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别艳羡他人,谁都有苦痛;别看低自己,总有片天为你蓝(2)
    不等范墨元开口,简白珂似笑非笑,晃晃手指,摇头道:“可别跟我说,兄弟俩爱上同一个女人哦,那太俗气,简直成了粗制滥造的都市剧,叫人连隔夜饭都要呕出来!”
    范墨元被她呛得一怔,跟着也摇头,苦笑开口:“虽然同样俗气,但不得不说,我这个比你猜想的还要狗血一点儿。不是我们都爱她,是我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你听懂了?”
    这一大串人称代词,听得简白珂一翻眼睛,无奈道:“这不就是我天天演的电影电视剧嘛?”
    他也点头,手指捏着自己面前的玻璃杯,被她这么一调侃,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了,只好低咳一声。
    “你应该对她也有印象,当年演过一个很有名的古装戏。”
    范墨元低声报出一个女人名字,简白珂倒是真的惊愕住,愣愣道:“她、她不是出车祸死的吗?难道……”
    他点头,一脸烦躁,本想掏出烟来抽,又瞥到墙上的禁烟标志,只得将烟盒悻悻放回去。
    “其实我大哥和我是同母异父,我母亲嫁给我父亲时,已经有两个多月身孕了,不过别人都不知道。我母亲的恋人是我父亲的战友,执行任务时殉职了,我父亲就娶了我母亲,想着算是叫战友能够安息。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你看,是不是一点儿看不出来不是亲的?”
    简白珂倒是很是吃惊,没想到范墨存竟不是范善罡的亲生儿子,不过范墨元说的确实是实话,范善罡对待范墨存还是极好的,即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
    “那你们两个,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一提起这件事,范墨元有些激动,他按住简白珂的手,哑声质问道:“她走的时候,肚子里有我的孩子!也是两个多月!凭什么他就能那么好命,遇上我爸,我的孩子就得死?”
    她被他捏得生疼,又抽不回手,只得小声劝道:“范墨元,你冷静点儿,这是在外头!”
    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压下情绪,坐正身体,有些尴尬地冲她笑笑,再也顾不得太多,抽出烟来点上。
    “我当年在学校看见你,心里就一哆嗦,其实你俩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觉得像,也说不好,我说不明白,就那眼神儿……”
    他说不下去,哽咽着吸了一口烟,大概是呛住,颇为狼狈地俯身咳嗽起来,手捂着嘴,眼中隐隐有水光。
    简白珂看着他,默默递过去一张纸巾,安慰的话,终究说不出来。
    关于爱人的死因,范墨元再不多说,直说她死得很惨,他赶到医院的停尸间看了一眼,几乎都要认不出来那是她。
    曾经风华绝代的佳人,竟然死得如此凄惨,任谁也要感叹一句,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
    “所以,你的意思是,叫他也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儿?不过,我们一直说好的,我可以不道德,但是我不能违法。”
    简白珂蓦地有些烦躁,想要端起杯子,发现咖啡已经凉了,复又放下,叹了一口气。
    她感觉,自己好像有些得不偿失了,无意中搅进一个复杂的家族恩仇中,这大大超出了她的本意,她只想出名赚钱,赶快攒够本,好带着母亲去一个小城市安静生活。
    “我心里有数儿,你自己端着点儿,记着平常多亲昵点儿,叫他没你不行。”
    临走前,范墨元不忘叮嘱简白珂,戴上眼镜转身就走。她忍不住叫住他,“你……你这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他没回头,低低念了一句:“今年她走了第十年了,以前总希望我陪她到西湖的断桥走走。明天她生日,我想去西湖边上瞧瞧,就当是随了她的愿。”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情深,简白珂在他身后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叹口气与他告别。
    “好,那有事再联系。”
    回到宾馆房间,简白珂洗了澡,坐在桌子前,想了想仍是开了电脑,犹豫着敲下那个名字。
    网上的信息果然丰富,大部分都是该女星车祸的消息,她随意点开一条,滚动鼠标往下看。这女演员比范墨元还大了几岁,舞蹈演员出身,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舞蹈功底和表演功底都很扎实,是个很优秀的演员。十年前她刚刚凭借一部古装戏红透大江南北,不过简白珂今天才知道,原来她的男朋友是范墨元,这段恋情实在太低调了,至今没有人知道。
    或许,知道的人都被范墨元打过了招呼,不能说出去吧。再开了几个网页,说法也都大同小异,想必网上的东西可以花钱制造,自然也就可以花钱去除掉,不论是范墨元还是范墨存,都不会叫真相流出去。看来,她今晚是别想知道这女人的真实经历了。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更加胸闷,不知道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还是因为范墨元的故事令她感到费脑子,开了电脑,她望着那黑漆漆的屏幕出神,眼前一会儿是范墨元悲伤的眼神,一会儿是范墨存挺拔的背影,来回变换。
    想了想,简白珂看了下时间,晚上九点多,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范墨存的手机。
    那边响了几下才有人接起来,背景音有些吵,应该是在酒桌旁,他接通后只说了一句“等等”就没了动静,好一会儿安静了,他的声音也跟着再次传来。
    “在哪儿啊?好吵。”不自觉里,简白珂声音里竟有了些撒娇的味道,她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歪着头夹着手机,双手往身体上擦拭着护体乳。
    “还能干什么,喝酒,吃饭。”
    范墨存靠在角落的大型盆栽后面,边吸烟边回答,眉梢眼角也跟着化开了冰霜,有了浅浅笑意。
    “之后呢?没别的‘好节目’?”
    她哼了一声,可没忘了,这些官员的作风问题叫人没什么信心。
    “不知道啊,不然的话,范太太给安排一下?”
    他正打着电话,一个手下跟过来,朝他比了个手势,他转身又往包厢里走。
    “行,再说吧,我有点儿事,先挂了。”
    也不等简白珂再说什么,范墨存按断了,听着那边传来的忙音,简白珂又惊又气,她随手把手机扔到棉被里,赌气道:“我再主动给你电话,我姓倒过来写!”
