浴巾,荣旭咬牙直接对着不听话抬头的灼热浇了一盆半温不热的凉水,身体再次绷紧那处却是慢慢平息下来了。荣旭松了一口气花了3分钟洗个战斗澡,手里的盆刚刚放下来就又被陈清催促了。
    陈清躺在浴盆里,被热水包围的身体放松是全然没有任何防备的样子——这幅场景让他既想什么都不管扑上去贴近他让两人间完全没有间隙,又让他心中升起几分隐隐的惧怕想要转身夺门而出不然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荣旭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已经恢复清明只是依然幽深难以看透,几个大步走近抬脚跨进浴盆在陈清对面坐下。
    荣旭一坐下浴盆的水就明显上升了几寸,原本漫到陈清胸口的热水上升几寸刚好把两点被浸泡的嫣红没住,随着水流激荡时隐时现。只是水质清澈连轻纱都不如,什么都遮不住。水润的嫣红挺立夺目,像是新生的莲花花苞粉红的小尖,只想让人捉了含到口里允吸看是不是能吸出花蜜来——这样想着,荣旭的视线就有些控制不住地落到了陈清胸口那里,不住徘徊却不离开。
    “我这……怎么了吗?是不是没洗干净?”荣旭的眼神太过灼热陈清想不注意到都难,他以为是自己身上没洗干净,说着就用手在胸口的位置用力揉搓了几下——显然什么都没有揉出来,只是揉红了大片受热水浸泡十分敏感的细嫩肌肤。
    “不脏啊……”陈清喃喃自语,荣旭看着他的动作又听见这句话,觉着刚刚就感到的干渴又出现而且更严重了,已经平复的那处也微微胀痛起来。喉结滚动,荣旭猛然起身带动大片水花四溅,常年握枪拿刀磨出的薄茧扶上陈清胸口的肌肤粗粝的掌心指腹立即让陈清敏感的身体一抖后缩了些,但是对荣旭的信任还是让他重新挺直了腰相当于把胸口又送到了荣旭掌中。
    身体被炙热和火辣的摩挲弄得不住颤栗,陈清听见荣旭喑哑低沉的声音携着水雾湿气在他耳边响起,他说:“我帮你看看……”说完就申指在他刚刚自己揉过的地方用力揉捏了几下,拿开时陈清胸口除了一片嫣红还多了几个鲜明的嫣红指印。“很干净了……”荣旭舔舔嘴唇,克制住自己不再往那处看,视线穿透清水下移,然后看到了在黑色草丛中安眠的小小绵羊——干净的肉色,看起来很柔软的样子……
    “你……”陈清被荣旭的动作惊住一时忘了反应,荣旭心思翻涌间他也想了很多,比如荣旭只是跟他开玩笑他知道相熟的男性朋友之间有时会开一些比较亲密的玩笑表达友好和亲近,比如比那个东西的大小……所以荣旭只是跟他开玩笑?
    “你想比?”荣旭声音低沉穿透力极强,明明隔着半米的距离声音却像贴着耳朵响起的一样,陈清初始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荣旭嘴角挑起又耐心说了一遍却是下了定论了:“那我们就比比好了!”说着就玩笑似的伸手去捉陈清腿间安眠的那个东西。
    “!”陈清脸上爆红这才明白自己刚刚居然把心想的东西不自觉喃喃说出来还被荣旭听到,呐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看到荣旭伸手过来连忙并腿挡住腿间,小声道:“别闹了……”
    格挡擒拿术是荣旭在部队里练了十几年的,见招拆招都快成为了他的本能,陈清笨拙迟钝的动作怎么挡得住他,只见他手腕灵活一翻就绕过陈清一手在他并腿之前把那个安眠的小东西不紧不松地握在掌心。
    “荣旭!”最重要敏感的位置被荣旭炙热的掌心握住,陈清一时腰酸差点瘫进水里,他满面通红想要掰开荣旭双手但对方不松手他也不好用力,只好用他最严肃的语气呵斥:“别闹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照镜子也就看不到自己雾气弥漫的眼睛和酥软半弯的腰——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荣旭也是第一次握住别人这个器、官,明明是他也有的东西却无比钩心挠肺想要看个清楚甚至摸一摸亲一亲一点也不觉得不自然,握进手心荣旭第一反应就是好小好软好嫩好可爱——相对他的而言。被陈清呵斥荣旭想放手又舍不得最后后者明显占了上风,荣旭甚至用指腹掌心在小巧精致的器、官上摩挲环套了几下——效果是十分显着的,掌心柔软的圆柱体微微硬起,陈清连眼角都红了,要掰开他的手也没力气搭在他手背上面动作不了。
    他是向来不重这些,甚至自己都没有摸过几次。他母亲是江南女子又去得早,陈父又是个守旧传统的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些,再加上受身边环境影响,陈清第一次梦遗时甚至觉着自己得病了,但他隐隐觉得这件事羞耻不好说出来。后来上生理课明白这是正常现象,但在心里陈清依然觉得这是件羞耻的事情,自己几乎从来不摸那里,偶然梦遗的几次心里都会产生负罪感。只是他少时营养不良身体一直偏差,倒不会精力旺盛经常出现那种情况。再后来年龄渐长控制力增强就是身体有了冲动只要想一想别的也就平息下去了。
    吃了十几年素的人猛然尝到肉的味道会不适应也会被吸引,就算想拒绝身体反应也是骗不了人的。积攒了太久的身体被荣旭稍一挑拨就激动反应起来,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那处器、官几乎完全硬起来了。
    “荣、荣旭……”陈清到底挺不直腰差点滑进水里的时候被荣旭另一手一拉扯进了怀里搂腰扶住,握住陈清器、官的手不快不慢上下滑动不时摩挲顶端嫩肉直到那处吐露快乐的“泪水”才暂时罢休转而下滑照顾起底端两个鼓起的小球……随着怀里人呼吸越来越急速荣旭也加快手上的速度,酥软的身子猛然一僵,炽热的浊液喷了荣旭一手,他立即握拳把黏液握在掌心举出水面才在陈清面前打开。
    荣旭喑哑低笑:“积了不少啊……”笑声在胸膛滚动震得陈清贴着的身体也跟着轻微抖动,他此时紧闭了眼脸红的要滴血,睫毛抖动的厉害从头到脚连眼皮都是红的。
    “阿清……”荣旭撩水在浴盆外面洗净了手上的浊液,灼人的手搭上陈清不自觉握拳的一手轻轻掰开然后拉着放到了一个比陈清胀大几倍粗硬几倍也火烫几倍的事物上面,陈清微凉的掌心刚一接触肿胀荣旭就舒爽地吐出一口气来,火热的肿胀又胀大坚硬几分,他贴着陈清耳边小声:“阿清,你也帮帮我……”
    “!”掌心的火烫简直可以媲美火山岩浆的温度,陈清一碰到就下意识握拳听到荣旭舒爽吐息就要把手收回去却被荣旭一掌抱住拿不开,他发泄出来理智却还混乱面对荣旭突然的强势只能下意识听从——因为一反抗就会被桎梏得更紧。他只觉得鼻间呼吸感受到的满满都是荣旭炙热侵染人心的气息,简直都不知要如何自处了,手只能被荣旭大掌包着随他动作而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好像都磨破了皮手腕酸麻没有了感觉,机械跟着荣旭动作而动作陈清只感到他依靠着的坚硬胸膛更加坚硬了,然后是一声低低闷吼,一股炙热岩浆般的液体喷了他满手……
    第33章 年假
    被浊液沾湿的地方就像火舌舔过一样,烫得人心慌。手上动作终于停下刚刚带动的水声也归于沉寂,一时不算宽敞的洗手间里只充斥了一种声音——荣旭释放过后的粗喘。
    两人肌肤相贴,荣旭的唇就贴在陈清耳边,被空荡房间放大几倍的声音入耳就像直接在他心头打雷一样,大脑被轰隆隆的巨响阵的发晕一时不作他想。直到环在他腰间的强壮手臂动了动陈清才梦醒般猛然回神推开荣旭——腰间传来的阻力只有一瞬,要不是荣旭默认依他的力气自然是挣脱不开的。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长,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让荣旭不禁双手握拳想要抓住什么似的,但到底只是默默放了下来。陈清看着他脸上红潮未退只是不知道几分是情潮几分是尴尬又有几分是着恼。他看着荣旭呼吸慢慢平复下来恢复以前的样子看他的眼神仿佛没有任何变化,但心中却觉得还是有什么变了——有什么东西被一击粉粹,也有什么东西悄声建立……不过都只是一个雏形,并不能看的真切。
    “你……”陈清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吐出一个字身上猛然打个寒战才发现两人不知道在盆里浪费了多久时间,包裹着自己的水都已经由热变温。
    “有什么我们出去再说,先穿上衣服好不好?”荣旭说着就要起身也扶陈清起来,陈清却是心有戚戚没搭理他自己踩水就要出去。浴盆底层加了防滑花纹浴室地板上铺的瓷砖简陋却是不能防滑的,脚下的接触面变了陈清却没有注意到,走了两步就脚下猛然打滑向后倒去。荣旭正在他背后身体的动作比大脑反应都快,鞋子也没踩直接一腿迈出张开双臂接住了陈清后仰的身子。因为陈清伤到头的缘故他甚至特意扶住了陈清肩膀架空他就是为了防止他伤上加伤。
    荣旭想的自然是很好的,但事实总是出人意料。陈清身子被他扶住就抬头想要起来偏偏荣旭此时下弯了身子他的后脑就狠狠撞到了荣旭鼻子上……一时晕眩。慢慢就有几滴猩红滴了下来,红色一如水就丝缕化开颜色减淡最后完全融进清水里,若不是还有猩红滚热的液体滴落简直就像从未有过一样——这些血当然不是陈清的。
    他当初本就伤得不重又接受到极好的治疗和调养基本已经全好了,只是受伤的地方又被撞到心里生理上都升起了一些不适才会觉得晕眩。这抹晕眩在看到极为醒神的猩红时立即就消散了,他扶住荣旭支撑他的手臂站稳就立即关切发问:“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荣旭一边自责自己头摆的不是地方要是阿清伤情加重了怎么办一边就急切发问还想伸手去查看陈清后脑当初肿起的那个鼓包是不是又起来了,对自己鼻下挂着的两幅红条视若无睹。两人同时发问竟是异口同声,一时都哑然答不出对方的问题,刚刚的尴尬也烟消云散被丢弃一边了。
    “我没事,你快抬头!”陈清只是疼了一下,后脑虽然是要害但到底也是有骨头护着的,可比鼻梁上的脆骨结实多了。他匆匆拿起放在一边备用的干净毛巾给荣旭捂住鼻子让他仰头,又拿了一条毛巾沾湿凉水给荣旭拍在额头上止血。
    “没事……”荣旭鼻子被堵住说话鼻音很重,他是知道自己身子向来强健,眼下流鼻血其实也不全是因为陈清的一撞,前天他就觉得自己鼻腔里热热的像是有什么要涌出来但一直突破不了最后一道关卡,刚刚被陈清一撞就像打开了阀门似的马上就有两道猩红跑了出来。至于病因也不难想,荣旭脑子一转就知道自己是气血太旺补过头了——他和陈清内虚需要好好补足的身子不同,看他个头就知道他不可能营养不良。一个气血旺盛甚至比一般人还强健很多的人没事跟着病人吃大补的东西吃了半个月会有什么变化?流鼻血就是症状之一了。
    又没有伤到什么地方,气血过旺流出来也就好了,即使不止血也不会血流不止。所以荣旭只是仰了一会头,又被陈清拿凉水拍了额头就拿开堵住鼻子的毛巾,洁白的毛巾上捂住鼻子那一块被染成明显的猩红。
    “不流了?”被这事一打岔刚刚的尴尬都被丢到一边,毕竟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相较之下荣旭这都流血了的事可要严重的多,心中的愧疚顿时占了上风,陈清拿沾水的毛巾小心擦去荣旭脸上余下的血迹,生怕一用力就又有鲜血流出来。荣旭自然不是什么需要被这么小心伺候的瓷娃娃,要不然也不会几岁就被荣老爷子扔到部队去历练,但不可否认被陈清这样呵护对待他极为受用。
    “嗯,没什么大事,天冷你先穿上衣服吧……”刚刚流过鼻血,荣旭说话也鼻音重了许多,听起来有些含糊。他想:他还是不要告诉陈清真相好了要不然陈清又想起刚刚的事尴尬怎么办……一想起刚刚尝到的甜头还有陈清坐在自己怀里满面通红的情景——荣旭觉着自己鼻腔又热了起来。
    于是陈清穿好睡衣一回头就看到刚刚给荣旭擦干净的脸上又挂了两条红幅,甚至比刚刚的还要汹涌。赶忙拿起毛巾堵住了,陈清有些心急:“怎么又流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老是流鼻血可不是好事,都说身体内有什么不适都会在外面体现出来,流鼻血这件事可是可大可小的可别是生了什么病……
    “……没事的……”荣旭呐呐低声,难道要说他跟着陈清喝乌**汤之类的东西被补过头了……实在有损他英明威武的形象……
    “流了这么多血,得吃多少饭才能补回来啊……”好不容易一番忙碌又给荣旭止了血,陈清喃喃自语。他还信奉着很老的俗话:流血是伤元气的事,必须以形补形补回来才行。“明天就做鸭血粉丝吧!”
