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话
作品:《我的播音系女友》 王月知道后,在电话那边呼呼的喘气,后来她买了一大束玫瑰跑过来塞给我说:“陈杰,你个死呆子,今晚你别回去了,抱着花在小小楼下站一晚上吧。我相信小小不会那么绝情的,她心里着呢。我可了解她,她心里是喜欢你的,只是有一种东西在作怪,禁锢着她,让她难以定夺罢了。”说完,她就如同幽灵一般飘走了。
我犹豫再三,还真是抱着玫瑰到小小宿舍楼下站了一晚。整个晚上,我都在寒风中拨打着小小的电话。初伊始,小小一直不肯接,后来电话接通后,她话语凄凉而决绝,她说:“哥,你回去吧。我今天很累了,谁都不想见。”她说这些话时,宿舍楼上不停的有女生朝楼下故意高声怪叫,几乎大半个校园都能听到。还有人恶作剧的扔给我纸飞机和一些破旧的女性内衣,甚至有人往我身上泼水,但我就一直那么站着。冷风将我的心吹痛,一阵又一阵,我的心情从来没有那般沮丧。
等女生宿舍楼熄灯后,我看见小小轻轻的拉开床帘隔着夜色看我,夜灯朦胧,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似乎听见她在小声对我说话,温柔而感伤。
夜色慢慢退去,晨曦初上,校园一片清冷,小小穿着睡衣从宿舍中跑了出来。当时我睁着朦胧的眼睛,看见小小的表情疲惫而忧伤。她向我奔了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很小,很温柔。
我说小小你哭吧,大声的哭出来吧。
但小小却越哭越小声,直至无声。等她安静下来了,她说:“哥……”再无其它词句。
……
我和小小恋爱了。
我们时常会穿着拖鞋一起出没在食堂里,或者电影院里,心情好时会拉着手在北京明亮的阳光下奔跑,在落叶变成红色的季节里追风筝、拾掉落在街角的叶片,有时候就觉得我们特像是一对纯真快乐而从不懂忧愁的孩子。
我想小小似乎已离过去的yīn霾渐行渐远了,但王月却忧郁了起来。她开始故意疏远我们,好像是要从我们的生活角色里退场,从此不肯再相见。
……
(66)
周三的晚上,雷雨给我打来电话,他用一种特兴奋的口吻告诉我,他说:“陈杰,我要和了了结婚了。”
我听后愣了一下,好半天也没开口说话。
雷雨说:“陈杰,谢谢你。”
我说谢什么?
雷雨说,谢谢订婚那晚,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我说我并没有为你做过什么,只是请记得兑现你的诺言。
雷雨说会的。
挂掉雷雨的电话,我的心情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当时小小在我旁边的床上睡着了,我轻轻的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张了了的网络博客,只见她的博客上写了这么一篇日志“当爱已成为往事”。这篇日志不再像以往的日志那样将我骂靛无完肤、支离破碎,而是用一种很是平淡的笔调说:“如果恨一个人,那表示还未曾忘记那个人,甚或依然还爱着那个人。Jay,我已经不恨你了,请原谅我,我真的已经不在恨你了!_~”
Jay是她曾经为我取的英文名字。
盯着电脑屏幕,静静的呆了很久,某一刹那间,我终于忍不住眼泪涌了出来。我知道我永远也不能告知她我背叛她的真相,于是只能心里默默的说道:“幸福……了了,你千万要幸福!”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轻声叫了我一声“哥!”我回过头来,只见小小穿着睡衣站在我的身后,睡眼朦胧的望着我。我看见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笑意盈盈而带着伤。
她说,哥,你怎么哭了?你不要哭了。说着她就用而娇好的小手帮我擦拭眼泪。
我的眼泪尚且未干,她自己却哭了。她搂着我的脖子,一字一字的说:“哥,将来我一定要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她说这些话时,还给我们那些遥不可及的孩子取了许多有趣的名字,并富有诗意的说了些温柔令人慰藉的话。她说:
哥,期待有一天,
我们就坐在窗台前,
看着我们的小女儿在钢琴边弹奏,
而我们的儿子就依着一角蓝天,
静静谍,我们给他讲我们过去的事……
她说这些话时,我就觉得特别的温暖,这让我想起了大连海边孩子们手中的风车。那些风车红的绿的,在阳光下很漂亮,而海风吹过来,就如情人的怀抱。
和小小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找开心的事说一些开心的话逗我,让我也开心起来。有时候还会趁我睡着时给我化妆,把我的眼睛画的和女孩子一样,很漂亮。不过要是我不小心得罪她了,她就会趁我睡着后给我画一对青窝眼,让我变成一只大熊猫,第二天起床刷牙时,我准会自己把自己吓得将牙刷牙缸一起扔掉。
雷雨和张了了结婚的那一天,我独自一个人去参加他们的婚礼。
在去的路上,我看到街边的一个四合院里,又新落了许多的叶子。
婚礼上,张了了的脸上满是掩抑不住的幸福。一回想起过去我们在辉夕里相拥看风景的情景,我的心都碎了。
这次张了了没有喝醉,而我却醉了。
婚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在北京深蓝的夜色里胡乱的走。每走一小步,摇摇晃晃的就忍不住回过头去,我总觉得张了了就在背后喊我,流着泪问我,她说陈杰,你还爱我吗?