    她气得不轻,收拾了东西,确认了一下明天上午的开机仪式时间,果断睡觉。
    迷蒙中,手边的座机疯狂响起,简白珂被惊醒,下意识捂住头,不想理会,她是被范墨存气得不轻,居然睡前忘记拔掉电话线。不料那铃声格外持久,一遍又一遍,她烦躁坐起,抄起话筒哑声道:“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那边顿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这新晋影后语气如此凶,小心翼翼道:“简小姐,那个,这里是前台,现在是凌晨三点一刻。不好意思,这里有一份急件,需要您立即签收……”
    她挠挠头发,眯缝着有些肿胀的眼,应道:“那麻烦送上来吧,还有,下次不要半夜给我电话,我睡眠不好。”
    放下电话,简白珂想了想,抓起睡袍穿上,点亮了床头一盏小灯,捡起扔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连一个电话提示都没有,她懊恼地一头扎到被子里。
    门铃响,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前,冲着猫眼儿望了望,是个穿酒店制服的男人,半低着头,手里捧着个木盒,应该就是前台说的急件,开了安全链,拧开门,她刚要说话,就被来人捂住了嘴。
    那人很快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放下手里的东西,用力将简白珂顶在门上,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你……”
    她吓得倒吸几口气,呜咽出声,头顶的昏暗灯光将身上的男人轮廓照得影影绰绰,依稀带了些许夜晚的凉气,她试着伸手环抱住他,他身上却热得惊人。
    “你怎么又来了……”
    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可她不得不承认,看清是范墨存,她居然心底有莫名的欣喜。
    “这不就是‘好节目’吗?放心,我路上把明天白天要办的事都弄得差不多了,在你这睡一晚上,明儿再回去也来得及。”范墨存啄了一口她的鼻尖,眼睛亮得吓人,见她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又捏了捏她鼻梁,亲昵道:“惊不惊喜?”
    简白珂推开他,弯身抱起他放在地上的纸盒,冷哼了一声:“只有惊,喜嘛,暂时还没有。”
    掀开盒子,她眼神闪了闪,居然是一瓶加拿大冰酒,她的最爱。
    “算你有运气,不然打扰我睡觉,我非吃了你!”
    她摇了摇手里的酒,朝正在脱衣服的男人得意一笑,又皱眉道:“快把借来的衣服脱了吧,免得下次我看到酒店服务生心里有yīn影,怪吓人的!”
    不一会儿,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些新鲜水果和鲜乳酪,又都斟满了酒杯,在这凉爽的夜晚里浅酌慢饮也是一种另类情调。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一刻也离不了我……”
    简白珂放下酒杯,缓缓攀到范墨存肩头,坐在他的膝上,口里特意留了一口酒,亲自喂给他。
    他张嘴,由着她胡闹,芳香的酒液咽下去,她的舌也绕进去,寻着他的舌,调皮地纠缠着,每每碰到,又灵巧一闪,就是要让他心急。
    范墨存的呼吸有些凌乱,他按住她的头,不叫她再乱来,粗声道:“你该知道,我来是想见你,不是只想和你做/爱。”
    简白珂依旧在笑,然而心里却好像被一根细微的刺猛地扎了一下,她只是普通女人,女人惯常的小毛病她都有,她不禁想,范墨元说她身上有“那股劲儿”,和那女人颇像。那,范墨存呢,可会也觉得像。虽然他可能不爱那个女人,但在看着自己时,会不会也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那个死去的人,因为对那人的愧疚,所以才对自己百般宠爱?
    她只想了一秒钟,就战栗了一下,忍不住骂自己,想太多。眼前这男人,不过是她事业的踏脚石,她干什么挖心掏肺地待他?不过就是一出戏,演完后打上一句“the end”,从此再见亦是路人,她真的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享受每一个瞬间的美妙。
    她禁不住,轻轻摇了摇头,范墨存的手抚上她的下颌,疑惑道:“怎么摇头,不想见我?”
    简白珂抬手绕上他的颈子,将他一点点推倒在床上,自己则徐徐褪去睡袍,温柔娇笑道:“只是担心你路上太累,怕你一会儿撑不住而已……”
    他大笑,胸腔好一阵起伏,摸上她心口处的浑圆,有几分狂妄,咬牙道:“范太太,你死定了!”
    说完,范墨存翻过身,将伏在他身上的女人掀翻在柔软的床铺上,背对着自己,搂住她的腰身,将她的臀靠向自己的小腹,一只手就摸向她温热的腿根。
    “急什么……”
    简白珂嘟囔一句,双手揪紧床单,挺起腰满足他的掠夺。
    他一沉腰,不给她准备和适应的时间,待她反应过来时,底下已经涨满,酸麻的感觉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轻哼,双颊潮红,两只眼也跟着很快泛湿。身后是他隐忍的静止,蓄谋着接下来的疯狂宣泄,简白珂咬住唇,微微绷紧了身体,纤长的颈子和光滑的背脊,以及挺翘的臀,整个曲线玲珑,在幽暗的灯光下构成一幅美景。
    “放松,不疼了吧?”
    为自己的急迫感到一丝懊悔,范墨存覆上她,伸出舌尖舔了舔她的耳垂,引来她更深重的战栗,她无处可逃,只好偏过头来,与他轻吻,唾液沿着嘴角拉长,黏在嫣红的唇瓣上。
    他能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紧张和不适而急剧地收缩着,好像在排挤着他的存在,雪白的肌肤上也泛起了一层细小的**皮疙瘩,不知是冷还是微疼。这几日两人实在太过放纵,简白珂的娇嫩处被他折磨得有些红肿撕裂,这回又如此贸然收到侵犯,似乎那细小精致的花瓣儿又被撕开了,难受得她垂着头小声轻吟。
    范墨存吻了吻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又将手探到胸前起伏处,将暴/露在视线中的雪白绵软拢在掌中轻轻扭捏,还不忘照顾着那顶端处不断轻颤的诱人粉红花蕾,拇指食指黏住它,稍稍用力地不断欺负着那一枚可怜的柔弱,另一只手也不闲着,摸索到两个人紧贴的地方,不断温柔地抚慰着,帮助她适应着自己的存在。
    简白珂受到多处袭击,不受控制地摇晃起身体,想要逃离种种他给予的种种刺激,然而不得不承认,这样很有效果,她很快酥软成一团,之前绞紧的身子也不知何时放松了,似乎连隐秘处的疼痛也降低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了,她不自觉地摆起腰来。
    “乖,怪我太着急了。”
    他撩起她背脊上披散的发,吻她汗湿的脖颈,跪在她身后,掰着她的两条细长腿儿,猛烈进出,肌肉碰触发出清脆的拍击声音,午夜里自有一番不能言说的暧昧和迷情。
    两个人的身体经过多次的磨合早已对彼此有了深刻的认识,更有一种契合感和熟悉感,不需要浪费任何时间,立即找寻到了最适合彼此的角度力度。几百下后,范墨存还嫌不够,握住简白珂的腰,又将她翻过来,见她额角已经显出汗来,知道她累了一天,也有些心疼,无奈就是停不下来。
    “要不你上来?”