    “……”荣小爷——荣小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陈清穿好衣服就出去铺床而荣旭留下清理洗手间,此后几天陈清果然换着发给荣旭补血,鸭血**血猪血换着来,荣小爷期间背地里又淌了几次鼻血暂且不提。
    日历上的数字每天都在变,不知不觉距除夕只剩一星期的时间,大街上随处可见脸上带笑出来采购年货的,很多店铺都关了门大门上甚至提早贴了吉祥的门对子,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做着筹备只等过年的热火朝天景象。
    过年,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对家庭圆满的人来说无疑是幸福的节日,但对陈清这类父母早逝又未成家身边无人的却是极为难熬的。每天听着别家别户就是关上门也堵不住的欢声笑语想着大年夜的鞭炮齐鸣……要说心里不难受那自不可能的。
    往年这个时候,陈父还在时陈清还算是能在家过个年,后来陈父匆匆去了,陈清和这个家的联系好像也就只剩下陈晓宇身上那一半和自己一样源自陈父的血脉。一夜之间,他就没有家了。卢秀云作为后妈虽然从不苛待他却也没有多大情分,尤其陈晓宇出世后。母亲总是最疼爱自己亲生孩子的,放下自己孩子不疼反而表现出一副更疼前妻留下的孩子的作态……做给谁看呢?倒不如直接相敬如宾来的舒服。所幸卢秀云在这方面做得的确不错。
    陈父去世,陈清高中毕业之后也回家过过几次年,可是除了更深切感到自己与这个家庭的格格不入是个多余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回到家的感觉,反而在自己租的小小房子里觉得更自在。所以后来他也就自己一个人度过这个一年当中最重大的节日了。卢秀云打电话叫过他几次,见他没有动摇的意思也就只是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了。所以往年这个时候陈清都是自己一人过了除夕夜,第二天去给卢秀云拜年——毕竟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的长辈,顺便也被陈弟弟拜年。
    今年和往年看起来有什么是不一样的,可是往深处想一想又没有什么不一样。荣旭是陪了他不少时间,暂不说项目完成荣旭就要回松程市的事,他有家有等他回去团圆的亲人,这个年自然是要回去过的。那么,便又只留下他一个人……
    又想到昨晚荣旭就和他说今天要回松程市的公司一趟,是公司放年假前待的最后一天,现在应该已经放假了吧……荣旭过年肯定是要回家的,就是不知道会什么时候走。是明天还是后天……还是——今天就急着走呢……
    陈清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是打开的笔记本,电影正播放到最精彩的地方他却完全看不进去愣愣的出神。冬日天黑的早,下午四点就蒙蒙有了灰色,不到6点就已经是全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陈清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出神,液晶屏发出的亮光不强,在他身边投下一个灰蒙蒙的影子——荣旭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幅景象,一时心都拧了。
    轻咳一声引起陈清注意,荣旭随手按开电灯不动声色询问:“怎么不开灯?周围太暗了看电影对视力不好……”
    “你回来了。”陈清被这一声轻咳换回神,不禁抬头露出一个温暖笑意。只是因为心情苦涩,笑意不及眼底,多少有几分勉强。“放年假了吧?你抱的是……”荣旭怀里抱了一个不小的箱子而且看起来还很沉。
    “嗯。公司发给我们一些年货。”里面都是一些水果红枣花生还有烟酒生活用品什么的……五花八门并不值什么钱,但在年前收到礼物总是值得欢喜。尤其是他部门那些女同事都十分欢喜,虽然不是奖金但也都是很实在过年会用到的东西,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荣旭本来是不想要的但是想到陈清还什么都没准备自己又一直忙忘了置办年货的事,把这些抱回去也省的到时候陈清跑去大街上和那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气势极强的大妈争抢……他是不吸烟的因为接触过太多缉获毒品的任务知道其中危害,真真是百害而无一利,酒也不常喝,因为荣老爷子酒品不好让他把酒看成了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过年时喝一点也没什么,活跃气氛助助兴么!
    陈清最近情绪一直很低落,他明白是因为什么却无法安慰他,因为人死不能复生。他倒是想邀请陈清到他家一起过年,可是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没亲密到那个地步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显得突兀,虽然他很想很想让他姐看看陈清:把陈清带到他姐面前揽着肩膀霸气侧漏地宣布这是他滴男朋友将来要过一辈子的恋人……想想就觉得很带感!但目前也只能想想罢了……他好不容易踏进了一步可不想直接把人吓走。所以还要从长计议啊~
    “你也该回家了吧?”陈清看着荣旭把箱子放下不禁问出声。他已经做好了两人的饭,但要是荣旭今晚就走他也可以把多出来的饭留着明天吃……反正天冷,没那么容易坏。
    “不是做了我的饭么?”荣小爷露齿笑着,洗了手帮陈清摆放碗筷,也许是为了庆祝他放假,今晚的菜色明显丰富不少。荣旭上班去后,身体已经全好的陈清到楼下不远处的菜市场买了不少新鲜蔬菜,今晚除了平时两荤一素的菜还多出了一个麻辣**块和一道糖醋鲤鱼以及一道鱼头汤。
    荣旭是知道自己饭量的,不愿意白住也白吃,坚持要出生活费,陈清无法只好答应。结果荣旭一下子掏出五六千来,比他还他的医药费还多出一部有余,陈清怎么能全拿了?当初荣旭说的是只借住一个月,在他们这个小城哪有人一个月光吃饭就花五六千的……不过荣旭也说了,花不完就放着最后把剩的给他就行了,反正交给陈清他放心。朋友之间的信任自然是极为珍贵的,陈清只好收下不过做饭也更用心了一些,不像之前自己一个人时能凑合就凑合了,只是生活费他自己也默默出了一半就是荣旭不知道的了。
    麻辣**块就是用普通的菜**做的,但陈清用调料腌制了味道一天早就浸透到骨子去。一口咬下去满口津香,舌尖上的辣味更是让人回味无穷,肉嫩骨酥,除了两根**腿骨荣旭就没吐出来一块其他骨头。糖醋鲤鱼则是外焦里嫩,鲜美中的几分甘甜更是引人口水,吃了一筷还想下一筷。鱼头汤是陈清特意买来的嘉鱼头熬制,用小火炖了一个下午刚刚盛出来,鱼头早被炖的不碰就烂,鱼汤是极为诱人的白色,又浓又香而且两只嘉鱼头的全部营养都融到了这里面,味道自然是不用说。
    “家里自有人会准备年货,我回去只会添乱,想在这再待几天,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系了围裙洗碗的时候,荣旭把洗净的碗递给陈清由他在盛满清水的盆里洗第二遍并且擦干收起来,突然这么说。他这说的倒是实话,要是这么早回去,不知道要和老头子起几次争执……他还是不要这么快回去气他的好。
    “……不会打扰。”怎么会打扰?你不知道帮了我多少忙其实我很高兴……这些话自然只是心中想一想。陈清把洗净了的碗收到碗橱里,面上带着连他都没察觉的笑意,几天来的低落情绪犹如天边浮云,轻风一吹就飘散了。
    第34章 分开
    陈清从来没有发现时间原来是过得那么快的,一晃眼就到了2月6号,再过三天也就是农历的除夕了。荣旭期间接到过家中多次电话,原本还想再多待两天,偏偏连他姐姐都打来了,荣旭只得听话——荣家他最敬重这个姐姐,既然他姐开口了,做弟弟的绝对要给足面子。
    荣旭搭乘早上的飞机走了,谢绝陈清送他。因为这时候出租车不好找,过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陈清看着墙上的挂钟指向10点,想着8点的飞机现在怎么都到家了。不大的房子里少了那么高壮的一个人,就像空缺了一大块似的,看什么都不圆满。
    客厅里堆了许多年货,是这几天他和荣旭一起置办的——其实一个人过年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东西。不过是过年而已……端午、中秋、重阳……他都是年复一年自己一个人过的,年,也只是大一点的节日罢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荣旭的笔记本没有带走,依然摆在桌子上光影闪烁,获奖的大制作贺岁片伴随着窗外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播放着,如此应景——没有表情的他是如此多余。据评很精彩的电影剧情一点都看不进去,眼看着天色依然大亮连准备午饭都早,陈清干脆把柜子里封存的一套玻璃茶具拿出来擦洗,荣旭喝茶的那个马克杯被他昨天不小心摔碎了,就用这个玻璃杯替代好了……
    这边陈清在找事做,另一边荣旭也的确下了飞机。他一到大厅就看到一人站在出口穿了件白色长衫愈发衬得她亭亭玉立,气质不俗——正是他那大姐荣然晴。荣旭两手空空身上只带了钱包证件,其余什么都没,见此连忙迎上去赔笑:“大姐你怎么亲自来了?”