因为醉酒的原因,后来我实在走不动,腿一软,就躺在地铁口睡着了。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睡在了小小的房间里,甜腻的女孩子香气充盈在我的周围,感觉好温暖,像是躺在外婆的摇篮里。
王月也在,她见我醒后,把我臭骂了一通,问我干嘛要喝那么多酒。
我有点郁闷,和王月嘀咕了几句,王月就推了一把我的头,气冲冲地走了。
王月走后,小:“哥,你不应该那样说王月的。今天王月拉着我,打车沿着地铁线,一个地铁口一个地铁口的找你,找了大半个晚上才把你找到的。”
我出行不是坐地铁就是打车,很少坐公交车的,她们都知道。所以我猜她们见我很晚没回来,打我手机也打不通,就去挨着地铁线去找我了。
夜里,我脑中除了张了了的影子外,王月那特骄傲的样子竟然也不时从脑中滑过。
时间在慢慢逝去,我的青春年华。
王月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兼职模特了,不少平面媒体上、车展上都能够见到她的影子,很多人都认为她正在成功的道路上向前奔跑,羡慕她,嫉妒她,但她却为此似乎并不快乐。她渐渐的开始抽烟酗酒,穿一些而夸张的衣服,举止也轻佻起来。
我和小小都劝过她,希望她能够回到从前,但她总是笑我们,说我们幼稚,不过有时候她又特向往我们纯净的生活姿态。她说她发现拥有的越多,离梦想越近时却越寂寞。至于为什么,不可得知。
关于王月,我对她的理解一直有别于张了了和小小的。从第一印象来说,张了了是泼辣的,小小是温柔的,而王月则是高傲而有些小坏的。
记得每次和小小一起出门游玩时,小小都是尽量去自己照顾好自己,极为不情愿的去烦恼我。而王月则不同,只要和她单独在一起,她总是要我给她背手提包。所以后来一次和她单独出行去颐和园玩时,我就自己也背个书包,若是她再让我帮她拿手提包,我就指指自己背上的书包告诉她,我的负担也挺重的。
王月嘟着嘴有些不高兴,走了一段路程后就说要和我换着包背。
我没有理由拒绝她,就答应了。
等走了一段路程后,王月又要和我换回包背。她的手提包不比我的书包小,也挺有份量的。于是我就把我的书包换了回来。但背着书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那书包背着越来越重,累得我直喘气,后来打开书包一看:原来王月趁我不注意时,在我的书包里放了两块砖头。
王月在我眼里是个“坏”孩子,而在他们老师的眼里,也是个坏透了的人。记得一次无聊,我就和王月去上他们的课。那个老师是男的,讲课很严肃很死板,很多学生都开始不耐烦起来,有的看,有的开始睡觉。课程上了一半,教室里已经是鼾声大作。王月突然站起来,向老师抛个暧昧的眼神,大声说:“老师,我有了……”
当时教室里所有的人都打起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王月,然后又开始将八卦加八婆的眼光射杀到了老师身上。
老师当时脸都红了,用韦阳的话来说:像猴子屁股似的。
王月又接着说:“老师,我有了,我真的有了一个关于您这门课程比较好的建议噢!”
