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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妓本贤良》 “皇帝杀得一、杀不了百,杀得了百、杀不了千,只要他们天天耍嘴皮,他屁股下那张龙椅怎么坐得稳,所以人说,宁愿得罪武夫、万万别得罪文人,因为武夫顶多揍人一顿,而文人的嘴可是杀人于无形。”
“鼓动这个评论风气的,是勤王还是你?”
“这风气哪需要鼓动,只要稍稍加以撩拨就行。”萧瑛的回答给了慕容郬答案,果然,他脱不了关系。
“得罪你,是萧栤人生中最大的不幸。”
对于慕容郬的评论,他一笑置之,续道:“之前,宫节断案之事已传进京城,更有好事者将其故事写成脚本,在戏台上演出,这回水灾预防之事,与邻县那些武官之子治下的地方,更是有如云泥之别。
“既然他的名声已经传开,一则为平息文官之怒,杜绝读书人悠悠众口,皇帝定会将他抬举出来,昭示自己对文官的看重。二则宫节没后台、没背景,易于控制,因此我没猜错的话,皇帝不但会升他的官,还会特加恩荣,升得轰轰烈烈、举国皆知。”
“我明白了,明日华哥儿来上课,我会知会他一声。”
“郬,你觉得华哥儿的资质可还行?”
“习武而言,他年纪已经太大,怕是不会有太大成就,但强身健体总是能成的,不过他意志坚定、性格强韧,又不怕吃苦,倒是一块良材。”
“这孩子年纪尚小,是该好好磨磨。”
“你对华哥儿相当看重,为什么?”
“是你先看重人家的吧,可不是我决定收他为徒的。”
“我教他武功,却没亲授他课业,也没聘来旧朝臣为他讲学,我真怀疑,你怎么能够请得动那些告老还乡的臣子。”
慕容郬当初会收宫华为徒,是因为看重他的品格,见他刀架在颈上也要为自己的人出头,不让她们为自己牺牲性命,一个十岁小孩能有这种勇气,怎不令人钦佩?
听着郬的话,萧瑛笑而不语。
“难不成华哥儿年纪轻轻,你就看出他未来大有可为?”慕容郬试探的问。
“看着吧,很快你就会明白。”
“希望如此。我先下去了,还有些事需要忙。”
“去吧,进京的事,让管家先预备下。”
“知道了。”慕容郬转身,走出门外。
门关上,萧瑛的视线再度落在画纸上那女孩甜得像苹果的笑容上。
这样……就算是把她拒于门外了吧,她再不会影响他的心、他的感情,她于他只是一个有趣的朋友……
这样想着之后,心定下,他又能纵容自己偶尔想起她。
他想起那天,他一路拉着她到自己屋里,菜一道道上来,看得她眼花撩乱。
她举箸,迟迟不落,他问:“为什么不吃,不合胃口吗?”
她愁眉苦脸半天,才吞吞吐吐挤出三个字。“罪恶感。”
他没听懂,问:“什么罪恶感?”
“粥棚那些百姓喝的是粥汤,我们却在这里大鱼大肉,你不觉得罪恶吗?”
他瞪她一眼,骂,“伪善。”
贺心秧可不是能够由着人骂的女子,筷子一摆,两手叉腰,挺直肩背,指着他的鼻子问:“你为什么骂我伪善?”
“不是吗?每个人天生不平等,能力不一样、智力不一样,所能够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一样,在种种的不一样之下,结果自然大不相同。
“有人穷、有人富,有的治人,有的治于人,我不明白,我明明有能力吃得起大鱼大肉,为什么要沽名钓誉,觉得自己吃得饱饭是很有罪恶感的事?
“难不成要齐头式平等,不管是谁,能力、财力都不可以超过某个界线,要富,得人人皆富,不管你勤劳或懒惰,要穷,得人人皆穷,不管你是否奋发向上、拼命想出头?”
