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有时候坚持不代表坚强,放手才是真的坚强(2)小结局
    正午的阳光正盛,墓地里被参天树木分割成丝丝缕缕的阳光就照在面前男人的身上,映得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斑驳,深深浅浅,看得不甚清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在微笑。
    “起来吧,这么坐着睡着了难免着凉。”
    是冯邵谦,伸手拉简白珂站起来,她踉跄一下,几乎扑倒在他怀里。很快站直了身子,简白珂总算清醒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这问题很傻,但是若是不问出来,简白珂又有些不甘心,拍开自己风衣上的皱褶,她如是开口。
    冯邵谦眼神闪烁了一下,许久没见,她还是这样,似乎变化并不大,不晓得有多少人险些被她吓死,又差点儿被她急死。
    “范家老爷子走了,我爸在香港有事情,赶不回来,这种场合我妈来也不合适,于是叫我过来看一眼。”
    顿了顿,他诚实道:“我刚到就在门口看见你了,可惜等我办完事出来,你就不见了。”
    简繁在北京的墓地地址,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冯邵谦打听了一下,猜测简白珂必定会触景生情,来这里祭拜简繁,于是他就赌了一把。
    毕竟冯邵谦曾经对自己有恩,简白珂也不想对他有太多隐瞒,于是冲他点头,一咧嘴承认道:“是我,没想到这么谨慎还是叫你看到了。”
    他苦笑,仗着比她高出一头,轻而易举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吧,郊区这边温度低,等太阳下山怕你冷。”
    简白珂心里还是有防备,怕他泄露自己的行踪,立即摇头拒绝:“不了,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冯邵谦不由分说挽了她的手,拖着她朝外走,边走边解释道:“我没自己过来,你坐我的车,我叫司机开你的车在后面跟着。”
    简白珂无话可说,只好跟着他走,不想到许久没见,冯邵谦这原本奶油小生似的人物也有了强势的一面。
    其实,能在高速上敢和范墨存动手的男人,又怎么会是个软包子呢?简白珂闷闷地想。
    冯邵谦确实想得很全面,也担心简白珂被人认出来,到了市里的一家新开的会所,索性从地下停车场直接到了16楼的VIP包房。
    “你现在住在哪儿呢?用我给你找地方吗?”
    帮她将风衣挂好,冯邵谦挽起袖口,按铃叫来侍者,低低交代了几句,这才看向简白珂。
    “哎,看来我太孤陋寡闻了,居然不知道在这种地段儿新开了这么一家,这装饰设计看上去很烧钱啊。”
    简白珂四处摸摸看看,口中啧啧,到底是学了设计,如今看东西很能直达本质,这里连细节都是精品,可见整个楼要砸多少银子。
    “你这是故意埋汰我呢吧,我无非赚点儿零花钱,到你嘴里都成纨绔子弟了。”
    冯邵谦摇头轻笑,如今他也对演戏失了兴趣,加上李玉琴死活不肯让他出演那些动刀动枪的影片,现在走文艺抒情路线又费力不太好,渐渐的他也就很少接戏了,最多是拍几个代言广告玩玩,多数时候倒是经常留在北京,也算是在母亲身边尽尽孝道。
    简白珂眼睛弯了弯,露出笑意,并没反驳。正迎来短暂的沉默,服务生端来几样精致小吃,还有一壶水果茶。
    “喝点茶暖暖胃,晚上再带你去吃东西。”
    “冯邵谦!”
    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简白珂有些尴尬,但还是直视着他的眼,尽量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不会跟人说在这里看到了我。事实上,我原本也打算回美国了,这两个月来我想了很多,我还是想回去。”
    冯邵谦正在倒茶的手似乎抖了一下,茶壶口一歪,发黄的茶水溅出去几滴,他赶紧放下。
    简白珂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的一双眼瞄到他的手,轻轻一笑,放缓了语气再次开口:“在这里我找不到生活的方向,虽然我从前是个不够成功的女明星,可是走出这扇门,站在街上还是容易被人指指点点,把我的过去作为谈资。而在美国,我是平地一声雷的天才设计师Jasmine Jane,我神秘而低调,不为任何势力所屈服。”
    闭上眼,她摸着自己因为长时间画图而微微变形的手指,露出满足的笑容:“其实这两个月,我也没荒废,我住在范墨元的别墅里,没人打扰,经常一个星期都不用说一句话,至少画了上百张草图,我想回去后立即做出成品来。如果你将来结婚,我一定送上我最满意的作品……”
    话未说完,简白珂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很轻,但却是紧贴着她的唇,她一动不敢动,手悬在半空,既忘了后退,也忘了挣扎推脱。
    只是一个吻,轻而小心翼翼,带着试探,讨好,不确定和年少时期才会有的惴惴不安。
    冯邵谦很快离开她的唇,但却并没退后远离她,与简白珂额对着额,鼻尖抵着鼻尖,呼吸可闻。
    “你……”
    简白珂刚动了下唇,就看见离自己极近的那双眼微微眯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那刚刚吻过自己的双唇极其缓慢地吐出一个“嘘”字。热热的气喷在她冰凉似小狗似的鼻头上,她顿时脸颊滚烫,二十七岁的成熟女人霎时有了少女样的娇羞,还有一丝被偷袭后的愠怒。
    “呵,抱歉,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冯邵谦伸开双臂,做投降状,后退两步,示意自己不会再乱来了,笑得有一丝丝狡诈。
    简白珂不说话,拧着秀气的眉,眼神里已然有了对冯邵谦的责怪,却还是迈步绕过他,准备穿好外套离开。
    “生气了?”