话声一落地,课堂上一片哄笑。
老师倒是也松了口气,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至于表演系师生间的暧昧关系,不提也罢。但王月就一直是那种被和老师扯上关系的坏女生。
周六下午的时候,我和小小正在教师里上自习,王月突然穿得一身妖孽的来找我。她说:“小小,你能不能借陈杰给我用一晚?”
我听后,腿一软,差点就摔倒过去。还好小小一旁扶住了我。
王月说:“今天晚上我一个朋友酒吧开张,让我过去助兴。但我有点害怕,想让陈杰过去呆在我身边,我心里会踏实点。”
小小听了点点头,笑吟吟的望着王月,又看了看我说:“陈杰,你去吧,要保护好王月。如果王月出了事情,我定不饶你。”
我没有理由拒绝,就和王月一起去了。
一路上,我和王月还正儿八经的一前一后的走路,等到了三里屯一家酒吧时,王月突然就一把拉过我,挽住了我的胳膊。
我正惊慌失措的想推开她,突然见酒吧内走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卷发女人。卷发女人一见我和王月,就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说:“哎哟哟,王月,我的好姐妹,我的姑,你终于来了啊?这位是?”说着她用涂了红指甲油的手指我。
王月连忙将我的胳膊拉得更紧了,将身子向我身上靠了靠说:“他是我男朋友,叫陈杰。”说着,王月又介绍那四十多岁的女人说:“陈杰,她就是这家酒吧的主人,我的好朋友铃姐。”
铃姐用狐疑的眼光打量了一下我,接着挤出笑容和我打招呼,我也恭声祝贺她酒吧开张,“眉飞色舞”的好一番客套。
走到酒吧门口时,铃姐低声在王月耳边说:“王月,今天来的朋友龙珠混杂,三教九流的都有,你可得精神点。”
王月笑着说:“铃姐,有我男友在呢,不怕。”说着,她看了看我,好似一个受到了特别保护的孩子,一脸自信的样子。
酒吧里正闹腾,我们进去后,很多双贼亮的眼睛就朝我们扫描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王月的容貌加上她一身妖孽打扮,在酒吧的华灯下格外的惹眼。毫无疑问,此时她是酒吧里最漂亮的女孩。许多男人开始蜂拥过来,找她领喝酒,我一下就被人挤到一边凉快去了。
我看见一杯杯红酒灌进了王月的喉中、脖子里、xiōng口里。我想过去帮她一把,但却被几个长相匪气纹了身的男人挡开了。
整个晚上,王月无疑成了酒吧里的女主角。也不知多少个来回,我看见王月有些醉意了,于是想过去挡酒。我知道我的酒量不好,但我想我多少也能为王月分担一些。
刚向王月挤过去一步,一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就朝他旁边的一个女孩子使了个眼色,于是那个女孩子就走过来拉住我,甜腻腻的喊我“哥哥”,非要和我喝酒玩骰子。
我被那女孩子一激就喝了几杯,但这酒上头厉害,才喝了两杯,我就有些头昏,再两杯下肚,我就歪倒一边,浑身无力,站都站不住了。
意识朦胧中,我强打起精神,看见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他起身走到吧台边,趁着人多杂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纸包,将纸包里的药粉倒入了酒杯中,然后又端起酒杯摇了摇,递过去给王月,非要王月喝下去。
我心里着急,知道那中年男人在酒中下了药,要是王月喝下去,也不知道今晚会出什么事来。我大声呼喊,要王月千万别喝那酒,但嗓子沙哑,即便勉强喊出来,吵闹的酒吧里声音小的连我自己都听不见。我想站起来,却腿上无力,几乎快动弹不得了。
我脑中空白,想着各种各样的去解救王月的办法,但却一个也想不出。我目光四下扫视,寻找铃姐,期望铃姐能够帮王月一把,但铃姐却抽着烟一旁冷眼观望。这让我怀疑,铃姐和那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是一伙的。
冷汗从我的身上一点点的冒出来,我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在王月的身上。于是我叫骂着推开给我灌酒的女孩,掏出电话努力拨打了一个离这酒吧比较近的男同事的电话。当时那个男同事洗过澡正准备上床睡觉,接到我的电话后问我有什么事。我用尽力气告诉他,我在酒吧里被人灌醉了,有坏人想欺负我的女朋友,你快来救我们,最好把动静整得大一些,越大越好。
我那男同事最是热血,最近的日子过得又百无聊赖,一听有架打就来了精神,问清我们所在的地点后,说了句:“陈杰,你们等着,看我不弄死那帮王八蛋!”