    “你说呢?” 荣然晴似笑非笑,伸指就在荣旭额头上狠狠戳了一下,只可惜荣小爷皮糙肉厚抗击打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被戳过的地方连个红印子都无。荣大小姐显然也是清楚这点,于是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其中三分薄怒七分含笑:“要不是我亲自给你打了电话你是不是过年都不回来了?”
    这几份薄怒却是因为想念了,一家人因为生意工作学业等等各种原因平时都分居四地,过年可是全家团圆的重要日子荣旭身为荣家唯一嫡孙,又怎能缺席?而且老爷子都给他打电话了荣旭居然还不买账……荣然晴是清楚自己这个弟弟脾气的,知道有些话他不爱听但她还是要说:“爷爷毕竟年纪大了,你还是少气他一些,至少明面上别和他对着干……毕竟是一家人,你又是他亲孙子,爷爷嘴上不说心里总是想念你的。”
    “……我知道了。”连他姐都这么说,荣旭也只能埋头闷声应了。他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说,更不是第一次承诺要改,但最后祖孙都会对峙起来……想到越老越活回去的老爷子一占上风那得意样儿,荣小爷心里一撇嘴:说不定老头子乐在其中呢……只是嘴上到底没反驳什么。
    荣然晴是坐家里车来的,以荣家的家世雇几个司机自然不在话下。但荣老爷子可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当年的军队虽然已经解散的解散殉国的殉国,剩下来的也已经上了年纪。有的在京中谋了职位,也有退隐下来不问世事……总之走的走散的散人走茶凉,唯有荣老爷子的副官等人却是无论如何不肯走的。荣家家大业大又不差这几口饭,荣老爷子湿了眼眶当时连说了几个“好”字就不再多言,只是记在了心里。他们虽然还是留下做荣家部下,却也已经不是部下了。
    开车的司机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叫张全,正是荣老爷子副官的儿子,他平常干的是负责宅子保安的活计,只是最近临近春节荣家的人都陆续回来,几位小姐少爷要上街购物闲逛都要用车,再加上又是荣大小姐要出来接荣小爷,他就自告奋勇做了一回司机。
    张全开着车连后视镜都不看,只注意着路上情况让姐弟俩放心地闲聊。荣然晴和荣旭一起坐在后座,车辆驶入车道之后荣然晴就先开了口:“之前老爷子打电话催时为什么不回来?”女性心思总会比男性细腻些,再加上她对这一老一小的了解——她本以为这个弟弟就算嘴硬顶几句最后还是会提前回来的,没想到最后还真的要她亲自打电话催。
    “……”荣旭没说话,只是眼睛闪了闪不知想到什么,居然露出几分发自内心的暖意来,让荣然晴心中大为惊奇。荣旭几乎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虽然后来进了部队也从未和自己生分,两人关系一直比亲姐弟都亲。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性格看似好说话其实最是冷硬难以讨好,如今只是回忆什么就居然一下子柔软起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又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就算当年那个人也没能让她这弟弟做任何改变……心中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因为荣然晴知道现在还不是问话的时候。全叔虽不是外人,但可不会帮他们瞒着老爷子,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还是暂且保密的好。
    临近春节的时候,哪条高速上都是车水马龙,明明一个小时的车程居然开了三个多小时才回到荣家。荣旭长腿一迈从车上下来又伸手扶着荣然晴也下车,已经是下午2点了。因为荣老爷子上了年纪要注意保养,荣然晴是特意向厨房嘱咐过每天定点开饭的,就算菜色不和老爷子心意也要劝他吃下一些,而不是什么时候饿什么时候吃。感到饿,多半是已经伤了胃了。年轻人还好,调养一下就能恢复,老爷子纵不服老毕竟也不年轻了,还是多注意的好。
    饭厅就在大厅旁边,荣旭腿长步子迈的大,虽然刻意放慢了脚步还是早荣然晴几步踏进了客厅,刚好听到饭厅里传来荣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声音:“……我要吃九转大肠、油爆双脆、锅烧肘子@#%(省略菜名若干)!把粥和青菜端下去换了!”
    荣老爷子口味偏腥咸,最爱下足调料的肉菜,但因为不利于养生的缘故只能偶尔吃一次。平常有长孙女看着老爷子无法,今日刚好荣然晴出去了,他就立马指使厨娘换菜势必要在孙女回来前吃个够。
    荣旭站住一顿,才迈步向饭厅走去,一眼就看到了满桌的青菜豆腐笋尖平菇,都是极为清淡不见肉影的素菜,难怪荣老爷子不满,就是荣旭看着一桌子瓜果蔬菜也有头皮发麻的感觉更何况这还不是阿清做的!荣家的厨娘是管家鲁平专门请来的高级厨师,最擅长鲁菜,烹制的菜肴也当得起咸、鲜、脆嫩三个词,原来这手艺也是一直很得荣老爷子喜欢。后来因为荣老爷子要养生,她就不得不把菜的调料都减轻很多,而且原料也多是素材。
    吃惯了大鱼大肉再改吃清粥小菜想要习惯哪里有那么容易?也难怪荣老爷子不满。好在他也知道自己孙女是实打实的全心全意为自己好,才忍了下来,但多年口味习惯并不是那么容易改的。比如,他现在就想抓着孙女不在家的机会换个口味。上街去饭店吃?不是不可以。但就算荣老爷子不服老,也毕竟不年轻了,估计自己开车上街没出半道街都会被交警拦下来!带司机?哼!他们这帮人都被然晴给收买了,绝对会报信的再说外面厨子还没自家厨娘做的好吃……
    “还不换?我付你工资还不能点菜了,明个儿你就给我回去……”荣老爷子眼看就要吹胡子瞪眼,身圆体胖一向好脾气的厨娘也被说的僵硬了表情,想劝又劝不了:论理说这个家荣老爷子辈分最高是应该听他的,但明显荣大小姐更有道理啊,真是越活越回去……当然,这些话只能心里想一想,绝对不能说出来的。
    “爷爷要让谁回去?”说话间荣然晴也步入了饭厅,言笑晏晏看着骤然消音的老爷子,仿佛完全没听到刚刚他的大喊所以要再问一遍似的。
    “没、没人回去,荣小子回来了啊……”顶风作案还被抓了个正着,饶是荣老爷子脸皮够老够厚也有些理不直气不顺,低声解释了一句自以为转移了话题就讪讪坐下,喝毒药似的端起了脸前的清汤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了。
    既然长辈都自退一步了,又没被得逞,荣然晴也就没抓住不放而是转头对弟弟说:“去换身衣服吧!你也改用午饭了,想吃什么让赵妈给你做。”赵妈就是荣家的厨娘。
    “随便做些什么端上来就好了,但不要素菜。”只要不是阿清做的,谁做的都一样。荣旭吩咐了一句就先上楼换衣服去了。他的房间在最高层四楼,荣家这幢房子并不高但占地面积不小,因此房间都极为宽敞,顶楼甚至建造了一个小花园和一座规模不小的游泳池。
    荣家人人丁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89个人,再加上荣老爷子长子老大常年在外面厮混多住在包养的情妇别墅里,老二荣安启成家立业孩子都有三个自然搬了出去,老三又整日只管考古常常不见人影的……所以其实经常住在荣家老宅的也只有荣老爷子和照顾他的大孙女荣然晴,还有从部队出来的荣旭。房间那真是只多不少,绝对够住的。
    也因此荣老爷子把整个四楼及顶楼都划给了荣旭,里面建造有专门的健身房,打靶场……几乎建造出了一个小型的训练基地,就是为了确保他孙子能早点认识到部队的好回归正途上去——但显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起到任何此方面的作用。
    荣旭回到自己卧室,他的卧室里布置极为简洁,除了几样家具就没几件摆设,看起来十分整洁,但也空旷。房间是一直有人打扫的,衣柜里的衣服也常常被拿出来清洗晾晒更新,倒是随时可以拿出来穿。房间里都供有暖气,荣旭早热出来了一身的汗。把衣服脱了进浴室冲了一个澡又换上干净的家居服,荣旭直接踩着拖鞋下楼。
    进了饭厅就看到刚刚烧好还冒着热气的菜已经在桌上摆好,荣老爷子拿着一只小汤勺在碗里搅啊搅就是喝不下去,盯着盘子的眼睛都快冒出火来。
    “赵妈你手艺越来越好了!”本来是没有多少胃口的,但看着大姐笑眯眯地给老爷子夹青菜,老爷子苦皱着脸吃下去,就算心中还觉着不满足,荣小爷也摆出吃的极为满意的样子来,还难得夸赞了赵妈一句。果然,话音一落,老爷子就狠狠瞪了他一眼。
    荣小爷顿时心里舒坦了。
    第35章 电话
    三天的时间就那么一秒一分地过去,有的人只觉时间苦短一眨眼除夕夜就来了,也有人觉着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了这天。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的时候,陈清正一手面粉,就让陈晓宇帮忙接了。他现在在陈家老房子里,这个年他原本也是打算一个人过的,但晓宇和阿姨说了他受伤的事,哪怕他解释自己已经好了,卢秀云也坚持无论如何今天他都要回来,至于催他回来的工作当然交给了陈晓宇。
    有着血缘关系的陈弟弟来了他总不能把他拦在门外面,可要放他进来陈晓宇就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还用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陈清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以前他母亲还没去世一家团圆的时候,有年冬天跑到他家门前的一条黑狗。
    那条黑狗大概到那时的他胸口那里十分高大,昂起头来都能和他平实,偏偏骨瘦嶙峋身上都是伤疤。那时候街道上几乎每家每户都养了一条狗,黑狗这个外来户一冒头就被一群大大小小的狗追赶着狂吠,明明那条狗都没它高大却只敢夹着尾巴躲起来,不大的黑眼睛迷雾似的,再加上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陈清他母亲性子温和良善,对躲到自家房檐下的流浪狗是绝对不忍心赶走的。而且那时的陈清只有6、7岁大,对这些毛茸茸的动物真心喜爱,虽然觉得能够抱在怀里的幼犬更软更乖,但高大威猛的黑狗也很能吸引他的目光。有着母亲支持,7岁的陈清就拿着食物诱惑黑狗,黑狗也是真的饿了不知多久,对小陈清放在地上的食物闻了一会似乎确定了是安全的,就狼吞虎咽嚼也不嚼地咽了下去。
    不久陈父带着黑狗去打了狂犬疫苗,从那之后黑狗就在陈家住下了,身上的伤口都结疤脱落长出新的毛发,一身黑色皮毛被养的油光水亮。因为基本都是陈清在喂它,在陈清面前十分乖巧,每次一高兴就跳着用前肢巴住陈清肩膀用口水给他洗脸,如果陈清教训它不许再这样做黑眼睛里就会露出讨好全然的乖巧——明明陈清打在它身上的一点都没用力。陈清被这可怜兮兮的眼神萌住,责怪两句也就算了。这样的教训显然是没有任何效果的,下次黑狗还是会再犯。
    陈晓宇看着陈清的眼神就和那时黑狗一样的:全然亲近,讨好,乖巧,拒绝的话怎么就说不出口了——他毕竟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更何况面对着的是从小就亲近自己的弟弟?毕竟,他们是兄弟……于是陈清就跟着回了老家过年。
    那条黑狗后来怎么样了呢?之后没有多久母亲去世,家里一片混乱,黑狗就是那时走丢的,陈父说可能是被人捉了。他们那经常发生家犬走失的时,有的是被人捉了养了,也有是被人捉了卖了或自己吃了。小陈清找了几条街都没找到,这件事也成为一个引火索引出他对母亲去世的难过,躲起来哭了很久。人死不能复生,办了葬礼吊唁,哭也哭过,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把日子过下去。陈父的工作是很繁重的,一忙起来经常就把小陈清给忘了,饿肚子什么的是常事。孩子小需要照顾,于是不久在亲戚朋友劝说下陈父给小陈清娶了一个后妈,也就是卢秀云。