    他坏心眼儿地停住,见她不满地哼了两声,装腔作势地提议着。
    “不要,累死了,好困……”
    简白珂抬手揉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拱了拱泛酸的腰,不高兴道:“完事没呀?完事了就出去,睡觉了。”
    范墨存这个气啊,他在这边抽/送撞击,流汗流精的,身下这女人不仅没抱着他亲亲啃啃,娇呼“老公你好棒”,反而一脸嫌恶地问他完事没有!一张冷线条的脸,霎时犹如黑锅底,他咬着牙,重重地顶了一下,简白珂果然自作孽,“啊”一声叫出来,攀住他的肩膀,抽噎出声。
    她几乎能真切地感受着他的一部分深埋在自己的幽深中,脉络清晰温度灼热,她不自觉地要被他融化,流淌出黏腻湿滑的花蜜来,滋润他,诱惑他。那种濒临死亡,喘不过气来的快/感叫她想叫又无法欢畅地叫,只能发出小动物般的低泣,与他的喘息相互应和。
    “之前我还心疼你明天开工,算计着时间打算叫你再眯一会儿。你这可是自找的,哼。”
    他强悍地撑开她,不顾她的祈求,将她的胸口雪白抓得一片通红,再次狠狠贯通她,挤入她的腿间,将她上半身抱在自己怀中,逐渐加快节奏,越来越重,直到将她整个人都抵向床头,大床好一阵摇晃吱嘎。
    范墨存粗气急喘,今夜彻底的放纵和放松令他的腰再也停不下来,狠狠侵入,享受着那种极致的舒爽,恨不得将自己全都挤到身下女人的身体中。简白珂被他摇晃得睁不开眼睛,只得闭着眼,细细地呜咽和抽泣,她被那种火辣辣的尖锐的疼逼得求饶连连——
    “墨存,墨存不要了……”
    他置若罔闻,不理会她,将她抓得更紧,被这种快乐迷失了心神,又再次凶猛索要了百十下,尾椎骨滑过死亡般的战栗,浑身一震,全都给了她。
    简白珂摸摸脸上的湿痕,抽噎着推开他,合拢双腿,侧过身不住地抽/搐着,范墨存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后背,知道累坏了她。
    “睡吧,天亮有你忙乎的了。”
    迷蒙中,似乎听他念了这么一句,简白珂蹙眉,等浑身的电流般感觉消散去,调整了下姿势便在他怀里睡过去,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洗干净自己。
    36、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1)
    横店被誉为“中国第一镇”,处于江、浙、沪、闽、赣交通旅游经济圈内,经过近十五年的蓬勃发展,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影视拍摄基地,曾被外媒称之为“中国的好莱坞”。
    上午十点十八分,距离影视城不远的某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准时举行了电视剧《霓裳》的开机仪式暨剧组主创媒体见面会,导演编剧主演等均到场,与各大媒体进行互动。其中各大主演均身着剧中戏服,带妆上阵,因多为女性演员,一时间见面会现场争奇斗艳,好不纷呈。
    “学姐今天真是明艳动人,这一身贵妃装扮很重吧,怎么样,还能受得住嘛?”
    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上,佟薇同样穿着唐代宫装,一身玫粉色丝绸裁剪得当,低领、大袖,胸口处露出一片白腻肌肤,配以嫩黄色的半臂肩披帛巾,领子、袖口、衣裾边缘部分还精心缝制着一小簇一小簇的梅蕊。她面上妆容瑰丽,眉似远黛,眉心一点朱红,更令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华丽。
    也难怪之前在北京巧遇时,佟薇语气高傲,她出道比简白珂还要晚上近一年,如今却能在这种宫斗大戏里担任女二号,可见实力也不容小觑,是有些资本的。她演的正是戏中杨玉环的劲敌之一,被称为“梅妃”的江采苹。
    据一些戏剧典故记载,唐玄宗年间,早在后来赫赫有名的杨贵妃进宫之前,有一位颇受帝王宠爱的妃子,因其性喜梅花,玄宗因赐号为“梅妃”,一时间享尽帝王恩宠。不料杨玉环一朝选在帝王侧,这位梅妃渐失宠直至被贬入冷宫上阳东宫,后世传她颇有才情,曾著有《谢赐珍珠》和《楼东赋》等著名诗赋,后死于安史之乱。
    相传唐玄宗某一日忽而想起这位旧宠,于是命人送去一斛珠,梅妃当即作诗,感叹道“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而杨贵妃听闻此事之后,不禁醋意大发,竟同皇帝使了小性儿,玄宗生怕爱妃恼怒,再也不敢过问梅妃之事。
    《霓裳》一剧的编剧团队,为了让这出后宫大戏看起来更加丰满立体,加重了杨、梅二人的对手戏,两人为了保住各自的宫中地位,不断拉拢宫人,收买人心,上演了一场后宫女人的攻心之计。简白珂饰演该剧的女一号,也就是
    被描摹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杨玉环。
    之前凯文还担心简白珂过于瘦削,怕她的定妆出来效果不好,不想她虽然瘦削,但腰身玲珑,胸和臀倒是曲线完美,加上塑性内衣的辅助功效,穿上戏装,倒是叫整个剧组都连声叫好,尤其那一双眼,极其灵动迷人,笑起来妩媚多情,很有些媚态。
    “还好,头饰确实重了些,不过还能应付得了。”
    两个人的座位紧挨着,简白珂淡笑,冲着佟薇略一点头,头上金灿灿的步摇跟着轻颤。她戏中的衣服饰品,都是请了文物专家做指导顾问,剧组里的服装和形象老师亲自去了两次西安,多次参观了西安博物馆的文物实物,尽可能地还原了唐代宫中女子的装扮,力求真实。她佩戴的这支步摇,通体金子打造,钗首制成鸟雀状、雀口衔挂珠串,行动间轻颤,流光四溢。
    她怎不知,佟薇这是话中有话,提醒她可要把这“女一号”的位置做得稳牢些,不过,她自然不会自贬身价,在大庭广众前跟自己的“学妹”撕破脸。
    说是学妹,简白珂大学一共没有上几天学,大二下学期便退了学入行,不过,比她小一届的佟薇也确实是新生中的风云人物,一度被人拿来和上一届的简白珂做比较。不过真正令两人有交集的,还是佟薇疯狂追求沈澈这件事。
    若是没有自己的算计,简白珂还要为佟薇的大胆和执着叫一声好,但那时正是她接近沈澈和他父亲的关键时刻,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半毫的冒险。同样,也是因为佟薇的出现,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沈澈,不只是虚情假意。
    原来有时候,一份感情只有在受到另一份感情的威胁时,才呈现得最真实,也最蓬勃。只是那时的简白珂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好在沈澈不为所动,面对着佟薇的锲而不舍,他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每一次都断然拒绝她的感情。
    “你根本配不上他!他那么好,那么完美!”
