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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你不卖试试

    21、第21章 同居
    是荣旭。他手里拎了慢慢两大购物袋的东西,身形高大,站在那里真是分外有“地位”。
    “……你买了什么?”陈清直起腰,有些不解:不管买什么都不该拿到自己这里吧……
    “咳,一些生活用品……”荣旭轻咳一声,然后十分自来熟地摸到店里侧堆放面粉之类杂物的地方把购物袋放下。
    “买那么多生活用品?”陈清瞪大了眼:“难道松程市没有卖的?不会吧,那么大一个城市……”
    “不是,嗯——是这样的。公司有些工作要在崔市做,我恰好是负责人。在项目完成之前为了方便会一直住在崔市,所以买了一些东西。”荣小爷自然没有完全说实话:公司在崔市有个关于房地产开发的项目是不错,但“天亿”主攻的是电子产品,对日渐落于国家掌控的房地产并没有多大兴趣。所以这个项目其实也并不怎么被看重,荀经理也只是略微对荣旭提过这个事情,据说这两天就要把负责人定下来。
    荣旭之前也是没有兴趣的,但就在刚刚他给荀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拦下了这个工作。荀经理尽职尽责地问了下理由,荣旭给出的解释是“想见识一下房地产的经营,对别的行业多一些了解”——多见见市面总不是坏事,所以荀经理答应了,尽管这个理由实在听起来很假。
    他虽然负责做这位太子爷初阶段的领路人,但也只能教导他一些最基本的常规,让他少走一些歪路。而核心的东西,他将来管理“天亿”这个大公司的东西……都需要他自己探索学习,是别人教不来的。而且,不长时间的相处也让荀经理对自己这个没有“名分”的徒弟有了一些了解:他很明确地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并且愿意为此坚持奋斗不怕吃苦——这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但真正操作起来真的很难。就像你坐在严谨乏味的教室听课学习时,窗外的明媚春光总是更吸引你,一只蝴蝶就可以轻易夺走你的注意力,而让你忽视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坚持自然也无从谈起。
    “你要住在崔市啊!”陈清这回的语气是惊喜的,他是那种别人对他付出一分就要回报至少一分的人,如果别人真心对他好,他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那人。荣旭能住在崔市不仅意味着他不用再两边奔波,也意味着两人见面更加方便。
    “嗯。大概要住一个多月。”说话间荣旭已经不动声色接过陈清手里的扫帚开始了打扫。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陈清早没了最初的大惊小怪。
    “一个多月……你有住的地方吗?”这个时间长度是一个十分麻烦的长度,因为在崔市租房一般至少都是三个月的,一个月的根本没有。要是不租房住酒店旅馆,又未免太破费……
    果然,荣旭摇摇头:“我对这边不熟,只认识两个人:一个是乔溥羽,一个是你。”
    陈清听了眉头微皱:乔溥羽住学校员工宿舍,荣旭当然不可能和他挤,那就只有自己了……他眉头舒展,提出建议:“要不——你来我家吧?只是我家地方小可能会很挤……”
    “好!嗯——我是说,冬天嘛,就是要挤挤才暖和。那打扰你了!”
    “不打扰的,你帮了我很多……”陈清连忙摆手,这段时间荣旭几乎每天都往他这跑,帮他打扫端饭洗碗什么的……他真心觉着自己亏欠对方不少,心里不安,荣旭能接受他的帮助他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他觉得对方好像很迫不及待呢……一定是对新项目很期待吧……
    多个人帮忙陈清的效率明显提高不少,不再忙的手慌脚乱,甚至有了一点闲暇的时间——也和今天是周末有关系。闲暇的时候,陈清甚至有功夫胡思乱想:现在有荣旭帮忙他才这么游刃有余,要是有一天荣旭不来了,他重新恢复一个人忙碌的日子……只是想一想,就觉得骨头泛酸——累的!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好在陈清不是一个爱伤春悲秋的人,新客人的点单让他再次陷入忙碌,很快就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据荣旭说项目下周五开始,他会在周三搬过来,所以准备住处的时间倒是充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崔市到松程市也就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有什么事都挺方便。
    下午不忙的时候,陈清在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荣旭则直接开车回了一趟松程市公寓拿了一些像衣服鞋子之类必需的生活用品。等他回来,已经是下午5点,店里冷清,陈清早早关门带荣旭回到自己住处把东西放好。两人又一起解决了昨晚剩下的饺子,然后荣旭就踩着夜色回了松程市——明天还要上班,办理一些手续,签订接手项目的文件,签下后上交等批示下来大概要用两天,然后他就可以完全接手这个项目了。
    至于为什么要搬来崔市甚至借用工作为由……荣旭心里隐隐约约有个答案,但并不清晰,他只是觉着:这样做更好,他应该这样做,如果不这样做他甚至可能会后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至于答案——来日方长不是么?
    等待批示下来的期间,荣小爷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依旧每天崔市、松程市两头跑。只是这几天除了吃饭和帮陈清打理面馆外,两人还会一起在关了店门之后逛街——两个人生活毕竟和一个人独居不同,但是衣柜就需要再买一个。说到这个陈清有些羞赧,他自己是没有衣柜的:因为衣服少,他都是放置在床头柜里,空间虽然拥挤,但凑合着也能够用——这也就导致荣小爷提来的衣服鞋子都只能继续乖乖地待在箱子里,因为没有地方摆。
    两人都是几乎没逛过街的,也完全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找人问明了家具店的位置就直冲着那个方向去了。荣旭没开车,陈清也没有骑车,两人就朝着一个方向慢慢走下去,肩并着肩,不用刻意找什么话题气氛也不会显得怪异,反而十分自然融洽。
    身边有人默默陪着自己,陈清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确切的说,也许是第一次?他幼时十分木讷,成绩又一直很差,几乎被认为是低智商儿童,后来随着他年龄增长情况好转了些,但他依然寡言,在父母相继去世之后尤甚,所以在遇到章翔之前他甚至没有一个朋友。
    但现在和那时又不同,章翔的话总是很多,自己经常跟不上他的思路,心里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而现在,和荣旭走在一起,对方虽然能言会谈有着令他羡慕的好口才,却从不聒噪,笑起来很开朗,甚至有酒窝。他的身体里就像有一个小太阳,只要他想,就能轻易吸引人的目光——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但他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提出对方可以住在他那之后,陈清就知道自己莽撞了:他只想着表示友好和对荣旭帮助的感谢,却忘记自己住处的简陋,他一定住不惯吧……话出口再后悔无疑已经晚了,在听到答案之前陈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如果对方拒绝,他一定会很尴尬,也许会记住这次教训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的说话……幸好,幸好荣旭答应了。
    荣旭不知道陈清心中难得的纠结,他走在马路外侧,不经意转头就可以瞥见陈清微微低头而露出的一小段白皙脖颈。天很冷啊……荣旭想着,就把自己颈间只纯碎挂着做装饰的围巾摘了下来缠到陈清脖子上,绕了一圈后系好。
    “我不冷,还是你系吧……”还带着荣旭体温的围巾接触暴露在空气中皮肤的一刻,陈清仿佛被烫到一样,猛然抬头就对上荣旭恰好低头细心给自己系围巾的样子。靠得如此近,陈清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高大青年浓密卷翘的长睫在眼帘处落下的小小yīn影还有几乎拂到自己脸上的呼吸……陈清脸红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脸红,也许只是因为对方得天独厚的好相貌,也许只是因为这难得来自别人的关心……总之,他脸红了。
    荣旭低着头,把长度足有两米的围巾先是对折然后围上男人颈间,又细心的把一头从对折的另一头圈里穿过去,调整松紧到既不会透风又不会勒到男人的程度。他也看到男人因为自己靠近而泛起的薄绯——大概是因为少与人交往的缘故,男人的面皮真的很薄,只是这么一个亲近的动作就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粉色。
    这么害羞啊……好可爱……打住!匆匆收回几乎不受控制摸上男人脸颊的手插|进大衣口袋里,荣旭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最近的不正常:好像只要和男人在一起,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像靠近男人一点,再靠近一点……近到没有距离最好!
    他和陈清不同,身边从不缺朋友兄弟。但面对他们,他并没有这种想要不断靠近的欲|望。他也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男人,但他恋爱的经验也是少的可怜几乎没有,上一次动心还是三年前。而且现下的情况和那时怦然心动被什么击中的感觉不同,那时候和乔溥羽在一起的紧张和不知道说什么、拼命找共同话题……和男人相处的时候他都没有。所以,他应该不是喜欢上了男人吧……那这种感情是什么?
    荣小爷想不通,想不通,那就不用再想,按自己想要的去做就行了。他只知道:他现在只想靠近这人,只想吃这人做的饭,只想让这人多一些笑容,最好是只对着自己笑……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喜欢,是爱啊╮(╯▽╰)╭嗯——同眠之后就同居是不是太不矜持了一点……
    22、第22章 火锅
    家具城规模不大,但商品种类很全。两个大男人一起来买家具是奇怪了点,但看过他们下的单之后,老板笑眯了眼: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个鞋柜加上小型摆设配件若干——是笔大生意啊!
    “……这买的是不是多了点?”陈清有些发愁:“摆不下吧……而且太破费了……”因为全是荣旭付的钱,他的解释是:除了床几乎都是我要用的东西,空间啊?占用你那么多地方真是太抱歉了要不我另找地方住好了……陈清只得连连摆手表示不介意,荣小爷龇牙在心里比了一个“V”字。
    荣旭买的东西家具城都有成品,当天就可以运回。大小件东西一件件装上车和司机师傅说了地点,荣旭和陈清打了计程车跟在后面。
    东西在摆进房间之前,陈清先进去收拾一通——他之前留出的地方完全不够用,为了让荣旭的东西能够摆进来他不得不重新整理一遍:首先是床——房间里是摆不下第二张床的,陈清以前睡的那张两人睡实在太挤,一两天还好,一个多月的话……还是得换的。然后要把布帘拆下来,柜子和桌椅靠墙放……
    家具城的人手帮忙把旧床抬出去,新床换进来。旧床也是上任租客留下的,房东对这东西并不在意,扔了倒也没什么,只是到底是躺了近3年的床,陈清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崭新的席梦思占据了房间不小的空间,衣柜和鞋柜之类的东西摆进来之后房间显得无比拥挤。看看脚下已经黄漆剥落的床头柜等物,陈清只能把它们先搬出房子,和之前搬出房间的旧床等物一起放在楼道口的楼梯间——那里用木板搭设了一个极为简陋的小“房子”,一直没人用,正好可以放置这些东西。
    毕竟荣旭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等他项目做完要走,这些家具是他买的陈清自然不会留下。要是把这些旧家具扔掉,等荣旭一走,他这个不大的家也会变得空空落落了……现在这样做,到时候还可以把东西搬回楼上接着用,虽然破旧好歹也用了2年多,扔掉可惜,而且买新的他也没那么多钱可以挥霍。
    崭新的家具一件件在房间里落户,虽然依然是石灰粉刷就的墙壁,在这些新家具的映衬下也显得蓬荜生辉。衣柜紧挨着沙发靠墙放着,因为唯一的床头柜搬了出去,陈清的衣服无处可放被荣旭和自己的衣服一起塞进了衣柜——用他的话说就是:都是因为我你才没地方放,而且衣柜这么大我又用不完……鞋柜之类的也是类似。
    旧沙发和玻璃桌倒是没有被搬出去,只是分别被罩上了新外套,也焕然一新。把因为挪动散落的灰尘清扫干净,陈清端出水盆让帮忙的师傅们洗了脸——他直接被荣旭推到一边完全没帮忙搬东西,身上连衣角都整齐的没有一丝褶皱。倒是荣旭人高马大出了不少力,眼看着高大青年把头伸到水龙头下就要拧开水闸,陈清连忙上前阻止——开玩笑!这种天气怎么能直接用凉水冲头!就是夏天也会嫌凉的啊……
    眼看着几乎有热气的白雾从从青年头上升起,陈清只能轻叹一声拿了新的水盆接了清水,又打开热水瓶添水到水温有些烫人。把新买的毛巾泡进去拧干了,陈清耐心给荣旭擦去因为把东西搬到荒废的楼梯间而沾上的灰尘和蛛网。荣旭也配合的低头,热乎乎的毛巾接触头皮,他虽然觉得有点热,但不得不承认毛孔舒张,拭去灰尘的感觉很舒服,舒服到他眯起了眼睛,喉结呼噜噜滚动,就像一只被主人顺毛的狼犬,尾巴放松地搭在后面,时不时悠闲摆动两下。
    这天已经是周三,工作要用的文件已经都带过来,荣旭倒是不用回松程市,就直接住了下来。摆置好家具时已经是晚上9点,等到把两人的东西重新放置好,也接近11点了,陈清虽然没在搬东西的时候出力,也是从早到晚忙了一天,十分疲惫。荣旭倒是还好,但看到陈清疲倦的样子他也就很配合地保持安静,毕竟明天陈清还要继续营业,而他也要和崔市房地产项目的负责人见面。
    身体疲乏,要是只有自己一个估计陈清会选择随便吃点,但现在还有一个荣旭,也不能太随便。陈清想了想:就做火锅吧!方便也快,天气冷吃起来也暖和!