    他去扯她的手臂,被她愤愤甩开,又黏上去,嬉皮笑脸道:“我这不是想要确定一下嘛……”
    简白珂仰起头,终于狠狠追问一句:“确定什么?”
    冯邵谦却忽然一脸正色,双手捧上了她的脸,前所未有地认真开口:“简白珂,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儿,你没对不起过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不管是留在国内,还是回美国,你都可以随心所欲。”
    简白珂被他此刻莫名的话语弄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下颌被他的大手轻柔地捧在手里,他的拇指擦过她的双颊,她竟没躲。
    “你刚才说了,我若是结婚,你一定会送上贺礼,我可是记住了,顶级珠宝师的礼物,我替我将来的老婆谢谢你。”
    冯邵谦松开手,故作轻松开口,还冲愣怔中的简白珂挤了挤眼睛,她这才看清,他眼角居然也隐隐有了第一条鱼尾纹。二十八岁的男人,还是不够成熟,但毕竟,也有了些耐人咀嚼的味道。
    她这才笑笑,点头,仍是不忘捶了他肩膀一下,再想把手抽回来,冯邵谦已经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不管如何,今晚,别走。”
    简白珂脸色一白,眼神闪烁。
    从北京东四环上京沈高速,一路平坦,晚间在六车道上奔驰起来异常过瘾舒适,车窗全都摇下来,风把头发吹乱,伸手拂去,很快又被吹乱,可却有种恣意的畅快。
    冯邵谦之前的话真的吓了简白珂一跳,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是要带她出去兜风,两人带上了一瓶好酒,跳上车便离开了北京。从北京到北戴河,不过二百多公里,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到的时候刚好是夜晚十点,想象着夜晚的海滩,海水静静地拍打着日晒了一整天的礁石,发出柔和的呜咽,两人就都兴奋得难以自持。尤其是在别墅里闷了两个月的简白珂,竟有种脱离牢笼的感觉。
    “呀呼!”
    简白珂站起来,两只手高高挥舞起来,放声大喊,她衣着简单,短外套和牛仔裤,长发用波西米亚发带束起来,露出光洁的前额,过往车辆上的人都忍不住频频回头。
    “坐好,快到了。”
    冯邵谦轻笑,腾出一只手去扯她,知道她是真的高兴。
    不是节假日,海滩上的人却不少,全都是年轻人,衣着前卫大胆,冯邵谦和简白珂停好车,拿了东西,问了路人才知道,原来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在这里举办小型音乐节。
    虽然是民间活动,但也吸引了不少附近的音乐爱好者,两个人也好奇地凑上去,挤在人群里朝舞台上看,音响设备极好,把气氛烘托得很嗨,一些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儿倒也不嫌冷,劲歌热舞,电子歌曲和摇滚味儿很浓。
    “真好玩啊!”
    简白珂两只手捂着耳朵,扯着脖子冲着冯邵谦大喊,两个人发现人多后就赶紧都戴上了墨镜,好在这里奇装异服的人多,倒也没人觉得大晚上戴眼镜有多怪异。
    “好玩吧?还有更好玩的呢!”
    冯邵谦双手插在口袋,他穿了件粉色的连帽卫衣,更衬得皮肤白皙,同样朝着简白珂喊回来。
    她刚要拉着他上前,他就松开了她的手,退后两步一个助跑,双手朝着临时搭建的舞台边缘一撑身体,等简白珂反应过来,刚才还在身边的男人已经跳上台了!
    “冯……”
    刚要喊,意识到这是在外面,简白珂只得生生咽下去,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显然,对于这位“不速之客”上台,台上正在调试乐器的几个人也都很惊讶,离冯邵谦最近的贝斯手快步过来,似乎问他是谁。冯邵谦背对着底下的人,对贝斯手低低讲了几句,就看那年轻男孩儿露出了然的笑,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转身朝自己的同伴走去。
    冯邵谦转过来,调了下麦克的高度,“喂喂”试了试音,眼神很快落在了台下的简白珂身上。
    “十八岁时,我做梦都想着上天给我一个好姑娘,可是他叫我等了十年。现在我二十八岁了,我遇到了我梦想中的好姑娘,可是她不可能是我的了。但我跟她在一块儿,我就是我,我不是别人,这种感觉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我闭上眼,就以为这姑娘在我怀里,我摸着她的脸,摸着她的头发,我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幸福,每一个细胞也都羞惭!因为这是我想要的姑娘!”