    学校的池塘边,佟薇朝着简白珂如是喊道,她才刚刚进入大学,一脸稚气,但眼中却都是愤怒。
    “你怎么觉得我配不上他?”
    简白珂坐在池边,九月份的北京,夜晚已经有了些凉意,她还穿着夏装,未免有些料峭,摸摸手臂,一阵晚风,已经泛起了细小的**皮疙瘩。
    “你看他的眼神,有犹豫,他看你的,没有!这太不公平,他那样的人,就该有人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宠着他!”
    佟薇想也不想,大声回答她,眼睛里没半分迟疑,大概是看不惯简白珂那随意的样子,一把拽起她的胳膊,将她从石凳上拉起来,与自己平视。
    简白珂从她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掸了掸身上的褶皱,缓缓开口:“学妹,你那是要给他当妈,不是给他当女朋友。你若真的喜欢,那就去追他,他接不接受,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的事,别再来缠着我了,我要退学了,但愿以后,再不相见。”
    说完,她掉头就走,不顾身后佟薇的连声呼喊。
    她已经下了决定,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这周末,便要约沈天明出来,演一出好戏给她的恋人沈澈观赏。
    很多年以后,简白珂坐在黑暗的影院中,看着一直很喜欢的女影星娜塔丽·波特曼高高一跃,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双重的人格和一切悬疑在这一刻割裂和静止,她在席上瞬间看得泪流满面。
    她也长着一双隐形的黑色翅膀,在无数个午夜静静地展开着黑色羽翼,孤独地舔/舐着自己的翎羽,因为自傲,所以自贱。
    “学姐,学姐?”
    耳边再次传来佟薇的声音,简白珂一怔,这才知道自己走神了,赶紧敛了心绪,笑道:“不好意思,你说什么?”
    佟薇了然地笑笑,一指她头顶,“你有支簪子快掉了,我帮你正一正吧?”
    简白珂点头谢过,佟薇便伸长了手臂帮她调整,不远处的记者刚好抓到这一幕,闪光灯闪个不停,画面上两个女人都是明艳动人。只是佟薇的角度掌握地很好,整个身子将简白珂遮住了大半,显得颇有气势。
    佟薇嘴边一缕淡笑,她的经纪人早已和不少记者打过招呼,这照片是真的,但配上什么说辞,可就不一定了。
    反正,只要夺人眼球,娱乐新闻怎么有噱头怎么来,尤其大家还最喜欢看某某和某某不合的消息,颇有种窥人隐私的好奇。“戏里戏外互斗心机,场外场内貌合神离”这类的标题,一向是八卦记者们的最爱,最能引来点击率。
    等到见面会的尾声,导演将戏中的男女主人公请上舞台,将一位著名民间艺人亲手制作的人像皮影交给二人,据说这是老艺人按照两人长相亲自操刀,色泽鲜艳,选材精良。简白珂和饰演唐明皇的内地小生何晓铭一起接过,二人站在一起很是相配,手持着象征陕西特色的皮影,为这部唐代大戏造势。
    佟薇仰着脸,坐在原位上,看着光彩照人的简白珂,脸上隐隐罩了寒霜,闪过一丝冷笑。
    她并不难过,事业上,她确实此时此刻不如她,但是她收获了爱情,她还有,沈澈。一想到沈澈,佟薇柔美的脸上终于显露出笑意来,眼睛投向宴会厅的出口方向。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yīn德五读书”,听闻《美人如玉》剧组事故频发,《霓裳》剧组更为小心翼翼,不仅请来名士仔细掐算吉时开机,导演带着全体剧组成员拜过各路神仙,供奉了各种贡品后,这场声势浩大的开机仪式才终于结束。随后,导演欧阳林宣布,该戏立即开始拍摄,部分戏份甚至今天下午就将开拍,
    几位主演在助理和经纪人的簇拥下,通过临时通道回到休息室卸妆更衣,因为酒店的贵宾休息室数目有限,简白珂和佟薇只得共用一间大休息室。对此,宁宁很是不满,几乎就要去和酒店方理论,但凯文拦下了她。
    “凡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帮记者都是猴精儿,知道挖不出什么新闻,有时候就专门在这帮工作人员身上下手。万一谁传出去,保不齐怎么说白珂,到时候一通乱写,什么老人欺负旧人,戏里戏外斗得欢之类的。反正就是换衣服,地方儿又不是不够,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凯文揉着眉心耐心解释,对自己这新交的小女友的暴脾气,十分无奈,又舍不得深说。
    简白珂也深以为然,叫宁宁别急躁,说换了衣服就回自己酒店,犯不上因为这个生气。她退场晚了一些,等她赶到休息室时,房间的门已经关紧了,她身上是薄薄的戏服,又袒胸露背的,冻得瑟瑟发抖,披着件外套站在门外,知道佟薇在里面,一时间也不好就这么推门而入。
    刚要找手机,简白珂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袋落在宴会厅了,赶紧叫宁宁回去取,凯文和她一起离开,去安排车子。
    站了一会儿,她实在熬不住,伸手去敲门,哪知道敲了几下里面也没人应答,试着扭了一下门把手,门没锁,简白珂当即不再犹豫,开了门就迈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佟薇那件嫩黄色的披肩帛巾搭在椅子上,当即知道她在房间里,于是特意提高了声音开口道:“我敲门了,没人回应,门没锁,我就进来了。”
    还是没人搭理她,简白珂刚要动,忽然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红木屏风后传来,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于是站在原地,侧耳细听。
    忽然,一声低呼传来,声音不大,很痛苦的样子,那分明是佟薇的声音。
    简白珂赶紧上前,绕过屏风,想看看佟薇怎么了,只是,当她看清眼前的人,不禁一愣!