    没妈的孩子是个草,心里的苦只有孩子自己知道,卢秀云知道自己做的再好也取代不了孩子心中已逝母亲的位置,她也没想过要这样做,她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罢了。可是后来,她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把大部分精力和关爱放到自己孩子身上也是人之常情,谁都说不出来一句不对的。
    只是苦了这孩子……会叫的鸟儿有虫吃,陈清从小就是一个闷嘴葫芦什么苦都不往外吐的。自己的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有出息,卢秀云就觉得自己亏待陈清的越多:她甚至没支持他上大学,刚刚成年就出去帮工……就连晓宇的学费都是陈清帮忙出的。所以她从小教导陈晓宇敬重这个哥哥,看着他们关系好相信以后就是出了什么事晓宇出息了也能帮他哥一把……这个家亏欠陈清太多,或者说她和晓宇都欠他太多了。
    怎么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了……卢秀云看着二人兄弟和睦相处的样子,趁人不备转身用衣袖印去眼角泪花。打虎亲兄弟,看着他们兄弟关系不错,她也总算能少一些操心。
    那边陈晓宇从他哥搭在衣架上的外套里掏出来手机,一看显示就不大乐意接,这人怎么天天打过来烦不烦啊……但到底不敢瞒着他哥,只好气鼓鼓地小声对他哥说:“是那个人打来的……”声音细若蚊呐,打的就是陈清听不见的主意,偏偏房间里只有火苗跳跃不时发出细微的声响,一片安静,再加上陈弟弟嗓门大放轻的声音也只是比一般人低一点,陈清还是听得很清晰的。
    “荣旭?”因为受伤的缘故陈清已经休养了一个多月,身体养好不少。内里健康了就在外表上体现出来,但是一双眼睛就比以前明亮了不少。陈清此时正在炉灶前的案板上捏饺子,今晚就是除夕,要包好半夜和明天要吃的饺子,他主厨阿姨给他打下手。听到陈弟弟的话陈清猛然抬起头来,火光在他眼瞳中跳跃,黑褐色的双眼光彩夺目又温暖和煦,火焰还映红了他的脸,越发显得他养白了的皮肤红润健康。
    “嗯……”陈弟弟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陈清连忙擦净手接过手机按了接通,同时向自己房间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在阿姨和晓宇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接。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一阵低沉的笑声,陈清还记得那人笑起来胸膛震动露出两个酒窝的样子,声音低磁充满成熟男人的魅力,面部线条刚硬看着就不好惹,偏偏有两个喜气的酒窝诉说着他年纪其实比自己还小3岁的事实。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离火炉太近烤得久了,陈清觉着脸上有些发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那边先开了口:“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语气中只有关心,没有质问。那人没说出接下来的话,但陈清已经明白了——你是不是在忙?我打扰到你了?真是抱歉……
    “嗯,在包饺子。”陈清看着自己的手回答,因为洗的马虎匆忙,指缝间还都是面粉。
    “什么馅儿的?”似乎对陈清的回答很感兴趣,那边追问。
    “三鲜的——放了木耳、蘑菇、猪肉还有虾和**蛋。”陈清想着一一报了出来。
    “听起来很丰盛,你做的?那一定很好吃。”
    “还行吧……”陈清有些脸红,他只是喜欢做菜,但并没有觉着做的多么好。世界上那么多能人,他的手艺实在不算什么。听到这么毫不保留的肯定和称赞虽然觉着自己有些名不副实心虚脸红,却又因为这肯定而心生喜悦。
    “呵……”那边又传来一声低笑,换了一个问题:“今晚要守岁吗?”
    “除夕么,肯定要守的。”虽然现在过年的味道和以前相比淡薄很多,很多人都是能简则简睡到天都亮了才起身走亲戚拜年,但在乡下还是比较讲究守岁的。陈清小的时候年龄摆在那容易困,熬不住都是早早睡了。现在熬得住了,父母却都不在了,只能自己一个人守,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物是人非。
    “现在都下午了,既然要守岁,东西准备好了就睡一觉吧!你身体刚好没多久还是要多休息……”
    “嗯。你呢?”
    “我陪你一起守。”
    “!”有一种感觉从心底猛然升起差点让陈清红了眼眶,就像有什么东西填补了他心中巨大的空缺还多,满满的填充了整个心房还多简直要冲出来。眼睛和胸膛里跳动的心一样发热酸胀,就连眼前的景象都花了,喉咙被哽住说不出话来,陈清话筒这边一时没有声音。而那边也配合的保持沉默——那人完全明白他,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给出他想要的:他不说话,他也就保持沉默给自己恢复的时间空间,而且就算都沉默了两人相处也不会有丝毫尴尬。
    一时听筒里只能听到彼此呼吸的细微声音,明明相隔着几个省的距离,却仿佛那人就在身边从未走远。谁都舍不得先开口打破这份平静,直到陈清突然听到敲门声随后是晓宇的声音:“哥,锅里煮的牛肉又水开了!要继续煮还是捞出来?”
    “等一下,我这就来!”陈清连忙应了,陈晓宇就答了一声走开回厨房去了。陈晓宇嗓门大陈清又没有堵住听筒,荣旭那边也听的一清二楚,直接开口:“你去忙吧!忙完记得休息,我晚上再打给你。”
    “好。”陈清应了,听那边沉寂下来想要挂断电话又有些说不出的舍不得,就等着那边挂断,结果等了许久也不见那边先挂断,只能问了出来:“……你怎么还不挂电话?”
    “我等你先挂。”明明遥遥相隔,陈清却能想到荣旭说这话时的样子——必然是嘴角上挑,带着和煦笑意,一时竟觉得手上手机烫手,烫的他红了小巧的耳垂。心中慌慌的,怕晓宇再来催,陈清还是先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听着传来的“嘟嘟”声,荣旭也终于放下了手里电话,嘴角犹噙着笑,一回头就看见套了件青色长衫的身影立在走廊那里亭亭玉立,正是他的大姐荣然晴。
    “大姐都听到了?”
    “到我书房里说话吧!”二楼走廊上极易有人通过,荣然晴说完就转身先走了。荣旭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大步跟上。
    第36章 除夕
    荣老爷子虽然不服老但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一直住在一楼。荣旭他爸及几位叔叔在二楼留有房间,只是平时几乎都没人住,小一辈的卧室除了荣旭则都在三楼。荣然晴走在前面进了书房就在落地窗边的藤椅上坐下,她面前是张圆桌,圆桌另一面正对着她的位置有另一张藤椅,紧跟着走进来的荣旭随手锁了门就在这张藤椅上坐下来。
    圆桌上有一个编制的托盘,内里摆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壶口白雾氤氲,空气中满是茉莉花茶清香。当年荣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最爱侍弄花草,也对炮制花茶十分有一手,甚至写了一本心得手札。任谁也想不到,那个混乱的年代,匪气十足后来做了大司令的荣老爷子最爱的不是美酒而是荣老太太亲手泡的花茶。
    只是荣老太太去世后,荣老爷子就再也没喝过花茶,因为无论谁来泡都泡不出荣老太太亲手的炮制那个味儿。直到荣然晴出生,渐渐张开的五官和老太太极像,就连性子都差不多,爱花也爱读书,有次就在荣老爷子书房看到了老太太的手札。她照上面学来的花茶炮制出的味道居然和老太太做的相差不大,而别人照着做却做不来,不得不说这也是缘分。总而言之,荣家上下都知道荣大小姐泡的一手好花茶,荣老爷子也很喜欢。
    见弟弟也坐了下来,荣然晴没有立即开口询问而是拿起紫砂壶给荣旭先倾了一杯花茶。居移气养移体,茶道原本就极为静心、静神,有助于陶冶情操、去除杂念。每次荣老爷子大发脾气,喝上一杯她泡的茶火气必然会降下来。而多年浸yín茶道荣然晴的性子也修养的极好,即使刚刚听到的消息让她心中震惊,两人慢慢喝着花茶不说话,一盏茶喝尽,动荡的思绪也平复下来了。
    荣然晴放下空杯,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弟,面容坚毅已经完全是成年人的样子,陪自己喝了半天的茶也没有急躁反而是自己先沉不住气。心中点点头,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他’是男性?”
    荣旭没有放下喝光的空杯,而是拿在手中把玩,闻言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什么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来:“他性子好,大姐你要是见了也一定会喜欢。”
    “所以,你这是决定了?”她没有直说,但两人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我这辈子,就认准他了。”荣旭说这话的时候表情肃穆起来,任谁看到这表情都能感到他的认真和决心。荣然晴自然也感觉到了,一时沉默好久。
    他们荣家的人说好听些是钟情,说直白些就是认死理,认准了什么纵然是错的也要一条路走到黑那种。好在目前荣家还没出现在错路上一往无前奔下去的。她对自己这个弟弟知之甚详,了解他本性不坏,而且自制力强有底线不会做出什么大的错事害人害己,让她一直十分放心。她是长姐,看着弟弟别走上错路是他的责任——但同性恋并不是病。喜欢上和自己一样性别的人只是运气差些并不是不正常的,这不是错,自然也无从改正。
    “……不论你选择什么,只要跑不出大褶子,姐都会支持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荣然晴看着荣旭语重心长说道:“我希望你保重自己,也尊重别人。”她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那个圈子的脏乱差不是不担心,她也知道这只是部分现象不能以偏概全,但总是担心的,所以想要一个保证。
    “我答应。姐,你就放心吧!我都晓得。”荣旭郑重做出保证,末了又露出让人信服放松的笑意来。把手里一直把玩的杯子在托盘里放好,荣旭看下时间已经下午五六点了,就站起身来招呼:“姐,我们该出去了。”今晚是除夕,他父亲、二叔、三叔还有两个堂妹都在大厅忙碌着布置,这些活佣人也能做,但总是自己参与才会更有乐趣和过年的味道。
    荣然晴闻言点点头,她还要清洗茶具就让荣旭先走,荣旭也不推脱。老爷子年纪大精力有限顾不住,他父亲又老往女人怀里钻是个没担待的,也不能主事,二叔常年住在外面不了解没法接手,三叔则是全身心都扑到了考古上完全不通人情世故。以往都是荣然晴负责,但她是小辈而且还没结婚毕竟不合适,这样一通算下来担子就只能落到荣旭身上——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担起这些责任来。好在荣老爷子退隐多年,除了极亲的基本不做走动,荣旭纵是初次接手也做的89不差,让人挑不出错来。
    等到所有东西布置完毕已经是华灯明灭,万家灯火了。京都是禁止燃放鞭炮的,所以只能看到缤纷五彩的琉璃灯光却是无声无息的美丽。大厅里摆了一张麻将桌,老爷子、他父亲、二叔还有他家的老二荣然琴凑了一桌,三叔则陪着大侄女荣然晴和小侄女荣然语坐在大厅沙发上看春晚, 二婶确保厨房里饺子之类的食物都准备好了才坐到二女儿背后给她支招,厅内一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荣旭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段走到阳台上拨了一个电话,那边响了两声就接通了,然后他听到那个和主人性子一样平平淡淡清凉如水的声音说了声喂,连忙应声:“是我。”
    那边静了一下随即响起沙沙的脚步声和陈清略微急促了些的呼吸,之后就听不到那边传来的电视声音了,显然是陈清换了一个地方才接起话头:“你家都准备好了吧?”