挂完电话,我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已经将下了药的酒给王月灌下了。王月喝完酒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喊了一声:“陈杰!”然后就用力推开围着她的人,开始跌跌撞撞的往酒吧门外走,但刚走几步,她就瘫倒在地上了。
我听见她在用力的叫我的名字,而我却爱莫能助,所以我心里特难受,我怀疑我也被人下药了。
我看见那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搀起王月开始往一旁的包间里走,而其他的男人女人都笑着让到了一边。
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样子,酒吧外一阵尖锐的警车警笛声响,我那同事带着三个警察冲进来了。其间有人想阻挡他们,但他们一亮身份,那些人都哑巴不作声了。我见到他们后,心里那个温暖。那同事找到我后问我谁欺负我了,我来不及多解释,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包间说:“我女朋友被一个男人弄到包间里去了,快,快去……”
那同事二话不说,和身边的三个警察一起冲过去,嘭的一声就将那包间的门给踢开了。
只听一阵拳脚交加的声响和那个中年男人杀猪般的嚎叫,没过多久,我那同事就搀扶着衣衫不整的王月出来了。一个警察大声问谁是酒吧的老板,铃姐一旁战战兢兢的过来答话。那警察说以后酒吧里最好整得干净点,否则就封了酒吧。
铃姐这才假惺惺的点头道歉,说一切纯属误会。
等那同事将我和王月一起扶进一辆警车后,王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有气无力的说:“我差点就被那个畜生给糟蹋了。没想到出卖我的竟然是铃姐,来时她还假惺惺的好嗅醒我,原来是个骗局,枉我把她当作好朋友!”
我那同事一旁安慰我们,一旁给我们介绍今晚解救我们的那三位警察同志,原来他们都是我那同事的好朋友。后来,那同事又给我和王月描绘起当时接到我电话时的情景,他说:“陈杰,哥们够意思吧?听到你有难,我连内裤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出来了。但跑到大街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Cāo,我说天怎么那么冷啊,街上看我的女孩子咋那么多啊,比平时多多了啊,再一看,靠,他娘的原来我在裸奔啊。于是我又跑回去弄了条裤子和上衣穿上,这才跑了出来……”
说到这些,他又要伸手去解裤子,说他真的没穿内裤啊。但突然发现王月在我身边,似乎不大方便,这才罢手。王月的脸都红到了脖根处,倒是把那几个警察弄得哈哈大笑。
到了那同事家后,同事将他的房间让出来给我和王月住。我小声说王月不是我女朋友,只是今天王月一个人出来我不放心,所以才扮她男朋友来着。同事挤眉弄眼的望着我,好半天才若有所悟的样子哦了一声说:“我说前几天还见你和一个叫小小的女孩子在一起,怎么今天就换了另一个女孩子了呢。这个世界也真够疯狂的啊。”
后来一加商榷,让王月睡他房间,我他和睡客厅,因为同事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的。
脑中好像什么也没想,但却又好像想着许多事情。半夜时,王月突然给我发来短信,说她睡不着,让我进去陪她说会话。
我也没睡着,睡不着主要是因为同事的那双45码的大脚,可以毒死一头驴了,还不停的往我鼻子这边招呼。我正郁闷着,他却一旁睡得跟猪似的,鼾声格外的高亢。
我起身轻轻的敲了敲房门,房门开了,王月披着单衣,睡眼惺忪的望着我。房内台灯开着,微光下,她的眼睛红红的,好似刚哭过。
进门后,她关上门,突然转身扑进我怀里抱住我,将我抱得紧紧的。我愣了一下,想推开她,但越推她,她就越发将我抱得紧了。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不肯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才开口说道:“陈杰,要是以后你永远都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关心我,那该多好。”
听到这句话后,我正酝酿着该说些什么才好,但王月突然将脑袋靠在我xiōng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似努力克制住了什么情绪似的,她扬起一只小手在我的xiōng口狠狠的抓了一把,抓的我xiōng口很痛,她说:“陈杰,你是小小的男朋友,小小又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欠她但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不起她的……你出去吧!”说完,她就推开我,然后打开门,用力将我推出门外。
王月是一个在娱乐圈边缘徘徊的人,她的言行举止越来越轻佻越来越暧昧了,不再和以前那样高傲矜持,现在见到男人都爱媚眼挑逗几句,再加上她那一身妖孽打扮,我和小小见了都不由得咋舌对望,无不怀疑道:“她是王月吗?她真的是王月吗?怎么像个酒吧里的卖春女郎啊?”