    底下人原本是摸不到头脑的,不知道这小伙子跳上去是干什么,听完这一段话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在表白啊,立即掌声雷动起来,有好事的甚至吹起响亮的口号,不断叫起好来,直说这才是爷们儿。
    话音刚落,冯邵谦身后的乐队忽然响起来,颇为熟悉悠扬的前奏飘起,他的声音透过极佳的音响再次传出来——
    “空无一人,这片沙滩;风吹过来,冷冷海岸。我轻轻抖落鞋里的沙,看着我的脚印,一个人一步步,好寂寞……”
    是《沙滩》,这样的夜,这样的心境,在这既喧闹又静谧的沙滩之夜里,听来居然别有一番滋味儿。
    人很多,但是随着音乐响起,很快就静了下来,全场只能听见冯邵谦一个人的声音,简白珂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唱歌,嗓音有些哑,于是那声线就格外寂寥似的。
    忧郁,而一往情深,温柔中带着小小的倔强和不甘,终于学会了放手和成全,剩下的只是一个人努力去忘记。
    我的心,蓝蓝的。简白珂跟着一齐小声唱出来,心尖儿的地方麻麻的,混着钝钝的痛楚,但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有种轻松和释然。
    声音渐低,这本来就不是一首激昂的歌,于是就在那种淡淡的抒情中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掌声响起,比方才更盛,一片喧嚣中,简白珂看向台上,那半垂着头的男人握着麦克,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他声音很小,听不大清,可她却看懂了他的口型。
    姑娘,再见。
    多年来,把自己全身武装成一只坚硬的蚌一般的姑娘,霎时就被这四个字撬开了一道缝隙,很久很久没有哭过的干涩的眼,终于微微潮湿。
    可也仅仅是潮湿,落不下泪来,简白珂微笑,看着冯邵谦和乐队的几个人一一击掌表示感谢,然后跳下来。
    “走吧,他们有他们的热闹,我们有我们的酒。”
    他早已恢复了之前的表情,声音如初,拉着她穿过人群,径直走向远处的沙滩,渐渐远离众人。
    篝火,酒,海鲜,还有远远传来的音乐,简白珂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话,喝了多少酒。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放松过,她甚至拉着冯邵谦在沙地上不停转圈,唱九十年代的老歌,还硬逼着他看自己画沙画,疯疯癫癫直到夜深。
    “睡一会儿吧,日出时我喊你起来。”
    帐篷里,冯邵谦往简白珂身上披了条毯子,搂着她轻轻说道。
    “不……不睡,看日出……我看……”
    面色酡红的简白珂嘴里嘟囔着,但敌不过困意,还是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他看着她的睡颜,弯了弯嘴角。
    哪怕就这么一个夜,也来之不易,也,弥足珍贵。他抱紧她,闭上眼。
    冯邵谦果然没有撒谎,第一缕阳光照在海滩上的时候,他叫醒了简白珂,她睡眼惺忪地醒来,一睁开眼就是海天一色的景致。白天和夜晚的海果然大不一样,她眯眼,从帐篷里冲出去,看那金红的太阳一点点跃出海面,天其实还是有些灰蒙蒙的,就见阳光一点点撕开那种混沌,没多久,整片静谧的海就被镀上了色彩。
    “很美……”
    简白珂手搭在额前不由得感叹,扭过头来刚想和冯邵谦分享自己的感悟,却发现他竟然无声无息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她有些慌,立即朝四周看,但却没有他的踪影,正在这时,他落在帐篷里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
    简白珂转身拿起来,毕竟是人家的隐私,她不想接,但又怕是冯邵谦打来的,她这次回国没买手机,他若是要联系自己,说不定也会给自己打电话。
    她咬牙接听,那边却没急着说话,很静,静到她只能听到周围海水的声音,还有海鸟在清晨的啼叫。
    “喂?”
    简白珂颤声又问了一句,不知怎么,她就是有预感,是他,是他!
    “白珂,生日快乐。”
    充满疲惫的声音,嘶哑不堪,只一句就泄露了无数信息,果然是范墨存。
    简白珂面朝着海水,死死地捏着手机,不说话,牙齿咬得阵阵轻响,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紧张。
    他记得,他居然记得,这世上几乎没有几个人会知道的。
    “你活着,比什么都好。咳咳……”
    他在那边低低叹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剧烈的咳嗽,似乎有女人的声音在劝他休息,话语里夹杂着埋怨和心疼。简白珂听得出来,说话的是范墨萦,还是那么急躁直率的女孩儿。
    范墨存咽了咽,忍住嗓子里传来的痒意,很怕简白珂挂断电话似的,着急道:“你在听吗?”
    简白珂不知怎么开口,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了个“嗯”算作回应,那边的男人似乎放心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
    “白珂,我有话要说,你要听,你一定要听……”
    她忽然被那灿烂的阳光刺痛了眼,蓦地就逼出了泪,立即反驳道:“范墨存,你不配!你不配让我听你说话!”
    他顿住,好久都没有再说话,许久,才继续道:“你必须听!因为我爱你!”