    火锅料做起来容易,但做好吃并不容易,不过陈清自有一套多年摸索出来的配方:拿出炒锅放到煤气灶上,火力开足,买的牛肉上面片下来的牛油扔进锅里,稍稍翻炒几下就有一股香气溢出,油脂很快从牛油块上流失,在锅底浅浅铺了一层,牛油在热油里“滋滋”作响。等到开始的大片牛油都变成干瘪的小块,出现焦黄,那就说明牛油已经基本都炸出来了。
    陈清用笊篱把油脂渣捞出来放到油盆广口上控油——这些油炸也可以做成别的美味:炒菜或煮汤的时候放一把饭菜都会带着肉香,就是撒上少量盐单吃也很香。小的时候,家里饭桌上很少有肉,母亲每次买肉都是挑肥的多些——因为肥的便宜,能榨油,榨油剩下的油渣就是他幼年难得的美味了……热气氤氲中陈清有些出神,直到一滴热油猛然溅上他的手背,陈清“嘶”地吸了一口凉气,这才回了神,连忙把锅里多出的油都倒进油盆里,留下适量待用的部分。
    把豆瓣、姜片和大蒜一起拍碎扔进锅里用油煸炒,火力足,很快就有香味溢出。等到锅里呈红色了,陈清把从面馆带回来的牛肉汤倒进锅里。汤水一入锅就激起滋滋的白雾,等到全数倒入后陈清视野也恢复了清晰,他用勺子搅匀调料和肉汤,然后盖上锅盖等汤烧沸。
    等待的时间里陈清就和荣旭一起切待会下锅的菜:萝卜、土豆、白菜、鱼丸……还有荣旭刚刚到附近菜市场买的猪肉。把菜和肉都切成很薄的片状,这个活荣旭比陈清干的还好,眼看着锅盖边缘已经冒出热气的白雾,陈清交代了几句“不要切多,全切成片”就放心地忙汤底去了。
    在汤底沸腾顶起锅盖的前一刻拿起锅盖,陈清点了些水,然后在汤底再次沸腾之前迅速向锅里撒进料酒、醑糟汁、辣椒、花椒、盐、冰糖……用勺子搅匀清汤,陈清把火调小再次盖上锅盖。这次用的时间要少得多,炒锅周围的空气醇香四溢,陈清掀起锅盖用勺背去掉汤底表面的浮沫,看到清汤已经变得浓稠很多,用勺子舀起一点在舌尖上品尝:味道麻辣回甜——可以了!
    这时候荣旭也已经切了满满几大盘菜肉端到桌上摆好,陈清拿出火锅倒进一半的汤底然后插上电源——他这次汤底做得多,天气冷了不易坏,下次再想吃也方便。
    “你尝尝……”陈清用小碗舀了一勺给荣旭品味:“咸吗?要不要再加一点胡椒粉或冰糖?”
    “不用,刚刚好。”荣旭把一大盘的菜都倒进锅里,沸腾的汤面立即沉寂了。吃火锅的时候要先下菜最后放肉,这样才能最好体会到汤的鲜味。
    两人忙到现在都十分饿了,荣旭吃饭的速度不用说,就连陈清都比平常多吃了些,吃完后懒洋洋的不想动。洗碗的活计被荣旭揽走,陈清就开始烧热水。他这个不大的租房里有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卫生间,陈清花50块钱买了一个二手的浴霸。冬天的时候把狭小的窗户一关,开个几分钟卫生间里就会暖和起来。不过因为没装热水器,水龙头流出来的水都是冰的,夏天还好,冬天就不能用了,所以陈清都要用煤气烧几壶热水倒进盆里,然后用毛巾擦洗身体。
    “你先洗吧,我去铺床。”陈清试了一下水温正好,微烫的温度,抽出手甩去水珠,陈清对荣旭说。荣旭点点头应了。说实话,这种简陋的沐浴方式他还是第一次尝试,不过从军的经历让他耐得住疾苦,再恶劣的环境他也能很快适应,更何况陈清这虽然简陋却也温暖——他喜欢这里。陈清又嘱咐了一句“洗快一点,否则容易受凉”——毕竟是寒冬的天气,即使有浴霸在这个破旧的顶楼里也暖和不到哪去。
    荣旭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洗澡像打仗一样,从脱衣到洗完换上新买的格子睡衣——陈清在他常去的那家服装店买的,30块钱一套棉布睡衣,便宜实惠,就是都是一个样式,不过荣旭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看到自己和陈清的睡衣是一样的心里就有股莫名的高兴。
    荣旭洗完陈清也刚好把床铺好,他让荣旭直接上床以免受凉,然后拿着睡衣走进卫生间关上门。一层薄薄的木门挡得住视线挡不住声音,荣旭躺在床上被子盖到胸口,十几秒翻一个身,眼珠子控制不住地往门上飘,恨不得黄色的木门变成崭新的玻璃门——他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看什么,只是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十分钟后木门被推开,发梢带着些氤氲水汽的陈清穿着同样式的格子睡衣出来了——荣旭一个激动差点把手里的被子撕了。
    23、第23章 帮手
    12月29号这天,陈清早起的时候就看到天气yīn沉的很,虽然凌晨4点窗外仍是一片漆黑,但隐约已经能够望见天空中厚重的铅云,街道上寒风呼啸,只是在三楼凛冽的寒风已经格外尖啸,不难想见真的走到街道上会有多么寒冷。
    只把窗户打开了一瞬,吹进来的夜风就像冰窖里滚过的刀子一样,照面就能削去人脸上三片肉——陈清连忙又把窗户关紧锁死,熄了给房间换气的心思。这幢楼房十分破旧,连窗户都是老式的木框划扣窗,昨晚夜里他不时就能听到活动的老式木框撞击在水泥墙壁上的沉闷声响还有玻璃猛然被风敲碎的声音——好在他租的这间房子窗户还算结实,挺过了这个晚上:被木框隔成方格子的小块玻璃上连到裂缝都没有。
    打开窗户一瞬间的寒意让仅穿了厚毛衣的陈清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但后背猛然贴上的炙热胸膛又给他带来了温暖。一只大手从他身后伸出贴上窗户,手掌抹了几下擦去窗户上的寒气,背部紧贴的胸膛细微震动,响起高大青年低沉好听的声音:“今天应该会下雪。”
    “雪啊……”陈清闻言眼睛有些发亮,他虽然已经年近而立,但面临即将到来的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心里也有着像孩子一样的莫名期待。
    “今天降温厉害,多穿一点。”荣旭边说边拉着陈清的手走进卫生间,甚至把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塞进陈清手里——牙刷和漱口杯都是陈清在租房不远处的小超市里买的半价货,都是一个样式只有颜色的区别。陈清的是青色,荣旭的是黄色。牙刷插在杯子里并排放在洗手台上,自然无比,一模一样的样式就像已经在一起生活很多年的夫妻。
    不足三立方的洗手间挤下两个大男人无疑有些拥挤,但有人陪着一起对镜子洗漱——这感觉真心不错。温水泼在脸上下一秒就会冷却,用毛巾擦净水珠,寒气让陈清彻底清醒。
    看着荣旭只穿了薄薄一件羊毛衫对冷气视若无睹的样子,陈清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才要多穿一点……穿这么少不会冷么?”
    自从同居——姑且算是同居吧——以来,对荣旭了解的越多,陈清就觉得对人类的体能等存在的潜能有了更进不知多少步的认识,荣旭把他的这点认识刷新了一遍又一遍,比如: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一天只睡4、5个小时却能保持整天精力充沛,也不知道一个人空手居然能够拗断钢铁——虽然他那是空心的不锈钢勺柄——再比如他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只穿一件羊毛衫外套一件风衣居然还会出汗……别人在这种天气即使西装革履里面必然也是要罩件保暖内衣加羊毛衫的,体态显得臃肿,他穿着羊毛衫加西装却是正好。剪裁贴身合体的西装完美衬托出了荣旭宽肩长腿的高大身材,不知惹多少人眼红——那些冬天也着短裙却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看了必定嫉妒无比。
    “你摸摸手心不就知道了?”荣旭一笑起来露出了8颗洁白整齐的牙齿,脸颊两侧甚至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着就让人心生好感,完全提防不起来。陈清闻言果然伸手摸了摸:青年的手掌火热,手心甚至还有湿意,不知道是洗漱时沾的水未干还是出的汗——的的确确说明了青年并不感到寒冷。
    “不冷就好……”陈清说着要抽回手心却被反握住了,不仅握住青年还伸出另一只手掌将陈清的手紧紧包在手心,青年收敛了笑意:“你的手好凉。”
    “还好吧,因为刚刚碰过水……”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人舒服的每个毛孔都要张开,对青年的好意陈清有些不舍得拒绝。不过也不能一直握下去,那就什么都做不了了。陈清把手抽出来时受到了一丝阻力,但只有一瞬的阻力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他站起身:“我该做饭了。”他说完就转身走开,因此也就没有看到他背后的高大青年看着自已还余有香皂清香的手掌微微地露出一个笑意,还是标准的露出8颗整齐牙齿的笑——洁白的牙齿就像海洋霸主白鲨看到自己心仪猎物露出的锋利铡刀般的牙齿,吞下猎物都不吐骨头的。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同居近十天了,陈清对荣旭的脾胃也有了充分了解——好肉食,但不是肉也能吃得下去,一点也不挑食。身为一名厨师,看到荣旭每次把自己做的饭吃的干干净净从不剩下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对方的完全肯定对他而言就是一种鼓励,陈清也愿意在让对方吃的满意上花心思。
    比如今早他熬得这锅杂锦鱼球粥,白米选用的是粘性较大的上海米,还放了昨晚用鱼肉捏成的鱼丸以及自己腌制的萝卜干,配上一面金黄的**蛋煎饼格外清香。**蛋煎饼那层金色的**蛋薄膜裹着松软的面饼十分有嚼劲,还烫手的杂锦鱼球粥入口香滑又有鱼肉的美味和生菜的清香,腌制的萝卜干一口咬下去甚至会发出清响,酸辣脆爽。都是十分养胃利于吸收的食物,一顿饭吃完荣旭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不说,陈清被寒意侵袭的手脚也回暖了——这是一种由内而外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温暖,很容易让人心生满足。
    吃完早饭已经近5点,陈清等荣旭洗完碗筷一起下楼,刚到一楼楼梯口就被灌进来的寒风吹得脚步一顿。寒风中陈清眯起眼睛:今天真的好冷啊……
    “坐我的车吧!”身边的高大青年开口:“这种天气骑自行车很费力的。”可不是,每道细小的空气都跟刀子似的,照面都能给你削下三两肉来,更不用说逆风骑车了!要是以往遇到这种情况陈清都是骑一段推一段,到店里全身骨头都冻僵了。
    “那……麻烦你了……”陈清把颈间的围巾上拉,遮住被冻的有些红和冰凉的鼻尖。柔软的头发因为睡觉变得有些蓬松,尽管刚刚梳理过此时还是有一缕在后脑勺的头发翘了起来,在陈清低头整理围巾的时候这缕直直翘起的头发也格外显眼,甚至因为陈清低头的动作晃了两晃,然后毅然坚定地直立着。
    荣旭抑制住极想伸手把那缕头发抹平的欲|望,脖子有些僵硬地转开:“跟我客气这些干什么!要说麻烦也是我麻烦你多些!”他病的可真不轻!居然就连男人头上一缕头发都觉得可爱无比恨不得摸一摸……而且他还希望一直这样病下去直到病入膏肓也不停止!