小小劝过王月,我也不时劝王月,希望王月能够变回曾经单纯而高傲的她,但她却笑了,惨然而淡定,她说:“小小,陈杰,如果我变回原来那个样子,叫我以后怎么在娱乐圈混啊?”
有一天中午,王月单独约我出来。我们坐在咖啡厅里,她抽着烟,一脸疲惫的样子。她问我:“陈杰,你讨不讨厌我现在的样子?”
我正准备点头,但看见她眼神挺忧伤的,于是想安慰她几句,就摇头说不讨厌。
王月笑了,笑得特凄凉,她将一粒冰糖放入咖啡杯里,缓缓的搅拌着勺子,突然停止了动作,将头埋了下去,曲卷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庞。当她抬起头来时,我看见两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溢了出来。她似乎想放声大哭,但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个可以供她依靠而让她肆无忌惮哭泣的肩膀。
她哭泣的样子,总让人有一种生命无情的感觉,而在她的眼眸里有另外一种孤独,这种孤独不同于小小骨子里那种清澈的孤独,也不同于华屋锦衣穿行在城市之间都市男女的孤独。这种孤独既无法诉诸于笔端,也无法陈表于言语,仿如根本不存于世间。
我问王月她怎么了。
王月神情迷乱,又娴熟的点燃了一支烟,有一星火光在她脸畔的泪珠上闪烁。
我有些看不惯,就夺过她的烟,灭掉了。
她愣了一下,笑着说:“陈杰,我真地羡慕你和小小。你们都还是好孩子,单纯而可爱的好孩子……”
我说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还孩子呢,还单纯呢,你到底是夸我啊,还是损我啊?
王月又笑了,她说所有没有出卖过自己灵魂的人都是纯白的。她说着又突然很严肃很认真的问我:“陈杰,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一个坏女孩,一个彻彻底底的坏女孩,你会瞧不起我吗?”
她说这话时,眉宇间萧索而颓败,这让我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说:“王月,其实你现在这个样子,并不算是坏女孩的,这只是你的一种生活方式,只要你不讨厌,我和小小都会尊重你的。”
王月摇头苦笑,她说陈杰,你是不会懂的。稍作片刻沉默,她突然转移话题,说:“陈杰,我就快要成为大明星了。”
我听了有几分惊讶,以为她在和我开玩笑,但见她的表情很是认真,一点也不像是在说笑,于是我连忙给她道贺。她是学表演的,成为明星是她也是好多表演系女孩子梦寐以求的梦想。
但她又突然摇头叹气的说:“可是陈杰,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说着,她身子轻颤一下,禁不住站起身来转身就走了。
她走得如此突然,让我呆坐在那里好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追出去送她。
到了下午六点钟的样子,王月突然给我发来一条短信,短信上写道:“陈杰,明天我就有可能变成大明星了,但今晚我必须要走进老板的房间。你会懂吗?陈杰。明天,或许明天我将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王月了……我现在好孤单好无助,有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落叶满地的季节里一个人行走的丢失在街巷尽头的孩子一样。陈杰,你知道吗,我多么希望今晚七点前你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短信后面写的是她当时所在的酒店地址和房号。
时当我下班回来,刚出了地铁。看到这条短信,我只在我所站立的位置停留了几秒钟,然后不假思索的奔出了地铁站,拦了辆出租车直往王月所在的酒店。
敲开房门后,我看见王月穿着睡衣带着眼泪扑进了我的怀里。
她说:“陈杰……”然后就是不停的哭泣。
我给出了我压抑了很久的情感说:“王月,我来了……”
就在那一刻,王月扑进我怀里的那一刻,我说王月我来了的那一刻,我爱上了王月,彻彻底底的爱上了她。
或许之前,我早就爱上了她。只是在那一刻,我才敢真正的承认吧。
我拉着王月的手往门外走,但一个胖的像头猪的男人从浴室里咆哮着冲了出来,他满身颤肉的身体只裹了条毛巾,看到我们后一下拦住了我们。