    简白珂哆嗦着,浑身都在打寒颤,上下牙齿不停地扣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疯狂地流着眼泪。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被告知患了不治之症,从一开始的惊愕,到伤心,到呼天抢地,到绝望,到看透,已经能够平静地等待死亡的时候,医生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诊断错了,你很健康,活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于是,之前的种种情感都变得廉价而可笑,那些诀别和艰难取舍,都成了毫无意义的人生仪式。
    感恩吗,庆幸吗,不!
    “范墨存,你的爱真稀罕,真伟大,真折磨,真罪孽,真卑鄙!”
    她擦擦眼,只觉得两只眼睛决堤了一般,索性也就不再擦拭那没有尽头的眼泪,冲着一波一波散发着光亮的海水大声喊出来,好像把这几年的委屈不甘,还有她不愿意承认的思念全都吼了出去,胸腔不再憋闷,但不知为何,却又空荡荡的。
    电话那边不再有人说话,却传来了低低的压抑的抽泣声音,隐忍,但无法回避,她知道,他在哭。
    如果所有的错都重来一次,那么结局可会有任何不同?可是人生就是没有如果,只有结果。
    我不像章鱼,有三颗心脏,心疼的时候告诉自己假装那疼只有三分之一;我不像长颈鹿,呜咽着的脖子长得可以将它全都吞到肚子里。
    她从来没如此纵容过自己,毫无形象地痛哭,头发蓬乱,双眼红肿,一张脸惨白,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女明星即使在最落魄时,也不会比此刻更加狼狈。
    简白珂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终于止住,轻轻地对着手机开口:“范墨存,我回不去了。”
    那边仿佛一直在等着她说话,一阵沙沙的杂音后,他的声音又清晰起来。
    “白珂,”范墨存的语速从未如此缓慢过,“你不需要回去,等我去找你。你可以躲着我,但我总能找得到你,一年不成,还有十年。只是,别让我找太久了。白珂,我已经老了。我不怕老,我只怕老得配不上你。”
    他说完后,不等她回答,挂断了电话,一声“嘟”后,只剩长长的,令人心乱的忙音。
    简白珂垂下手来,任凭手机滑落在沙地上,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无措地蹲下来,抱头痛哭。
    他终于承认他是爱她的,她不需承认,便也清楚自己也是喜欢他的。
    爱和伤害,从未如此交错重叠过,简白珂做不到忘记伤害,但也放不下爱。
    “走吧,到机场的路上你可以继续睡。”
    冯邵谦走过来,弯腰抱起简白珂,拂去她脸上湿漉漉的发,手掌盖住她的眼。
    “我每次都是送你走的那一个……”
    “你别误会了,其实我可不是爱你。只是觉得你挺有趣儿……”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年和人打的那个赌,这回我可是输惨了……”
    “回那边了好好的,多吃饭,瘦得跟条狗似的!不对,我看萨摩耶,金毛都比你重……”
    “白珂,差不多了,就原谅了吧……难得,他爱你,你也爱他……哎你怎么打人啊?!”
    55、倾我一生,花开荼蘼
    审美趣味一般都在青少年时期形成,简白珂也不例外,她最喜欢那种老电影中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比如格里高利派克,比如马龙白兰度,那种做派样貌,岂是一般的毛头小伙子能够相提并论的。
    三月的纽约,平均温度零上五摄氏度,还有些冷,简白珂刚到这里一个多月,还不算适应。沉闷的大家族生活令她窒息,所谓的上流舞会她更加提不起兴致,而沈澈很快接手了他舅舅的生意,同样忙得昏天暗地,几天见不到一次。
    于是,百般无聊的简白珂经常到家附近的大学去蹭课听讲座,倒也好像开启了生命中的另一扇门,她很快对珠宝设计感兴趣起来,每周固定三天去旁听专业课。
    周三下午,天气yīn沉,临出门时下起了小雨,简白珂从来不是刻苦的人,若是平常一定会窝在家里睡觉看电影,可今天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翻腾起复杂情绪,撑伞毅然走出家门。
    课程一如既往的精彩,可简白珂有些心不在焉,下课后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等她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一个深色的钱夹出现在眼前,她一愣,鬼使神差地弯腰捡起来。
    简白珂捏着钱夹,愣在原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该把这失物送到哪里去,一道焦急的男声响在头顶——
    “小姐,抱歉,能将它还给我吗?钱夹是我的,这是我的名片。”
    男人说的是英语,语气很急,简白珂抬眼,面前是位60岁左右的亚洲男人,穿着黑色风衣,十分精神,发鬓微微有些泛白,但整个人器宇轩昂,丝毫没有难看的老态。大概是走得太急,他连手里的黑色雨伞没有撑开,细密的雨丝落在身上,头脸都被打湿了。
    “哦哦。”
    简白珂一边接过男人递上来的名片,一边将钱夹递给他,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名片,又出声道:“高教授?”
    被称作高教授的男人接过钱夹,飞快打开,看了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小心地放回风衣内衬的口袋,这才笑着回应道:“原来你也是中国人?”
    简白珂脸上之前那抹错愕已然消散,她紧紧抿唇,眼神微冷,伸手指了指高教授的胸口位置,直截了当道:“高教授,请问您钱夹里为什么会有我养母年轻时的照片?”