    荣旭的车停在陈清租房的前面那幢小区的停车场,由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看着,一个月收100块钱的存车费。车上开了暖气十分温暖,和外面寒风呼啸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简直就像两个世界。从车上下来陈清都有些不适应,被冷空气刺激猛然打了一个喷嚏。
    “那我去上班了。”荣旭摇下车窗打了一个招呼,看着陈清向他摆手才慢慢倒车转了方向朝公司的方向驶去。汽车排气管排出的尾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十分明显,远看着就是车尾后有一团烟雾,怎么看都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不过也差不多了。
    荣旭握住方向盘的双手用力到方向盘发出不堪重负的□才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开车的时候出神了,心跳如鼓却并不都是因为惊险,而是想起刚刚男人用衣袖掩住口鼻小小打喷嚏的样子——他居然也觉得很可爱!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注入了强心剂,越想起那个其貌不扬却格外能吸引他目光的男人心跳就越脱了序。不知为何想起前段日子与堂姐的那段谈话,像是一道闪电猛然破开了黑夜中的层层乌云,炽亮的白光照亮了整个世界——荣旭终于看清了隐藏在黑暗中的世界真正面貌。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握住方向盘的手掌不自觉再次用力,但这次看着前方的眼神却不再有丝毫迷茫。荣旭双眼晶亮犹如鹰隼:他已经知道要怎么做就不会再畏缩不前优柔寡断,坐等机会上前可不是他的风格。想要什么他就会伸手去取,不管有什么阻碍,不管有什么困难——阻碍和困难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客服之后踩在脚下成为垫脚石不是么?
    另一边,陈清看着汽车身影慢慢变小也转身开门。隔壁的小饭馆老板听到陈清开门的声音探出头来:“陈清啊,今天还坐车来的?什么时候买的车啊?该花了不少钱吧……”
    “不,那不是我的车,是朋友的……”陈清猛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愣了一下还是连忙回答道。和他说话这人姓高,和妻子一起开了这家馄饨店,中午到晚上卖馄饨,早餐就卖小笼包和米粥之类的食物,但一直没有陈清早点卖得好。陈清也尝过他家的馄饨,口感很好,味道醇正,汤底不错,而且他们店里有两个人,所以生意基本忙得过来一直很好。
    “就算不是你的,你存的钱也能买辆小车开开了吧?”接话的是高老板的妻子,她虽然说得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口气:“你一个单身大男人又不像我们要养孩子还要愁房子……生意又一直那么好肯定攒下不少……”
    “孩子他妈!”一直沉默的高老板突然开口打断了女人的话:“豆腐粉丝馅的包子最近卖得好,再多包些!”女人闻言终于住了嘴,瘪瘪嘴转身和面去了,被连珠炮问了一大串的陈清这才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最近来的那位小哥是你请的帮手?”高老板呵斥完女人表情又转成笑呵呵的,他个子不高有些胖,笑起来像个弥勒佛,十分慈善的样子。
    “高大哥说笑呢?”陈清静默一下笑了,说着把卷帘门推上去:“我这小店哪里请得起帮手,只是朋友来帮个忙……”
    “朋友……”高老板默念着这两个字走了,转身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来:谁的朋友会脱掉西装革履系上围裙帮忙端碗递盘子一帮就是一两个月的?这和请个帮手也没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荣小攻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24、第24章 衣服
    “呼……”呼出一口热气,眼前就有一团显眼的白雾,陈清直起腰右手扶腰左手握拳在后腰轻锤几下,这才觉得站的都有些僵硬酸痛的腰部好受了些。果然人都是有惰性的,身上的担子由重减轻段时间后再变重他就不习惯了。这可要不得啊……
    倒了一杯开水握在手里暖着,房间的空调已经关了,空气的暖意还没有完全散去但也有些凉了。手里开水氤氲的雾气湿润了陈清有些疲惫干涩的眸子,他想起中午时荣旭打来的电话:说是中午有事不过来吃饭了,晚上6点再来接他一起回家。以往荣旭都会过来给他帮手顺便一起解决午餐的,今天因为有事没过来。会是什么事呢……陈清直盯着杯里浮沉不止的茶叶,眼神发直,显然是出神了。
    于是荣旭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清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后脑勺那缕直立的头发似乎也因为站了一天感到疲惫,像缺乏灌溉的小花无精打采的,还有些下弯的趋势。
    “呯呯呯!”荣旭伸指在玻璃门上扣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陈清闻声这才猛然抬头,恰好装进荣旭带着满满笑意的眼睛里。
    “我们回家吧!”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亮起的寥寥几盏路灯灯光昏黄,仿佛也被这极冷的气温冻住,灯光只照亮了灯柱周围几米的地方。高大青年背着光,立体深刻的五官也被夜色模糊到不清,他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微光里,看起来就像一个温暖的发光体,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让人控制不住地想要亲近。手里的水杯已经渐渐失去温度,陈清却不觉得冷。他系上围巾和荣旭一起拉下卷帘门锁好,然后上了车。
    “中午吃了吗?”
    “嗯,在公司食堂吃的,还行吧。”
    干巴巴聊了两句,陈清不再说话,荣旭也只看着前方车道,车厢内一片沉寂。陈清扭头盯着车窗外面的景色——虽然因为车内细微的灯光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和高大青年映在上面的倒影,直到一朵扑在车窗上的白色绒花夺走了陈清的注意。愣了一下,陈清很快就看到更多白色绒花一样的晶体从天而降,纷纷扬扬。
    “下雪了。”荣旭声音平和,边说着边将车内温度调高了几度。
    “嗯。”陈清应了一声。这之后车厢内再次恢复安静,缺少了让人沉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白色的雪花让人心里清凉舒适吧……
    因为下雪的缘故,陈清没有等荣旭停车,而是拿着钥匙先上楼开门。住在顶楼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室内气温极易被天气影响,夏天很热,冬天则很冷,所以此时房间内的温度比室外高不了多少。陈清只是摘下了围巾手套,身上依然穿着臃肿及膝的棉衣——他这棉衣还是前几年买的,虽然已经显旧了,但是羽绒的,而且那时候的衣服远比现在实惠,每次洗净后晒干,把扭成一团的鸭绒打散弄蓬松,穿起来至今都很暖和。
    他的衣服一直不多,冬天的棉衣也就两件方便换洗而已。现在随便一件棉衣都要500以上甚至上千,陈清实在舍不得买。他又不是那讲究吃穿用度的,东西不需多也不需精致,够用实用就行——当然,这些要求只是对他自己。
    看着荣旭提着衣袋进来,说是新买的羊毛衫,再看着青年脱下外套和身上的羊毛衫,将新衣服向头上套怎么也套不进去,放下来陈清才看清这衣服小了明显不止一码,青年骨架大根本穿不了。
    “买小了啊……糟糕,标签和小票都已经扔了,退不了了啊……”高大青年坐在床沿,有些郁闷的嘟囔着。
    “你中午去买衣服了?”陈清倒是没想到早上才说过,青年中午就实施了。至于别的他并没多想,只是觉得青年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只是这结果似乎不太好。“小很多啊……”羊毛衫这种衣服只会吸水越缩越小,所以买小的话实在很可惜,而且荣旭还是买了两件一模一样的,再加上标签和小票都没有了……
    摸着手里十足新的衣服,陈清关心地问:“不能退能换吗?”小了不能穿,换成大号的或者别的衣服也好啊!
    “店里写了‘货物售出概不退换’。”荣旭耸耸肩,拿过陈清手里的衣服在他身上比划:“既然不能退就留下好了,反正也不是真货,又不贵。你看看能不能穿?”
    “我?”陈清没想到会突然扯到自己身上,眼看青年伸手就要拉开自己棉衣的拉链,下意识握住对方的手阻止。他制止的力气和荣旭相比实在是九牛一毛,但荣旭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住手了。
    “你不喜欢这个样式?”
    “不是……”
    “那就试试嘛!我不能穿你也不穿,那就只能扔那了!多浪费!”“浪费”这两个字彻底击中了陈清软肋。他吃过不知多少苦,对食物用具都十分爱惜,浪费之类的行为他是绝对不会做的。握住荣旭大手的力道一松,荣旭就手快无比地把他棉衣拉链拉开了。
    陈清一下子红了脸,倒不是害羞,只是多少有些窘迫:“我、我自己来……”他不知道什么叫做衣衫半解的魅力,只是想着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好避讳的,公共澡堂都去过不知道多少次,哪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他这样想着,脱衣服的动作也像平常一样利落,相继褪下了身上的棉衣和厚毛衣,最后仅余一件单衫——他可不像荣旭那么不怕冷,敢直接把上衣脱光换衣服。
    荣旭买的是黑色套头加厚的高领羊毛衫,被他摆弄半天已经沾染上他的体温,陈清脱下衣服后受到冷空气侵袭的身体在把羊毛衫穿好之后很快就感到了暖和,而且因为褪下了厚重的棉衣身上很轻盈——很舒服!而且……陈清低头打量发现这衣服自己穿居然刚刚好!
    “你这也买小太多了……”陈清这是真心为荣旭感到不值:“你一定是被那家老板骗了,下次别再去他家买了!”
    荣旭看着黑色毛衫罩住男人有些瘦削的身体,暗下的眸色微闪,闻言挑唇一笑毫不犹豫便答应道:“好。嗯——你衣领歪了。”
    “哪里?”陈清伸手摸索,觉得入手整齐,摸不出枯皱的地方。
    “你摸不到——扭着了。我来。”荣旭说着站起身,陈清完全配合地转身露出毫无防备的后颈——那处衣领的确有个皱痕,但很细微。伸手抹平了最后这丝褶皱,手掌扶在男人并不怎么宽阔的肩膀上,鼻尖嗅着男人身上清新的皂香,荣旭又控制不住地开始神游天外:被厚实的黑色高领下是男人白皙修长的脖子,后颈的位置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让他很想咬上去……
    “还没好吗?”
    “……好了。”猛然被陈清一声换回神游天外的思维,荣小爷面上依然是正经无比的样子,他不动神色地放下手掌随即用一个话题转移了陈清的注意:“今晚上吃什么?我中午都没吃好……清清,还是你做的饭好吃!”
    “你——”陈清转过身,看着荣旭大男孩似的无赖表情好气又好笑:“我比你还大3岁呢!怎么这样叫我?听起来就像女生的名字……”
    “那叫‘小清’?‘阿清’?”荣旭睁大了眼睛努力表现出无害的样子——只是这幅样子能骗住的也只有对他没有防备的陈清了。
    “……原来那样叫名字不是挺好么?”陈清露出有些无奈的笑,他和章翔认识那么多年,也一直是直呼姓名。
    “我们已经那么熟了,连名带姓多陌生!”荣小爷开口理由自然也是正经无比。
    “……那就‘阿清’吧!”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就选这个比较不像女孩名字的好了。
    “好!”荣旭喜形于色,随即一口叫出来:“阿清!”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此时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荣旭叫的这一声并不响亮,有几分附耳倾诉的感觉——就像情人间的低语情话。
    这一声到底含有多少深重心思陈清并不知道,他只是答应一声,转身开始准备晚饭,同时心下有些无奈地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才会对一个称呼也那么介意……他面前没有镜子,也就看不到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宠溺的,甚至带着些微纵容的微笑。
    陈清本来是想把身上的羊毛衫脱下来的——他要做饭接触油烟,一不小心把新衣服弄脏了多可惜,但被荣旭阻止了,他的解释是:衣服本来就是要拿来穿的,身体保暖最重要。脏了?脏了洗呗!洗不干净就换一件——衣服存在的价值本来就是给人穿的!