    一个男人背对着自己站立着,他身前便是梳妆台,台面上的化妆用具已经全都拨乱在地上,胭脂水粉一地狼藉,一个女人坐在上面,两条腿从层层叠叠的玫粉色丝绸中探出来,紧紧攀缠住男人的腰,软底的绣花鞋早已踢掉,露出纤纤足,小巧的指甲上涂抹着同色的甲油,极为诱惑。
    正是佟薇,她上身的薄纱衣裳已经褪到了腰际,露出勾着花纹绣着梅花图案的胸衣,胸前丘壑呼之欲出,脸上的神情有些迷乱,那一声娇啼,正是出自她的口中,想必,是无法隐忍这种偷偷摸摸的刺激。
    “有人来了,小薇。”
    低沉的男声夹着淡淡笑意响起,恰当地唤回来失神的佟薇,她这才睁大了眼睛,等看清屏风旁站着的简白珂,立即手忙脚乱地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物。
    但简白珂一直盯着她的脸,眼睛一眨不眨,于是,她分明捕捉到了佟薇嘴角的笑意,那不是惊慌失措,分明透着胜利在望的喜悦。
    幼稚的游戏,初时的惊讶消散,此刻简白珂也终于失去兴味儿,就要垂下眼。不想,一道目光黏在她身上,太过强烈,她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冷静开口道:“抱歉,我听见你的声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打扰了。”
    男人依旧站得笔直,看着面前的一整面镜子,镜中的简白珂面色如常,大概是因为冷,她的脸颊有些苍白,更显得唇上的唇膏太过浓艳,眉心那金箔制成的花钿不停反射着闪亮的光。
    一瞬间,男人有些惊愕,她脸上的寒意,竟分明有些女帝武则天发现姐姐韩国夫人和自己的丈夫有染时,那股凛然的怒意。但是显然,这怒意不是来自于醋意,而是被人设计的愤怒。
    “呀,白珂姐,是你啊。我本想告诉你沈澈会来,又想着给你个惊喜,毕竟大家都是老相识嘛,难得我俩都在这边拍戏,他来探班,正好我们可以聚一聚。”
    说话间,佟薇已经恢复了镇定,笑着开口,只是腮边还残存着些酡红,激/情未消的余韵。
    “客气了,只是我下午还得看看剧本,你们好好玩吧。”
    简白珂抓着身上的外套,再次开口,话里已经透着了拒绝,她不停地用余光瞟着门口方向,心说大概是宴会厅里媒体来的人太多,宁宁都去了好一会儿,怎么还不回来。
    佟薇已经攀住男人肩膀,从梳妆台上跳下来,抓着他的手,捡起鞋子穿上,几步走近简白珂,亲热挽住她的手臂,摇晃了几下,嘟嘴道:“哎呀,学姐好不给面子呐,你是专业演员,又是影后,剧本什么的,看几眼就好啦,吃个饭而已,用不了多久的!”
    相比于范墨萦的撒娇,佟薇的这一番腻歪,简白珂却是打心眼里儿不舒服,人和人本来就是需要磁场的,就算是没有沈澈夹在中间,她想,她可能也不会喜欢佟薇这样的女孩儿。
    心理学上说,你喜欢一个人,是因为她身上有你渴望却没有的东西;而你讨厌一个人,是因为她身上有你自己的特质,一个你自厌的特质。简白珂深以为然,她觉得佟薇同样精于算计,这一点和自己很像,故而自厌的同时,对她格外不喜。
    看出她的疏远,佟薇也只好松了手,讪讪地站在她身边,只得将最后的一丝希望投在沈澈身上。
    沈澈一只手仍旧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
    36、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1)
    只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衬衫的褶皱,甚至对着镜子,伸出手指将脖子上那浅浅的唇膏印子揩去,他一直没转身,说话也是对着镜中的人影儿。
    “小薇,是你不懂事儿了,白珂现在不是一般人物,哪能说和我们出去就出去,你别在那儿软磨硬泡的!”
    简白珂心头冷笑,不说话。好啊,沈澈,你在这里和佟薇一唱一和,故意激我是吧,我偏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你说我红了目中无人,便随便说去,我不会为了表明自己“平易近人不忘本”就进了你的圈套儿。
    “不过,白珂,给点儿面子,就当是给我和小薇的订婚礼物,一起吃顿便饭,怎么样?”
    眼皮禁不住一跳,一颗心好像被一个很钝的刀子用刀背狠狠地磨了几下,因为不锋利,所以并没有那种瞬间流血的疼痛感,但是毕竟那是柔软的一颗心脏,它知道疼知道痛,没法做到什么都没发生。
    她刚要说话,取手袋的宁宁刚巧回来,手臂上搭着她要换的衣服走进来。她没听见之前的对话,也不想和佟薇客套,拉过简白珂便催促她换起衣服来,说凯文已经在外等了。
    被宁宁拉走前,简白珂看向佟薇,声音虽低,却是用了肯定的语气:“一会儿你把地点时间给我发过来,我会去。”
    说完便走,对沈澈是一眼没看,那男人依旧是背对着她站着,从她进来几乎一动没动。
    佟薇眼睛亮了一下,抿嘴,笑而不语。
    纵然你旧情难了,我也有本事逼你斩断情丝,爱情这东西本就没有先来后到,旧梦重圆远不如新欢在怀来得实在,她银牙暗咬,对着沈澈笑得愈发温婉动人。
    他却扭过头去,盯着身畔那屏风上雕刻的山水,避开她炽热的眼神。
    “白珂,你和那个佟薇是怎么回事儿?”
    车子发动,朝简白珂住的酒店开去。简白珂刚坐直身子,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凯文就回过头皱眉发问。
    “没怎么,还能怎么?”
