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万年里，除了少有的几位神仙能猜测到我这只凤凰鸟与児业的父女关系外，谁都不知道。
    我是个不曾被公开的私生女？
    自然，不是滴。
    是我不屑成为児业的女儿。
    虽然我不能否则，我私心里一直渴望着这位父亲的爱。
    只是凤凰族的骄傲，和祈天对児业的仇恨，让我怎么也迈不过那一关。
    于是，几万年来，我不曾与児业相认，而児业也不曾与我相认。
    我在天界两万年，总是躲着児业，児业又很少来辰华宫探望他的曾孙子，毕竟他孙子太多，施或并不出众。
    两万年后，我待到施或成年下界找祈天，也不曾与児业有太多的相会。
    直到，果果的出现。
    児业，这位父亲，永远的在我心中，只是一个名词。
    ***
    那日果果离开不久，我也决定与施或一道回山户村寻首尾带我们去极冰之国。
    刚行不过几里路，就被神出鬼没的児业拦了路。
    他当时御剑而来，不是他出名的夏禹剑，只是普通的佩剑，却是英姿飒爽。
    在我与施或之间扫了一眼后，视线定到我脸上，徒然脸色一变。手一挥，一股吸力让我不受控制地飞向他，他抓住衣襟，在我发间轻嗅片刻，沉重问：“我早该想到的！”
    手一甩就把我甩到地上去了。
    我跌了个狗死屎，施或心疼地把我扶起来，“爷爷，你怎么可以伤害小凤凰！”小**护老母**的架势。
    我实在感动得热泪盈眶。
    “果果在哪里？”他却是不理会只冷冽着俊脸问我。
    我没好气地回道：“她走了。您来迟了，刚走了两小时。”
    児业的俊脸更丑了。
    陡然端详施或，只见他正在给姬曼揉小手，那破皮的地方还小心地掏出药来仔细擦拭。
    児业的眼睛一眯，缓缓道：“你们为何下天界？”
    “呃……”我吃惊了，怎地这时候才问他们为何到妖界？！
    “可知未经允许私到妖界要受罚？！”
    来了来了！
    我心脏噗通噗通直跳，这是不是无辜受牵连的我们典型的受害者？！
    果果，难道你的敌人是児业么……
    呜。
    “姬曼！私到妖界，并诱使天界之孙施或下界，你可知罪？！”
    児业冷冷地质问我。
    我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规规矩矩地俯身：“请天帝饶恕，是姬曼的不是！”
    这罪，只能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了。
    “爷爷为何要责怪小凤凰？！是施或让小凤凰下界的！”施或在这时候体现出一种英勇的男子主义气概。
    很帅，我很欣慰。
    但还是用手扯扯他袍角，一把把他按下来跪好：“施或，没大没小，怎么跟天帝说话的？！”
    施或很不满意地嘟嘴，倒是没再开腔了。
    児业又是细细一端详，说：“姬曼，好生带着你侄子！天界之孙或有闪失，唯你是问！”
    话落，他又走了。
    我陡然傻眼。
    施或在旁边呆愣：“侄子……”
    旁边的小黄莺鸟亦是眨眨眼。
    “小凤凰……”
    “别吵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天帝他发神经了。”
    我只能如此装疯卖傻，所幸施或还是个痴儿。
    我不想告诉这孩子，我和児业的关系，永远都不想。
    ***
    在我身边的神仙，总喜欢装神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然后道一些不明不白的话由着我等智商不高的神去猜测。
    通常情况下，我一概抛之脑后。
    照原定计划回到山户村，首尾再见我时，并不诧异。
    “姬曼姑娘，此番回来，可是想去极冰之国？”他以茶接代，并主动道出我的来意。
    我挺吃惊，遂问：“难道果果来找了你吗？”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说服我相信他的未卜先知。
    他点头：“日前果果来了一趟，让我务必答应你的要求，带你前去极冰之国。只是，姑娘，极冰之国并没有你想要寻的那位人。”
    我闻言，面上一丝苦涩：“诶诶，别这样打击我，这可是我最后的希望了。就算没有，我也要亲自去看一眼才心甘！”
    “小凤凰讨厌……”坐在旁边的施或每每听到祈天二字时，总会如此叨唠。
    长久下来，我自然也了解到他是吃味的心态了。便不以为然。
    “好吧。不曾料想祈天故友能劳一位姑娘如此挂念，我想他定是极为欣慰的。”首尾感慨万分。
    “那也得找到他才行，如若找不到，我即便再思念他，他也不会知道。”
    “姑娘说得有礼。那稍等片刻，我妥善安排了弟弟们后，便即刻与你们起程。”
    “好的，劳烦先生了。”
    首尾一走，施或就捞起我的手，在我的虎口处狠狠咬下一口。
    彼时我正感伤祈天中，他这一口下来我全无防备，被咬个正着，疼得我直皱眉，一缩手，他死死不放。
    我抬头一见，虎口上都咬破了流血了！
    他这才放开了我，牙印整齐地印在上面。
    “小凤凰，施或很不高兴！”他说。
    我心疼地抬着我可怜的左手，哈着气，好疼啊，他这般心肠歹毒啊……
    “死孩子家家的，下口没轻没重的。凤凰疼死了你知道不？！”我相信不用镜子也能知道我整张美丽的小脸皱成了苦瓜样。
    “就是要咬你，疼死你，谁让你想着那个奶妈的！”施或很生气，后果的严重性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了。