    “已经好了,你呢?”
    “农村这些准备的早,老早就好了。”陈清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和阿姨还有陈弟弟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看到来电打声招呼就边往外走边接起了电话,一直走到院子里望见星空的地方才停下来。他接着电话,同时抬头仰望:“今天星星很多。”
    “是啊……”荣旭文言抬头,城市里和农村不能比,天空受光化学烟雾污染的厉害,只能看见朦朦胧胧的几片星子。被烟雾遮掩尚且可以看到如此之多,可以想见在空气洁净的农村夜色会有多么黑沉,星星又有多么耀眼——黑曜石般的夜幕中嵌有一颗颗细小的碎钻,折射出明亮的光辉,连没有灯光照明的地方都明亮了很多,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遮拦似的暴、露在这清凉的银色光辉之下。
    他们相隔甚至有几个省,但两人呼吸的空气是一样的,看到的星星是一样的,头顶的天空也是一样的——距离很远,距离又仿佛不存在。就连两个巴掌大的无线手机间都仿佛串了一根线,把他们连在一起。抬头望着头顶的一片星空,一时两人都缄默无言。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差了那么一点而不得浮出水面,心里满是酸酸涨涨的情绪,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又没有一句说得出口,最后只得选择沉默。
    紧贴在耳边的手机,可以从听筒听到那边清晰的呼吸声,可以想见对方也定是和自己一样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想要屏息听清对方的声音,却又屏息不了太久,再次恢复正常呼吸反而显得粗重了些。心中该是欢欣鼓舞的,偏又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无论是对陈清还是对荣旭,这都是一种新鲜的体验,他们从未从别人身上受过这种情绪的“折磨”,都觉着自己该说些什么,但真到说时偏又喉咙发紧说不出了。
    话筒里一时沉默无言,这和之前那个电话的沉默又不同。
    荣旭站在阳台上,受冷气侵袭极为清醒,他到底是习惯于进攻的。虽然愿意为了猎物目标潜伏,却不愿意一直隐忍下去,他的隐忍一直都是为了最终的那个必然结果。是的,必然。因为没有什么能让他放手,他绝不会放手。荣旭开口时可以清晰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还有十来分钟就到新的一年了,我提前说一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荣旭低沉的声音落下,那边即传来清亮的声音,显然是一直等着他说话好立即答上的。我在等他,他也在等我——这个认知让荣旭心情极好甚至乐眯了眼。
    “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煮饺子……我真想吃到你做的。”
    “……”陈清抬手搓了搓被冷气冻红的脸颊,不知为何觉得反而有些发热:“饺子做了很多,馅还剩一半,你要是回来的早了还能赶上一顿……要是晚了,到时候再做也不费劲。”
    “呵……”荣旭轻笑一声,低低又说了一句:“我还想吃你做的面。”
    “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什么都可以?”
    陈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赧:“要是我会做的……”
    “我初五回崔市。”和荣家走近的亲戚并不多,他初五基本就能处理好一切事务回到崔市。
    “这么快……”陈清还以为至少也要到初八左右,一般公司早点恢复上班的都是这个时候,晚一点甚至要等过了元宵节。
    “你知道么?这几天我都吃不好睡不好……”
    “为什么?”
    “因为吃不到你做的饭——我只想吃你做的饭。”
    陈清耳朵几乎要烫起来了,仿佛拿在手里的不是手机而是熨斗,有些结结巴巴回道:“我、我做的饭也没、没那么好……”
    “但是我最喜欢的——”荣旭说这话的时候低了头,微微凹陷而显得深邃的眼睛几乎能把人灵魂都吸进去:“也是最适合我的。”
    客厅挂钟猛然敲响,空灵翁动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甚至钻出窗户飘到了阳台上,另一边陈清也听到房间里传出滴滴的整点报时和中央台节目主持人的报时——12点,除夕了。
    第37章 重聚
    除夕夜,除旧迎新夜。农村没有大城市管理那么严格,并不禁止燃放鞭炮,从天黑起就不时可以 听到劈啪作响,接近午夜爆竹声更是密集,到后来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完全听不见电话那端在说什么了。好在想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两人道了别就挂了电话各自忙碌去了。
    陈清这边还好,十分清闲。过年走街访友的事以往都是卢秀云打理,加上陈晓宇他们孤儿寡母上门走动的亲戚其实并不多。再加上他们居住的这个村落主要姓李,随便拉一家只要是姓李的多半都能 七拐八拐的算起亲戚,而陈家是少有的外来户,虽然已经传了三四代还是远远不能和李姓居民相比的 。串门拜年的亲戚少,在天大亮之前就把该走的亲戚走了一个遍,之后基本就没有陈清什么事了。
    而荣旭这边,他是家里的长子,初次主持家里的事务自然担子很重,但有大姐和二叔帮手,他学东西又一向很快,虽然辛苦了些,到底是上手了。人总是经历过历练才会成长,短短十几天的人情世 故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一书架的书都塞不下的。等到荣家的事务基本处理完,老爷子拉不下脸留他,倒是方便了荣旭早早踏上回崔市的飞机。
    等到陈清接到电话从睡梦中酲来,发现正是凌晨6点,他最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就睡得多了,再加上冬日天亮的也慢,他都是7点才起。所以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他躺在被窝里,意识还有些迷糊,接通就问了句喂。
    那边静了一下,才传出男人低磁惑人的声音,让陈清耳垂都红了:“阿清,我回来了。”熟悉的声音让陈请一下子清醒了,他把手机换了左手,坐起身来准备穿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到哪了?
    “刚刚下飞机,正准备打车。”
    “嗯,之前和你说过的,我现在住在老家。这地方是乡下,不好找,你和司机师傅说到李庄村口下车,我去接你。”
    “好。”交代清楚陈清就挂了电话,专心穿好衣服。从他家到村口步行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搭车从飞机场到村口则差不多要三个小时。
    陈清起床起得早,外面天色依然灰蒙蒙的,但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心情压抑,陈清舀些热水与冷水匀了刷牙洗脸,一番洗漱下来算是彻底清醒——没想到荣旭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姨和晓宇也都是7点左右起,算算时间差不多了,陈清就洗手淘米开始做早餐。把精米和打碎的玉米粒麦仁绿豆掺在一起,先用大火煮沸再加了水用小火慢熬。间隙的时间陈清就打了面糊放进调料 和葱花,另打匀一个**蛋,等油热了就把面糊下锅摊开铺匀,再浇上一层**蛋把面饼染成金色,很快就有香气扑鼻而来。这样煎出来的面饼表面有层金黄的**蛋皮,韧性十足极有嚼劲,很好地弥补了面糊煎饼的松软口感。
    **蛋煎饼熟得快,陈清用大长尺子从中央挑起煎饼到面板上,再用菜刀切成方便用筷子夹着吃的小块。这时候粗粮粥也沸腾了第二次,陈清听到从房间里传出两人起身的声音,就把小火也关了,盛出一大份放进保温锅里保温,余下的盛进碗里端到桌子上。又找出碟子倒出些咸菜陪着粥和煎饼吃。
    等卢秀云和陈晓宇洗漱好走进客厅却发现陈请已经坐在桌前就等他们到了开饭了。
    “你这孩子……”卢秀云看着一桌用心的早餐不知道说什么好:“受伤了也不说,叫你回来过年就是想让你好好歇一歇’怎么这又忙上了?”
    “我是个闲不住的,最近已经够清闲了。”陈清笑笑把摆在圆桌中央的煎饼又朝他们方向推了推:“尝尝这煎饼。”
    “哥做的饭肯定是好吃的!”陈晓宇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出卧室就闻到了这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香气,闻言立马迫不及待的夹起两块嚼了两下就吞下去,还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好吃!”
    “别嚼也不嚼直接咽了!”卢秀云只得嘱咐一句:“慢着吃! ”
    陈清有些哭笑不得:“你慢些吃,没人和你抢,不够了我再做。”陈晓宇这才一口饼一口粥慢慢吃起来。一顿饭吃完,已经是7点半。陈晓宇去看书了,卢秀云则抢了陈清洗碗的活让他好好休息去。
    陈清只得坐在客厅开了电视,把声音调小以免打扰到晓宇看书,随便播个台就耐心看了下去。他的耐心一向很好,纵是最枯燥烦闷的广告都能律律有味看下去,现在看着精彩的相声小品,各台跨年晚会却怎么都看不进去,只不自觉地盯着电视机显示屏右上角的那个显示时间,看着秒位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变化,真真深切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等待的时间漫长仿佛没有止境,好不容易熬到了8点,陈清实在坐不住,和阿姨说了一声就围上围巾出去了。卢秀云是赞成他多走走话动下的,闻言自然不会阻止。陈清穿了一件黑色的中长羽绒服,又系上同色的毛巾,合体的暗色衣衫愈发衬得他这段时间休养的好,本就白皙的皮肤多了红润血色,琥珀色的眼瞳温润清亮,精神气儿十足——荣旭坐在计程车前座,遥遥就望见了路边那抹修长身影。他身上没有着鲜亮的颜色,却比大红对子碧绿常青更吸引他的目光,让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能移开。
    陈清也望见了踏着鞭炮碎红纸片儿而来的绿皮小车,等车停了连忙上前几步。车前玻璃反光让他看不清车内坐的人是谁,直到车门打开一个高大身影干脆利落下了车,陈清提起的心才有了着落。脸上不自觉露出全然放松舒心的喜悦,陈清说了一句:“你来了! ”
    荣旭也回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来了。”他一下车,汽车也就倒退在宽敞的公路上转个弯驶走“你手里是……,’荣旭当初回京都除了证件皮夹什么都没带,可见他不是一个拖沓的人甚至可以说十分干练。但现在两手都是满满的行李,看着就觉得很重。陈清想接过帮忙,荣旭挑了两件给他拎着,剩余依然自己来拿。
    “一些小东西。算是京都特产。过年时别人送的,家里多的吃不完,只好拜托你们帮忙了!”陈清细看发现都是常见的东西:蜂蜜、瓜果、点心……只是牌子十分有名。原本想要说别破费,结果居然是荣旭坐飞机专门带过来的,想拒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荣旭显然看出了沉默的陈清心思,不等他开口率先解释:“公司初八才恢复上班,你的饭馆也初八才恢复营业,我可是想一直叨扰三天的,总不能一直吃白食吧?再说给长辈拜年总要送礼的。”这段话于情于理实在让人挑不出锴来,陈清张了张嘴又闭上,不知道如何拒绝,荣旭又加了一句:“公司的顶目可能要比我预计的多花些时间,我也想在你那多借住些时间……所以送些礼贿赂贿赂你,到 时候可别赶我走啊!”说完还对着陈清眨了眨哏,十分熟稔放松的样子。
    陈清收到感染也轻松起来,难得回他一句:“都是你的道理。”又问:“早饭吃了没有?”