我想推开他,但他力气很大,他挡在门口打量了我一下,又看着王月用一种yīn沉威胁的口气说:“小月,如果你今天走出这个房间,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王月笑了,她笑得很开心,她说:“田老板,我知道您神通广大,我知道得罪了您,我将永远都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了,我永远都成不了大明星了。”
那个猪头男人得意的笑道:“你知道就好!我告诉你,好多女孩子想上我的床都没机会呢。”
王月笑道:“田老板,那就让别的女孩子去睡上你的破床吧!我王月不稀罕。”
王月说这句话时,显得特别的高傲。这种高傲,我却喜欢的要命。
离开酒店,我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王月穿上,然后和王月两个人嘻嘻哈哈的跑去王府井吃夜宵,又坐地铁跑到长安街上到处乱逛。我们从一个古老的巷子走向另一个古老的巷子,在北京的纯净的夜空里,说一些开心的话,讲一些开心的事。我和王月从来没这么高兴过,王月说,她好像是在某个空间里压抑了很久突然得到了释放似的。
走到一个巷子的尽头,王月突然向前小跑一段距离,然后转过身来,朝我喊了一声:“陈杰!”
夜的街头静静的,所以她的声音很清晰,清晰入耳。
我呆立在那里,然后看见王月突然快步跑了过来,扑进了我的怀里,她说:“陈杰,我喜欢你,我发现我真的好喜欢你!”她说自从一年前我在南京巷子里将她从那两个民工手中救出来后,她就爱上了我。她还说当初两个民工困住她时,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像是自由被温柔所囚禁、像是樱花被季节所遗忘,她说那一刻,她就特能理解小小内心的残酷。
说完这些,她突然转移话题,撒娇的捏着我的xiōng口说,陈杰,你让我爱上你了,这叫我怎么办啊?
夜灯下看着王月叛逆的发型和妆扮,而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这让我口齿难开,情绪迷乱,好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眼来。我爱小小,但在小小面前,我是那么的像一位年轻的父亲,而她又是那么的像一个年弱的女儿。至于王月则不同,每次面对她时,总有一股爱意在xiōng口,难以言表。
终于,我鼓起勇气说:“王月,我也爱你!”
我和王月抱在一起,我们接吻了。
我和小小谈恋爱以来,最亲密的动作只限于拉手和拥抱,哪怕是同住一个屋子,我们都是保持着距离,即便睡在一张床上,也只是拉拉手而已。
这一夜,我和王月都犯错了,我们在一家宾馆住到了一起。和王月**的至始至终,王月和我说话的语气都是略微责备而带欢喜的那种。她几近残酷的温柔,都是我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后来我们筋疲力尽的拥抱在一起,然后说了许多话,讲了许多童年时候的故事。我还给她讲我考上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个响的事,讲到上大学后不同响发生的一些有意思的故事。开始王月不说话,后来她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我看见她流泪了,不知为什么。等平静了,她才说,她也有两个让她记忆犹新的响,第一响让她伤心绝望,第二个让她有离别的忧伤和旅途的失望。她说到这些时,我才知道她曾经是多么的叛逆不经,她以前有过许多天真的梦想,为了梦想还曾离家出走过好几次。
天还未亮,王月就走了。她给我留了一条短信,她说她突然悔不堪言,她说对不起小小,她以后不想见到我了。她转变的如此之快,这让我万分沮丧。
等我回到学校后,王月躲着无论如何也不肯见我。
再次见到王月,是一个月后了,她的衣装和打扮完全换了样,她看起来不再那么的张扬叛逆,而像是个普通而纯净的孩子,特淑女,就和小小一样。这让我好半天也不敢接受这个事实。
小小却笑着说:“王月,你终于找回过去的那王月了。”
小王月高中时并不叛逆的,只是高三时她和历史老师吵过一次架,然后就变得叛逆高傲了,因为她总觉得历史书是在撒谎,人生也是在撒谎,而老师就是在不停的教人如何撒谎。
王月一直没有说话,她也一直避开着我的目光,好不容易说话了,却开口就说:“小小,陈杰,我要去澳洲了!”