    男人一怔,难以置信地急急反问:“你……你说什么?”
    简白珂和高景行坐在教学楼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各自要了一杯咖啡,对坐许久,默默无语。
    谁能想到,在这异国他乡,竟能遇见,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故意安排。
    “我叫简白珂,她是我的养母,我自小跟她生活在一起。我是她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
    简白珂放下银匙抿了一口,直言不讳地看向高景行,她想,这人应该就是简繁真正喜欢的那个男人了吧,高大英俊,即使花甲之年看上去还是这样风流倜傥,想必年轻时更是标准的美男子。
    高景行的脸色一直不太好,有一种沧桑和狼狈,握着杯子的手不可遏制地颤抖,他想加一块糖,但哆嗦着一直拿不起来。
    简白珂眉一挑,主动帮他添了一块方糖,这才轻声道:“能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高景行垂头不语,许久才仰起头,长叹了一声,在无尽慨叹中进行了一番甜蜜又痛苦的回忆。
    “八十年代中期的时候,我在北京一所高校国际关系学院任教,因为工作关系曾经和领导来美国出差。就是在纽约,我第一次见到简繁,那个叫Van的十八岁女孩儿……”
    豪门少女同来自祖国的清贫教师一见钟情,这桥段实在狗血又常见,注定了此后的悲剧。
    “当时她是美方负责人的私人秘书,年轻又活泼,最主要的是聪慧,我几乎是第一眼就爱上了她。可是我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系出名门,她不可能小小年纪便担当此重任。而我那时候在北京,住教工宿舍,拿着微薄的工资,我的爱恋实在没办法说出口。我不可能留在美国,更不可能叫这样的娇小姐来跟我吃苦受罪。更重要的是,我甚至不曾表白,不知道她对我是怎样的看法。那段日子,真的是明知相思苦,偏要苦相思。”
    高景行眼神飘远,似乎重回三十年前的那段爱欲缠绵中,脸上竟有一种青年才会显露出的彷徨和快乐。
    “后来,还有三天我就要离开纽约,Van约我出来,我惴惴不安,既期待又恐惧。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主动向我表白,说她爱上了我,要同我一起回北京。我是太兴奋了,好像做梦一般,好运仿佛从天而降。我们两个在一家小旅店里窝了整整两天两夜,难分难舍,直到……”
    他低下头,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忽然哽咽,收声了。
    简白珂并不追问,给他时间平复心情,其实,她多少也猜到了,简家不会允许自己的掌上明珠和一个穷小子在一起。简繁一声不吭地跑出去私会情郎,一时情迷意乱居然两天没回家,想必简家一定是人仰马翻了。
    “直到她的家人带着当地警察破门而入,那时我俩正相拥而眠,正好被逮了个正着。我猜想的果然不错,她确实是名门之后,简家在美国极有势力,商界政界均有涉足,岂是我一个穷酸文人能惹的?”
    高景行嘴边一丝苦笑,聊以自嘲。冷却了的咖啡入口,更觉苦涩。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被迫分开了?”
    简白珂觉得奇怪,按照简繁的性格,绝对不会是逆来顺受地被家族的力量束缚住,她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简家的大家长说,如果我不立即滚回中国,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简繁哭着叫我先回北京,她说她一定会去找我,这张照片就是临别时她塞给我的,上面全是她的眼泪,晾了好久才干。这些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可惜,我回到北京后,就再也没了她的消息。那个时候想打国际电话非常困难,我只好私下里偷偷央求系主任给我行个方便,用学院的电话,可惜找不到她,就连我寄出去的信,也都石沉大海了……”
    “大概过了半年,老家来信,说是我老父亲病重,我匆匆赶回老家,在父母的授意下,和一个邻居姑娘结了婚。又过了大半年,我办完了父亲的丧事,才带着已经怀孕的太太重回北京任教。”
    听到这里,简白珂彻底沉默了,她知道,以简繁的性格,她一定是想尽一切办法逃回国了,因为那时她已经怀了孩子,就是沈澈。
    可是可怜的简繁一定没有想到,当她不远万里回到从未来过的祖国首都时,得知的是爱人回家结婚的消息吧。
    与家里一刀两断后的简繁,生活无依,根本无法养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所以她只能把孩子送出去,远远地送,送到长江以南。这孩子命还算好,被沈天明和黄颖收养,起名沈澈,健康又活泼。
    “那这些年,你试着找过她吗?你觉得,她会来找你吗?”
    想了又想,简白珂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她并非是苛责高景行的薄情,毕竟那个时代的爱情,充满了隐忍和小心翼翼,不若如今的大胆和张狂,高景行又是个保守的知识分子,他绝不会有简繁那样的不顾一切。
    “找过,但茫茫人海,就这样再无消息。况且,我的妻子很善良,我……”
    高景行终于露出一丝羞惭,发出一声喟叹,不住地摇头。
    “您有子女吗?”