    陈清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辩的,而且他也觉得荣旭说的很有道理,再想到自己的围裙是套头长袖及膝的,羊毛衫就算想要透过这围裙沾染什么脏东西也不容易,也就直接穿着做饭了。
    一手执碗,一手执筷,陈清熟练地把小碗里的**蛋蛋清蛋黄打匀,并加入适量的盐和胡椒等调味料。这套动作都是他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不用看都不会有一滴液体溅出来,手上动作着,他还有空闲地想:其实荣旭这件衣服买的好像还蛮值的,至少保暖很好,他就穿了这么一件在房间里居然一点都不冷……
    第25章 牵手【一更】
    日子就这么无惊无波地过着,一晃又一个星期过去,日历翻到1月7号的时候,陈清收到了卢秀云的电话,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晓宇学校放假回来了,买的车票是半夜到,回家不方便,想让陈清接接他,不赶夜回老家了,不安全,就在陈清那借住一晚。
    火车站据机场不远,都是建设在崔市到松程市这段路上,更靠近松程市的地方。两地也有来往的公交车,只是班次不多,陈清去接人倒也方便,而且这事他也做过一次了——陈晓宇今年大二,去年陈清已经接过他一次。只是被这么一说,陈清才想起那时候家里可没有荣旭,让他这个弟弟住一晚也挤得下,可现在……
    “怎么了?”眼看着男人接了一个电话眉心就皱起,被问起才把事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了。荣小爷听了大手一挥潇洒把车转了一个方向朝附近一家旅馆驶去,嘴上满不在乎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街上那么多旅馆都愁着没人住呢!空房子管够!”
    陈清的家庭状况他是知道的,但他还不知道陈清和这个弟弟关系怎样。所以他没有直说让陈晓宇去住旅馆,毕竟不管怎么说陈晓宇都是和陈清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让亲弟弟去住旅馆却让别人住家里,怎么看都说不过去——虽然旅馆里有空调电视什么设备都齐全,许多地方都比家里还方便,但到底亲疏有别。
    荣旭没有直说而是带着些暗示提到这些,陈清果然没有多想就被转移了重心。只是住一晚么,旅馆条件又不差,而且荣旭已经把车开到街上来了……这样想着,等荣旭在路边停下车,他让陈清在车里等着就下车去订了一个房间一晚——陈清不善于交际,也没订过旅馆房间,不知道除了住房还要付押金的费用。拿着小票坐回车里的荣旭也没提,陈清给他的钱他塞在了上衣口袋里,一分未动。
    “什么时候的车?”此时天已经黑下来,因为气温很低,路上行人几乎没有。荣旭在一个三岔路转了方向,朝陈清租房的方向驶去。
    “明晚12点。”陈清回想了一下给出答案。
    “我陪你一起。那么晚公交车都没有了,天气这么冷可不好打车。”
    “好。麻烦你了。”陈清听荣旭这么一说,想到自己上次去接人时的确没打到车,最后好不容易才包了一辆车到达火车站。而且他觉得自己和荣旭已经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互相帮助是很平常的事。
    “明天周末,要是不忙我们可以先去松程市逛逛。香樟路新开了一家电影院,这个双休公司发了每人两张票,我们可以去看看。” 荣旭说这话的时候语调轻松无比,和平时说话似乎没有什么两样,手上却不自觉用力到青筋都凸起来,耳朵竖的老高就等着陈清的回答。
    “忙倒是不忙……下午4、5点就可以关门。但看电影……”陈清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去电影院看过……”他租房的地方没有电视,唯一的娱乐就是睡前看看床头柜上的菜谱,因为每天很忙只要不是很冷都是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也因为忙碌他一直不觉得自己生活有多么乏味——章翔倒是感慨过他过的日子好比苦修士,但一次两次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不再念叨他。现在听荣旭这么一说,他才想到自己上次看电影好像还是高中的时候,音乐课上老师用班里的投影仪放的一部贺岁片,内容已经被岁月消磨不剩下多少,只记得当时心里十分兴奋,班里不时爆发阵阵欢声笑语。
    对那些没有接触尝试过的事物,陈清有些好奇,却又怀有一些对未知的惊慌,这种复杂的感觉让他大多时候都停住了脚步——很多人面对未知都是如此。有人开垦新天地,也有人在已经开垦出来的地方守着耕种,等待丰收,说不出谁更重要,只是少了哪个都不行。
    “上映的这部电影不是首映,大多人都看过了,所以电影院人肯定不多。我们看完电影差不多10点,再在外面解决晚饭,等到11点刚好可以去接你弟弟……”
    陈清还自犹豫着,荣旭已经说出了一步步的规划,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自然就随着对方的话语偏斜,陈清脑海里已经下意识开始幻想那些场景的样子……
    “那就去吧……”陈清的性子和他长相一样,都是柔和看起来好揉捏的,现实中他也大多如此,被稍微占些便宜他一般都不会去计较,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这性子是外柔内刚,一旦被触到心里那根弦,他是宁可撞得头破血流也死不回头的。不过生活平淡,能触动他这根弦的事少之又少,所以被荣小爷顺毛一牵,他也就顺着那个方向走了。
    至于荣旭——荣小爷陈清看不到的角度翘起了嘴角,上翘的弧度不高,却透着怎么都压不下去的惊喜。
    1月8号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朗气清,日光和煦。
    陈清看着落在积雪上刺眼的白芒,有些可惜,如果不是晚上有事可以把被子抱出去晒一晒,杀杀菌。以往他一个人睡的时候每逢晴天必然要把被子抱出去晒一晒的,这样晚上再睡的时候,被子蓬松而且吸收了日光的温度,他身上也会觉得暖和不少。但现在和荣旭同住,两人睡在一张床上,虽然不像那次一个被窝,陈清却好像隔着棉被都感觉到了高大青年的炙热体温,连带着自己身体也呼应般的暖和起来,很少再手脚冰凉需要热水袋来保温了。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就是身体的温暖会让他经常会忘记晒被子,比如今天,他难得记起却因为晚上有事而只能押到以后再找机会。
    周末的生意十分清闲,中午3点之后基本就没什么人了,陈清在5点的时候就把明天要用的食材整理好——平常这时荣旭都会来帮忙,今天没来是因为公司加班。他那个项目正在起头的关键地方,这段时间最需要下心力,等到项目上道之后就基本进入施工阶段,到时候就会清闲很多。
    两人约了6点,陈清擦净手上的水珠,抱着水杯——倒不是冷,身上穿着荣旭买的羊毛衫,他又在外面罩了一件棉衣,身上十分暖和——边暖手边不时喝两口,没等多久就到了6点,那熟悉的车身也出现陈清店面前。
    陈清把杯子里剩余的温水倒掉,拿出钥匙锁了门坐进车里,看到荣旭有些微红薄汗的脸,陈清关切地问:“你是不是累了?要不算了吧……”一天的工作刚下班就往这赶,感到累也是正常的……
    “我不累,只是有点热。”荣旭说着对陈清笑笑,他的一双眼睛极亮,的确丝毫没有疲惫的样子。任陈清猜他也猜不到,就连荣小爷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在紧张!打小的时候他一紧张就全身冒汗,从他进军营后这都多少年没有过了,今天居然又跑出来!陈清看不到,也不知道他此时握住方向盘的双手手心也满是汗津津的。
    真没出息!荣小爷咬牙骂了自己一句。汽车平稳地行驶在去松程市的路上,随着时间流逝,荣旭紧绷的心也随着气氛的平和宁静慢慢放松下来,他又恢复成平时冷静自持的样子。
    驶入市区之后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最后荣旭在万达广场停车场把车停下,两人从车上下来开始步行。新开的这家电影院就在广场边上,借用了广场的名字就叫“万达影院”,从停车场起走过一座拱桥再穿过偌大的广场和一道长廊就可以到。
    陈清和荣旭到的时候还差一刻钟才到8点,两人都没吃晚饭,腹中有些空荡。荣旭牵着陈清手就到影院前厅柜台那里买了特大筒的爆米花和几瓶汽水——这自然是荣旭的主意,他在电视上看到情侣来电影院看电影都要买汽水和爆米花的。陈清对这些不了解,也就一切随他。
    荣旭一手抱着装满爆米花的纸筒,一手牵着陈清的手。周末来电影院的人不少,很多小姑娘看着他们这一个高壮一个清瘦手牵手都纷纷眼冒绿光,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兴奋地叽叽喳喳说着什么。陈清本来就觉得两个大男人手牵手有些奇怪,被这些视线关注之后更是觉得浑身都不自然。他悄悄挣了挣手,但荣旭抓得很紧,他没挣开。
    眼看着高大青年好像完全没察觉一派自然的样子,陈清只得凑近了说话。他比荣旭矮了十几公分,要耳语只能身体贴的很近,靠近时听到身后起哄般猛然更为响亮的声音,陈清脸颊到耳垂都不自觉红了。不过他也总算引起了荣旭注意,荣旭停下脚步转身轻声问:“怎么啦?”
    陈清低声:“我们这样牵手好像很奇怪……”说话间他示意荣旭看后面,荣旭配合无比地看过去。他高马大,身形健硕,面对陈清的时候表情柔和,但转开之后就下意识转为疏离,眼眸深处甚至带着一种隐隐的骇人煞气,这是从军多年养成的警惕性使然:所有人在他心目中被分为两类,一类是已经被证实有害的,一类是隐藏中随时可能成为有害的——换言之,所有人在他心目中都是要么已经犯罪的,要么可能犯罪的。家人和陈清?那是被他早拿出这两类之外的。
    警察看犯罪嫌疑人是什么表情?荣旭此时看人就是这种表情。被他这隐含威势的眼神一扫,三五成群的人群下意识噤声,所以荣旭再低头目光和表情转为柔和对陈清说:“没有人说什么啊!也没人看我们,只是牵手而已,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电影院里面很黑,我们牵手可以小心跌倒,谁站不稳了另一个人还可以拉一把!”