    凯文不信,他可是老油条,艺人之间一个眼神他都能咂摸出滋味儿来,更何况,简白珂和佟薇早就超过了一个眼神的交流。
    “她最近势头也很猛,连接了好几个戏,虽说都不是女一号吧,但都挺出彩儿。跟她搭戏,你多留神。”
    见她不肯多说,凯文便也不追问,手敲着膝盖,仔细叮咛。虽说简白珂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新人,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多劝几句,完全是以一个哥哥的立场和身份。
    “我知道,我会注意。”
    “佟薇很有野心,我以前跟过一个师父学过几天看面相,她那个面相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宁宁扒着前方凯文的椅背,凑到他耳边猛地说了一句,给凯文震得直掏耳朵。
    “扯淡!”他一把把她按在座位上,叫她坐好,翻着眼睛训她,两人很有些欢喜冤家的味道。
    “呦,宁宁,您还回看相呐?给我瞧瞧?”
    简白珂逼着自己不去想沈澈和佟薇要订婚的事情,那种钝痛感令她很不舒服,只好逼着自己笑吟吟地扭头看着宁宁。
    “不用再看了,我早看过了,你呀,就是个‘踩着银桥上金桥’的命!”
    宁宁托着腮,笑嘻嘻回答道,见凯文和简白珂都听不懂,赶紧又追加一句:“就是越走越亮堂呗!”
    简白珂被她逗笑,暗自又摇摇头,自己喜欢的男人要订婚了,新娘子不是自己,这有什么“亮”的。不过,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似乎不是一个已婚妇人该操心的事情,想起早上范墨存那孩子般的睡颜,复又释然了些。
    只是,接下来的同桌吃饭……
    37、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见,二是不贱(2)
    佟薇很快便将酒店的地址和时间发过来,简白珂捏着手机看了好几遍屏幕,回过去一个“好”字。
    曾几何时,种种情爱纠缠,全都化作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此时此刻,简白珂竟有些后悔,不如早上跟范墨存撒撒娇,做一回让他“从此不早朝”的祸水,起码,若是有他陪着自己一道去,也不会感到太尴尬。
    可等她回到房间,他早已离开了,应该已经在回南京的路上了,空气中,唯有他淡淡的气息残存,稀薄得像是一个记不大清的梦境,想到昨晚的激烈缠绵,简白珂坐在床沿托腮轻笑。这男人,竟好似古代的狐狸精,夜半无人时投宿一夜,她倒成了春梦中的懵懂书生。
    傍晚六点,简白珂赶到那家名为“西子情”的杭帮菜餐厅,餐厅占地面积不大,却依山傍水,周围景色清幽。一进去,大门不远处的墙壁做成了照片墙,上面有中外明星在此用餐的照片和签名。上了二楼,走到尽头是一处开阔的露台,一眼望去,不远处碧波荡漾,湖水粼粼,吸一口纯净的空气,令人很有些心旷神怡。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简白珂来到佟薇和沈澈预订的包房,两个人都已经到了,挨着坐,看上去很是亲昵。
    “白珂姐,就等你来点菜了!”
    佟薇亲亲热热地递过来菜牌,简白珂接过来翻看。
    不愧是锦绣江南,菜单是纯手抄本,毛笔绘制菜品,字迹秀丽工整,配图栩栩如生,红泥手撕**、龙井虾仁、香橘桂鱼、宋嫂鱼羹等等,都是传统的杭帮菜,看上去做工精致,简直算得上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简白珂随意点了两道菜,便又还给佟薇,叫她和沈澈点。沈澈对各地美食很有一番研究,很快定下来,又交代服务生来一壶绍兴花雕,再配些鲁迅笔下著名的茴香豆佐酒。
    酒菜很快上齐,沈澈亲自端过那盛酒的陶坛,拍开泥头封口,往细长的酒壶里倒了些,又夹了几颗话梅,放到小巧的酒精炉上加热。他一边热着酒,一边轻声活络着酒桌气氛。
    “侠客在一个雪夜在客栈投宿,老板以上好的女儿红接待,说我给你讲个寂寞的故事吧,这女儿红是本地特产,谁家若是生了女儿,便在自己院子里的树下埋一坛酒,待女儿出嫁那天再挖出来宴请宾朋。侠客酌着那醇香的酒,不解道这故事哪里寂寞了。老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开口道,大侠,你难道喝不出那是百年陈酿嘛?”
    语毕,佟薇已经极为配合地笑得乐不可支,倚在沈澈肩头,抬手小心地擦着眼角,生怕弄花了妆。
    “怎么,这笑话太冷了?”
    他斜眼看向身边的简白珂,主动伸筷子,为她扦了块白嫩的鱼肉,蘸了些汤汁借味儿,放到她面前的瓷白碟子里,习惯地补了一句:“多吃鱼,很鲜,不腥。”
    她一向不喜欢鱼虾一类美食,还在学校时,沈澈便逼着她至少一周要吃一次鱼,食堂不好吃,就带着去外面餐厅吃,非得看着她皱着眉头吃下去不可。
    不等简白珂开口,佟薇已经握着筷子笑吟吟接话:“这季节吃螃蟹倒是不错,听说阳澄湖的大闸蟹配绍兴老酒最是味美,只可惜我吃螃蟹会过敏,只好委屈你们了,今儿就没这口福了。来的路上我说大不了我就忍着,可沈澈偏不干,非说我看着不吃会馋,索性自己也不吃了,连带着白珂姐也吃不上,真是讨厌!”
    说完,她不轻不重地拧了下沈澈的手臂,沈澈也不躲,两人自是一副恩爱姿态。
    简白珂哪能听不出佟薇话里话外的炫耀,颇有一番现女友对前女友的恨不能剥皮拆骨的味道,还偏要装作客客气气的样子,若不是她想赶紧来个了断,免得这一对男女在自己面前纠缠不休,她还真不想来这一趟。
    她抓起筷子,并没去吃沈澈夹过来的桂鱼肉,自顾自夹了块虾仁儿,在口里细细咀嚼,有些失望,这就是传说中的西湖名菜,看来也不过尔尔。
    “你们……打算结婚了?”
    简白珂忽然出声,手里的红漆木筷子远离手指那一端嵌着颜色水润的象牙,似乎一霎时沉重起来,眼角扫过佟薇和沈澈,她竟想笑出声——
    EX,最不招人喜欢的存在,据说有部港片,将其文雅地翻译为“前度”,很是恰当精辟。
    “别忘了给我张喜帖,到时候我和我先生,人不到礼到。”
    她说完便放下筷子,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唇,光/裸的手臂支在圆桌上,淡笑看着佟薇。
    沈澈应该是知道她已婚的事实,但她笃定,他不会告诉自己的这个“未婚妻”。简白珂之所以这么自信,还是因为当年佟薇说的那句话,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爱与不爱,眼神撒不了谎。这爱与吃不吃大闸蟹,搭不上半点儿关系。
    “白珂、白珂姐,你结婚了?你……你隐婚?!”