    想到沈澈,简白珂轻声问道,高景行疲惫地点头,“我太太身体不好,我们婚后五年才有了一个儿子,今年才二十出头,很是顽劣。我都六十岁了,教书一辈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才好。”
    简白珂微微垂下了眼,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很多话本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她起身欲走,却被高景行拦住。
    “她,她好吗……”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从面前这张同样年轻美丽的脸上依稀捕捉到当年佳人的几分风韵。
    简白珂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自幼和简繁在一起,早已熟知她的脾气秉性,如果不是那么要强的女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承诺舍弃荣华,穿过半个地球来寻找自己的爱人,可他到底负了她。
    “其实,从你离开美国,你就不相信,她会放下那里的一切,来找你,是吧……”
    她仰起头,让那涌动的泪水倒流回去,平静发问。
    高景行似乎被人狠狠戳中了痛处,面色发青,身子摇摇欲坠,半晌,才颓然点头承认道:“是,是我不信她,是我觉得,她那样的娇小姐……”
    “这世间最怕的就是不相信,你不知道吗?”
    简白珂大声截断他的话,声音里透着一股厉然,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
    “抱歉,高教授,我失礼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简白珂抓起手袋,只觉得一阵阵窒息,想要赶紧逃离这可怕的一切。
    “请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孩子,我求求你……”
    身后传来苍老疲倦的声音,带着哭意和乞求。
    她站定,并未回头,想了想。
    “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我也找不到她了……但我知道她很好……”
    简繁的骨灰在运回美国后不久,就在简白珂和沈澈的要求下抛入了大海,两个人说,以后走到全世界哪里,有水的地方,就有妈妈。想妈妈时,就去看海,海浪翻滚,海鸟鸣叫,都是母亲的回应。
    简白珂承认,她确实藏了私心,简繁在北京有一处衣冠冢,可她不想让高景行再去打扰简繁安息的魂灵。
    可是,她可以说服自己欺瞒高景行,却无法说服自己欺瞒沈澈,毕竟,血浓于水,高景行是他的亲生父亲。
    “我不会去认他的。白珂,从此以后,我的亲人只有你,就连简家人,我其实也并不看重。我只当你是我不能分离的一部分。”
    沈澈的态度异常坚决,对于高景行,他毫无感情,甚至在弄清来龙去脉后,不再怨恨简繁,却将那种恨意转嫁到了高景行身上。
    “正是由于他的懦弱和背叛,妈才会那么苦。你说你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快乐,因为她不能和爱的人在一起,却为了生计只能和不爱的人在一起。可笑的是,对她最好的却是她根本不爱的,你的父亲。”
    沈澈说完,转身离开。他是极聪明的男人,可也有自己的原则。
    只是,世事难测,在纽约偶遇后只隔了三个多月,简白珂就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
    她格外谨慎,因为一直担心范墨存随时来找自己的麻烦,故而千方百计确定对方身份,直到那边说是高景行的夫人,她才放下心来。
    “他走了。”
    女人带有乡音的话语里透着无限悲凉,接着便是不住的哭泣,哽咽中,简白珂听见她说“他是去找她了”。
    各种情绪浮上心头,放下电话,简白珂拂去满桌的珠宝设计图草稿,心口哽得她几欲昏厥。
    沈澈到底还是回了一次北京,但他态度强硬地拒绝了高景行的遗愿,坚决不同意他和母亲合葬,就连高的遗孀也诧异,为何他比自己还厌恶这个愿望。
    “这一世,他害了我妈妈一辈子,下一世,叫他们永不相见吧。”
    沈澈如是说道,转身大步离开,背向众人时,他的眼角犹有一丝晶莹。
    56配上加配,是为绝配
    范墨元曾经不止一次地问自己,难道这辈子就只能做配角,活在一个叫范墨存的男人的yīn影之下?
    于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体会到了周瑜的那种无以言说的苦闷,既生瑜,何生亮?
    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那年,父亲的书房,一家四口齐到场,范善罡和赵晓然面色凝重,告诉了这对兄弟真相。
    原来,哥哥竟不是和自己一个父亲的哥哥,他是母亲和她前夫的孩子,而自己才是货真价实的范家长子!
    范墨元的反应要比范墨存更加激烈,起码表面上是如此,他愤怒他生气,他拒绝母亲的解释和歉意,觉得自己被人抢走了无数荣誉和疼爱。
    “那些东西原本都是我的,凭什么给他?”
    年少气盛的他大声冲范善罡大吼,被父亲狠狠揍了一顿,每一次被打倒在地,他都会擦去嘴边的血渍,执拗地重复一遍这句话。
    “畜生!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看老子不打死你!”
    范善罡没有想到,自己的亲生骨肉竟会如此看待养子范墨存,不禁浮上怒火,任凭一旁哭泣的妻子赵晓然如何哀求,都要好好教训他一通。
    范墨元遗传到他的倔强,死活也不肯改口,更不肯道歉,被揍了个鼻青脸肿,最后还是范墨存死命抱住了范善罡,他才算逃过一劫。
    “别以为我会感谢你,我的‘哥哥’!”