    “里面不开灯?”陈清望见一处房间陆续有人走进去,房间里除了放映影片的大屏幕,的确没有什么照亮的东西。
    “好黑啊……”其实室内并没有黑到完全看不清会跌倒的地步,只是和灯火辉煌明亮宽敞的大厅相比显得格外黑暗而已。
    “是啊!所以我们要牵手防止跌倒……”至于为什么要在进房间前就在明亮的大厅里手牵手……陈清想不到问,荣旭自然也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牵手了……
    第26章 弟弟【二更】
    两张票座位是紧挨在一起的,居中的位置,视野很好,而且音响传来的声音也不会太吵。陈清还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期待。
    等观众们陆续落了座,电子表的时间指向8点整时,电影屏幕猛然暗下来,黑夜中立即生出些微嘈噪声,陈清也是一惊下意识握拳却感到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掌将他的手大半包住。
    “荣旭?”陈清压低了声音。
    “我在。”骤降的黑暗也只是让荣旭猛然提起警惕来,他夜视能力经过锻炼一直很好,只是微弱的亮光已经让他看清了男人脸上些微的惊慌,稍用力握紧男人颀长带有薄茧的手,荣旭也低声回复:“没事的,只是电影开始了。”
    随着他这句话落下,屏幕迅速变亮甚至有些刺眼,然后又降到令人视觉舒服的亮度,一行三维立体的英文浮现屏幕中央,英文之上是几个带有血迹的译文大字——《丧尸围城》。
    从电影院出来时还不到10点,松程市作为一座一线城市夜生活还是很丰富的,处处可见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街上行人也远比崔市多。路面上每隔5米就有一盏路灯,所以除了那些人迹罕至的角落树丛旁基本都是很亮堂的,可陈清走在这平坦宽敞的公路上却觉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想起刚刚看的电影里,那些人肚子开了一个大洞肠子什么都跑出来却还追着人撕咬的狰狞样子,灰白死寂的瞳孔,血污的獠牙……陈清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每看到一个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他就觉得有怪物潜伏在那里,每一个迎面走来的人都可能在下一秒猛然露出獠牙。
    感到陈清走路紧贴着自己,荣小爷心里得意:这效果真不错,下次可以试试别的……
    看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不说荣旭,就是陈清也饥肠辘辘了。陈清也常来松程市,他对这个地方的了解自然比荣旭这个外来的多,他带路到不远处的小吃街,走进了一家小饭馆。这家店专卖过桥米线,招牌米线味道劲道,滑爽回甜,在这一带都很有名。
    米线用砂锅烹调,大骨母**汤味道醇厚香浓,洁白的米线上铺了火腿鱼丸猪腰片,素菜有豆皮豆芽海带丝,用料很足从不克扣,只是价格也不便宜。陈清面馆一大碗牛肉面才卖上8块,这里一碗却是15,要贵上近一倍。大城市果然什么都花费的高些……
    荣旭吃进口里也觉得味道醇正,口感不错,但多吃几口就觉得味道过重,虽然吃起来过瘾但不能常吃,而且远没有陈清做的家常菜爽口值得回味。不过在冬夜寒冷的晚上,空腹便便的时候吃上这么一份米线,两人都觉得十分饱足,连陈清都觉得鼻尖出了一点薄汗。
    吃晚饭已经快11点了,平常这个时间陈清差不多都已经睡下。他作息一向规律,到这个时间点就犯困,直到出店门被冷风一吹,才清醒许多——也该办正事了!从胃部传来的饱足让身体也暖暖的,刚刚看完电影的一点惧意也被丢到了不知哪个地方。
    从小吃街到停车的广场有两条街的距离,步行也只需要十几分钟。天气到底是冷了,虽然没有起风,11点的晚上街上行也很少了,只有林立的高楼大厦灯光明亮,店铺的霓虹灯光依然不知疲惫地闪烁着。两人静默走着,突然就有一种万家灯火明灭,身边那人却一直都在的感觉——有人陪伴的感觉太过温馨,以至于两人都不舍得说一句话打破它。
    但路总是会走完的。发动汽车的引擎声在已经静寂的环境里十分清晰,汽车缓缓倒退出车身驶上公路,朝郊外火车站的方向行去。此时已经临近春节,火车站和机场人流量都十分之大。荣旭把车停在大厅外面的停车场,陪着陈清亮在如白昼的大厅里等人。他不认识陈晓宇,帮不上什么忙,陈清也不清楚自己这个半年多未见的弟弟胖了瘦了,穿什么衣服,只好看到一个拉行李箱学生似的人就仔细瞅一瞅,直到荣旭扯了下他的衣服引他去看不远处一个举高手使劲摆手的少年,陈清这才收回已经看花了的眼睛,微笑着迎上去。
    “哥!”陈晓宇这一声叫的十分响亮,半点做作全无,他是真心尊敬自己这个哥哥的。在他很小的时候,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只当自己和别人一样有个哥哥,而且这个哥哥从不欺负他,从不抢他糖果,只是——也从不亲近他。
    他一开始是缠着自己这个哥哥,陈清被他缠的无奈了也会陪他玩一玩,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安静的:不穿颜色张扬的衣服,不说话哭闹讨要零花钱,甚至没有一个玩耍的朋友。会叫的鸟儿才有虫吃,安静的孩子让大人放心,关注自然也就少了。等陈晓宇慢慢长大,能跑会跳的时候,幼童有了自己的快乐世界,沉默安静色泽暗淡的“哥哥”也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直到某天他被人欺负,路过的陈清解救了他。
    这世上有些人,没有犯下什么过错,但人们却孤立他,只是因为一些细微的不同,在孩童不懂得掩饰的世界尤其如此。这些不同可以是头发的颜色,紧张就会导致的结巴,破旧的书包……以及陈晓宇这样的家庭。以及在孩童世界隐退的人却以一种这样英勇的姿态出现,被电影动画洗脑的陈晓宇几乎是立即就崇拜上了自己这个哥哥,觉得少年单薄的体型也高大无比,简直就是一位英雄——而事实的真相只是陈清偶然路过,看到了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不管,而且他也是身其中的当事人,哪里能坐视不理呢?
    从那之后陈晓宇是真真切切成了陈清的跟屁虫,直到陈清高中毕业后就辍学去饭馆做学徒,为这他还和母亲闹过几次,但显然改变不了事实。由孩童到少年,十几年的教育见闻让他成长不少,对这位同父异母兄长的所有感情最后沉淀为尊敬和感激。陈清从来没有欺负过他甚至放弃了陈父的遗产,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那么放得开,而且,他还赞助了自己的大学学费。陈晓宇下定决心是要好好学习,等将来工作拿到工资就还给他哥——不是算清帐,而是不能仗着自己那一半血缘白占便宜。他需要用钱,他哥也需要,现找女朋友结婚买房哪一样不花钱?他还小不急,他哥可已经29过了年就30了。虽说男人年纪大点再结婚也没什么,但总不能太晚。
    “回来了!”自从母亲去世陈父再娶,陈清就失去了对家的归属感,他从初中起就住校,回家的时间少之又少。陈父去世之后,他高中毕业去做学徒一年最多才回上两次“家”——他像是一直被放飞的风筝,陈父是维系他和这个家的线。陈父去世了,线也就断了。那处遮挡风雨的地方很宽敞,有卢姨和陈晓宇,但他不能待,因为他那尴尬的身份。
    因为相处的时间短,陈清对这个弟弟感情并不深,只是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老是缠着他。陈晓宇没有厘头的一头热还是有些成效的,人说投桃报李,陈清又是个欠不得人情的,对这个弟弟关心自然也多了。所以卢姨当初向他求助晓宇的学费,陈清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又不是生死仇敌,谁见不得谁好呢?陈晓宇到底是和他一半血缘相同的弟弟,他脑子聪明又好学,成绩好将来有出息了陈父地下有知也会开心。总是好事。
    陈清不善言辞,说了这句就想不出别的话来,伸手要去帮陈晓宇提箱子被拦住了。陈晓宇哪好意思让他哥帮忙,他的长相和陈清完全不同,随陈父,十五六岁的时候骨架就已经长得十分高大,如今十九岁更是长到了183公分的身高,比身形单薄的陈清高出半个头。见陈清伸手他连忙斜拉起箱子说明:“这箱子有滑轮,我就拉着,一点都不费劲儿!不用帮忙!”说完就转移了话题:“这是……”他指的是陈清身边的高大青年。
    荣旭一直静默地站在陈清身边,寡言少语的。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骄子,吸引人目光的存在,再加上荣旭近190公分的身高和干脆利落的气势,真是想让人忽视都难。
    “哦,这是荣旭,是我的朋友。”陈清为两人做了简短的介绍:“他是晓宇,我弟弟。”
    “你好。”荣旭双手插在口袋里,颔首说了一句就再度恢复了沉默。
    陈晓宇也连忙应声:“你好!”他心里其实有些疑惑:他知道他哥的脾气,是绝不可能主动交友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只有章翔一个朋友。就章翔,也是当初死皮赖脸贴上来的!没错,在陈弟弟心里,他哥是顶顶好的,所有想要贴上来的人都是居心叵测的!
    气质这种侵入骨髓会随着人一言一指,甚至只是一个站姿流露出来,是遮不住的。陈晓宇是年轻,没有陈清米盐吃得多,但他比生活平淡好比白开水、一直没有任何娱乐的陈清眼界开阔地不是一般的多。在这样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网络上什么没有?虽然陈弟弟没有个人笔记本,但他学的是计算机,上网的时间不少,对什么都知道一些。
    所以他也能比陈清看到更多的东西,比如:像荣旭这样长相谈吐皆不凡的人肯定不是一般身份,至少家世不俗。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他这个沉默寡言几乎有些自闭的哥哥的朋友?他很难相信对方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想和他哥做朋友……又不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就是恩格斯帮助马克思也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理想追求。他哥的追求就是厨艺,这人难道会和他哥一起追求厨艺和薄薄的一纸证书?!开什么玩笑?!
    于是在第一次照面时,因为荣小爷对和他抢阿清床边位置的陈弟弟懒得敷衍,充分表现了他的高贵冷艳以至于被陈弟弟一下子打上了“居心叵测”的标签此后追妻路平添了无数阻碍悔得要死……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米有错!陈弟弟就是一个兄控!!
    第27章 交锋
    也许有人就是天生不对头,荣旭看着后视镜里缠着陈清一起坐在后座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陈弟弟心里一股一股的暗火,觉得对方不时鬼鬼祟祟打量他实在是不怀好意和单纯文静的陈清简直是地下天上,而陈清脸上那一点点柔和和对晚辈的纵容更是在他这把火上浇了一桶汽油,简直要映红了半边天。荣小爷咬牙,默默踩下了油门,誓要早点摆脱这个会发光的灯泡牌牛皮糖。
    而后座上陈弟弟却是开始问起陈清这半年的生活来: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劳累到?身体是不是一直还好等等一系列问题,陈清被一大通问题砸得有些晕乎,模模糊糊觉得这些问题应该是他问他才对,怎么倒过来了……
    陈清被问一句答一句的时候,陈弟弟也在边听边悄悄打量——至少他以为自己没被发现——荣旭。明知道他哥除了每月收入什么都没有,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东西,但陈弟弟就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人看似外表光鲜内里一定是想图谋什么……不得不说陈弟弟的预感还是挺准的,只是陈弟弟视野再广阔,男人追求男人这种事依然离他太远了,所以他坐在那里干想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荣旭想要“图谋”的是陈清这么一个大活人。
    因为心里对荣旭怀有警惕,在车子驶入崔市的时候陈弟弟一下子就发现了车并不是朝陈清租房那里走的。“这是去哪?”陈晓宇立即打起二十分的精神面色严肃简直是质问了。荣旭心中轻笑一声:到底是小孩子,沉不住气,色厉内荏。正要再晾晾他,完全没察觉到两人间风云涌动的陈清已经接过了这个问题:“我们给你订了一个房间,今晚你就在旅馆住一晚吧。”
    注意到陈清说的主语是“我们”,陈弟弟暗中咬牙,觉得他哥一定是被这人蛊惑了才会把他这个亲弟弟丢到没有人情味的旅馆里,在陈清不注意的角度狠狠瞪了那人一眼,再回头对上陈清时,陈弟弟已经换上一副带着些微委屈的表情:“哥,我们都半年没见了,你就不想和我说说话吗?”
    “当然不是……”外表壮实的人猛然撒起娇来给人的冲击力无疑是巨大的,就像看到一只连耳朵也耷拉下来瞪着黑眼睛委屈到不行的大型金毛犬,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好好摸摸他安慰,陈清下意识否定同时不自觉出神:他记得上次看这个弟弟撒娇的时候他还只到自己大腿那……
    “阿清明天还要开店,现在都那么晚了,有什么话以后不能再说?”荣小爷倚车而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陈弟弟想要打感情牌的幻想泡泡。
    “荣旭说的也对,晓宇,我们明天再聊吧!已经这么晚了你做了两天火车也该休息了……”
    “我对旅馆被子过敏!”一计不成陈弟弟再施一计,还是重磅炸弹型的:“旅馆的棉被都是用消毒水消毒过的,我对那个过敏,一碰到就会全身起红点,可痒了!”
    “这样啊……抱歉,我以前都不知道……”陈弟弟这么一招釜底抽薪的确厉害,首先陈清不可能怀疑一直在他面前乖巧无比的弟弟,荣旭就算知道他说的过敏十有89是假的现在也不能抱一床旅馆棉被扔他身上试验真假,不过,你以为只有你会说么?
    在陈清看过来的时候,荣小爷下颌微微抬起,俊美光洁的脸颊在路灯灯光映照下反射着淡淡光辉,就像高大健美的西伯利亚野狼,银灰色的厚重皮毛顺滑耀眼,那抬起的下颌诉说着狼王般的孤傲与对不入眼对手的冷冷蔑视——高贵冷艳的西伯利亚银狼开口了:“我也对旅馆被子过敏!”
    “……”一边是对荣旭效仿自己手段拙劣无耻怒视(陈清没发现)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大型金毛犬,一边是理直气壮却又用眼尾偷瞄自己的西伯利亚银狼——陈清一时无言,他不上网,也就不知道那些流行的网络词语,而他现在的心情用一个网络词语形容就是“囧囧有神”。
    三人静默了一会,陈清开口提议:“要不我住旅馆,你们住我那吧?”