    “还没,等着尝你的手艺呢! ”飞机上倒是提供快餐,可他不想吃,更愿空着肚子装陈清做的饭。
    “我做了粗粮粥和**蛋煎饼,给你留着保温锅里,到家就可以直接吃。”陈请想了想又说:“如果不是必要,饭还是按点吃的好。”他开着面馆有时忙起来经常忘了吃饭,要么就是吃了几口就有顾客来只能暂且搁下,因此吃了不少凉饭。要不是他知道一个人生活的难处,一直吃养胃的食物,说不定早就折腾出胃病来了。荣旭比他小三岁,正是为事业拼搏的时候,他只希望他在辛苦的时候也记得照顾自己身体,别因为年轻撑得住就不在乎,否则到老了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我听你的。”荣旭闻言一点都不犹豫,直接点头应了,他相信陈清就如同陈清相信他一样,彼此都是真心为了对方好。
    陈清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面上红润多了几分。两人默默无言沿着公路走了十几分钟,最后在一座砖瓦二幢小褛前停下,左右都是这两年新盖的楼房,愈发衬得这座已经几十寿龄的老房子破旧,陈清心中难免有些忐忑。虽然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出身有什么不好,也知道荣旭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却还是担心害怕对方因此轻视自己——只因为在乎,太在乎,在乎自己在这人心中是什么样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差的一面……
    “房子很大。”荣旭看了眼得出一句结论,很客观。他是知道陈清没有想要这座房子心思的,在陈清心里这个房子最多也只是他童年记忆的载体,并不能称为“家”。因为和陈清关系不大,荣旭心中也就没什么感觉。
    “嗯,有三间门面房,后面还有一个几十平的院子。等这边热闹起来,房价应该会涨很多。”陈请边说边带着荣旭推门走进院子。
    到了客厅,正碰上陈弟弟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找水果吃,他身体仍处于发肓期,吃得多也饿得快。陈清和荣旭推门进来他正端着一盘洗净切好的苹果朝陈清房间走,想给他哥送一盘,却看到他哥带着一个高大男人走进院子,一时控制不住声音惊叫:“你怎么来了? ! ”
    第38章 老家
    眼看着陈弟弟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荣小爷突然觉得本就很好的心倩更好了,挑挑眉没说话。卢秀云正在房里收拾被罩床单之类刚刚洗好还没叠起的衣物,听到陈晓宇的声音就连忙穿了拖鞋出来看是什么情况,这一出房门就看到一个近190公分的高大男人站在陈清旁边,俊秀挺拔,双手慢慢提了一堆的礼品。
    “小清,这是……”卢秀云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对与这里格格不入的荣旭有种天然的敬畏,看着对方显然简直不菲的农物都有种手不知该放哪里好的感觉。
    “阿姨,这是我的朋友,他叫荣旭。荣旭,这是我的阿姨。”陈清边说边带着荣旭走进客厅,两人把手里的礼品都放到长椅上。荣旭本想伸手但想想不合适,就直接弯腰鞠了一个躬,惊得卢秀云连忙扶着他阻止,刚刚的疏远倒是捎失不少。
    她还是第一次见陈清带朋友回来,心里说不出的欣慰。离近看,仔细观察一番就能发现这个叫“ 荣旭”的年轻人虽然样貌和气势都不俗,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能养出来的孩子,但极有礼貌也好说话,双目清明至少像个踏实正直的人。而且一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至少在卢秀云看来是个很不错的孩子,就露出几分真心的笑容来:“小清一向是个闷葫芦喜欢把什么都憋在心里的,性子又扭,平时多亏你照顾,没给你添麻烦吧? ”
    “阿姨说的什么话?应该说都是我麻烦阿清才对,他可帮了我不少忙。这次没有先打招呼就上门拜访,是我太唐突了。”荣旭笑容更胜,脸上的两枚酒窝也陷得更深了,看的一边的陈弟弟心火上涌,很不得拿手里叉子戳他几下一你就装吧!
    长辈大都是喜欢相貌好有能力又守礼的孩子的,就算不喜欢,看到这么一个孩子至少不会讨厌,卢秀云也不例外,闻言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要是得闲就多住几天,小清这几天正闲得发慌呢!千万别客气! ”
    “既然阿姨也这么说,我就厚着脸皮叨扰几天了!阿姨可别到时候嫌我吃得多啊!”看起来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一口一个阿姨叫的亲热无比,可把一直觉得陈清太懂事晓宇太调皮没有好好享受过晚辈奉承的卢秀云叫的飘飘然,笑的合不拢嘴连连道:“饭绝对管够!你就放开肚皮吃吧! ”
    “咔吧! ”陈弟弟一口把叉子叉住的一瓣苹果咬成两半,咬牙切齿嚼苹果的样子不像是在嚼苹果倒像是在啃骨头——而且是荣旭的骨头。眼看着那人三言两语就把他、妈哄得直接省了姓叫他“小旭”,开口就是甜言蜜语仿佛那天板着一张阎王脸又高傲毒舌的是另外一个人……两面三刀!厚颜无耻!陈弟弟双眼冒火咽下口里的就把叉子上剩下的一半也咬进嘴里狠狠咬碎:现在不止他哥,连他妈都被骗了……
    一番闲聊让卢秀云心情大好,真心为陈清交到一个不错的朋友高兴,而且他这个朋友还那么能干,要是陈清出什么事了也能帮上他——这不是咒陈清,更不是势力,是单纯地为陈清高兴。她一直觉得自己母子亏待陈清太多,所以凡是看到陈清过的更好都会打心眼儿里替他高兴。
    眼看着自己已经和荣旭说了半天话,卢秀云这才想起客人还一直站着,连忙招呼荣旭:“看我这记性,你坐!坐!我去端水果瓜子来! ”说着转头望见陈弟弟正端着盘子吃的咔吧作响,顿时有种气都提不上来的无力感——如果她懂网络词汇,就知道可以用两个字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扶额。
    一手把只剩寥寥几瓣苹果的盘子从陈弟弟手里夺走,卢秀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她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明也好学,成绩从来没让她督促过,勤勤恳恳最后还考上了一本大学。他们这,就是整个崔市3万多人考上一本的也只有不到400,最后录取的更是只有200多。有个大学生儿子她就是在外面摆小摊都觉得自己腰杆比别人挺得直些。但知子莫若母,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认死理儿,说白了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儿,有时候强的跟牛似的,还没眼色。就像现在,她和他哥朋友说话他不上来叫声“大哥”什么打声招呼,客人还站着他不看坐反而端着盘子自己在那吃的香,真是……
    “叫声哥!”卢秀云扯扯陈晓宇袖子。荣旭闻言挑一挑嘴角笑看着陈晓宇,似乎真有打算听他叫声哥,没有推脱的意思。陈晓宇顿时憋红了脸,偏偏此时又被他、妈扯了下袖子,陈弟弟眼珠转转对着陈清方向叫了一声“哥! ”就抢走卢秀云手里盘子躲回房间去了。
    “你这孩子……”卢秀云手上一轻待要训斥却见陈晓宇已经躲回房间去了,想要上去敲门被陈清拦下。
    陈清也是觉得无奈又好笑,他刚刚站在一边看阿姨和荣旭说话,说着说着就扯到了晓宇。论年纪荣旭比他大6、7岁叫声哥也不差,但想着晓宇刚刚看自己的一眼和他的口气中都带上了求救,陈清顿时心下一软,这还是他这个弟弟第一次拜托自己……就帮帮他吧!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荣旭只是想要捉弄他一下,就是晓宇不叫,他也不会生气。
    陈清拦下阿姨就劝说道:“算了吧!小孩子脸皮薄叫不出来,以后就好了。”因为陈晓宇自小虽然调皮却是不闹事的,卢秀云也从来没打过他,现在孩子长大了要给他留面子,更不可能动手了。她也就是想追过去口上训两句,既然现在陈清说了情,她也就顺台阶下了。反正,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这孩子都是被我惯坏了……”卢秀云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自责又有几分自豪:因为陈晓宇考上一本大学也说明她教得好。
    “晓宇已经很勤奋了,这都放假还一直看书学习呢!”陈清就顺着卢秀云的意思又劝了一句。
    卢秀云脸上不禁露出身为母亲被人夸了孩子的自豪来,不过还是不好意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只说:“还是你最懂事,从来不让我担心。”
    最让父母省心的孩子,通常也是得到父母关爱最少的孩子。会叫的鸟儿才会有虫吃。陈清后来越来越浅淡的存在感也和这脱不了关系。
    心情大好的卢秀云又客气交代荣旭两句就回屋了,留下与他相熟的陈清陪客。因为心情好她也就没注意到陈清猛然低落下来的倩绪,但一直默默关注陈清的荣旭感觉到了。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却不知该如何劝——毕竟和失去至亲的悲痛相比,所有的安慰都太过苍白无力。
    劝不了,荣旭只好转移陈清的注意力,他摸着平平如也的腹部做出一副饿的没力气的样子,把下巴都搁到了陈清肩膀上,因为他比陈清高出一个头,要做这个动作必须弓着腰下颌才能触到陈清肩膀。他就在陈清耳边用很夸张的语气抱怨:“我还没吃饭呢!你说给我留的饭在哪呢?不会是要改主意藏起来不给我吃了吧? ”
    “就是给你留的,我藏它干嘛?”陈清被转移了注意力又听到荣旭这么耍宝的话,不禁失笑,又说:”你别压着我,我去给你拿。”
    “不要!我和你一起去!我要看着你别趁我不注意把饭全吃了!”说着还厚着脸皮伸手把陈清腰也抱住了。