当她话一出口,我和小小都愣住了。
王月说她要出国留学,她父母都帮她办理好签证了。
小小留她,说:“王月,我们说好一起读完大学的,你怎么提前就要走了?要留学,好歹也得念完大学啊。”
王月笑了,笑得有些伤感。
一起吃饭时,趁小小去洗手间的那会儿,王月对我说:“陈杰,我希望你能够懂我,我不能对不起小小。我出国后,你忘了我吧。等我回来后,我喝你和小小的喜酒。”说完,她似乎要哭,但却又忍住了。
听完她的话,我心里特难受,我觉得那天晚上我们在宾馆里发生的一切,现在想来似乎只是一个梦境。我觉得应该离开的不是王月,而是我。
在送王月去机场的那一天,小小和王月抱在一起哭了很久,无论如何也不肯分开。就在王月进分机场的前一分钟,王月和小小依依惜别,我突然接到公司里打来的电话,说:“陈杰,你去非洲的申请通过了。下周就可以随团赴非了!”
这个消息来的好突然。
我挂掉电话,呆立片刻,一把拉住王月,很大声的说:“王月,你不用走了,你要和小小一起念完大学。要走的应该是我,我下周就要去非洲了,去两年!”
王月和小小一听,都懵了。
我说我要去非洲了,如果我走了,谁来照顾小小?
言外之意,自然由她王月来照顾。王月不会听不出来。
王月愣了一下,突然被小小一把抱住,就像分别了许久而重逢的好姐妹一样。
王月留下了,我走了,去了非洲。
非洲奠空下,我觉得自己更像是生活在一部残酷而灰暗的影视戏剧里一样,每天和我们擦身而过的人也形形色色,有警察、**、毒贩和强盗,也有议员、富翁、赌徒和高利贷者。他们有他们的惊险,我们有我们的小幸福。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给小小和王月打电话,还会在阳光流溢的日子里想念她们的样子,并坐在宿舍的窗台前听着英文歌开始给她们写信。而王月也会经常半夜里给我打电话,还给我念她写的日记。我知道我爱王月,王月也爱我,但我们似乎都很压抑自己。
有一次王月在电话里孩子气的哭闹,她说她真想有一对翅膀,立刻就飞到我身边陪我,陪我一起去非洲的草原上,迎着落日去自由的奔跑。她如此浪漫的想法,让我不经意就想起了张了了。我说我在非洲没有浪漫,有的只是那些像直升飞机一样老想轰炸我的蚊子,还有就是无时不刻笼罩着我们的无形恐惧,比如艾滋病。
王月一听就笑了,笑得特贼。
非洲的日子是辛苦的,总有一种漂泊无所依靠的感觉。有时候我就低着头,傍晚时候一个人在略显贫瘠的大街上孤独的走,试图去寻找记忆中那些熟悉的脸庞:有爸爸妈妈的,有初中高中大学同学的,有小小王月张了了的,有老师朋友同事的,还有很多很多人的面孔。
我总以为,把这些面孔找回来,我就会回到中国、回到过去、回到他们身边了。但走,会越走越寂寞。那个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的想起电影《阿甘正传》里珍妮**着身子在酒吧里唱过的歌《blowing in the wind》: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道路,才配称做是大丈夫。
一只白鸽要飞越多少海洋,才能安眠于沙滩上。
炮弹要掠过天空多少回,才能永远的停火。
这答案,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这答案正在风中飘荡。
一个人要抬头看多少次,才能见蓝天。
一个人要有多少只耳朵,才能听见人们的哭喊。
多少人死去他才能知道,已经有太多的死亡。
这答案,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答案在风中飘荡。
一座山峰屹立多久,才会被冲刷入海。
那些人要活多少年,才能最终获得自由。
一个人能转回头看多少次,假装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这答案,我的朋友,答案在风中飘荡,答案在风中飘荡。
……