    佟薇正低头小口抿着杯中温热的黄酒,闻言一哆嗦,杯里满满的酒液洒出来一些,她顾不得擦拭,嘴大张着,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等她反应过来,又将一双瞪圆的眼投在沈澈身上,后者也正捧着酒杯,神情餍足地享用着美酒,不过相比于她的惊讶,这男人就淡定多了。
    “你也知道,这种事还是低调为好,我连婚礼都没办,知道的人很少很少。”
    佟薇一肚子的酸话,立即没了说的机会,她还想借着吃饭的机会好好刺激一下简白珂,如今看来,敌人成了假想敌,她顿时有一种强烈的幻灭感,还觉得有些丢人,对敌人的真实力量估计不足,自己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那、那恭喜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白珂姐的先生……”
    她负隅顽抗,沈澈是官员之子,虽说沈家如今式微,但好歹他是医学界青年才俊,她倒是想看看,这个简白珂能嫁个什么样的男人!
    简白珂笑着低下头,并不直接回答,心里却是想,单说范墨存那古怪别扭的性子,岂是别人说想见见他就能见的?
    “小薇,菜凉了,多吃点儿。”
    沈澈忽然出声,阻止了佟薇的继续发问,她涨红了脸看看他,终于识时务地闭嘴了。接下来便是沉默,令人难堪而又窘迫的沉默。
    “佟薇,沈澈,这杯酒我敬你们。”
    简白珂满上酒杯,她还是第一次喝这文人口中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琥珀色的液体澄净透亮,想来应该不算烈酒。
    “有句话可能听着不好听,但我还是想说,以后你们感情好坏,自然是和我没关系。佟薇,我和沈澈上学那会儿确实是在一起过,不过你也犯不上拿这些陈芝麻烂谷子再说事儿,我已经结婚了,不管自己婚姻经营得如何,都不会再插足他人的感情。正好今天把话说开了,也算是消除了彼此的猜忌,祝你们幸福开心。”
    说完,她举高酒杯,仰头喝干,将杯底朝下示意了一下。
    “嘿嘿,白珂姐,你真是多心了也说远了……”
    佟薇有些悻悻,赶紧出声,又伸长手臂将她的杯子满上,嘴里念叨着:“我哪能那样猜忌你呢,都过去的事情了,我那时候不懂事儿嘛。接下来咱们一个组里生活两三个月,还得叫白珂姐多操心多担待不是,来,这杯我敬你,你既是我的学姐,也是我的前辈!”
    见她主动举杯,简白珂也不好拒绝,那酒入口绵软,好在味道却不赖。她面上带笑,心里却很清楚佟薇这是主动示好,但她早先的心思确实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故意算计好时间让她撞到休息室里的那一幕。
    只这一件事,简白珂就深切地体会到,凡事伤心与否,大半取决于你自己,当时的她有那么浅浅的难受,是因为她还放不下沈澈,若是早就对他没了感情,想必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绝不会多往心里去。
    斜睨着两个女人喝酒的沈澈,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沉默不语。
    一顿饭下来,菜几乎无人动,一坛上好的老酒倒是喝得几乎不剩,多是进了佟薇和简白珂的肚。
    “我先送她回去,她有些多了。要不要帮你叫辆车?”
    简白珂摇摇头,沈澈也不多客套,看了她一眼,发动车子离开。她站在原地,看着那黑色的车在眼里逐渐变小,成了一个小黑点,又最终消失不见,她弯了弯嘴角,笑得有些苦涩。
    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走出来,小风一吹,酒意竟浮了上来,有些上头,这酒具有诱人的馥郁芳香,极容易令人不自觉地贪杯,后劲儿却极大,简白珂又是空腹饮酒,这会儿便有些头疼。
    她沿着路边往前走,走得很慢,美其名曰安慰自己这是在看山观水,只是走着走着就哭了起来,她没化妆,也无所谓地伸手去揉眼睛,越揉眼泪越多,索性就停下来,捂住脸。
    伤心?算不上;委屈?也没有。只是很想哭一哭,权当任性一回。可能谁都有过这样的放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
    “你不是一向流血流汗不流泪?怎么,一坛酒,喝完没成尿,成泪了?”
    简白珂一惊,急急回头,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赶紧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找到平衡站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吐了,我怕她弄脏我一身,交给司机送回去了。”
    沈澈就在她身后,却丝毫没有伸手扶她的意思,语气也很冷淡。
    是的,他有轻微的洁癖,最讨厌喝过酒的人往自己身上靠,简白珂点点头,抬手轻拍了两下脸颊,摸着很烫很热。
    温柔在左边,深情在右边,事实却是,她此刻站在不左不右的位置上,孤芳自赏好不落寞。
    “你回来找我有话说?”
    她眯眼,试图将眼前的人看得清楚一些,不时晃一下脑袋,那是人影有些模糊,一变二二变四,她只好拼命聚拢眼神。
    “别眨了,你那不是抛媚眼儿,是眼睛抽筋。站不稳就不要乱动,等我过去。”
    沈澈有些嫌恶地迈步,几步上前,握住了简白珂的手,她一颤,终究没推开。
    “我陪你坐一会儿吧,醒醒酒。”
    路边有石头制的长椅,简白珂被沈澈拽着,半拉半抱坐下来,她确实有些站不住了,头沉得像铅块儿,没想到这酒堪比老白干儿。
    “难受就靠过来。”
    见她一个劲儿地把头倾向另一边,似乎在躲避着和自己的肢体接触,沈澈心头五味杂陈,伸手按着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简白珂挣了一下,觉得这样确实舒服些,于是没再躲。
    因为挨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传来的味道,那味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怎么变,有种人非但依旧物是的感觉,简白珂的眼泪一下就奇迹般地止住了。
    “白珂,我有事跟你说,你……你现在能听清我的话吗?”
    察觉到她靠着自己迷迷糊糊的,沈澈赶紧拍了拍简白珂的肩,他想,有些话,若是不能趁热打铁一口气说出来,自己可能就再也没有勇气说了。面对她,他总是有太多迟疑。
    “唔……嗯?”