    “不行!”这次两人倒是难得的异口同声,彼此对视一眼又十分嫌弃地各自移开视线。
    “……”陈清现在要是有表情的话,也就是一个“囧”字了。
    陈清的提议被一口否决,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另外两人却是较劲似的谁都不肯先退一步,三人间再次静默下来。
    冬日的夜里还是十分寒冷的,现在又正是凌晨的时候,街道上起了风。一道道钢刀般的寒风一吹,站在外面吹风半天身上早没热气的陈清不禁一抖。一直关注他的荣旭自然是立即发现了,他只穿了一件羊毛衫外罩一件大衣,他到是愿意把外套脱下来,但陈清肯定不会要。落下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荣旭打开车门把陈清拉进车里——车里暖气一直没关,要比外面好太多。
    “你……”陈弟弟心下一怒,还以为荣旭这是准备先斩后奏把他丢这了,气势汹汹就要上前找他算账,却被荣旭接下来一句话堵住了:“我送你们回去。”
    “……”陈弟弟愣住:他这是——先退一步了?
    汽车发动起来,陈弟弟连忙打开后车门坐上去,至于他哥坐到了前面——既然那人已经退了一步他就也退一小步好了……
    汽车很快到了楼下,楼与楼之间的过道没有灯光照亮一片黑暗,陈清看不清解了半天也没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荣旭弯腰为他解开,错身的时候叮嘱:“回去记得煮碗姜汤喝,祛祛寒,要是感冒就不好了。”
    这句话是对陈清说的,但刚刚下车的陈弟弟也听到了,他一愣后随即十分羞愧:刚才只顾着和那个叫荣旭的对峙,都没注意到他哥受凉了,还让一个外人来退这一步……陈弟弟脸如火烧,再看正朝他哥摆手的荣旭虽然还是觉得各种不顺眼,但好像比第一眼顺眼了些……
    陈晓宇说着要和陈清说话其实也只是想想罢了,毕竟到住处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多,陈清4点就要早起的,那剩下休息的时间就不到3个小时……陈弟弟也不敢多说一字打扰到陈清休息,再加上他连坐了两天两夜火车精神和身体都已经十分疲惫,粗略洗漱之后就倒头睡了,一夜无梦。
    闹钟响起的一瞬,陈清就醒了。虽然眼睛干涩无比,身体也疲乏的没有力气,体内的生物钟还是准时叫醒了他。用微凉的水洗漱后精神很多,但抬头看到镜中的人:面色苍白,双眼微红——实在不好看。这大概就是少年时营养跟不上十分匮乏导致的,身体里只有半瓶水,一遇到换季流感什么的也比别人更容易生病难愈。
    用冒着热气的毛巾捂住脸,等到热气散尽的时候拿下来,脸色变得红润很多,精神看起来也没那么差了。席上围裙照例做了两人的早餐吃掉一份留下一份在高压锅里保温,盖上锅盖的时候,陈清才想起虽然还是留饭却人不同了。
    不知道荣旭早起后有没有吃饭……对了!他不是对旅馆被子过敏么?睡一晚不知道会不会有事……要不打个电话问问吧……陈清想着,边下楼梯边拨了电话,听筒里“滴滴”两声就接通了,传出一声低磁的男音:“喂?阿清?”
    荣旭此时正躺在旅馆的床上,作为一个滚过泥坑睡过草丛伏击时甚至一动不动好几天依然龙精虎猛在发现嫌疑人第一时间冲出去逮捕对方的退伍兵,荣小爷当然不会有对消毒水过敏这种娇气的毛病。虽然他头天晚上的确翻来覆去很久睡不着,但在接通电话听到那人声音的时候他立即就一个鲤鱼打挺冲到沙发上摸出手机按下了“接通”键——他请公司一个小姑娘吃糕点拜托对方给陈清的手机号设定了专门的铃声。
    没办法,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荣小爷就是一个娱乐设备白痴。军用的通讯器几百个按钮,直升机轮船几千个按钮他都能一次记住所有功能并且如臂指挥,偏偏拿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手机没办法。谁让这时代人与人之间不兴无线电了呢?他既然走出军营就只能适应,好在目前他做的还都挺不错。
    荣旭虽然早就醒了,但一直躺在床上翻滚耗时间,所以声音听起来还带着刚起的喑哑,就在耳边响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磁性,陈清突然觉得耳边有些发烫——明明相隔那么远,却好像距离不存在一样,他几乎可以想见那人说这话时嘴角挑起的样子,连角度都是那么精准俊美。
    “我、我就想问:你吃了吗?”
    “还没有,你呢?”
    “我已经吃了……”陈清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要不,你到我店里来吃吧?”
    “好!”
    陈清收到答复有些说不出地高兴,他把手机装进口袋里,原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精神恍惚,现在又一分神。破旧的公寓楼楼道里没有任何灯光照亮,陈清感到脚下一个踏空的时候心道不好,但失去平衡的身体已经无法掌控。他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剧痛传来,从楼道转角狭小窗户射进来的微薄月光很快也就完全看不见,意识彻底沉浸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初次交锋!!金毛犬VS西伯利亚银狼!
    谁胜谁败呢╮(╯▽╰)╭
    新鲜出炉西伯利亚银狼,可摸耳朵,扯尾巴,顺毛……但在这样做之前请务必确认你身边有陈清一枚陪同,否则极易遭受攻击,切记!!
    第28章 受伤
    陈弟弟现在正坐在出租车里心急如焚,从听到他哥摔下楼梯这消息起,他心里就烧起了一把火,恨自己睡得跟死狗似的完全没知觉,又恨不得立即跑到他哥身边嘘寒问暖!但偏偏事与愿违,陪在他哥身边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心怀不轨的!
    陈弟弟外套拉链都没拉,鞋带也没系,蹬蹬蹬跑了两条街才招到一辆出租车就立即朝医院赶。但开车的司机偏偏是个慢性子大叔,1月份又逢上春运,年货、回家、公交……各种大小车辆把前面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想超车都超不过去!好、不、容、易、不、堵、了!居然又碰上两分钟的红灯!!陈弟弟狠狠在车座上锤了一下,连带着司机身下的座椅都震了震。
    司机大叔惊了一跳,半天才回过神来,慢悠悠吐出一句:“俺的座椅呦……”
    “抱歉!我就这下车吧!”陈弟弟说着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从衣袋里抽出钞票看也不看就塞到司机大叔手里,没等他阻止就急慌慌下了车朝医院方向跑去。
    “你……”少年跑走的时候还记得带上车门,沉闷的声响打断了司机大叔慢吞吞的句子,眼看着少年的身影都缩小到快不见了,红灯变了绿灯,司机大叔才慢悠悠把手里三张一元的钞票塞进盒子里,把话说完:“……其实钱没给够……”
    不过司机大叔车是自家车改装的,平常跑个出租挣些钱贴补家用,倒不会斤斤计较,再想到那少年是急着往医院赶,怕是什么重要的人出事了吧……司机大叔十分想得开,哪怕车后有人狂按喇叭,司机大叔也没提速,嘴里念叨着:“不急,不急……”慢悠悠转动方向盘换了一条车道继续开下去了。
    陈弟弟真的很急!他身高体长跑得快,跑到医院也花了十几分钟。持续的高强度运动让他一停下就开始大喘气,身上的内衫也被出的汗水浸湿了贴在身上,冷空气让他的鼻尖脸颊几乎都没了感觉,口里更是有种血液的腥咸。
    陈晓宇扶膝喘了几口就直起腰,坐了电梯直达6楼,然后在拐角的病房看到了整体看起来无碍的陈清。
    “哥……”他叫了一声,声音很低,带着自责和惭愧——陈清出事就在楼道间,他却在楼上睡得人事不省,一点都不自觉,要不是那人发现他哥,他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一时间,陈弟弟觉着自己在那人面前矮了不是半头而是整整一头!
    “你来了……”房间里很安静,陈弟弟声音虽轻,陈清还是清晰听到了,他转头露出一个微笑来随即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坐在他身边的荣旭连忙扶住他,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是不是头又疼了?晕吗?有没有感到恶心想吐?”说完冷冷瞪视了陈弟弟一眼。见陈清嘴唇动了动,又连忙轻声:“别!别摇头!小声告诉我就行……要是不舒服不说话也行……”
    陈晓宇一时噤若寒蝉——荣旭看他的那一眼并不是狠狠的警告而是一种经历和家世沉淀下来的气势和威吓,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看了只有不足一秒,他却彷佛被野生的大型凶兽盯死一样,后背的内衫干了再湿。他不敢再冒出一句话来,等陈清脸色好转些了,才询问地看向荣旭。荣旭把病床一头微微调高,让陈清平躺的能舒服些,柔声叮嘱:“我们出去聊,你好好休息。呼叫器就在你手边,有事就按,我就在门外。”
    “嗯……”陈清轻轻应了一声,他现在头晕的厉害,一阵一阵的眩晕让他全身无力,再加上昨晚起就没休息好还受了凉,现在迫切想要休息。听着门被小心带上的轻响和渐远的脚步声,陈清身体和意识完全放松,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另一边荣旭小心翼翼关了门,就径自大步走开到病房外一定距离——这个距离既能注意到病房内的情况又不会吵到陈清休息。
    “我哥怎么了?”陈晓宇这时才从那一眼的余威中回神,眼看着荣旭只是盯着5楼外的景色而不是把视线落到自己身上,他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些。虽然离病房已经有段距离,仍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问。
    “轻微脑震荡、脚掌韧带拉伤以及受凉发热。”荣旭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只是想到他在陈记面馆等了许久不见陈清赶来,想着以那人守时的脾性怎么也做不出把自己晾在那的事来,而且打电话也一直没人接,长久与危机擦肩而过养成的潜意识让荣旭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
    凌晨不到5点的时间段,街面上人车寥寥无几,荣旭基本是把私家车当成越野开一路狂飙到租房公寓楼下,然后在楼梯间看到瘫在地上全无知觉触手冰冷的陈清——天知道他那一刻心跳都要停了!!粗略检查一番发现情况并没有太糟糕,荣旭才找回一点冷静来,他把陈清抱到后座安置好,就立即打电话找关系安排好了医院的事宜——确保他到医院后第一时刻可以得到治疗。之后他又一路狂飙车到医院,早就准备好的副院长立即上手,完全不敢懈怠,因为担心荣小爷嫌他们不尽责甚至还给陈清做了一个全身体检。
    荣小爷看着护士拿起寒光闪烁的针筒要抽血,却是心都要拧起来了:那么严重吗?!是不是他看错了其实很严重?!都抽血了还抽那么多……
    抽完血开始输液的护士长做了二十多年的工作,手一直很稳,但被一只急红了眼的西伯利亚银狼死死盯着……护士长表示压力很大。压力大,手就不自觉地发抖,针尖就扎进了肉里。
    “嘶……”陈清躺在温暖柔软的床上,身体已经回暖很多,意识稍稍清醒就感到大脑的晕眩和手臂传来的刺痛,他不自禁痛呼一声。声音轻微到细不可闻,但还是被一直关注着他耳朵竖的老高荣旭捕捉到了,一直高高提着的心这才放低了些,虽然到底没有完全放心,但——醒了就好……
    “……荣旭?”挂好输液瓶的护士长就走了,要等药水差不多输完的时候才会过来。荣旭在床边轻轻坐下,小心握住陈清的手回应:“我在。”
    “我记得我从楼梯上摔下来……”陈清微微皱眉,头疼得厉害,而且还晕,想吐。
    “别皱眉了……”轻轻抚平陈清皱起的眉心,荣旭低声解释:“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而且受了凉有些发热。右脚的脚掌应该是你想稳住平衡的时候用力不对,拉伤了韧带。别害怕,只要静养很快就能好。好好休息吧!”