出差在非洲的两年间,我回过一次家。时当王月和小小都在外地实习,我的假期太短,离走但匆忙,也没有时间和她们见面。返回非洲,要先到北京公司的总部和大家会和。去北京时,路经南京高校区,我看到许多大学生在马路间穿梭。看到他们或纯净的或迷茫的或孤独的表情,我不经意的想起了我的大学。我的大学在我的印象里总会是灰色的地铁站、破旧的单车、逼仄的楼道、凌乱的床铺、纯净的歌谣,还有红色的塑胶Cāo场、一个人孤单走过的人群,如此尔尔。
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身影,突然间我觉得自己又长大了许多,而曾经的孩子气以及一切与孩子有关的童话,似乎一夜之间就全然不见了,都留到过去了。
成长,总是以青春帝痛和年华的流逝为代价的。我总是这么安慰自己。
在去往机场的路上,突然心生一个念头,想再当一次大学生,再年轻一次。
于是我特意退掉机票改坐了火车,只是希望找回大学时那种挤火车的漂泊感,只有那种漂泊让我仿佛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学生,自己还属于那个曾经沦陷过的迷茫过的青春。
老妈还是打扮的像个小姑娘似的来送我,她额上的皱纹明显的加深了,白头发也多了好多。所以我没有和以前一样故意笑话她,只是说:“妈,你看起来好年轻,好水灵。”妈听了只是平淡的笑了笑,她说都一把老骨头了还年轻还水灵呢。
火车缓缓启动,我看见老妈抹着眼泪跑着追我,向我挥手告别。
这一切,恍如昨日,但物是人已非,曾经那个追火车的老妈明显老了,跑不动了。当火车驶出车站,老妈有些迟钝的影子最终在我的眼中化为了一个渐去渐远的黑点,直至不见。我在铺位旁的座位上坐下来,一抬手间,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湿了一大片。
在北京待命的几天,我在电视画面上看到了张了了,她现在已经是北京某电视台娱乐频道当红节目主持人了,她在电视画面上笑得格外灿烂可爱。但我不知道当她第一次坐上电视节目主持人的位置时,场下的观众谁是第一个为她鼓掌的人。
会是雷雨吗?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觉得特别的哀愁。
(73)
时间流转,非洲事务结束,回国之期将至,许多同事都兴奋的欢呼,而我的心却狂乱不安起来。
波音747在北京机场缓缓滑落,我随着人流走出机场,两个穿着纯净时尚的女孩子正满面笑意的站在出口处。等走近了才认出她们来,是小小和王月。
小小见到我后,喊了我一声哥,然后欢呼雀跃的奔上前来和我拥抱。但王月却站在小小身后一言不发,她秀发垂肩,安静的望着我,她真的变得淑女了好多。回国前,我和王月约好,将来无论如何也不许相互放弃,但此刻我在她的眼睛里却看到了落寞而灰冷的颜色。
时值金色九月,小小和王月都已经工作了。小小放弃了艰难的主持人道路,在一家传媒公司做媒体策划,王月则是在做外贸。大学时她们在外面租房子住一起,现在工作了,她们还是住在一起。听说她们租的房子在国贸附近,两个人租的一套,日子过得也挺小资的。
坐机场大巴前往西单的时候,小小总有说不完的话,她变得开朗明亮了,也纯净了许多,她虽然已不再是曾经那个生活在天堂里浑身纯白奠使了,但却是一个经过救赎的真实活在世间的灵魂。而王月则是每每眼神和我相撞,欲言又止。仿如王月和小小相互作了交换,王月就像曾经大学时代那个动静合宜的小小,而小小现在则是大学时代的那个有些嘴贫的王月。
或许爱上王月后,我一直试图在她的身上去寻找过去那个单纯而明亮的小小的影子吧。
刚回中国,感觉自己就像是丢失了许久的孩子突然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身边的每一个景致、耳畔的每一句京片子,总是那般深刻的敲打我的记忆。但苦于一时没有住的地方,初下飞机的那种强烈的温暖感,到了此时不禁有些大打折扣了。小小和王月一商量,说那就住她房间吧,她睡王月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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