    简白珂闭着眼,皱眉吐出一口气,轻哼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见了我妈妈,她跟我说了一些事,说这些年来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一个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又涉及她自己的隐私,所以她张不开这个嘴,叫我挑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说。择日不如撞日,白珂,我接下来说的话你都听好了?”
    她缩在他肩头微微点了下头,并不说话。
    沈澈摸了摸她的脸,上面还有没干的泪痕,叹气道:“你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失手伤了我爸爸,他醒来后为什么没追究我的责任?因为他欠我妈妈的,我妈妈跟了他守了半辈子活寡,是他当初求我妈从孤儿院抱回一个两个多月的弃婴,然后装作是自己的孩子,来掩饰他的病!我就是那个弃婴……”
    简白珂瞠目,酒也醒了大半,坐直身子惊讶道:“你说什么?你、你根本不是沈天明的儿子?!”
    说是如五雷轰顶也不算为过,她晃了晃脑袋,确定自己没出现幻听,伸手掐了一把沈澈的脸颊,狠狠收紧手指,看他疼得眼角一抽/搐,这才确信是真的,一时间笑也笑不出,哭也哭不出,整张脸的表情很是诡异。
    沈天明自那件事头部受伤后,便终日郁郁,距离那年春节还有十几天的时候突发脑溢血过世,当时还不到五十岁。但他却对当日酒店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也没有追究沈澈和简白珂的责任,一个人把事情全都压了下来。两个人当时都不解,简白珂报了仇理应心头畅快,但却明白自己和沈澈是再没可能了,不禁痛苦不堪;沈澈则是悔不当初,认为是自己引狼入室,于是他索性在一个深夜离开了家,从此下落不明,一走就是三年多。
    如今他回国,向母亲问出了真相,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轻松的,因为他欣喜地意识到,可以不用再背负着爱的人是自己家的仇人这一事实。
    “所以说,你跟沈家没关系,你跟沈天明没关系,你跟我爸爸的案子也没关系……”
    她手指滑过沈澈的脸颊,眼神迷蒙,他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凑到唇边,轻啄了一下,缓慢却坚定地点头。
    “白珂,我们之间,没有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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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她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仓惶地抽回自己的手,结巴道:“你、你不是和佟薇订婚了?”
    沈澈哼了一声,捧住她的脸,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一本正经道:“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今晚会见我吗?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对你强来?比如在电梯里敲晕你,扛回自己房间什么的,而不是现在这么客客气气邀你出来吃饭聊天?”
    她愕然,早知道沈澈对佟薇不是真心,没想到他利用得如此彻底,佟薇对他是真的一往情深,他却一丝怜悯也无,她不禁打了个激灵,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见她不答,沈澈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原本轻轻托着简白珂脸颊的手也微微施了力,追问道:“白珂,白珂?难道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们现在就算在一起,也不用承受良心的谴责了,我不是害你父亲入狱的人的儿子,你也没害我父亲受伤,两不相欠,懂了?”
    简白珂被他捏得吃痛,机械地点了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也不如他那般兴奋开怀。
    见她脸上被自己勒出几道红痕,沈澈赶紧松手,拥她入怀,闭眼微笑道:“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出国吧,我可以介绍美国最好的医生为你母亲进行诊治,在那边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
    简白珂实在不愿打断他的美好憧憬,但却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沈澈,你是知道的,我、我结婚了!”
    他猛睁眼,按住她的肩,眼中似有恼怒,“我知道,但你爱他吗?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能够出名赚钱,难道不是?既然现在你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为什么不离婚?”
    她被他的连番发问给噎住,一时间讷讷不成言,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简白珂的沉默,却令沈澈误会了,他原本极自信,将这里面的真相说与她听,两人便又能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不想,因为范墨存的存在,他的爱人在犹豫,甚至无法给出合理的解释来。
    “怎么,因为他有钱有权,你舍不得了?也对,如今我不是官二代也不是富二代,充其量一个医生,你顶着‘影后’的头衔,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你怕跟了我吃苦是吧?”
    沈澈眼里滑过刺痛,他曾经是骄傲的人,如今也是,所以才不惜自我挖苦讽刺,敢于自嘲的人,其实都是脆弱的人。
    简白珂摇摇头,为了他这番话感到心酸不已,她颤声开口道:“沈澈,你该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你非要这么说我,我和你听了都难受。你又是何苦用这样尖酸刻薄的话,来折磨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两人恋爱不久的寒假,迎来了第一个情人节,其实沈澈手里的钱虽多,但大多用来吃喝玩乐,等他反应过来该给女朋友攒钱买点儿像样的东西时,已经来不及了。
    2月14日当天,简白珂挽着他的手进了家金店,一个个柜台俯身看过去。沈澈紧握着她的手,手心却有些出汗。他的那些哥们儿的女人,一遇到节日,莫不是一头扎进新光天地,一层层扫货一般疯狂刷卡。看着那些切工良好,纯度精良的钻石饰品,近来囊中羞涩的沈澈还真有些肝儿颤。
    不想,最后简白珂只选了一枚彩金戒指,那几年彩金刚刚流行起来,玫瑰色的指环戴在纤细白皙的手指上很是动人,价格更是便宜,还不如沈澈在酒吧喝的一瓶酒来得贵。他忙不迭地去付款,瞪着上面的价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愧疚,暗自下决心,等明年一定好好补偿她,钻戒,豪宅,哪一样都好。
    不想,两个人只度过了那一个情人节,唯一一次。
    思及往事,又听简白珂如此痛苦的话语,沈澈意识到自己伤害了她,慌忙抱紧她,连声道歉。
    “对不起,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
    他说不下去,与其说是不信任她,还不如说是不自信。
    “沈澈,我要想一想,再给你回答。”
    简白珂心里很乱,她轻轻推开他,微风中,彻底醒了酒。
    忘记一个人很难,除非别见他,除非别犯贱,可她今天,两样都沾了,于是注定心如乱麻。
    不想,回到酒店,简白珂刚甩掉脚上的鞋,手袋里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她赤着脚,一边走到房间的露台前吹吹风,一边接通电话。
    “和老情人缠绵够了?你怎么没有带他回来呢,在我们翻滚过的那张床上也试试其他男人的滋味儿呢?有比较才有取舍嘛!”
    范墨存的声音传来,平静中透着隐隐的怒火,简白珂手一抖,险些扔掉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