    “嗯……谢谢你……”陈清刚刚苏醒还有些虚弱,想到要不是荣旭发现自己,真不知道他现在是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一个人居住的话,哪怕是突然病发死在房间里,恐怕也只有等到尸体都发臭腐烂才会有人循着气味发现他——因为一直没有一个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不在并且关心他的人。陈清是个口笨的,纵然心里情绪激荡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谢谢”而已。
    不过……荣旭懂了。他对陈清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露出脸颊上两个小小的酒窝——怎么看,都是一张俊美又平易近人的脸。陈清被安抚了。随即想起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个人,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不能照顾陈晓宇的,因此拜托荣旭通知他一声,让那孩子先坐车回老家去。而荣旭叫陈晓宇出来也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要留下照顾我哥!”少年一听荣旭转告的陈清原话就抛出这句话来。少年的责任心加上对亲人的关心总是让他们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可是……
    “你留下来又能干什么?”荣旭今天穿了一身休闲的西装,内里是件衬衫,中间套了件羊毛衫——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在陈清那,昨晚送陈清回去的时候忘记上楼拿要换的衣服,所以他现在穿的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一身衣服从内到外都是需要熨烫后用衣架撑着挂在衣柜里的,昨晚在旅馆沙发上委屈了一夜多少都产生了一些褶皱,单看衣服的话难免给人邋遢之感。都说人靠衣装,但也有人天生能让衣靠人装,所有物品在他身上都只成了陪衬,都只能将他本人衬托的更加出色而已。荣旭只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忽视了他的着装而只能看到他身上的淡淡威势。
    “我……”被荣旭气势所震,陈弟弟一时想不出答案。
    “你会做饭?你能给他洗衣服?……你能照顾好他?”
    “饭可以买,衣服……”他在学校衣服都是要么随便用水泡一泡揉一揉,要么扔洗衣机。活了近20年,他学的一直都是让成绩更好,生活能力真没有多高。
    “买?先不说买来的饭有没有营养,适不适合病人吃——你有钱吗?好像学费都是阿清给你出的吧?”
    “我……”陈晓宇哑口无言,他反驳不了。荣旭这话直切要害,虽然难听却也是实话,陈晓宇听着脸上都要火烧起来了。良久,他握拳小声反驳:“我、我会挣钱的……”
    “但不是现在,”荣旭接话:“而且你的母亲还在家等你,她盼你回去盼了半年,你要让她失望么?”
    “……”
    走廊上一时沉寂,许久许久,荣旭估摸着陈清药水已经下了大半,心急回去看着,不然回血就不好了。陈晓宇这才低哑开口:“……你会照顾好我哥吧?”
    “当然!他不只是你哥,也是我的……”
    第29章 住院
    两人算是暂时达成了协议,虽然已经知道他哥的情况,但不亲自再看一眼,陈晓宇总是不放心的。而荣小爷想着自己总算把这块牛皮糖从陈清身上撕下来也不计较这些了,早点看完早走人么!
    陈弟弟走在前面手脚很轻的推门,木门转动发出的细微声音因为环境的安静而被放大无数倍,显得响亮无比,令陈弟弟动作一下子顿住,静了一会没听见里面有任何声音传来——看来陈清是睡着了,不论他刚刚吃的药还是现在输的液里面都有安眠成分,倒是不会被这种轻响吵醒。
    陈弟弟也终于推开门走了进来,在他背后荣旭虽然看起来很随意地走着,却比陈晓宇刻意放轻的脚步还要轻得多,就算竖起耳朵仔细去听也是很难听到的。他身上的衣服还带着褶皱,梳理整齐的浓密黑发因为一番忙碌焦急变得凌乱,明明是放在一般人身上会显得无比邋遢的造型,落到荣旭身上硬是变成了带着贵气的慵懒,偏偏他一步一行肢体协调又透着一种含蓄的力量——像是把一座活火山埋进了身体里随时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岩浆来,又更像一只大型的猫科动物,看似慵懒其实全身上下毫无破绽,只是在等你放松戒备的一刻给你致命一击,譬如:咬碎你的咽喉。
    陈弟弟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认真端详,发现他哥的脸色比刚刚好了很多,虽然脸颊上两抹薄红怎么看都不是健康的红晕,但比起毫无生气的苍白,现在这样因为虚热泛红的面容要有生气的多。陈清的长相原本就随他母亲,十分清秀,小时候还被误认为过是女孩子。不过随着年纪的增加,五官慢慢张开就多了男子的英气,绝对没有被误认的可能。
    荣旭也站在床边,看了一眼点滴瓶里还有小半的药液,他也低头打量起陈清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他:典型的江南人面孔,五官随他的性子十分柔和,就像一幅被雨丝渲染开的笔墨山水画,但一双饱满的唇却在唇形上显露出微微的棱角来,可见陈清虽然脾性温和也会有硬气执拗的时候——就是要这样的性子才好!越看安睡的这人心里就越是喜欢,荣旭不自觉挑唇笑了。
    这抹笑意恰好被正准备告别抬起头的陈晓宇看到,心中不禁一动,有股怪异的感觉升起:他现在是相信荣旭会照顾好他哥了,可这眼神……荣旭看他哥的眼神,他怎么觉得那么熟悉呢?仔细想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再加上荣旭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陈弟弟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
    走就走!被荣旭和他哥的亲密关系刺激到,陈弟弟到底年轻,心中不甘,想着:现在走了,过几天再来又不是不行!哼,到时候他还是不是想怎么待就怎么待!有他这个亲弟弟在这,闲杂人等还不都靠边站……这样想了一堆,心里的憋屈才少了些,陈晓宇回陈清住处拉了行李箱就直奔车站回家去了。
    荣旭则是在点滴还没下完之前抽空到走廊上打了一个电话请假,他们公司与当地房地产商合作的这个房地产项目被他经手处理了这么一段时间,大体上已经步入正轨,工作量少了很多,再加上虽然这个项目对公司的意义只是锦上添花,到底不算小,公司还是给他派了两个副手的,所以接下来的事务倒不是非荣旭不可,他这个假也是打过去就被准了——毕竟他之前工作时可是从不偷懒甚至一人做了两人份的。
    挂了电话,荣旭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到陈清身上了。他走回病房,眼看着点滴快输完了,连忙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因为之前荣旭特别给人打电话招呼过,所以陈清住的其实是特护病房。要不然搁这年底年初的时候医院里那可能这么清闲安静?安静清闲的只是陈清所在的这一层罢了。
    呼叫铃一响走廊里很快就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护士长端着托盘进来,这时输液瓶里还剩半指高的药水,不过因为倒挂的瓶口是越往下越狭窄,剩余的药水其实并不多。护士长等了一下等到这些药水也下完就拿出棉球按着给陈清拔了针头。
    为了方便输液,陈清的手一直是放在棉被外面的,虽然手里被塞了圆柱状的暖宝,冰凉的药水一滴滴送到身体里还是会让人指尖到手腕冰凉。拔了针头之后荣旭帮陈清把棉球按着一会止血,再拿下来就只剩一个红红的圆点。
    “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点?”刚刚挂的那瓶药水已经是第二瓶了,下午还要挂一瓶。荣旭观察陈清脸色,发现脸颊上的绯红已经褪去,应该是药水开始发挥作用降了烧。再看看时间这时候已经是近下午2点了,就问:“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医院里倒是有食堂,像这种特护病房还有专门配置的营养套餐,绝对符合病人饮食,只是营养上去了,味道却实在不怎么样。
    “**丝汤面吧……”陈清其实完全没感到饿,只是生病了多吃饭喝水多休息总是好得快些,即使不饿也要吃一些,而且汤面养胃又暖身。
    “那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有事记得按铃。”荣旭又给陈清掖了掖被子,就要起身出去。
    “那个……荣旭……”陈清叫住他。
    荣旭回头,看到陈清面上有些犹豫和尴尬,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方便开口,嘴唇张合几下才问了一个问题:“我现在能下床吗?”
    “医生说要静养,少动。”
    那就是不行了……
    “有什么事我不能帮你做?”荣旭笑着问。
    “麻烦你扶我去洗手间……”陈清犹豫一下终于说了出来,他刚刚输了两大瓶药液,实在很难忍。拜托荣旭扶他上厕所虽然有些尴尬,但要是等荣旭走了这里可就剩那些女护士了。虽说对女护士来说给病人解裤子插导尿管也是常事,但陈清从小就不与人交往惯了,实在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衤果露身体,所以荣旭是最好的人选。
    荣旭站在洗手间门外,隔着一道毛玻璃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才有水声,又过了一会是更大的水声,在心里数了十秒。十秒后,荣旭敲门:“好了么?我进去扶你出来?”
    “……好了。”声音低低的,音调有些奇怪,荣旭还以为是陈清又不舒服了,推开门才发现是他想岔了,陈清从脸颊到脖颈都是红的,看他进来也没抬头,因为他心里实在是尴尬到不行——输了两大瓶药液,膀胱里储藏的水分很足,再加上房间里十足的安静,清晰的水声好像漫长没有止境。眼看着毛玻璃门上映出的高大人影,那道门仿佛形同虚设,就像自己直接在荣旭面前……一样,偏偏这种事不开始还好,一开始哪里是止得住的?于是陈清只能硬着头皮放完水,好不容易解决完生理问题,手指哆嗦着提上裤子,陈清的脸也红的可以冒烟了。
    荣旭扶着陈清慢慢到洗手台洗了手,又慢慢走回床边缓缓躺下。期间看着那近在咫尺变得通红饱满圆润的小巧耳垂,十分想伸手捏一捏,但到底不是时候。心里叹了口气,荣旭不嫌啰嗦地又嘱咐了一遍,仿佛他这一趟离开不是一两个小时而是一两天甚至一两个月。
    陈清躺在床上依然耐心地一一应了——对于真切的好意他一向珍惜。这世上没有谁必须对谁好,所以如果对方表达了关心和善意,陈清都心怀感激。当然,这样的事并不多,他的生活一向是平淡的,无惊无喜,没有波澜,也没有太多意外。如果说意外的话,也许荣旭就是一个吧!他哪里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一位朋友呢?对于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他是真心想要维系下去的。
    荣旭走出医院先是去了崔市最好的饭店找大厨订做了一碗**丝汤面,然后就回家拿陈清和自己的换洗衣服——病房里有给陪床睡的小床,要他放陈清一个人在医院他可不放心。尤其是今天的事更是让荣小爷心里潜伏的警惕全部都惊醒了过来。像是沉眠许久的野兽在黑暗中苏醒,睁着赤色的眼瞳和惨白的獠牙只等着择人而噬。
    衣服装好塞在衣袋里,关门之际荣旭扫了一眼屋内:房间依然是那个温馨的小屋,但有很多需要处理的隐患。不过,阿清现在住医院离不开人照顾,过几天再收拾吧……
    荣旭带上了门下楼开车直往饭店方向驶去,诸不知那边接到贵宾要求的大厨要哭的心都有了。他们这饭店严格来说算是一座国内驰名饭店的连锁店,自有一套经营理念,比如荣旭出示的会员卡,那都是饭店贵客才会有的,全国通用——只要是这家酒店名下的产业,就可以持有该卡点名要求餐饮服务。
    金大厨是这家饭店请来的高级厨师,拿了证后仍浸yín厨艺十几年的人,最擅长煲一些汤汤水水,一手厨艺早就远近驰名,今天却被一位拿着会员卡的贵客要求做一碗**丝汤面……**丝汤面——那是什么啊?!金大厨听到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确认还是**丝汤面之后脸上的表情就精彩了:**丝汤面,说白了就是**汤煮的面,一般人会放一点青菜,**丝一般都不会有。只要等**汤煮沸后把面下进去熟了捞出来放点调料就成,只要不是厨艺特别奇葩的做出来味道几乎都相差不大——这东西就像人拿笔在纸上画圈似的,都是画圆圈,差别能大到哪去?实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金大厨内流满面:这也太欺负人手艺了,厨房里那么多人哪个不会煮这道面?偏偏点名要他来煮,还要他放下手上这道佛跳墙!简直就是拿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屈才了有木有!!
    心中埋怨着,但他到底不是老板,拿人工资为人办事。既然老板都不嫌浪费,他也只能照做了,只是心里带着些许怨气,金大厨发誓:他一定要让客人吃到一碗前所未尝到过的**丝汤面!