他滔滔不绝一大篇,听得她目瞪口呆,傻了好大一下。
看着她发呆的神情,萧瑛又觉得她好可爱,好像不管她是咬牙切齿、满腹不平,或者愁云惨雾、发傻发呆,看在他眼里,都是纯然的可爱。
半晌,她终于恢复过来,端起一杯茶水仰头喝掉,咬着下唇,满脸别扭。
他看不下去,手指往她头上一戳,发话问:“有话快讲,再憋下去,就憋坏了你这颗笨苹果。”
她又挤眉弄眼老半天,才鼓起勇气问:“王爷,那、那个齐头式平等……你……也是穿越的吗?”
穿月?川乐?瑏悦?他不明白她在讲什么。
她见他满头雾水,立刻转移话题。
她夹起一块醋溜鱼片,在他面前晃半天,巧笑问:“这里面,不会下药吧?”
萧瑛并没追根究底,他很明白,不管是她或华哥儿都有事在瞒着自己,可他不急,那些事,他早晚会一一刨出来。
“那得问你喽,在鱼片里面下药的人好像不是我。”
她的话打了自己的嘴,歪歪鼻子,很没形象地把鱼片咻地吸进嘴里,嚼了几嚼、吞进肚子,才说:“那就请您安心吃呗,反正王爷大人百毒不侵。”
那天,他们讲了一堆话,她说,他也说。
他发觉在一个爱讲话的女人面前,自己也会不知不觉间变得多话。
多话无所谓,有所谓的是会不会泄露真心,无形中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多年下来,他早已经学会封心、学会谨慎,然而,一颗苹果却让他忘了多年的伪装……
不会了,萧瑛再次告诉自己,一场即将到来的婚事,会将他的心紧紧封锁。
拿起图纸,缓缓举到烛火边,看着火苗沿着纸缘燃起,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笑颜,他试图漠然,然而心却隐隐地抽痛着……
第十四章欠债还钱(1)
几竿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午后,书铺里很安静。
墙角边还残留着水灾留下的污渍痕迹,老板常骄傲地跟左邻右舍说:“我那沙袋堆得可高呢,水渗进来不足三寸,亏我还把书用油纸一层层封了、拼命往上堆,今年水患,我连半本书也没折损。”
言谈间,满是得意。
老板捧着半本稿子坐在桌边,细细读着,贺心秧也在铺子里头挑了几册书,细细品读。
与古代艳本相较,她的缺点是文笔不够文言文,词藻华丽不足,但贵在平实有趣。至于优点嘛,她赢在出生于未来,见识过的场面多,看过的、电视剧数量更是惊人,因此信手拈来,便是让这群古人难以想象的剧情。
老板读过半页后,整个人就陷进去了,他越读越见趣味,到最后,连客人上门也舍不得抬起头打声招呼,两颗眼珠子追逐着文字跑,脸上的笑容未曾停歇过。
终于,他阖上最后一页,灼热的目光紧紧落在贺心秧身上,蜡黄的脸孔浮起些许红晕。“姑娘,下半部呢?”
贺心秧拍拍放在桌上的包袱,看老板的态度,她明白这是初试告捷了。
“如果老板觉得文稿还可以,不如咱们按照先前契约上所载,拟一张这本书的合约,合约签定,我自然会把下半部交给您。”说着,她把包袱往前推了推。
“自然是这样。”
老板起身,加快脚步绕到后头柜台,找来笔墨新纸,依之前所言条件,为这本书再立一纸新约。
贺心秧读着新合约的同时,他的眼光不停扫向包袱,恨不得立时打开,赶紧把后半部给读完,他心痒痒的,满脑子不停地想着,那个风流小娘子最后到底会情归何处。
贺心秧看完合约,点点头,在上头签下自己的名字,待老板将一百五十两银票交到她手上,笑容又上扬了七八分。
钱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死不足惜,只要把银子揣在怀里就好。接过银票,无以言状的幸福感以倍数激增,贺心秧心情大好。
“姑娘,那么下一本……”老板得陇望蜀,搓揉着双手,笑眼眯眯地望着她。
“还不知道呢,少爷已经写了不少,可是从前京城的老板不知怎地得了消息,找到蜀州来,上门想求得少爷的新书。”
“不行、不行,姑娘先允了我的。”她一透露出竞争者讯息,老板顿时脸色一变,急急道:“如果贵公子对这份契约不满,条件咱们可以重谈,有什么想法,姑娘尽管提出来说。”