    “你当我是你呢!”陈清难得笑骂荣旭一句。他如今气色好,面容白皙红润,一笑起来更是给容貌添色不少,琥珀色的眼瞳顾盼间光波流转颇有几分春波潋滟,满室生馨的感觉,把荣旭看的一下子愣住,胸腔里那颗心剧烈跳动起来,一双本就因为五官深邃而显得幽深的眼睛更是色泽加深不少。荣旭埋头进陈清后颈,满满呼吸到的都是陈清身上独有的清香,不浓,却悠长舒心,揽住陈清腰的双手也不自觉紧了紧。
    隔着冬天的厚重衣物,陈清倒是完全没察觉到荣旭胸腔里那颗心跳的飞快,只是对自己现在好像背了一个大布偶的形象觉得很囧。腰际的手臂跟钢筋似的皮肉极硬又缠得紧,扯不开,荣旭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颈间蹭了几下,被发梢扫过的肌肤都是痒痒的。
    无法,陈清只好带着背后那个突然耍赖的“荣旭牌”大布偶朝厨房走去,好在荣旭有配合的迈步没真让他背或者拖着他走,要不然陈清真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力气足不足以拉得动这位荣小爷了。
    陈清在保温锅里加了开水把粗粮粥和**蛋煎饼放进去,又通上电一直保着温。所以现在断了电拿出来还热得烫手,因为碗口盖了厚厚一层纱布堵住锅盖上下滴的水珠,搁置的时间又不长,粥和煎茄子都没受什么影响。
    荣旭也是真的饿了,想着自己皮厚抢在陈清前面不用纱布垫手拿出了盛粥的碗和盛煎饼的盘子照陈清指示端到客厅桌子上。陈清把高压锅里热水倒进水池,正好一会用来洗碗,然后就陪着荣旭坐在桌子边,看他大口吃饼喝粥。
    加了粗粮的粥少了粘稠口感,反而多了可嚼的玉米粒和表仁绿豆,再配上煎的金黄倍有嚼劲的**蛋煎饼加上爽口的咸菜,一口下去十分让人满足。荣旭解决了一大碗粥和一大盘**蛋煎饼,抬头又看见陈清脸上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和笑容,心中终于饱足起来。这些天因为饭菜不对胃口和家事忙碌带来的疲惫都被一口一口填的满满的,幸福到不可思议。
    第39章 李庄
    也许是许久没有吃到陈清手艺的绿故,荣旭从闻到香气开始就觉得格外饥饿——不只是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作用。把所有饭菜解决了,荣旭才觉得饱了7分,可是心理上已经获得满足,生理上这小小的遗憾就可以忽略了。
    陈清也看出了荣旭的意犹未尽,边收拾碗碟边说:“这是早餐,再过两个小时就吃午饭了,还是别吃太饱的好。”农村吃饭普遍比较早,一般都是12点左右,现在已经快10点了。
    荣旭点点头,也起身帮陈清收拾。这些都是他帮忙做惯了的,陈请也不以为意任他动作。把所有碗筷锅具洗刷好也不过用了十几分钟,眼看着时间还早,两人总不好干坐着,陈清就询问荣旭的意见:“你刚从飞机上下来又赶车的,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会?还是出去走走?”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荣旭摇揺头:“我们出去走走吧!我也好奇你的老家是什么样子。”陈清打量荣旭看他双眼清亮有神,脸上毫无疲色,确是精力充足的样子,又打量他身上穿着发现还是灰色羊毛衫配棕色大衣的装扮就回房取了一个灰色围巾出来,垫着脚尖给荣旭围上,顺便抚平了他露出的衬衫衣领:“外面风大,据说一会要下雪的,就系上吧。”
    灰色的针织围巾厚实干诤,不埋进去就可以满满嗔到陈清身上独有的清新皂香,对荣旭来说比上好的精油都能提神解乏,又看着陈清穿了厚厚的羽绒服,颈间也围了一条褐色围巾,就没有拒绝。对视笑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李庄很小,只有三条街那么大。附近还有很多像李庄一样的小村子,但比李庄更里面,没有临着公路,发展远没有李庄好。所以李庄有着附近唯一的一所小学,这附近的父母也都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除了个别想要孩子有更好发展的会在崔市租房子在崔市第一小学上学。陈清的小学自然是在李庄小学上的,他带荣旭逛的第一个地方也是这里。
    相隔20余年,李庄小学早已不复当年的样子。从紧闭的铁栅栏大门可以望见里面林立的两座高楼,还有行道树,花坛,操场……历历在目。但是大门就是新装的,以前可没有这么一扇门。陈清只能无奈笑笑:“现在是连进去都不行了。”
    “不进去也没事,不是变了很多吗?你就给我说说吧!”荣旭倒是不以为意,他对陈清生活过的地方很感兴趣也只是因为那是陈清生活过的地方而已,荒滩戈壁、丛林四野他还有什么景色没见过?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这么多年在他心目中能停留下来还将一直驻留下去的——也唯有眼前这一人而已。所以,他其实是更愿意听陈清说一说的,听听他的声音,他的往事,他的感情。
    这里曾是他生活了5年的地方,除了家呆过最久的地方,不说一砖一瓦都有感情也是保留了不少回忆的地方。听到荣旭这么说,心中没有感概是不可能的。陈清就从通往教学楼的路面开始说起:“这里以前是没有铺地砖的,都是泥土路,一下雨我们都要穿了胶鞋来上课,有时候踩进泥坑里半天拔不出来,最后好不容易口了却是只有脚,鞋子还在泥坑里。”
    “花坛、行道树……这些也都是以前没有的。教学楼以前只是两座低矮yīn暗的瓦房,桌子也是高矮不齐,坐的椅子都是我们从自家带来的,学期末再搬回家去。我还记得一年级时教我语文的那个老教师,因为我拿笔姿势不对用尺子敲过我手心,当时肿了好高,都把我给疼哭了。”说到这里陈清有些羞赧笑了笑,随即变得苦涩和失落起来:“20多年过去,那位老教师怕是已经不在了……”
    “红白喜事。老人家寿终而去也不是坏事。”荣旭瞟见操场边上那棵参天杨树就跳开话题:“那棵树应该长了很多年了吧? ”
    陈清循着荣旭眼神看去,点头:“我初入学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这些年过去,看起来变化最小的也就只有它了。”虽然每年的叶子都是新的,从来不和往年的重样,树干上年轮也增加了20多圈,但外表到底还是参天大树的样子。没被砍伐,也依然生机勃勃——只是冬日里看不出来,只能看见枝干上都铺了一层还没融化的积雪。人常走的路面积雪都已经化尽了,现在也只有房顶屋檐,花坛树枝上有些白色,如果一会儿下了雪就又要在外面包一层银色了。
    李庄除了这所小学还有另外一个著名的地方,那就是一座庙。往年每年农历三月初八的日子,都是李庄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日子,因为这天要赶庙会。附近的人都会往这赶,一些小商贩和戏班子甚至都要提前两天来——那时候已经开始热闹了,也要做些准备。陈清家原来开过旅社,比别人对这些更清楚。
    等到逢会那天,才是真正的热闹。整整三条街都被人流挤得满满的,说摩肩擦踵一点也不为过。有些地方都要使劲挤着才能从人流的夹缝里挤过去,搭建了戏班子的地方尤其如此。在戏台下,有用小铁皮锅卖麦芽糠的花白老人,也有卖核桃手链等小饰品的走贩,还有炒凉粉、棉花糖……搭了帐篷热火朝天的炸糖糕,都是当年小陈清的最爱。访问:m.hebao.net
    现炸出来的金黄糖糕,外酥内软,里面都是砂糖融化的糖水,吃的时候要尤其小心。必须先咬个小口,边吹气边把糠水吸尽了,才能大口享用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没有那么烫的糖糕。往往一个吃下去都是意犹未尽想吃第二个——除非你真的是极不喜爱甜食才会放过去。卖糖糕的地方也有炸咸的菜角,里面放了粉丝、豆腐、韭菜,只是远没有糖糕那样讨小孩子喜欢,一般只有大人买来吃。
    两人边走边说,其实都是陈清在说,这大概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荣旭含笑说着,色泽极深的眼眸中隐约有亮光闪烁,里面包含的全然是鼓励和肯定。陈清有轻度的自闭和人群恐惧症这并不难发现,所以荣旭是一直暗暗引导陈清多说话的。
    那么多人中陈清只和自己有话说,愿意说,被心上人这样看重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但陈清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能把他当做自己一个人的禁、脔,他希望陈清能彻底放下心中负担,变得开朗乐观,至少要明白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是值得他去体验和拥有,他想成为照亮陈清心中那片yīn霾的阳光——他希望给陈清经得起岁月考验真正的幸福。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寺庙前。陈清把戏班子往年搭台子的地方指给荣旭看,正是对着庙门的方向。过年和庙会时一样,都是寺庙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因为这时候来庙里上香的人最多,所以寺门一直是开着的。
    “我们进去看看吧!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变了多少……”陈清率先迈步,荣旭也并肩跟上。一道金漆朱门后是宽广的院子,原中央是偌大的香坛,梵香袅袅,离远了看不清明细。香坛边还堆着来不及清理走的香灰,倒是勾起陈清一件糗事的回忆来。
    “那些香灰看着没冒热气,其实内部还是火热,要是不知道踩进去就会吃了大亏。”陈清对荣旭说,荣旭点头,他以前还在部队时有时候出任务没带足够取火用具,就把快燃尽的篝火木柴用灰烬盖上厚厚一层,这样就可以保住大半明星,再用时撒些纸屑就可以把火弄大。
    “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和我妈一起来上香,趁她不注意我想出去玩,一时疲懒想挑近路就从香灰堆里走了过去,灌了一鞋香灰。”
    荣旭闻言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刚从香坛清理出来的香灰温度和火焰相差也没多少,直接跳进去……那不是相当于直接跳火里吗?