    袖口狠狠擦了下破皮流血的嘴角,范墨元恨恨瞪了一眼欲上前搀扶起自己的范墨存,推开他,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书房。
    这件事后不久,范墨存就瞒着家人去了部队,也就彻底离开了这个家。家中此后多年只有范墨元和最小的范墨萦在家,倒也相安无事,除了赵晓然因为想念长子总是默默垂泪。
    毕业后,范墨元当仁不让地接手了舅舅的演艺公司,虽然一开始公司面临了很大的困境,但好在他年轻肯干,没几年倒也做得顺风顺水。加之范墨元为人喜好结交朋友,出手阔绰,精于玩乐,这一切都使得他在这个圈子里很快如鱼得水起来。
    直到那一晚,范墨元鬼使神差地走入一家小剧场,看到了孟丹婷,他灿烂无双的人生从此全都走了样儿。
    十年前的小剧场发展得远不如现在,演出观众并不多,大多是一些搞艺术的和高校学生,范墨元那天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去看那样一场并不十分专业完美的话剧,至今想来仍是一个谜。
    晚上六点,台下的稀稀拉拉,北京的夏夜十分闷热,尤其是这种狭小的剧场里,头顶还是那种老式的吊扇,环境异常艰苦,范墨元几乎要窒息了,就在他抬腿要走的时候,话剧开始了。
    是1999年刚搬上过舞台的先锋话剧,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先锋话剧”这四个字还并为普通大众所知晓,演出的也多为首都高校的在校艺术生,今晚也不例外,男女两个主演都是一脸干净明媚,应该还是学生。
    男主角头发剪得短短的,类似于后来男明星们很偏爱的圆寸,据说只有帅哥才敢修剪这种发型,比如吴彦祖之流。他站在台上,身子前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双眼被蒙住的女孩儿。
    “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一眼望去满街都是美女,高楼和街道也变幻了能通常的形状,像在电影里……你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带着某种清香的味道,有点湿乎乎的,奇怪的气息,擦身而过的时候,才知道你在哭。事情就在那时候发生了。”
    男孩儿的声音很有张力,此后这段台词一直在范墨元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重复,令他反复咀嚼咂摸着味道。
    饰演女主人公明明的,正是已经毕业了,留校任教的孟丹婷。她比范墨元还要大上两岁,但因为长了张很显年轻的脸,混在学生里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老师。
    今晚正是孟丹婷带着学生在这里演出话剧,来的人不多,但范墨元碰巧是其中之一,他忍耐着闷热看完了整场演出,并且在第二天就对孟丹婷展开了强烈的追求。
    他的追求并不是简单的鲜花钻石,而是一份份现实的合约,孟丹婷科班出身,专业素质过硬,人长得又甜美,没有一个演员能抗拒一部好作品。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低调地在一起了。
    但,令范墨元患得患失的是,他能够感觉到,孟丹婷对自己,感激远大于爱,这令他极其不安,却每每安慰自己,这个女人是自己的。
    这种不安,终于在他将孟丹婷带回家拜见父母时,遭遇到了无止境的扩大——
    许久不见的范墨存,居然回家探亲,四目相对时,范墨元五味杂陈。
    热闹的饭桌上,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范墨元带回来的女友身上,之前他虽然和很多女人纠缠不清,但如此兴师动众带回来的,这孟丹婷还是头一个。赵晓然高兴之余免不了问这问那,小不点儿范墨萦才几岁,也跟着跑东跑西前后乱窜。
    但范墨元还是胆战心惊地看见了孟丹婷投向范墨存的眼神中,藏着一种叫做“一见钟情”的情愫。
    送她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平静如水的恋爱终于爆发了第一次争吵,范墨元失手打了孟丹婷一个耳光,动手之后他便后悔不已,孟丹婷哭着从车上挣扎着离开,当晚便向正在拍戏的剧组请了一周长假。
    碍于范墨元的面子,该戏的导演只得批了假,不好为难这个新人。孟丹婷在新买的房子里缩了三天,第三天,范墨元忍不住找上门来。
    “我恨我自己的虚荣!如果不是因为我想要红,我大可以拒绝你!”
    她拼命在他怀里捶打,几乎哭晕过去,被范墨元死死地抱在怀中,无法挣脱。
    “你如果认清这一点,就应该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男人!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但我能给你的,他给不了!”