    我觉得这娃有些不可理喻：“施或，祈天是凤凰唯一的亲人，是我凤凰一族嫡亲的血脉哦！”
    我试图和他讲道理。
    “我不管！小凤凰心里只能有我，你若有二心，我便杀了你！”施或大叫着跑了出去。
    我叹气。
    对他的这一番威胁，只当小孩家家说胡话，未曾想过，不日后，我竟真当命丧在他手上——
    所以，我的杯具告诫大伙，不要以为小孩子小就对他们的威胁不以为然，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首尾出来的时候，我正好用绷带草草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
    他问我：“这伤口？”
    我笑说：“别施或咬的，那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
    首尾面上若有所思后，徒然说道：“或许姑娘应该多关心关心他。他在姑娘心中或许还小，可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我却是并未放在心上：“安心吧，先生，那孩子看着长大了，实际上还是个小臭屁孩子。”
    “那好吧，我们现在便可以起程了。”
    “好的，先生。”
    出了首尾的家，就见施或正在和小鸭子玩。
    见了我，又像没事人一样黏过来，还默不吭声地拆了我左手的绷带，摸出药洒在伤口上。
    “小凤凰，疼不疼？”闷闷地问我。
    我含笑摇头：“不疼了。就是施或太不乖了哦，要是下次还咬我，我就抛下你不要你了。”我唬他。
    他不吭声。
    旁边的首尾淡淡浅笑：“姑娘和施或的感情很好。”
    “是吗？被你看出来啦？”我傻呵呵一笑，一股虚荣上升。
    首尾见状，忍俊不禁：“显而易见。”果真是还未成年的孩子。
    他心中感慨，祈天，你的姬曼长大成人了，过得很快乐很幸福，你可安心了罢……
    ***
    首尾法力很强，由他御剑只用了半月便抵达了海角。
    重回海角，他站在崖上，感叹：“我已数千年未曾回过故乡了……”
    我站在他身后，左手被施或拉着。虎口处莫名地留下了疤，施或的牙印子浅浅的印在上面，有点不美观。可郁闷死我了。
    他却是高兴万分，整天握着这只手不放，偶尔还亲亲蹭蹭的，好不满足的样子。
    我更是郁闷。
    这孩子的领土意识，我并不希望他把记号印在我身上啊。
    “先生，我们要劈开海水吗？”
    “嗯。这是唯一能出入海角方式。昔日，我们冰妖一族，想要离开故乡到外界游历，必具备的便是劈开海水的能力。”
    我震惊地张大嘴巴，以我四万年之力都不能劈开这海水，那能出来的冰妖不是个个都是高手——
    就在我震惊中，首尾掏出自己的剑，气势如虹地神色一敛，双手一握，一刀子劈下去，只见涛天的海水哗啦啦地从两侧被劈开，水花四浅。
    从此，我再也不敢以貌取妖了，谁知道他是不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绝世高手喃……
    “走吧。”他将剑背在背上，轻轻地一句飘来。
    我只觉首尾那背影如此高大……
    高手！
    态度间亦带了几分恭敬。
    一行一妖四神踏着那年不见阳光的海沙之路，朝那传说中的极冰之国而去。
    进了极冰之国后，眼前一番凄凉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我们冰妖一族数量因稀有，一旦能修炼出去便极少回故乡，又因种族因素被一些坏妖捉了去……从此数量越来越少，这故乡，生活的也就一些老弱妇孺。”
    他的眼眸划过一丝哀伤。
    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雪王国。有高大美丽的殿宇，有朴素无奇的小村子，就连花都是用冰雕出来的。
    我们每步一行，脚步声都传得极远极远，空荡荡地引人心慌。
    行了约莫千米，就听到一阵阵小孩戏嬉乐声。
    施或说：“有妖精！”
    首尾的脸色也在此稍稍疏缓：“那是我们冰妖一族的幼子，他们这个年纪还未成年，因此最是活泼调皮。”
    我们转过一座殿宇，就见到一处广场上，无数冰花之中，有十几个幼童或睡或坐地在上面玩乐，相互扔着雪团子，闹成一团。
    “他们便是从这里诞生的吧。”我轻轻地问。
    首尾点头：“姬曼姑娘，极冰之国极大，我暂时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寻找祈天。接下来的路，便由你们自己走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这是极冰之国的花，你若每行一段路，便撒一把，这样便不会迷路。极冰之花会带领你们回到村子里来。”
    “谢谢您，先生。您是要回去吗？”我接过花问。
    “我在这里等你们，如若要出去，也得由我劈开那海水。”
    “那多不好意思……”我担心我会他等太久。
    他却是浅笑：“我正好千年未归，就在这里陪同这些孩子们一段时日。”
    “好吧。”
    就此别过。
    在我们刚离开村子后不久爬上一座小冰山，就见身后的小村子已然消失不见。
    施或疑惑地问：“小凤凰，你看村子不见了！”
    “极冰之国的守护结界很厉害。”我不得不感叹，更是手里紧紧捏着那把极冰之花的种子，如果没有它们，她和施或就会迷失在极冰之国里的。
    “走了，施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