    “是啊,”陈清有些不好意思地苦笑:“就算隔了一层鞋子没碰到多少,也把我烫的两脚通红,回去就发起高烧,上吐下泻好多天才好。以后就不敢那么顽皮偷懒了。”吃了大教训总会记得格外清楚些,以后才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说“吃一堑,长一智”。
    李庄这座庙,最中间的屋子是佛祖释迦摩尼,左边是观音菩萨、盘古、四大天王等神明,右边是十殿阎罗里的第九殿平等王和第十殿转轮王,据说以后会慢慢补齐前面的八位阎罗金身。院子左边的新屋子里则泥塑了地狱的十八狱,还有钩眼拔舌灌迷魂汤等各种刑罚,景象极具震慑力,想是想让活着的人知道人死后要遭受的诸般苦楚,以作为警戒活着的时候少犯些锴事。
    虽然两人都不是那封建迷信的人,不信鬼神,但对鬼神有敬畏之心,因此看过几个殿时都合手拜了拜。从寺庙出来,时间也已经不早了,两人就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差不多也要开始准备午饭了…
    午饭陈清准备做道羊肉白菜汤和山药炒牛肉,再来两道素菜醋溜白菜和清炒笋瓜。在寒冷的冬日喝一碗羊肉汤不仅暖身而且养胃,加入白菜可以减少油腻口感并提升汤的鲜味。山药更是有着“养身中药”之称,经常被拿来做食疗主菜,有着健脾补肺、益胃补肾、聪耳明目等功效,和带着热毒的牛肉互补做出来的山药炒牛肉对身体也是极好的。醋溜白菜开胃,清炒笋瓜则口感脆爽,而且都极为下饭。
    吃午饭的时候陈弟弟也终于不再躲着从房间里出来了,卢秀云也忘了早上那回事不再吵他。四个人围着方桌而坐,因为陈请和荣旭相熟坐在一边,陈晓宇和卢秀云坐在一边。开饭后卢秀云坐的远不方便,就让坐在荣旭旁边的陈清给荣旭多夹菜,生怕他拘谨吃不好。(陈弟弟:妈,你多虑了……)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天色果然yīn暗下来,厚厚的铅云压的很低,大片的雪花结群飘落,很快就把苍茫大地染成一片银色——下雪了。
    第40章情动
    一顿饭也算吃的宾客尽欢,吃完的时候已经接近2点。外面地上铺了层清晰的白色,还不断有大片雪花簌簌作响落下来,似乎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瑞雪兆丰年,是好事。”因为阿姨揽下了洗碗的活,陈清抢不过,荣旭是客更是被推到厨房外面让他去吃桌台上的瓜果点心。陈清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雪花出神,就被荣旭一句话换了回来,不自觉也挑唇笑了: “确实是好事。不过下午就不能出去了。”虽说李庄就那么大,上午走了两个小时已经差不多逛了个遍。
    “我还不知道你房间是哪个呢? ”
    陈家这幢房子盖的早,占地面积倒是不小,但是院子就有七八十平,加上房屋都有100多平。只是盖的太早,临街的几件门面房虽是二层,顶子却是瓦片的,和现在完全由水泥钢筋浇筑的又不同,有的地方损坏了来不及修理,yīn天下雨还会有些漏水。陈清的卧室就在二楼,是间坐北朝南的屋子,墙体厚实,冬暖夏凉。
    陈清带着荣旭推门进来,把门关上阻隔了走廊上的冷气,两人都觉得温暧不少。荣旭也有些好奇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发现房间布置极为简单,除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竟没有多少别的东西,和他的房间有的一拼。一些角落还有些积灰,显然是许久不曾住人直到陈清不久前回来过年才打扫过……想到这里,荣旭眸色暗了暗,却是没说什么。
    看着荣旭打量屋子,陈请也知道房间显得太空旷了,不过这一切还都是他收拾的。见荣旭情绪有些低落他略微想一想就明白荣旭应该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心中熨帖,弯腰从床下拉出两个大大的木箱来:“摆在外面我又不常回来的,只是积灰,清理起来也麻烦,所以就紧着舍不得扔又一时用不到的装到这两个箱子里了。”
    荣旭闻言点点头,面色平缓很多,帮着陈清把两个木箱都拉到空旷些的地方,打开了盖子。陈清就捡着有趣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和荣旭说它们的来历,倒是找到了不少话题。东西一一拿出来或摆在床上或摆在桌上,箱子里的挤压慢慢减了,最后露出一个原木花纹装饰的相册来。荣旭随手拿了交到陈清手里,陈清打开一看果然是熟悉的音容笑貌,不禁惊喜叫了一声:“原来是放箱子里了,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 ”
    说完对上荣旭含笑的双眼陈清就把相册在两人面前的床被上摊开了,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就是一张彩色的全家福,一家三口倒是不难认,尤其陈清五官轮廓都和他母亲极像,荣旭一下子就把视线集中到被抱在女子膝上的男童身上,估摸着照片上的陈清年纪大概只有2、3岁,皮肤有些黑,头发稀疏微黄,不知道因为什么哭皱了小脸,怎么看都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在荣旭看来简直恨不得抱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只心想:不愧是他荣小爷看上的媳妇儿,就连2岁的时候都比别人家的可爱……
    翻过去第二页却是陈清的单身照,大约5岁的孩童坐在一个硕大的布偶大狗上面,双手扯着大狗耳朵直直看着镜头,眼神却是无辜又清澈,皮肤比上张照片白了许多,头发也开始朝乌黑浓密靠拢。虽然不得亲眼看到也可以想见当时的情况,尚不知事的陈清听了大人话一板一眼照做,坐到了布偶大狗上小人儿不知道看哪里好,还是摄影师按快门的时候唤了一声,小陈清就呆萌地看过来,恰好被照片捕捉到了这一刻……不自觉脑补了当时的情景,荣旭被自己的胡猜乱想逗乐了,轻笑一声音色低沉。
    陈清却是被荣旭看到第一页的时候就有些坐不住,等到他翻至第二页甚至笑出了声,小巧圆润的耳垂到脸颊脖颈都是红的滴血了。慌忙伸手就把相册后翻了许多页,边翻边解释:“前面没有什么好看的……”说是这么说,荣旭眼神好还是在翻阅间把其间照片看了个大概,其中还有一张给小陈清额间贴了红点几乎扮成哪吒三太子的照片……难怪不给看啊……荣小爷有些遗憾的想,其实无论媳妇儿什么样在他心中都是最可爱的——嗯,有露小屁股或者小JJ的照片么?
    一本不厚的相册,就是边翻边说回忆中的故事,也是不大一会就翻完了,陈清如释重负,荣小爷却是意犹未尽稍有遗憾:木有露小屁股和小JJ的照片……
    这时候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农村没有什么夜生活,尤其现在还在过年期间,又下了雪,天一黑街道上基本就没有什么人了,因此大家都吃得早睡得早,只等明日再早起。晚饭是卢秀云做的,虽说明知自己手艺比不得开饭馆的陈清,但她同意陈晓宇接他哥回来可是回来养身体而不是做活的,当然不能想当然把做饭的事都推给陈清做。她一直心心念着要补偿陈清,自然是不愿意苛待他的。
    晚饭的味道和中午不能比,好在众人都十分给面子,荣旭更是接连吃了两个过年蒸的大馍,连赞好吃,哄得卢秀云合不拢嘴,一直让他不要客气尽管吃。陈弟弟则是默默狠狠咬了口手上大馍,脸颊都被塞得满满的鼓成包子,不知道是把手中的大馍当成了谁。一顿饭吃的还算热闹,吃完又收拾一番做了洗漱,又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消食,众人就要睡下了。
    陈家房子虽多,原来也开过旅馆,但近年来随着房子不断破旧下去,村东头又有新的旅馆兴起来,生意越发不好再加上平日家中只有卢秀云一人,这旅馆的生意就不再做了。所以偌大的楼院虽然房间众多,却是只有几个常住人或储放物品的房间才常打扫,其余房间都落了厚厚一层灰。荣旭的到来没有提前打招呼,现在再打扫费工夫不说也不是打扫了就能立即住人的——那么多灰尘浊气,总要通风一段时间。
    荣旭不想这么麻烦,陈清就直接和阿姨说了: “反正他也只住三天两晚,就和我挤一挤吧!”想着陈清那间卧室木床也不小,睡两个大男人绰绰有余,卢秀云也就顺水推舟。只是陈清原来只盖了两床棉被,卢秀云就又找出一床前天大晴的时候晒过的厚被子抱了过去给两人压风。
    陈清和荣旭早就同床惯了,也不觉得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妥,陈弟弟眼看着他、妈抱着棉被进去出来还贴心的带上门躲进房间咬牙捶墙且暂且不提。
    农村的夜是极静也是极黑的,只是今天下了大雪,地面屋檐都积了厚厚一层白色,反射的银光倒是照亮不少。陈请和荣旭睡在同一头,不知为何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想是床头正对着窗户,那窗帘不够厚实遮挡不住银辉眼皮子太亮了……
    “阿清。”耳边除了簌簌落雪与偶尔传来远处的枝桠被积雪压断的声音都显得这个夜晚太过安静,仿佛紧贴着耳边响起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陈清一下子僵住身体,面色赤红满是歉意:“我翻身吵到你了?”说着转过身来与荣旭面对面了。
    “没有,我也睡不着。……你冷吗荣旭想起以前陈清老是手脚冰凉不自觉蜷缩的睡姿,就伸手到陈清被窝里去摸他的手看是否冰凉——两人虽然同床还是和崔市时一样,是各自一个被窝的——陈清反应不及被握住,正要说什么已经听见荣旭做了结论:“是有些凉,脚也这么冰?”说完一个高大炙热的身子就挤到陈清被窝里来了,结实有力的长腿更是直接一伸把陈清双腿连同双脚包住,手也包了陈清手心拉近自己怀里暖着——几乎是把陈清整个人包进怀里了。
    陈清也没想到荣旭动作这么利落,其实他手脚虽然有些凉却是算不上冰的,也不会冻的睡不着——虽说以前经常如此,最近好好休养了身子却是比以前要好得多了。只是荣旭关心他甚至用自己体温帮他保暧,陈清心中触动也不好拒绝,只能默默应了。
    良久,陈清觉得自己手心脚心都出了汗,才抬头想要告知荣旭自己已经不冷了,没料想荣旭紧紧包住他腿脚的一条长腿突然向上动了动,膝盖恰好抵在他腿间尴尬的地方,而且似乎感觉到那里触感与他处不同格外柔软甚至还用膝盖研磨了下那处——陈清一下子僵住了。
    好在荣旭膝盖只研磨了一下就停在那里不再动,只是隔着衣物也能感觉到荣旭肌肉的温度,他们又是大半个身子相贴的,被包住手背传来的粗粝质感不知为何让陈清猛然想起那次这双手握住他那里揉捏摩挲的事……更糟的是,这样回忆着回忆着他那处居然慢慢立起来了 !
    他哪里知道这是身体的食髓知味。以前几乎没自己摸过一直忍着倒是没什么,可是忍久了其实对身体也是不好的,上次被荣旭摸着发了出来,身体里挤压的都泄了出去,倒是一时轻松。现在相距那天已经一个多月,如今又加上肌肤接触,黑暗中那些记忆就愈发鲜明起来,连身体那处都蠢蠢欲动了。
    陈清一时尴尬莫名,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想着千万不能让荣旭知道才好,就想悄悄转个身背对荣旭侧身睡了也好遮挡一二,谁曾想荣旭半压着他身子一开始没使劲,他一动那压制的力道就多两分,陈清加四分力,压制的力道也就多了四分——虽然同是四分,陈清的四分和荣旭的四分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手脚身体都被压得死死的,陈清又不好冒着吵酲荣旭的危险花大力气,只好暗自较劲。却不知是不是一时力道大了,陈清感到呼吸间拂在自己额头的气息猛然重了,随即,感应般的,贴在陈清腰间处有样事物也慢慢立了起来,硬硬的顶在陈清腰际。火热肿胀,顶端湿润,陈清身体明显更僵硬,腰那里确实不自主酸了。
    “原来阿清睡不着是因为这个啊……”荣旭闭眼假寐了一会,时机差不多了就装作被陈清动作吵醒的样子调笑。因为在床上躺了一会,声音比平日还要低沉磁性一些,尤其此时陈清又是不自觉动了情,这声音连着呼出的热气一起拂在他耳边,圆润小巧的耳垂立即就红了,就连白皙的双颊脖颈都是绯红一片,映着窗户射进来的蒙蒙银辉更显得秀色可餐,引得荣小爷食指大动只想把晚餐时没有得到 的饱足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