    他咬牙,yīn狠开口,如是说道,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将她死死地压在床上,直到体力不支的孟丹婷昏死在自己身下。
    大概是认了命,又或者是范墨存在部队,根本无法轻易联系到他,孟丹婷似乎也渐渐地死了这条心。
    可是很快,春节到来了,这个春节对于赵晓然来说很不平常,她恰好到了更年期,做了一个妇科上的小手术,一直有些轻微的感染。范墨存原本是不打算回家的,但听闻母亲这样,还是回了家。
    就是这次春节长假,让孟丹婷死寂的心,似乎又活了过来。她无法压抑那种不知道为何如此强烈的情感,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男人倾心到了几乎要疯掉的地步。
    范墨存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热烈,春节一过,立刻离开了北京,前往广东,之前的一年他在边境缉毒,成果斐然,是专门去那边作报告和跟同行交流经验的。
    孟丹婷终于忍不住,在年后不久,便向范墨元提出了分手。范墨元自然是疯子一般拒绝,无奈孟丹婷这次态度坚决,将他送的车子房子全都留下,将手头的戏杀青后,便一个人去了南方,一时间杳无音讯。
    到了深圳,一切从新开始,因为第一部戏的走红,孟丹婷的发展还算顺利。但唯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自己怀孕了。拿到化验结果的孟丹婷没有办法,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了当时在广东的范墨存。
    或许是怀孕激发了母性,孟丹婷发现自己对范墨存的爱竟不像之前那么浓烈了,甚至会偶尔想起霸道的范墨元,或许她只是不喜欢他那种倨傲的恋爱态度,但其实,范墨元只是不知道普通人是如何恋爱。
    就在孟丹婷打算拍完戏后重回北京,将自己怀孕这件事告诉范墨元时,意外发生了,她被贩毒头子的手下残忍杀害了,一尸两命。
    直到现在,范墨元闭上眼,还能回想起当时的惨状,他便满心地恨,明知道错不全在范墨存,但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报复,狠狠地报复回去!
    于是,他找到了一枚称心如意的棋子,简白珂。这女人有心机,有目的,她只要钱,不会对情爱抱有太大希望,简直是完美的一步棋。
    接近,伺机,捕获,他谋算了一步一步,在暗处指使着这个女人,让她成为一柄能插上范墨存心尖处的利刃!
    没想到,还是输了。
    “我没想到你会如此恨我,甚至不惜叫无辜的人牵连进来。”范墨存如是说道,眼中犹有不敢相信。
    “呵,别说的那样伟大,你说她无辜,可你一手毁了她,不是我。”范墨元冷哼,将笔记本转向他,指着上面铺天盖地的娱乐新闻,一挑眉道:“她这次是无路可走了,除了隐退,别无去路。”
    范墨存揉了揉眉心,面色疲惫,许久才叹道:“我……我可以养她……”
    范墨元禁不住语出嘲讽:“像你这样的人,有真的爱过吗?!”
    范墨存一怔,嘴角弯了弯,想说什么,终还是没说。
    他想说,当年在会所,他第一次见到19岁的简白珂,其实,那并不是他真正第一次见她。
    正是因为爱,所以在得知是背叛和算计之后,才会那样恨。
    可凡此种种,他不想说给任何人听。
    见他沉默,范墨元站起身,双手抱在胸前,踱到窗前,俯视着外面,华星的楼层极高,从这里往下望,外面的人如蝼蚁一般。
    “范墨存,到此为止吧,你放心,我不想再整你了。”
    想起孟丹婷,他止不住心痛,然而一丝理智尚存,他还是艰难开口。
    “要感谢的话,别谢我,去谢简白珂。是她叫我想清了一些事,看不出来,她年纪不大,倒是比我还通透些。可惜,人都是旁观者清,我看她其实也看不穿自己和你那些事儿。”
    他冷笑,朝范墨存下了逐客令。
    差不多与此同时,京城的少爷圈子常去的酒吧会所里,竟忽然少了一个出手极大方的。据说范墨元这是不知道哪根弦儿出了问题,洁身自好起来,很少前往风月场所,就连应酬都交给手下人,自己修身养性起来。
    倒是公司筹拍的几部重头戏的片场,常常能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戴着帽子,压得低低,不时和导演摄像低语几句,偶尔赶上饭点,就和剧组工作人员随处一坐,吃个盒饭。
    “刚才那个和导演说话的是谁啊?帽子挡着脸,没看见呢。”
    女主角佟薇擦擦嘴,冲助理一歪头,疑惑开口。
    “刚才我特意去问的,就是华星的总裁范墨元咯!没想到吧,大老板在这儿和咱们一样吃盒饭呐!这戏将来不卖钱才怪,你看谁敢偷懒?”
    助理眼睛发亮,小声八卦。
    佟薇歪着头,又看了几眼,一耸肩,低头看剧本了。
    没想到,一周不到的某个私人宴会上,她再次看见了他。
    宴会规模不大,但到场的都是重量级,某位昔日的天后孩子满月,这可是大事儿。佟薇这半年来上位很快,一口气拍了三部戏,部部都是女主角,到时候三部戏前后攻占荧屏,各大卫视轮流播出,可以预见有多红,因此也拿到了邀请函。
    与到场的明星权贵寒暄了一阵子,佟薇寻了一处僻静座位坐下,她觉得自己不正常,每每在这种衣香鬓影中,就会暗暗设想人群散去的遍地狼藉,于是再好的美食美酒,都提不起兴致。
    比如,学姐兼情敌,那个叫简白珂一样的女人,华丽后又迅速落寞。
    “如果所有的客人都像你这样,不吃不喝,大厨可要哭死了。”
    一碟甜点送过来,佟薇顺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向上看,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正在看着自己。
    “原来是范总,失敬,也,多谢!”
    她愣了一下,很快微笑,接过来,也不客套,拿起小勺送到嘴里一口。
    范墨元笑着看着她,他觉得他忽然有一点动心——
    他是招人烦的男配,她是惹人厌的女配,配上加配,是为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