    医院里,荣旭把衣袋放到椅子上,又把保温饭盒放到床边桌子上才小心翼翼护着陈清后脑让他慢慢坐起身来,背后倚着两个松软的枕头。
    “手能用力吗?”荣旭把饭盒打开,一阵香气扑鼻,露出素雅的颜色来。
    “很香啊……”陈清说了一句,又笑道:“我只是不小心撞到头和扭到脚,手又没什么事!”和荣旭相处的熟稔了,陈清才慢慢放得开,像今天这样说笑还是第一次。
    荣旭心中小狼尾巴使劲摇恨不得按个马达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心情——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他和陈清之间的距离又短了些——只是心中狂喜,荣小爷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把床尾的桌子拉到陈清面前,又把保温饭盒放好,荣旭这才停下动作,嘱咐了句:“小心烫!”就坐到一边看着陈清吃。
    微绿泛着金色的汤水表面是几滴扩散开平铺的芝麻香油,和**汤原本的香味混在一起十分和谐,闻起来就让人食指大动。陈清本来是没有食欲的,现在也感到腹中饥饿起来。他先是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味道纯正有**肉的厚实也有蔬菜的清香——**是小乌**,在圈起的**圈里放养了一年的,身体上的肉全是结实口感又好,就是只放盐煮出来的味道也不是市面上那种一个多月就可以出笼的菜**可比的,更何况是经过高级厨师金大厨加工的?一只乌**处理干净再加入各种调料先大火再小火熬汤,一直煮到骨头架子都酥了,筷子轻轻一挑再一抖,连皮带肉都落到汤里头,只剩下半幅骨架子。营养都跑到了汤里头,剩下的骨肉却是一点精华都不占了。
    陈清喜欢烹调美食自身却并不是特别重视口腹之欲的,如今喝了一口**汤却有了立即想要尝一尝第二口的感觉。一大早就被意外受伤着凉又输液弄得内里冰凉的身体,在连喝了几口**汤之后才慢慢暖和起来。同时心里也控制不住开始分析汤里都放了些什么,要是自己做能不能做出这个味道来……
    边想边喝,头和身体的不舒服也没感觉到,等到陈清回神汤水已经下去了一半,对上荣旭直视自己的目光,陈清羞赧,这才注意到荣旭一直看着自己并没有吃饭:“你怎么不吃?”
    “……”荣旭哑然一下,把目光从陈清湿润的唇上移开,这才感觉到自己也是饥肠辘辘的了。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荣旭难得的气馁又带些不好意思:“……我忘记买自己的饭了。”
    “这个都能忘……”陈清嘴上下意识念叨一句,随即想起一切还不都是因为自己。眼看着偌大的保温饭盒里剩余的汤面还有大半,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不禁提议:“要不我们一起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怎么会嫌弃……饭盒里的饭量的确是三个人吃还有余,荣旭也就没客气。
    “要不要再找双筷子?”
    “不用。”荣旭说着直接拿起陈清放在一边的竹筷——陈清只用了勺子喝汤,筷子用不到就放到了一边,没想到荣旭直接拿着用了。
    “那是我用过的……”陈清小声说了一句。
    “没事!”荣旭笑着露出一口整洁白牙,直接挑面大口吃起来,似乎是饿极了的样子。陈清想到荣旭平常的饭量也就释然:肯定是很饿了吧……都怪自己没有早点发现……陷入了自责,陈清也就没发现荣旭虽是在吃面,两边的嘴角却是明显上挑起来的。
    第30章 偷吻
    伤到脑袋这种事有大有小,陈清在楼梯上失足跌落时还有意识,身体下意识采取自我保卫动作——用脚掌撑了一下地将下坠的力道减轻很多,而且那时只剩几个台阶,所以陈清最后虽然拉伤了韧带但好在头部伤的并不是特别严重。
    陈清住的是单人间自然只有一个病床,不过医院提供的有折叠床供病人家属租用,荣旭就租了一张在陈清病床边睡了——他要守夜。医生说了陈清半夜可能出现轻微的呕吐等情况,这是轻微脑震荡的表现症状之一。
    病房的灯在晚上8点就熄灭了,因为房间有病人而且开了空调,窗子都是紧闭的且拉了厚厚的窗帘,外面的光亮完全透不进来。浓墨渲染般的夜色里,荣旭看着床上的人呼吸渐渐变得悠长,自己也放松身体闭上眼睛陷入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警醒的浅眠。
    半夜的时候陈清果然吐了一次,不过要比白天好很多。医生和护士长又进来给陈清检查了一□体,记录了数据,让他又吃了一次药就出去了,说要看这一夜过去才能下定论。荣旭端了温水给陈清漱口又扶他睡下,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睡意。
    人的身体处于睡眠时能最大的修补病痛带来的身体漏洞,所以生病的人总是容易疲惫,这也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再加上药中的安眠成分,陈清很快就再次陷入了睡眠。睡梦中身体的病痛折磨着他,陈清觉着自己好像在冰刃铺就的道路上行走,还有人拿了小锤子一直敲他的脑袋,真是从头到脚都不舒服,以至于他在现实中也皱起了眉。
    随即,就有一股暖意笼罩了他,这股暖意就像特制的药酒,灌醉了他的病痛让他身体轻松很多。但没过多久那股暖意突然离开了,陈清又难受起来,眉头比刚刚皱的还深,还发出了不适的呻、吟。他没有等太久,那股暖意再次包围了他。生病的人总是比平常脆弱一些,陈清还处在睡梦中表现出了难得的孩子气,对失而复得的温暖发出喃喃的抱怨,甚至还微微转头用额头去贴近那股暖意。只是抱怨的声音太轻,在荣旭看来就像一只小奶猫失去了奶瓶用轻声哼唧,惹的人想把他扯进怀里牢牢抱住。
    伸手摸了一下因为挂了一天点滴有些泛青的手背,发现陈清手指冰凉,再探手到被窝里也没有多少暖意。荣旭轻呼一口气,褪下身上的外套掀开被子小心躺在了床的外侧。好在特护病床为了让病人睡得舒服病床很大,陈清又睡得比较靠里。荣旭一躺进去,被窝很快就被暖热,而感觉到再次失去的温暖就在身边的陈清也是自动挪近了很多,但他的病情是不适合随意挪动的,因此荣旭看着他一动就难受地皱眉连忙主动挪进了些,将整个人都圈进了怀里。陈清的睡姿就像他的为人,一向是中规中矩的平躺。此时被荣旭抱住也只是舒展了眉头——这气息是他熟悉了的,因此也没有做出任何抵抗,表现的乖巧无比。
    这还是……那次之后第一次睡得那么近。虽然夜色浓重,但走廊上射进来的几缕光线已经足够荣旭看轻怀里人的面孔。也许是遗传也许是作息规律饮食合理,陈清脸上的皮肤一直是极好的,在同龄人油光满面为痘所苦的时候他还能一直保持面部白皙清爽,至于身上……他还没看过= =。
    喜欢的人近在咫尺,睡颜安静无害,心里没有什么想法才比较奇怪吧……荣旭舔舔嘴唇,深邃立体的五官被夜色笼罩也多了几丝危险,但对陈清来说气息仍然是熟悉的,所以也没有任何动作,他睡得很熟,完全不知道身边躺了一头处于饥饿状态的野狼。
    只亲一下……荣旭想:我只亲一下……饱满的唇唇形姣好饱满,色泽是浅淡干净的粉色,就像那天陈清给他做的水果甜点:透明圆润的小小一颗,入口就化了,清甜的口味一点也不腻,吃了一口只想再吃第二口……就是做起来麻烦,而且也太不经吃了。阿清的嘴唇也是粉色的,会像甜点一样清甜吗……要是含在嘴里化了怎么办……
    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各种天马行空不着际的想法,身体的动作却一丝不稳颤动都没有,依然稳定且缓缓地朝目标靠近……最后,一口含住了那饱满粉色的双唇。这是荣旭第一次亲人,他之前也看过影视上的亲吻,甚至在走在大街上的时候都可以撞见真人版。在这之前,亲吻在他眼中和手碰手的差别不大,嗯——如果是舌吻可能会觉得危险而且不卫生:把自己的要害交到别人口中齿间不就是危险么?要是别人一口咬下来怎么办?
    可是现在,荣旭小心允舔着那双淡色的唇,看着它色泽逐渐变得嫣红,唇启间露出的微微缝隙可见白玉的牙齿,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想象用舌尖撬开牙齿后他可以看到粉色的舌并用口舌允吸口间甜美诱人的津液……荣旭一双眸色更是暗了暗,但到底没那么做:在外面亲一亲还没什么,撬开牙齿深吻的话……就算阿清睡得再熟也会被弄醒了,会影响他身体,而且刚刚吐过一次,现在深吻他会难受……
    反正来日方长,荣旭这样想着,心情慢慢平复,只是多少还有些遗憾。恋恋不舍地含着那双已经变得嫣红的唇允吸舔舐,直到嫣红的唇微微肿胀起来,荣旭才不舍地放开,闭眼陪着陈清睡了。
    后半夜两人都睡得很平稳,想到清晨6点的时候医生要来查房,早就醒了的荣旭这才起身去洗手间接了热水给陈清擦脸。热气氤氲的湿毛巾接触脸部,毛孔舒张的舒畅之感让陈清意识慢慢苏醒,他伸手想接过毛巾自己来但被荣旭阻止了,身体也确实不舒服,陈清就没坚持。看着荣旭动作轻柔地给自己擦脸和脖颈,毛巾触到嘴唇的时候一阵火辣之感,像是在嘴唇上摸了辣椒,火辣的胀痛让陈清不禁“嘶”的吸气——怎么睡一晚嘴唇肿起来了?!
    他刚要伸手去摸被荣旭握住了手用毛巾擦拭,荣旭动作很仔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连指缝都没放过。擦完又放下毛巾拿了一杯微蓝的液体给他,这是……
    对上陈清疑惑的眼神,荣旭解释:“是漱口水,肯定没有牙膏清理的干净,但你现在不方便刷牙就先用这个吧!”说完扶着陈清起身侧坐,把杯子递给他教导用法:“含在嘴里一会吐出来就好。”
    清凉的液体接触嘴唇,火辣之感这才褪去不少,陈清漱完口又被荣旭扶着去洗手间解决了代谢问题,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嘴唇真的红肿了不少——难道是对什么过敏了?不过只是表面肿起,一点也不严重,陈清也就没放在心上。擦干手被荣旭扶着躺回床上,这时候门外也响起噔噔的脚步声——是医生来了。
    先是量了体温又检查了头上撞到鼓起的肿包,荣旭等医生打开笔记本做完记录才问:“怎么样?”
    “病人有些营养不良,但伤情并不严重,而且总体恢复的不错。吃好喝好多休息,再按时输液吃药,大概两周就能出院。”得到上面的嘱咐,主治医生倒是很尽职尽责告知了明细:“而且出院后依然要静养。虽然轻微到底也是脑震荡,不好好修养可是很容易留下后遗症的。”主治医生又嘱咐了一句才拿着病历走了。
    “……”陈清苦笑,他自然不是特别注重钱财的人,和身体相比肯定是身体健康更重要。只是想起己还没把医药费还给荣旭,而且医院里住一天医药费不知道要多少,一年的辛苦盈利就因为一场伤病去了一半……到底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用汗水挣来的,如流水般花出去多少有些心疼,再加上病没好之前饭馆也不能营业,年底年初又是生意最好的时候——这损失可真不少!人穷了,连病都生不起啊……
    “别担心。”荣旭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一趟买了早餐回来,温暖带有薄茧的手握住他的,安慰道:“先把身体养好,医药费我已经付了,你就安心养身体吧!”
    “那怎么行?”陈清肃穆了脸,他本想摇头,但头部有伤受不起摇晃只能止住:“我怎么能一直让你破费?我现在身边没现金,等我回去一定会取钱还给你的!就算我们是朋友,也要算清帐才行!就算你不缺这些钱那也是属于你的财产,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荣旭被说地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直绵软好脾气的陈清这么严肃的表情,不禁有些惊讶。但随即有微笑在脸上扩散开来,越笑越大——他就知道他没看错人,陈清只会给他惊喜而不会让他失望。他是不介意把自己的钱全交给陈清,这些医药费对他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无足轻重,但陈清的硬气和解释更让他欣喜——不是所有人面对利益的诱惑都能这么立场鲜明地表达拒绝的。也许几千块不算什么,但以陈清的脾性来说,这些话已经足够代表他面对此类问题的态度。
    “……你说得对。”荣旭十分赞成:对外人就该这样!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荣小爷看着陈清认真的表情真是越看越喜欢,不过,将来他把工资本交给阿清阿清应该会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